穿越成小官之女-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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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盏正要应话,帘子微微一响,春雨探进身来,轻声道:“奶奶,陈大娘来了,说有事要求奶奶,奶奶现在可得空见她?”
霜娘往脑里搜寻了一下,一时没想起来这是哪号人物,便问道:“哪个陈大娘?”
春雨道:“陈大管家的娘子,半栀的娘。”
金盏从旁补了两字:“后娘。”
“哦,”霜娘想起了,心下疑惑一下,不知她能有什么事求到她头上,坐正了身姿道,“叫她进来吧。”
春雨即返身出去,很快领了个穿着年约三十五岁上下的妇人进来,穿着酱紫褙子,头发抿得溜光,白净面皮,高高颧骨,进得门来,未语先带三分笑。
金盏早已站起,上前迎了两步笑道:“大娘好。”
霜娘抬手示意对面,让她:“大娘今儿空闲,想起到我这里走走了,快请坐。”
陈大娘站着没坐,满脸堆笑道:“奶奶太客气了,我是哪个牌面上的人,敢和奶奶对面坐着。”
金盏去搬了个雕花凳来,安在炕前,陈大娘方坐了,金盏又倒了茶捧与她:“大娘喝茶。”
陈大娘接了,笑向霜娘道:“六爷刚回来,我原以为奶奶这几天都忙,白来问一问,没承望奶奶倒见了我,可是打搅着奶奶了?”
霜娘笑回:“并没有,我这会正好闲着,大娘有事只管说。”心下只是琢磨她的来意,做到陈大娘这个等级的仆妇,霜娘真想不出她有什么能来求着自己的,霜娘幸而混得好点,不然倒过去求她的时候还有呢。
陈大娘笑道:“那我就不耽搁奶奶的功夫,直说了。半栀那丫头在奶奶这里伺候了三年,算算今年已经十九岁了,她爹前几日同我说了说,想叫她出去,把人家相看起来。我劝她爹说,再过两年罢,现在来求早了些,主子不放怎么办?她爹只是不肯,心里惯着闺女,说奶奶极好说话肯恤下的一个人,只要来求,再没有不准的,我拗不过他,这不,只好老着脸皮来了。”
听是来求放半栀出去,霜娘先意外了一下。十九岁搁在有差事尤其是在主子身边伺候的大丫头身上真不算大龄,拖到二十五岁还没出嫁的都有,比如梅氏身边的金桔就是,只是她娃娃脸显嫩,看着还是个十七八岁的样子。
但陈大娘既来了,她这个高级仆妇的身份,又把正话反话一个人全说了,霜娘不好不给她这个面子,加上对半栀的感情也平平,有她没她差不多,就没留难,爽快应了。
“半栀一向老实本分,我原打算再留她几年才放出的,”场面话说完,霜娘跟着就道,“但大娘来开了口,我便不舍得也只好舍得了,就叫她同大娘家去罢。”
陈大娘听了欢喜笑道:“多谢奶奶,奶奶放心,回头我亲自掌眼,给奶奶再挑个好使的来,必叫奶奶满意。奶奶,不知半栀现在哪里,叫了来我就带走。”
霜娘一愣:“现在?”
陈大娘道:“这一趟完事罢了,省得再来烦扰一遍奶奶。”
霜娘下意识和金盏对了一下眼神,嘴上道:“这有什么烦扰的,半栀在我这里呆了三年,如今要出去配人家,我岂能叫她空身出去?总要添份妆给她,做个留念。再者,她在院里也有些相与得好的姐妹,这乍一别离,也要一一打个招呼,说些话告别,或再互赠些表记之类。大娘且先回去,明天或后天再来接人吧。”
陈大娘前倾了身子,笑道:“奶奶太会体恤人,肯放半栀回去就是奶奶大量了,哪里还好意思要奶奶的添妆?她们那些小丫头片子,也没个什么告别不告别的,倒郑重其事得不像了,还是奶奶的时间要紧,我今天就带了她出去罢。”
这是来求人呢,还是来逼人?
霜娘确定她不对劲了,笑了笑,轻声慢语地道:“不是这么说,半栀在我身边伺候这么久,一下出去得这么突然,不像是放出去,倒像是被撵出去了一样。虽则我们知道这中间清清白白,什么事故也没有,可落到别人眼里,如何不疑惑呢?又管不住那些闲人的嘴,不知要编排出多少闲话来,好事倒变了坏事,大娘说可是这个理?”
陈大娘的眼角抽动了一下,一直挂着的笑容显得有点僵了,她道:“奶奶多虑了,我们本身父母亲来领回去的,哪有什么可编排的?要是真有人乱说,我听见了必替奶奶撕了他的嘴。”
霜娘笑道:“大娘说的也在理,只是既能避开这个嫌疑,又何乐而不为呢?也就一两天功夫,劳大娘回去同陈大管家说一声,再心疼闺女,不至于这都等不得吧?就当担待我罢。”
话到这个地步,陈大娘也不能不妥协了,她就是脸面再大,霜娘不把人叫出来,她横不能挨个屋子搜了硬抢。只好勉强笑道:“奶奶言重了,那就听奶奶做主,我明天再过来接人。”
说着起身告辞去了,背影透出十二分的不甘愿来。
霜娘扭头,透过窗纱见她一出院门,便转回身向春雨道:“半栀呢?叫她过来。”
春雨忙忙出去,不一会拉着半栀来了。
因公主随时可能会来,霜娘没什么时间和她打机锋,就直接道:“半栀,才刚你娘来了,说要接你出去,家里和你说过没有,你知道有这事吗?”
半栀低着头,低声道:“我知道。”
然后她就扑通一声跪下了。
那一声闷响,听得霜娘的膝盖都跟着痛了。
“你,”这么个反应,把霜娘弄得有点傻眼,下意识地伸出手够了够她,才反应过来,把手掌翻过来向上抬了抬,道,“你起来,我知道你有话说,你坐那凳子上,好好说。”
春雨和金盏合力把她搀了起来,按到陈大娘先坐过的凳子上坐下。
半栀还是埋着头,叫人看不到她的表情,两腿并着,手放在大腿上,抓着那一块布料,因为用力,手指都显出了青白之色来。
霜娘先见她闷着还不吭声,冒了点火气出来,再一见她这样又觉得可怜,叹了口气,又问一遍:“你有什么委屈,说罢。你现在不说,明天你娘来接了你,你不再是我这院里的人,我就是想管你,也管不到你了。”
春雨从旁劝道:“乘着奶奶还能给你做主,你有什么心事,快求了奶奶。”
半栀听着,这才抬起了头,露出一张秀丽而苍白的脸庞来,嘴唇蠕动着道:“奶奶……我不出去。”
说完就又把头低下去了,她声音太轻,霜娘只听着了前面那个称呼,后面压根没听着,正有点不耐地想叫她再说一遍,半栀自己又开口了。
“我不出去。”半栀说,一边说一边大颗的眼泪就砸到手背上。
“我不出去。”她说了第三遍,一遍声音比一遍大,她的眼泪流得更凶,往下砸得速度快连成了一条线,她的嗓门也更大了。
“凭什么她叫我进来我就进来,叫我出去我就出去,我偏不出去!”
半栀这一句,完全是喊出来的了。
☆、第47章
这满含怨气的一句喊出来之后,半栀下面的话就顺畅起来了。
她抽抽噎噎地道:“上午时,她来过一趟,悄悄把我喊出去,叫我把东西归置起来,说得空就来求奶奶放我出去——我何曾应承了她?就那么自说自话起来。”
霜娘道:“上午才来和你说?先时没和你透过一点这个意思?”
半栀摇头:“我四五天前告假回过一次家,家里上下都见了的,没一个人说有这件事。”
“说要给你相看人家的话呢?你也不知道?”霜娘往下猜了一句,“还是你知道了,只是相看的人家不中你的意,所以你不愿意家去?”
“没有,都没有。”半栀哭道,“奶奶想,本来我进来得就比别人都晚,哪有才三年就又出去了的?当年我进来时爹就再三和我说了,叫我不要急躁,总要在奶奶跟前伺候个五六年,才是进府服侍一场主子的理,也才好提放出去的事。”
霜娘不由按住额角,她原想速战速决,但半栀这口风半吞半吐的,她不得不一一问起,先道:“那你当初为什么进来晚了?你家里若舍不得你,不叫你来也就罢了,怎么忽然又把你送进来?”
半栀抹着眼泪:“原来确实没打算叫我进来的,因我们家已经有了我哥哥在府里,他是跟着大爷读书的书童,我爹心疼我是女孩儿,说也不指望我有什么大造化,就在家里养着罢。但我哥哥命不好,三年前一病死了,家里要再出一个人来顶缺,下头两个弟弟年纪都太小,只能是我和二妹。二妹的年纪又比我更合适,我爹就想叫二妹进来,娘却不许,二妹是她亲生的,她舍不得,在家里天天闹着,爹被闹得当差都没心思。我在家里日子也难过,一家子都是被她收服了的,处处给我不自在,我呆不下去,只有去和爹说,叫我进府来算了。”
霜娘总算明白了其中缘故,又往下问:“那现在好好的又叫你出去,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问这话就是顺口一句,并没承望半栀能回答出来,谁知,半栀居然还真知道。
“是因为六爷。”
半栀一句话把屋里三人都说得愣了神,她本人倒无知觉,刚说了那么一长篇,她的情绪平复了一些下来,话说得更顺了。
“她就是看六爷回来了,想起叫二妹来奔这个前程了。”半栀面孔略略扭曲了一下,惯常不大有表情的人,忽然这样,竟显出两分可怖来。“她把我当傻子哄,说什么人家不人家,她来得那么突然,我当时心里就明白了,她就是想叫我出去,把位子腾给二妹。我和她一个屋檐下住了好几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没有的了。”
霜娘忍不住抬手,再次按住了额角。
才刚一个芳翠没闹清楚,这马上又来了个“二妹”。她不怀疑半栀说谎,因为从逻辑上来说这个谎言毫无意义,半栀本来就不是伺候人的料,她也没心思学怎么伺候人,这要是正常的出去许配人家,她顺其自然地正好出去就是了,闹这么一出做什么?
周六爷简直是块唐僧肉啊,甫一入境,八方小妖闻香而动,磨叉霍霍就预备着来开饭了。霜娘感觉压力有点大,先把自己往孙悟空身上套了一回,想想又觉得自己更像是守护着宝藏的恶龙。
这不是乱琢磨的时候,她很快把发散的思维收敛起来,想了想,既然已经知道有人别有用心,乘着还有把苗头掐死在萌芽里的机会,务必要把握住了。而此事的关键,主要是在一个人身上。
霜娘放下手,抬头问她:“你爹呢,你可能把他劝转过来?”
半栀道:“不用劝——我爹应该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别的我不敢说,但我爹不是这样行事行半截的人,这么忽然叫我出去,算什么呢?”
听了这话,金盏先忍不住在旁说她:“既然这样,你先哭得那样做什么?我以为你有多大难处,既这样,你回去和你爹说了就是了。”
霜娘摆摆手:“她受了薄待,心里委屈,哭一哭是难免的事。”就向半栀道,“这事不宜拖下去,你现就出去,想法找到你爹,和他说你的想法——你可是定了不想出去?”
半栀红肿着眼睛,坚定地道:“我不出去,我就不想叫她如意。”
霜娘点头:“那你现在就去,别拖到明天,看你娘的心切样,说不定明天一早就来了。”
半栀应了声,胡乱抹了把脸,站起来就出去了。
金盏不由摇头:“这么个规矩,三年了都没学出来,唉。”
“由她去罢。”霜娘笑道,“面上的规矩再不好,总比心里不规矩的要强。”
她原来对半栀的去留持无所谓态度,但这么一来,却是必须要留她下来了。今天这出还幸亏半栀被逼急反了水,若不然,她安安静静地去了,隔几天陈大娘再寻个由头把“二妹”塞进来,她还真没什么一定可以回绝掉的理由。
这一句话说完,便听外头响起小丫头的请安声:“六爷回来了。”
霜娘听了,忙从炕上下来,金盏正俯身替她穿着鞋,周连营已经掀帘子进来了。
来得太快,霜娘还有一只鞋未曾穿起,要起身又不好起身,心里一慌。
周连营一眼扫过,似没看见般,坐到她对面道:“我见一个丫头双目通红地出去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霜娘定了定神:“没什么事,她家里想叫她出去,她不大乐意,来求我,还想再留几年。我见她哭得可怜,应了她,她家去和家里人说了。”
她解释过这两句,穿好了鞋,站起给周连营倒了杯茶,问道:“六爷这个时辰回来,可用过午饭了?”
周连营点了点头:“用过了。”
金盏和春雨见他两个说话,都悄悄出去了。
屋里静了一会,霜娘慢慢有些觉得手足无措起来。
这算是她和周连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独处——先时也有过短暂的时候,但那时她杂念太多,光是控制自己的精分就耗费掉大半精力了,分不出多余的来起什么遐思。
此刻却是不同,她脑子里的三个小人已经基本上实现了和谐的大统一,可以以正常的心态面对周连营了,所以,她就开始变得不正常了。
她可怜呀,已经十多年没有和适龄男性独处一屋的经验了,这名男性要是长相安全些还好,偏偏并不,从样貌到气质都很合她胃口,她不由就别扭起来了,没来由地心跳加快,心里知道自己应该搭话,也想要搭话,但又警醒地觉得自己此刻状态有异,恐怕一出口就倒出蠢话来,只得牢牢闭紧了嘴不敢开腔。
但这一不说话,屋里继续静下去,气氛就让她更古怪更不自在了。
周连营抬眼,见她木桩子似地站在面前,他都喝两口茶了她还站着,不知她想什么,只好主动叫她:“你坐下吧,不用站着。”
“……哦。”霜娘一下红了脸,发现她是忍了没说蠢话,却直接干了蠢事,略显狼狈地应了一声,退去对面坐了回去。
“外书房收拾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周连营主动抛了问题过来,还是个很好回答的问题,霜娘略松口气,道,“我和太太看着收拾了一上午,大面上都归置好了。还有些边角,再有一下午足可以了,六爷今晚上就能住进去了。”
周连营点点头:“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