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忘了忘记你-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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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幸运的女孩儿是政治班的班花,一个数学老师的女儿。
放学的时候,苏扬看见他骑车带着那女孩儿,在夕阳中渐行渐远。她不住地想,那些曾经的美好时光就不作数了吗?那些涂了满纸的五子棋、成语接龙和莫尔斯码,还有那些交换的小诗,终于如她害怕的那样,在他心中不值一提了吗?
与此同时,有个邻班男生对苏扬穷追不舍,常在放学时等在校门口,骑着自行车跟她搭讪。苏扬始终冷淡地回避,却也拿他没有办法。
此男生姓钱,据说家境富裕,人们叫他钱小开。这天放学,苏扬远远看到两个男生在摆弄她的自行车。待他们发现了她,便飞快地离去。苏扬走近查看,发现车链子竟已被卸下了一半。她尝试把车链子装上去,但无济于事。车链子又黑又油。她没有工具,方法也不对,反而把整条链子都弄得松脱下来。
第一部分 第一章 十二年前(4)
“你怎么还没走?车坏了?”钱小开突然出现在苏扬身后。
“车链子掉了?我看看。”钱小开自作主张地蹲下修车,过了片刻,又说:“算了,天快黑了。你坐我的车吧,我送你回去。”
毫无新意的戏码,且手段卑劣。苏扬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动。
“快上来吧,天要黑了。”钱小开拍拍自己的车后座。
就在此时,苏扬望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远处,祉明推着自行车走来,班花坐上了他的车后座。祉明骑上车,越来越近了,苏扬已经能听到他俩在说笑。
经过苏扬身旁的时候,祉明与她的目光有短暂的交汇。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他载着他的女友,渐行渐远。
苏扬满腔愤怒,也不管钱小开在说什么,大声喊道:“你给我滚!”然后再也无法克制,对着那辆被弄坏的自行车掩面哭泣起来。
此时此刻,什么都不再重要。她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的,只有祉明冷漠的、渐渐远去的背影。
几天后,学校里出了一件事。钱小开和他同班的两个男生被人打了。打人的是校足球队的几个球员。事情闹得很大,教导处进行了调查。足球队的人一口咬定是这三个人在看比赛的时候给自己校队喝倒彩。事后他们找这三个人理论,一言不合才打了起来。三人都说冤枉,他们并没有去看过比赛,何来喝倒彩一说。再追问下去,足球队的人说或许是认错人了。这些球员本就油腔滑调,仗着比赛成绩好,向来都是无法无天的样子。最后,教导主任只好给了个警告处分了事。
此事过后,钱小开再也没有去招惹苏扬。苏扬隐隐猜到真相,却没有心情再去求证。
6
之后半年,苏扬未见过祉明,却听说他遭遇了一些变故。
高三下半学期,祉明评市优秀学生干部被年级组长老师否决。随后,区学联的负责人找到学校,特地为祉明说情,说他对区学联的贡献很大。祉明的优秀干部资格刚刚恢复,却又有人匿名举报:郑祉明早恋,对方还是学校老师的孩子。那个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数学老师在校长办公室大闹,说郑祉明耽误他女儿的前途。学校迫于压力,最终还是把祉明的优秀干部给撤了。
再后来,祉明与班花分手,又辞去了广播台的工作,退出了足球队,开始专心准备高考。此时离高考还有三个月。
苏扬从未奢望可以和祉明进同一所大学。她专心读书,成绩优异。而他,散漫不羁,从不用功。以他的成绩,报考本地的一流大学尚未有十足的把握。而她,众望所归应是报考京大的,母亲也早有准备让她去北京。
毕业就是离别。即使她愿意放弃京大而留在家乡,他的去向她依然无法掌控。更何况,与他同上一所大学,只是她的一厢情愿。他的想法,她根本无从知晓。她与他之间,除了曾经似有似无的情谊与暧昧,是否还有别的?
再次见面是因为一场雨。那时已临近高考。
这天苏扬走晚了。天色暗沉得像一块铅。她刚到校门口的停车棚,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她站在车棚下等雨停,然后听到身后有人叫她,是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转过身的一刻,她几乎泪水盈眶。
祉明穿着雨披坐在自行车上,一脚支着地面。他的雨帽有点往后掉,前额的头发湿漉漉的。他对她笑了笑,说:“没带雨衣?”
“啊?嗯。”她怔怔的,没法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他一如既往地英俊帅气。他目光灼灼,看她的眼神好像很专注,又好像很漫不经心。
第一部分 第一章 十二年前(5)
“穿我的吧。”他脱下自己的雨披,递给她。
“那你呢?”
“我不用。我喜欢淋雨。”他的笑容干净而温暖。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和书包。他穿着白衬衣,牛仔裤,撑在地上的腿显得尤其长。他像个牛仔裤广告里的模特。
“我走了。再见。”他对她笑笑,一蹬踏脚,自行车瞬时骑出去了十来米。
她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完全不能动,半晌才穿上他给的雨披。
那是一件靛蓝色的雨披,有着恬静的色彩,让她莫名地感动。她穿上雨披,安安稳稳地骑上了路。骑着骑着,她发现自己哭了。
7
多年之后苏扬想,她和祉明真正的开始是在哪一天?是不是一切都因为那场雨?那天若她早走一会儿,或是他晚来一会儿,是不是这一辈子他们就错过了?也就再没有什么后来,以及后来的后来了?这样说来,可能一切都只是偶然。
几天后的傍晚,她等在校门口,还他雨衣。他问她复习得怎样。她笑笑,说:“就那样呗。”她问他报了什么学校。他说:“京大。”
她愣住了,“京大?为什么?”
他看她,“怎么?不相信我能考上?”
她沉默不语,双手递上雨披,随后低下头。他笑着接过,一眼看见雨帽边缘一行细细密密的圆珠笔印记。那印记是他们过去玩游戏时经常用的莫尔斯码。
三年了,终于,她还是说出了这句话——我喜欢你。
他接过雨披,沉吟片刻,轻轻说:“我知道。”
她抬起头,遇上他的目光。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她开口问他:“那……你喜欢我吗?”
世界静了一瞬间,她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一种难以名状的微笑浮现在他的脸上。他看着她的眼神既温柔又专注。“你相信吗?我和周静在一起是为了忘记你。”周静,那个班花。苏扬鼻子一酸,几乎要哭出来。
“可我还是没办法忘了你。”他说,“你相信吗?我报京大,是为了和你在一起。”
这一天,他送她回家。一路上,三年来的一切重又回到眼前。
聊起高二那年的作弊事件。他告诉她,年级组长老师将他们分开审问时,他始终没有承认她的参与。当时老师把两人的卷子拿出来,选择题都错得一样。他承认是他抄了前座的考卷,与她没有丝毫关系。他把责任全部揽过去了,可她却没有坚持住。
她内心翻涌着各种滋味,问他事后为何从没解释过。他说解释有何用,当时彼此都在低谷,为了避嫌也不该再去打扰对方。
她说:“那你不怕我恨你吗?”
他反问:“你恨我吗?”
她未说话,低头嫣然一笑。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在眼前渐渐清晰,又渐渐远去。曾经的是非恩怨瞬间消散。
他们推着自行车并肩而行,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细。
空气里全是幸福的味道。
8
天气日渐炎热,高考的日子渐渐临近。
在苏扬家楼下,两人相对而立。苏扬强忍着泪水。她知道,祉明考上京大的机会不大。他孤注一掷,只是为了她。可一旦他落榜,他的前途怎么办?
他懂她的忧虑,并不过多安慰,只是拉起她的手,说:“好好准备,你一定要考上。”
她淡然一笑,心想,这有什么难的?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眼神非常的真诚和专注。他说:“我一定会考上的。所以,你也要好好的,不许拖我们的后腿。”
我们,他说的是“我们”。
她感到自己幸福得快要窒息。她抬起头来看他,想问他,可以吻我吗?
第一部分 第一章 十二年前(6)
但是最终她没有说话。而他却俯下身来,双手捧起她的脸,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她依然仰着头。他看着她,褐色的眸子深远起来。他闭上了眼睛,俯首亲吻她的嘴唇。
她的初吻,在这十八岁的夏天发生了。这么温柔,这么甜美,给了她爱了三年的男孩。一切都美好得让她不敢相信。
她什么都不计较了。她会考上什么大学?他会考上什么大学?他们会不会在一起?一切的一切,在这一瞬间,她把它们全忘了。曾经的伤感,曾经的畏惧,全都消失了。
只有当下,他们只有当下。
他揽过她的腰,把她整个环抱在胸前,紧紧地。这是他们高中时代的一个句号。有些悲伤,却极为美好。
9
一辆白色轿车徐徐驶来,是苏扬母亲的车。
而此刻,惆怅和幸福的感觉让他们眼里只有彼此。
她听到母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扬!”随后是一记关车门的响声,带着严酷的味道。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样与祉明道别,怎样走到母亲面前,又怎样随着母亲上楼的。她能回想起来的只有母亲严厉的斥责:“还有几天就要高考了?你脑子拎拎清好吗?”
“高二考试那件事,你以为我不晓得?你们班主任找过我。我还说,我女儿不会这样糊涂的。你还真能给妈长脸啊。”
“你跟这种人在一起有什么前途?你知道他家是怎样的吗?”
“妈今天把话放这儿,再和他来往,你不是我女儿。”
母亲一路训斥。苏扬只觉泪水流了满面。关上房门前,她听到了母亲的最后一句话,“想娶你,让他们家拿出一千万。”这句话弥散到了空气中的每个角落。之后是可怕的安静。
苏扬站在二楼房间的窗口,脸上的泪已被风吹干。
楼下空荡荡的。
10
十八年前,祉明的父亲是市青年话剧团的台柱。祉明还在他母亲腹中的时候,他父亲爱上了团里的一个女演员,随后与之私奔。祉明的母亲自杀未遂,祉明早产来到这世上。
祉明曾对苏扬简单地提过这段历史。他当时是一副戏谑的态度,笑说这世上险些就没他这个人了。后来苏扬感叹,若是真没有祉明这个人,世上恐怕要少许多伤心女子。祉明是如何继承了他父亲的英姿、才情、浪漫与不负责任,她无心探究。她只知道,她是宁可世上有他这个人的。直到很久以后,当她为他吃了苦、受了罪、得了罚,当流血牺牲都无法挽回彼此,当最后一切都成往事的时候,她细细回想这些过往,仍然不悔当初。
出乎所有人意料,郑祉明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上了京大。
状元。听到消息的时候,苏扬难以置信,快乐得几乎哽咽。
母亲冷眼看着电视屏幕上的红色榜单,淡淡地对苏扬说:“去了北京不准和他来往。”
“你以为上了京大就有出息?将来毕业一样要出去寻工作。现在大学生不稀奇。你以为工作这么好寻,钱这么好赚?”
“妈妈知道你在想什么。爱不爱的,有什么用?要过日子的。妈妈年轻的时候也爱过,爱出啥好结果来了?”
“我不算一个好结果?”苏扬低着头,轻抚着手上的京大录取通知单。
母亲叹了口气,道:“社会很现实的。讲老实话,我让你去北京读书,不是指望你以后赚多少钱,就是让你去提升自我修养、长长阅历。女人嘛,读书、工作都是虚的,找个好男人才是真的。”
苏扬想,什么样的男人才是好男人?不用问,一定是有钱男人。祉明不是有钱男人。未出生便失去父亲。母亲只是普通工人,生下他后很快改嫁。他从小跟外祖父长大。
第一部分 第一章 十二年前(7)
母亲又说:“不要觉得我烦。你现在不听话,将来要后悔。那人不是个能过日子的人。你跟他在一起要吃苦的。”
苏扬知道,母亲是个讲求实际的人,不相信爱情。继父年长母亲二十岁,有一个儿子,在香港工作。继父在上海开公司,做进出口贸易,花甲之年仍每日早出晚归。母亲和继父之间只是一种相对稳定的生活模式,并无婚姻实质。
母亲多次教育苏扬,“爱情有什么用?我跟那个赤佬结婚的时候,不也是爱得要死要活的?后来呢,过到一起还不就是柴米油盐。贫贱夫妻百事哀,天天吵。到最后婚离了,房子还不分我,为了房子还跟我打官司。”
母亲口中的父亲是个百无一用的赤佬。小学毕业的暑假,苏扬曾见过父亲一次。父亲留给她的印象,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腰的中年男人。他对苏扬过分地客气,比苏扬更拘谨地领着她走进他狭小的家。一间十来平方米的房间,床占了房间的一半。他把唯一一张没有破洞的单人沙发让给苏扬坐,小心翼翼地问她要不要喝点什么。他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纸箱,从里面拿出一瓶红红的饮料放到苏扬面前,是那种充满色素和香精的甜味饮料。苏扬留意到整个床底下都塞满了东西。方形的餐桌下也被塞得满满的。窗台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塑料瓶。电视机放在了冰箱上。这间昏暗的小房间兼做卧室、餐厅和客厅。就是这样一个房间,让一对曾经相爱的男女上法庭打官司。
苏扬的四下打量让他不安起来,他问她饮料要不要放进冰箱冻一冻再喝。苏扬默不作声,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这时,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跑了进来,穿着邋遢的开裆裤,拖着大鼻涕,手脸都是黑的。父亲让男孩叫苏扬姐姐,男孩冲苏扬龇牙咧嘴地笑,伸手来抓她面前的饮料。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虎着脸走进来,跟谁也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