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田秀舍-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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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青竹的这件事,显然的,永柱更关心少南的考试成绩:“几时出榜?”
少南道:“可能得到下月初吧。”至于过没过,到时候老先生会告诉他。也用不着再去县城里看。
“难得你有这个能耐,这些年也处理了几件大事。攒下的这点家业也不剩下多少。你娘那个人又一心的偏袒你那个不成器的舅舅。虽然每次和他拿钱都不叫我知道,但我心里也有数。你大哥本说要本钱做买卖的,哪知中途你又出来说要去读书。你们兄弟俩我并不是要偏袒谁,但家境你们都知道,暂时只能帮一个。”
少东坐在一旁,听了父亲这话才又道:“爹,你也不用说了。我当大哥的,自然该谦让些。再说少南他读书又是正经事,耽搁不得,我的事什么时候都行,不急在这一时。再观望也好,趁机也能多学一点。”
少南知道大嫂私底下对大哥的抱怨,一半因是自己而起,心里本来就愧疚,微微垂了脑袋,目光落在膝盖上和少东说:“大哥,当弟弟的对不住你。”
“别说这样的傻话,等到你中了举,我们家不就熬出头了么。一概的徭役赋税皆免。要是以后再能中个状元,别说我们家,就是整个县也都以你为傲。”
少东的话虽然都是实话,可到底让少南有些不敢生受,他知道身上担负着怎样的期望。有人考了一辈子也未中过举,就像陶老先生,后来自己不也是放弃了么。要是他也落得如此的收场,未来的路又该如何走。
十日之后,少南从学堂里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他中了府试的第四名。合家欢喜。白氏更是逢人就夸赞她儿子如何了得本事,好像就跟考中了秀才一样。就连明霞也整日喜气洋洋的。
少南心里也是喜欢的,和青竹说道:“我倒没料到会在前五名里。当初左兄府试的时候考了十三名,先生、同窗没一个不羡慕夸赞的。”
青竹打趣道:“你比他更出息,只怕你家先生更是要把你捧上天了。”
少南又笑说:“再告诉你一件喜事,我听我们先生说,据说我认识的那位贺钧考了第二名。”
青竹倒有些意外:“呀,更是了不得。看来鸡窝里要飞出凤凰了。他娘说不定比你娘还喜欢呢。你准备去他家贺喜吗?”
少南一拍大腿说:“你这话倒提醒了我,明日我就去一趟双龙镇。”
青竹心想看来不该多嘴,倒勾起他的心思来了。
少南又赶着将贺钧的事告诉了永柱,永柱还没说什么,白氏在旁边听了忙道:“那副穷酸样倒看不出还有那么点本事。我看他应该登门拜谢,要不是遇见你们救了他一回,说不定早就死在大路旁无人管,被野狗吃了。”
永柱皱眉道:“你不会说话就别开口。”
白氏撇撇嘴说:“怎么着,难道我说不得呢?我就看不惯他那穷酸样。”
永柱喝了一声:“行了吧,我们家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
白氏生生的觉得讨了无趣。撩下这对父子不管,便让青竹去捉只鸡出来杀了,将明春叫来,永㭎、永林家也一并叫来,好好的乐一下。
少南说:“明日我要去趟双龙镇,爹给我点钱,买点东西去看望他一下。”
永柱道:“你问你娘要钱吧,我不管这个。”
当少南找到白氏要钱时,白氏却说:“你还真是个猪脑子,读书都读愚了。还巴巴的买了东西去瞧他,他为何不来瞧你。不许去。”
“娘!”少南唤一声,心想他也不是小孩子了,这里马上就要出远门,为何当母亲的还是不理解他。
后来白氏经不住永柱在跟前念叨,少南又是耍混,又是撒娇,才肯拿了几百文钱给他,又交代他不许乱用,不许在他们家睡觉,要早早的回来。
水已经烧好了,刀也磨快了,正从鸡窝里捉了只母鸡出来要杀,白氏走来说:“明天他要去双龙,过几日再说。”
青竹便又将鸡放回去。说来青竹也佩服自己,以前还是于秋的时候,连菜刀都不敢怎么用,现在到了这里,竟然也练得一身的本事,鸡能杀,老鼠也能打,就是遇见蛇,她也能淡定的将它赶走。
从章家买来的那些小鸡崽们已经有两斤来重了,青竹正给它们添食水。白氏走了来,手中忙着针线活。这是给少南做的鞋子,已经上了鞋面了。
“我回去了两天,没想到你竟然闹出了这样大的事。现在我一出去,左邻右舍的那些人就和我说你多么的本事,还惊动了江知府家的家眷请你去。没想到你还有这样大的能耐,我可是一点也没瞧出来。”
青竹听着白氏不知是讥讽还是嘲弄的话,也不好随便作答,只顾着喂鸡。
白氏见她不言语,也丢过了此事,问起给少南做的衣裳来。
青竹回答说:“我早说过,针线上不怎样。让做的深衣也还没裁出来。”
白氏一听,立马竖眉道:“你倒是能拖,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赶快做起来,他几时走也没明说,倘或提早了我看你怎么赶得过来。”
青竹道:“我不大会裁,怕走了样,还请大伯娘帮着裁剪一下吧。”
白氏颇有些无奈,只好答应道:“好,你将衣料拿出来吧。”
正文 第九十二章践行(求订阅)
陶满园老先生对于项少南似乎很满意,他年近花甲,须发皆白,也不知还能教出几个人才。当初向少南许诺,只要他过了府试便写封推荐信给他同乡的那位大儒。少南顺利的办到了,陶老先生也并未食言,赶着修书一封,亲自交到少南手里,又再三嘱咐着他:
“我这位同乡很讲究,不入他眼的人是进不了山门的。你虽然有些才气,可有时不免有些傲气,谨记在心,一定要耐着性子,谨慎行事。你去读几年书,增长点世面,强过我教你一辈子。”
陶老先生的话少南已经铭记在心,作揖道:“先生尽管放心,学生知道的。”
陶老先生也没什么好交代的,摆摆手说:“你下去吧。”
少南向陶老先生郑重的磕了几个头,又道:“家父的意思,让老先生十二那一日一早前往家里吃顿便饭,家里人也好当面答谢先生。”
陶满园便应承下来了。
项少南已经定了本月二十六离家去省城,少南本没什么讲究的,想着四月走也行,倒不急这么几天。不过父亲永柱很信这些,特意找了个卜卦的给算了一回,又翻了黄历,又说四月没什么好日子,出门在外必定也要讲究些,出门求学毕竟是件大事,一点也不能马虎,所以便将日子给提前了。
三月十二这一日,风和日丽,柳絮飞花。院中的枣树还来不及开花,只一树翠莹莹的叶子。
白氏让永柱去请了两个灶上帮忙的人,买了两只鹅、两只鸭、五斤鲥鱼、三斤牛羊肉,两坛子高粱好酒。除了自家地里出的一些菜蔬,又赶着在村中别的人家那里买了些来,又备了些果碟子,凑合着已经十分丰盛了。
永㭎一家子。永林一家子、明春两口子、白显一家子、蔡氏带了成哥儿也来了,翠枝家住在隔壁镇上,娘家人也是不知道的。除了这些亲戚们,另外陶老先生、左森并他爹,还有贺钧也赶来了。连带着家里几口人,并厨下帮忙的,凑了四桌的酒席。
项少南穿了身靛青镶杏白边的茧绸直裾深衣,腰间垂挂着松色宫绦,脚上一双崭新的玄色苎布衲鞋。这身打扮一点也不像个乡野间,庄户人家的孩子。倒像是那富贵人家府中的小哥儿。此刻他正与陶老先生说话,左森伴在跟前,少南又将贺钧引荐给陶先生。
陶老先生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大好,觑着眼瞧了好一阵子才说道:“这孩子还不错。”
左森这是头一次见到贺钧,心想这小子当真有两下子,别看那副穷酸样,竟然比少南还了得。不过就算考了第二名又怎样。如今他过了院试,是个生员,也有一定的功名,能够蠲免一定的徭役和赋税,在榔头村来说也是个屈指可数的人物。对于贺钧这样的后进生,有些看不上。
蔡氏听说项少南出息了。对于这个女婿,她是喜得没话说。拿了钱,买了一副笔墨。又捎上自己做的两双鞋子,牵了夏成来。
青竹正在灶上忙,家里一遇到这样的大事,她必定比平常要忙碌好几倍。天不亮就得起床,到现在除了吃饭。竟还没能安静的坐一会儿。
蔡氏来这边,竟然还没和青竹痛快的说上几句话。白氏倒没把夏家看上眼。因此也不怎么理睬,正好有人叫她,找个理由就走开了。蔡氏干坐了一会儿,又无人来理会她,成哥儿又嚷着说要找二姐。
蔡氏拉着他道:“你二姐正忙,别去添乱。”
“那我去找二姐夫,让他教我识字。”
“得了吧,你还是安静的坐会儿,你二姐夫哪里顾得上你。你也给我安分点儿吧,这可不是在家,上了几天学也该懂些规矩了。”
夏成还算个听话的孩子,听得母亲这样说,也不敢再嚷嚷了。
眼见着已是午时了,这里赶着摆好了桌椅,安好座位,请了各位来入席,方坐定才接着上菜。青竹也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反正也没功夫坐下吃饭。
直到饭后,一些比较远的客人渐渐走了后,才清净下来。蔡氏家里还有几件事的,但好不容易来一趟,总得和她说几句话再回去吧。
青竹好不容易将那些碗筷清洗出来了,清点好数目,打算让大嫂去帮忙退还。正忙着,却见成哥儿走了来。
“二姐!二姐!”成哥儿甜甜的唤了两声,青竹忙回头去看他,弯下身来说:“我还以为你和娘一道回去呢。”
“娘说要和你说说话,正等着你呢。”
翠枝在一旁帮着点数,听了此话忙对青竹说:“弟妹快去吧,这里有我。”
“那有劳大嫂了。”青竹也来不及解下围裙,就着擦擦手,便跟着成哥儿去了。
蔡氏正在青竹的小屋里,外面的隔间养着蚕,比去年养得还多,如今已经是二眠的时候了。
“娘!”青竹唤了一声,跨进门槛,见蔡氏正站在簸箕旁,正看那些蚕,听见青竹进来了,忙回头看她。
“你来了。”
“娘也打算养蚕么?”
蔡氏道:“还是种棉花吧,也省事一些,不过这养蚕来钱却要快一些。”
青竹又让蔡氏进里面的床上坐,赶着去堂屋里找了个干净的杯子,倒了一杯水,加了些槐花和蜂蜜便捧了来。
“也没找到茶叶,娘将就喝点儿吧。”
蔡氏闻着一股清澈的槐花香,笑着说:“你大姐也爱弄这个。我今天冷眼看着,女婿当真是越发的出息了,又听见人人都夸赞他,看来以后前途无限。你安分些,这苦日子也要到头了。”
蔡氏的话让青竹有些不喜欢,可因碍着是这具身子的母亲,又不好给脸色看,因此说道:“不过是过了府试,又不是中了秀才,中了举,娘干嘛这样高兴呢。”
蔡氏眉开眼笑:“我怎么不高兴,这不是替你高兴吗。都说苦尽甘来,看来真不假。你爹保佑,我们夏家也要慢慢的有气色了。”
青竹不知道项少南过了府试要外出读书,和死去的爹有多大的关联,心想以后就算他项少南发达了,说不定自己也脱离了他们项家,也没什么牵扯了。只是这些话又不好给母亲明说。只好顺着蔡氏的话往下讲:“大姐今年就十五了吧。”
“是呀,我也愁呢,不过她的亲事也快有眉目了,你姑姑说找到了一户不错的人家,那家兄弟多,家里穷,说想出来做上门女婿的话,我看也行。只是还得花上一笔钱呢,家里的粮食不多,要卖的话,可该吃什么。我想着买些鸡来养,让你大姐和青兰去找些烂菜叶、嫩草来喂。”
青竹听后心想看来是得把生计问题给解决了,含笑道:“说不定还有别的路子可以走,就靠那几块地,除了卖它,也变不出什么钱来。”
“你们不是不准我卖地吗,别的什么路子?你是知道的,家里一没劳力,二没本钱,干什么都不成呀。”
青竹心想总会有法子的,只要找对了路子,一定能扭转眼前的困境。这里没说上几句话,又听得少南在外面叫她,青竹答应道:“就来,你先等等。”接着又对蔡氏道:“娘你坐着,我去去就来。”
“去吧,别误了正事。”
青竹出来一看,见少南站在窗下,便问他:“什么事呀,我正和娘说话呢。”
少南听说便又改口说:“你不得闲的话, 我找别人吧。”说着就走开了。
青竹又折了回去。
蔡氏笑着说:“不提家里的那些破事吧,只是我现在也愁你的事,这南哥儿出去几年呀?”
青竹道:“可能三四年吧,我不是很清楚,说是出去见见世面,开开眼界。多读点书好回来接着考。”
蔡氏皱眉说:“这村里就有学堂,怎么想着要去省城呢,这一去还几年。亏得是这边,要是成哥儿以后也这样说,我才不答应。”
青竹心想该如何向母亲解释外面书院的师资比这里好,硬件设施、软件设施也好呢。耳濡目染的,只要苦读几年,以少南的资质不愁没出路。蔡氏一个寡居的村妇,也不识字,外面是怎样的世界,想来她也不清楚,便决定不和母亲解释这些,只微笑着说:“这不好么,难得的机会,好些人求也求不来。”
蔡氏道:“我也不大懂得,只是愁的是,要是这南哥儿出去久了,等回来的时候变了一个人怎么办,倘或又遇见什么别的女人,为难的不是你么?”
母亲的话让青竹哭笑不得,真不知这个女人脑子里成天想的是什么,他项少南才多大点年纪,又是出去读书,不是去做生意,哪里有那么多的机会去结识别的女人。再说她理会这些做什么,巴不得如此的话也好退了这门亲事才好。又笑着和蔡氏说:“娘是多心了,也想得太远,他这不还没走吗。您老就这么多虑。”
蔡氏道:“我这话不是毫无道理。”
青竹怕母亲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出格的话来,连忙安抚:“是,大道理来着。走一步看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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