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田秀舍-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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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热闹的人被青竹这一呛倒也乖乖的闭了口,青竹只是心痛永柱的伤势,心想着赶快送往医馆前应该得到控制才是。这里忙找人要了些热水来替永柱清洗了伤口,又要了干净的布条将伤口给简单的包扎了一下,避免再次感染。
只是永柱仍在昏迷中,凶吉未卜。青竹甚是担心,不过虽然她也着急,却还算临危不惧,镇定之极。这里安顿好永柱,让人帮忙守着,便又找知情人问了话,她得知晓永柱到底是如何受的伤。听得那人说起,当时好像是堆放的瓦垮塌了下来,正好砸伤了永柱,流了许多的血。
青竹这才明白了,心想这是工伤吧,那么窑上总得给个说法才是,便又在那人的带领下去事故现场看了。只见碎了一地的瓦砾,还能看见已经凝固的鲜血,此时已经变成暗红了。
青竹又问窑上主事的人是哪一位,便有人给她指了那人住的屋子。青竹听说便找去了。
低矮的瓦房,门虚掩着,青竹先拍了拍门板,却听得里面有人高声问道:“啥事?”
青竹这边回答了:“有话要请教。”
青竹站在门外等候了一阵子,才见有人来开门,却见那个大汉赤裸着上半身,披散着头发。底下只一条齐膝的短裤。青竹乍一看了,连忙别过了目光,忙说:“我家大伯被砸伤了。听闻您是这里的主事,还请指教该如何算责任人。”
那汉子上青竹上下打量个遍,只见是个毛丫头,压根就不放在眼里,一面催着她:“小孩子家家的跟着凑什么热闹。快去将你家里人给拖走。”
青竹却挡在前面不走,不依不饶的说:“现场我去看过了,也有证人,您总不会赖账吧。我家大伯可是在您窑上受的伤,总得给个说法。私了公了总得占一头。”
那汉子听了青竹这一番话,倒觉得有几分意思。看她年纪不大,办事竟然如此老练沉着,一点也不像个小孩子。便笑了一句:“什么私了公了,倘或他死了,这烧埋费我倒还愿意出一点。本来就是同村的人。”
青竹登时就拉下脸来:“没事还好,若有事,项家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迟早会找了族人来讨说法。”
一句话让汉子噤了声。青竹又惦念着永柱的伤势,便不和他多计较。表了态,摇摇摆摆的就折回去了。这汉子见青竹走远了,骂骂咧咧一通:“小丫头片子,毛还没长齐就会学着耍威风了,不过就是伤了个人吗,看这样子倒像要将这窑上给翻过来一样。我就不信了,还奈何不过一个小丫头。”
青竹左等右等也不见少东来,心想耽搁不得,只好央了人做了个简易的担架将永柱抬在上面,一路护送着往镇上的医馆赶去。
且说少东正在铺子里忙碌,突然见翠枝背了豆豆匆匆赶来将此事告之与他,少东顿时惊得三魂去了两魂半,那铺子里的掌柜忙道:“你快去看看吧,耽搁不得。”
少东忙忙的告辞,撇下翠枝往窑上奔去,还没到村口,却见青竹和一行人往这边走来,中间抬着的想来便是父亲了。少东大喊了一声奔跑了过去,只见永柱躺在架上,依旧昏迷着。身上盖了副旧毯子,少东拉着青竹问:“爹他怎样呢?”
青竹摇摇头说:“不大好,这要大夫给看了才知道。”
少东带着哭腔说:“老天爷呀,这叫什么事!”
一行人匆匆赶到镇上,好不容易找到了医馆,大夫出来给看了一回,又掐了人中,又捏了虎口,好一阵子永柱这才醒过来。大夫又给检查了腿上的伤势,据说是伤到了骨头,情况有些不乐观,不过好在没有生命危险。
大夫给开了一大堆的药,青竹和少东身上的钱都不够,少东只好又跑去杂货铺找掌柜借了几两银子。
后来大夫说:“只怕要去床上躺几个月,目前来看不是很乐观,怕的是以后不能再做重体力了。”
这话让青竹和少东皆是一震,青竹心想,永柱是项家的顶梁柱,又是庄户人家,这突然说不能做重体力,天也塌了,以后这一家子可该怎么办呀。少东痛心疾首,又不好让永柱听见了,怕他多想。这里清理好了,少东便将永柱背了回去,又忙让人去马家那边捎个信,让白氏母女赶快回来。
白氏带着明霞正在马家做客,高高兴兴的陪着马家太太说家务话来着,突然有人跑来告诉了她家里的情况,白氏震惊之余差点晕过去。马家人也跟着慌乱了,这里马家太太连忙叫人备车,又让马元和明春一道送白氏母女回去,顺便看看要不要紧。
当白氏带着女儿女婿赶往家里时,已经是掌灯时分了。闹哄哄的乱成一团,白氏大哭道:“老头子,你到底造了什么孽,怎么会出如此祸事。要是有个好歹叫我以后靠谁去。”守着永柱跟前哭了一阵子,永柱已经十分清醒了,觉得心烦,冷言冷语的说:“我还活着呢,还没到死的时候。你们都下去,让我一人静静。”
白氏听说,忙擦了擦眼泪,不敢在跟前多唠叨。
这里明春又安慰了永柱一回。
永柱不大怎么肯说话。
白氏到现在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事,又叫少东和青竹叫到跟前来问了,少东说:“幸而弟妹在家,又知事体,及时的将爹送去医馆,不然还不知要闹成哪样。对了,为了给爹看病,我在掌柜那里还借了钱,所以还得让娘拿些钱出来,我明天去还了。”
白氏听说便开了箱笼给少东数了钱,又问了青竹一番事。青竹说:“我一个小孩子家家,今天到窑上去问,那里人颇不把我当回事,所以明日大伯娘和大哥一道去了,大伯的事总不能这样算了吧。虽然没有闹出人命已经是万幸,但大伯以后连体力活也干不了,总得赔偿点损失。”
白氏点头道:“是这么个说法。但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说话的余地,我看这事还得将你小叔叔一并请来了,再找几个族中说得上话的人一并去了。才不会被人看不起。”
少东答应了。
这里永柱躺在隔壁,也大约听见了堂屋里谈话的内容,心下觉得凄凉。他还以为自己身强力壮,能够再干好几年,多存点钱,哪知飞来横祸,断送了他所有的梦想和期待。他这一倒下了,家里的事又该谁来担着,少东想要自立门户,少南还小,又在外面读书,还有个年幼的女儿,又有外债没有还清。举目都是烦心事。不免又想老天爷你好狠的心,索性将我给打死了,也不用管这一摊子的烂事。
正在惆怅感伤时,明春端了熬好的药来让永柱服。
永柱起身喝了,又觉得那药格外的苦。
明春心疼道:“爹老实憨厚了一辈子,这榔头村哪个不说爹好呢。没想到竟遭如此的祸事,老天爷不开眼,为何不去惩治那些恶人去。”
永柱叹说:“合该是我命苦,好在你也出嫁了,不用在家里跟着受苦。”
明春却正色道:“爹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我嫁了人就不是项家人了吗?”
永柱道:“我现在是个没用的废人了,以后还得靠你们小辈来支撑着这个家,项家这一支不能就这么倒了。”
闹了半夜才渐渐的安静下来,白氏让明霞和青竹挤一床,明春两口子住以前的屋子。明霞倒没说什么,早早的就上床睡觉,倒也不给青竹添麻烦。
青竹忙碌完家里家外的事,冲了凉,一身疲惫的躺下了。白天的事又在脑中飞快的过了一遍,心想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呢。永柱是个庄稼上的好手,力气也大,这突刺刺的说干不了了了,田里的那些事以后谁来管。少东一心在外面,满脑子想的是买卖的事,莫非还得靠白氏和她来经营起十几亩的田地么,她可没那个能耐。可这一家子要吃喝,总得想个门路才是。
青竹躺在床上想了一阵子,又听见明霞已经传出了呼噜声,看来已经睡得很沉了。夜深如墨,青竹想,车到山前必有路,没有过不去的坎。便探身将桌上的油灯吹灭了,准备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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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家书
因为永柱受了伤,难以下地,家里也没人能背动他,所以少东一连数日在家照顾父亲起居,倒也没有怨言。
永柱比起以前更加沉默寡言了,脾气也不大好。经常对着家里人吵吵嚷嚷的,家里人体谅他是个病人倒也不和他计较。
瓦窑上那边原本不想赔偿来着,少东也带了些人闹了好几次,后来主事的为了息事宁人,也为了留住别的帮工们,不得不先结了永柱的工钱,又给了十两银子做赔偿。
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才给十两的赔偿,这些天就请医用药也花了不少钱,青竹有些气愤不过,她也想过要找上门去要的,但窑上的那些人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心想难道项家就这么算了吗?
白氏说永柱这里受了伤,出了那么多的血,伤了元气,让青竹每日做些滋补的汤羹给永柱补身子。青竹倒也无怨无悔,家里只剩下了四只鸡,白氏又去买了些鸡鸭棒子骨来让青竹熬汤。
过了几日,蔡氏提了两只鸡来和青兰一道来了。蔡氏见了白氏不免说道:“亲家公好好的一个人,怎么遇上这样的事呢,我在家听说了这事,倒惊了一跳,可把人给吓坏了。”
白氏的态度依旧和平时一样,有些冷漠,淡淡的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合该我们项家倒霉,摊上了这档子事。劳你走一趟,有这个心意我们也领了。”再没别的话。
蔡氏又去青竹屋里和她说话。
青竹便说:“这大热的天,难为你们赶来,略坐坐我去给你们熬点消暑的茶来。”这里便到厨下烧了水,取了鲜嫩的桑叶,加了白菊花煮了桑菊茶。一并捧了去。
蔡氏见青竹忙来忙去,欣慰道:“你在这里两年了,看来也适应了这里。不像刚来的那阵子又哭又闹的,到底是大了。”
青竹坐在床沿上,又让青兰吃西瓜,和蔡氏说道:“娘才去那边屋里了,大伯娘和你说什么来着?”
蔡氏垂眉道:“她能和我有什么好说的,倒和往常一样拉着脸,你这个婆婆我算是亲近不了,也没什么好沟通的。对了,你大姐的事已经定下来了,谢家说等播了麦子。就修房子。”
青竹一听,心想是件好事,不由得想起青梅的心事来。心里觉得发酸,但见蔡氏一脸喜气洋洋的样子也不好多嘴,只是问谢家出多少钱。
蔡氏道:“说是要修三间大瓦房,这人工、瓦、石头、都要钱。算下来也得好几十两银子。我的意思是冬天家房子修好了,正月里就让他们完婚。也了却我一件心事。”
青竹听说倒也没别的话,青兰在跟前道:“二姐,娘说等大姐成了亲,就让我住大姐现在的那间屋子,那么大的一间就我自个儿住。”
青竹笑道:“我们三妹是高兴坏了吧,你一人睡觉不害怕吗?”
青兰乐滋滋的答道:“我有什么好怕的。”
蔡氏又和青竹道:“原想着这边安生。哪里料到出了这档子事。我还说修房子怕钱不够,想要过来借上一点,看来是没指望了。”
青竹冷笑着说:“娘是个糊涂人。别说大伯受了伤用了许多钱,就是没受伤,人好好的,那白姓妇人愿意拿钱出来帮衬着咱家?靠人不如靠己,依我看家里也要干个营生才好。娘喂了些鸡。如今有多大呢?”
蔡氏说:“多大呢,还不足一斤呢。端午回去的时候你又不是没看见。还指望着卖了它们给你们大姐办婚事用。”
青竹算了一回,到大姐成亲还有半年的光景,半年需要多少粮食来喂它们,若只是喂青草菜叶的话,又要几时才能长大,沉着了一回方和蔡氏说:“这养鸡是也件费粮食的事,好在家里的院子够宽。不过我倒觉得兔子还能卖出价来,我这里喂了四只,中秋前应该就能出钱了,也省事得多。”
蔡氏想了一回方说:“原也打算喂兔子来着,可如今养了鸡也只好等着它们出来了,以后再养兔吧。再说你是知道的,家里屋子少,实在没处养它们。”
这里商量了一回家务事,蔡氏惦记着夏家那边,便说要回去,青竹也没多留,白氏在房里不肯出来送客。青竹倒也不在意,给了蔡氏两个西瓜让带回去给青梅他们吃。
夜里家人商议永柱的事要不要告知于少南。永柱说:“我看还是算了吧,让他安心念书,这才去了多久,难不成又让他回来不成?”
白氏却道:“倒不是让他回来,再说他也小,回来能顶多大的事呢,不过是写封信去,告诉他家里的事,也嘱咐他几句。”
少东听说了也赞成,便说明日要找村里的一个穷秀才帮着写一封信,再打听下有没有人上省城去,帮忙将信捎过去。
翠枝在旁听了,忙笑道:“你好糊涂的人,家里现有一个能写会算的人何必去求别人。”又指了指青竹。
少东还有些不信,忙问青竹:“弟妹能写这封信?”
青竹回答得很是轻巧:“有何难的,你们只管告诉我要交付他些什么,我这就去写了,大哥找人带给他就好。”
永柱听说青竹愿意写信,倒也不意外,心想当年夏临也是远近一带闻名的才子,养出的女儿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这里白氏叽叽咕咕的说了一大堆,青竹心中理了一遍,只捡几件紧要的事告诉少南。
自个儿回了屋子,找了少南昔日用的笔墨纸页,端坐在灯前,蘸了墨,脑中思虑,这信该如何写,她已好些年没写过信。这言辞造句,也是番难事,斟酌了好一回,这才提笔慢慢写来。文白夹杂,重要的是能将意思表达清楚就好。
不一会儿写了好几页,这竖排纸张,又是毛笔字,一页也写不了多少内容。待写完时,白氏一脚走了进来,将桌上那些纸收起来看了看。
青竹有些诧异,这个女人不是不识字吗,难道能看懂这些字,还真是奇怪了。只见白氏来回的看了一通,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写得倒还算工整,心想这夏家的女儿倒还有些本事。看了一回也不识上面的字,便将那一沓纸又放到了桌上,对青竹道:“你念给我听听。”
青竹推辞不过,只好拿起信纸,逐字逐句的念了一通。白氏听后也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便说:“据说那田家有个儿子时常在外跑些买卖,明日让你大哥过去问问,看能不能许点钱将这封信给带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