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妻不贤-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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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吧。”
转过屏风,撩开棉帘子,穆宣昭脚步轻轻地进到了暖间里,见林燕染裹着被子,躺在贵妃榻上,脸色有些苍白。
他坐在榻下的几凳上,出神地看了片刻,忍不住拿手蹭了蹭她的脸颊,不想,林燕染睡眠极轻,睁开了眼睛。
“吵醒你了。”
林燕染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竟然看到穆宣昭讪讪地笑,还有些讨好,她可从没有见过他这样。
“扶我一把。”昨夜又是饮酒又是贪凉,今天她差点撑不住,小腹胀胀的痛。
穆宣昭连着被子一举将她抱了起来,又抽了个嫩黄色绣葵花的大迎枕垫在她身后,让她半躺着。
林燕染略一动,腰上就酸酸的疼,不耐地拍开他的手,将被子拉到腿上,从里面拣出个手炉,放在小腹上,叠起双腿,才舒服了些。
“你怎么过来了?”她还有些迷糊,随口问道。
“前面事情了了,过来看看你。”
林燕染捂着嘴打了个呵欠,人才清醒了些,拿眼看了他一眼,终于确定刚才她没看错,穆宣昭面对她的时候,的确有些心虚,特别像是做了错事的人的底气不足。
等等,他做了什么错事?
“楚王送来的美人,我已经照你的意思,安顿在了西厢房。”林燕染边说边探究地看着他的脸色,越发狐疑。
“哦,随便你。”
穆宣昭不在意的接口,顿了顿,开口:“阿染,过些日子,我让人选定了吉日,三媒六证的娶你进门,好不好?”
林燕染噗嗤一声乐了,越想越可乐,头上的钗环叮叮当当,好不热闹,最后,看着穆宣昭的脸色实在难看,才揉着肚子抽冷气:“哎呦,我肚子好痛,你。。。。。。别再招我笑了,真受不了了。”
“很好笑,嗯!”
“特别好笑,真的,我忍不住。”林燕染睫毛上都笑出了泪珠了。
“林燕染,你。。。。。。”穆宣昭勉强忍住了,没有口出恶言。
“你怎么想到那儿的,好端端的发什么疯。”
“昨夜。。。。。。的话你都忘了吗,我要你成为我名正言顺的妻子。”
林燕染定定地看了他片刻,自失一笑,原来他们还是没想到一处,当日在乐陵的时候,他强逼纳她为妾,她不愿意。可若是那时候他说要娶她为妻,她也是不愿意的。
不论为妻为妾,都是他用强逼迫,有什么意思,虽然两者的名分地位不同,可说到底也只是名称不同而已。
之后种种,誓言、围杀、反噬受伤,这些种种复杂的情绪,终于冲破了她心中的藩篱,孤注一掷的接受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同时也向他宣告她的规则。
“名正言顺的妻子?穆宣昭,你觉得除了我,你还能有别的妻子吗?”林燕染的声音很轻,却极坚定。
向上蹭了蹭,坐直了上半身,林燕染抬手戳了戳穆宣昭心口,和昨夜的举动一样,如深潭的眼睛望定了他:“休说旁的妻子,连妾你也别想有!那个美人叫薛韵是吧,我之所以安置了她,是因为考虑到你在幽州的处境,可不是答应了她做妾。让我和旁人共事一夫,我告诉你——没门!”
穆宣昭捉住她的手,心里别提多复杂了,既有对她没有翻旧账的欣慰,又有她直言不讳的不贤良的不满。
“你这是妒妇。”
林燕染笑了笑,苍白的脸颊上染上了层绯红:“是你要我做妒妇的呀。本来你可以拥有贤妻美妾的,是你自己不选的,我也没办法呀。”
她这副模样实在娇俏,穆宣昭心底一热,身子也紧了紧,压了下去,低低地缠绵地问道:“怎么是我选的,净胡说。”
林燕染双手撑住他,隔开 穆宣昭眉头微蹙,张口欲言,外面却传来一阵脚步声,小厮站在外面禀报:“夫人,事情办好了。”
“好,去找管事说一声,让他给你记个二等功。”林燕染回道。
“谢夫人,奴才告退。”小厮喜不自胜,一脸喜气的退了下去。
林燕染好心地给他解释:“楚王府的人打探消息的时候,我让他们行了个方便,给的金银都收着,只管告诉他们,再寻几包药渣,一块包给他们。他们很喜欢这差事,不过,你伤病未愈的名声可就落实了。对了,你还没说,怎么提前回来了。”
穆宣昭见她问到了这里,刚才又见她不甚在意乐陵纳她为妾的事,便将李旭等人的话,略略地说了一遍。
“这李旭的生母就是那个得宠的侧妃吧,只片刻间,就能想到那里,看来他对于生母的出身耿耿于怀啊。”林燕染好心地点评。
“你不生气?”穆宣昭真的诧异了,他觉得哪怕林燕染再豁达,对这种猜测也不可能不生气吧。
“为什么要生气,我这个出身的确不高啊,你嫌弃也是真的嘛,否则。。。。。。”
穆宣昭捂住了她的嘴,沉声说道:“之前的事情。。。。。。我错了,别说了。”
林燕染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堵住了,噎的难受,扒着他的手臂,呜呜着继续说,不想他手捂的太严,声音破碎,连不成语句。
“阿染,乐陵的事情委屈了你,别再提了,好不好?”
说完,定定地望着她,林燕染差点都被憋得喘不上气了,只得点头。
脱离了桎梏,深深地吸了口气,林燕染呼吸急促,一口气说完:““不管你当日怎么看的,我却不觉得我出身不好,更不会以为我配不上你。”
没想到她竟然如此说,穆宣昭有些呆愣。
林燕染笑了一下,眉眼间极为愉悦:“所谓世家,世卿世禄之家罢了,挣下家业的先祖出身未必就好,后世的子孙争气,家族繁衍下去,三五代下来,就称为贵族了。如果子孙不争气,家业就败了,再抱着祖辈的荣光,做出高人一等的样子,只会惹人厌烦。其实,我倒觉得三公子耿耿于怀生母的出身倒是正中旁人的下怀,他缺的未必是显贵的出身,而是广阔的胸襟和气度。”
穆宣昭眼瞳深如寒潭,怔怔地看着她,锦袍下的胸腔起起伏伏,极不平静,低喃地说道:“你说的有道理。”
气氛古怪了起来,那些话林燕染说的时候很是随心,因为她的生长环境和这里的人都不同,虽然阶层一样存在,人们心里也都有一把无形的尺子丈量着旁人的高低贵贱,但至少没有了明确的阶 级划分,更没有律法礼仪的强制规定,所以,她可以不在乎。
而此时穆宣昭的神情太奇怪了,似悲伤又是释然,脸上的神情怔怔松松,像是被触动了内心最隐秘的所在,看着他,她连呼吸都放轻了。
“没想到,我自诩英雄,竟然还没有你看得开。”穆宣昭突然古怪的笑了一声,这一笑如云破日出,破除了压抑了他多年的某些情绪:“阿染,你早看出来了吧,秦氏不是我的母亲。”
林燕染轻轻地嗯了声,根据脑海里的记忆,她的确猜想过,现在穆宣昭是要告诉她他的来历么。
“。。。。。。穆家因此被夷了三族,男丁无论大小,全被赐死,女眷没为官妓,除了我,穆家几百人口再没有活口。秦氏是我的奶娘,她和其他几位忠仆,护着我连夜奔逃,我当时的年岁和安谨差不多大,知道家里出事了,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路上追兵不断,护着我的人也越来越少,每天一睁眼就是逃命,连睡觉都不敢闭眼,日子过了多久,我都不知道,只看着外面的树叶子由绿变黄,最后剩下一树一树的褐色枝桠,奶娘他们的眼睛也和枯枝一般浑浊。”
穆宣昭说的极为顺畅,显然这些记忆是深深地刻在他脑海里,连回忆都不用回忆,只要一想,那些画面就扑面而来:“后来,终于在落雪的时候,到了一处落脚地,过了些安稳日子,我也明白了家里的事情,懂得了许多的炎凉事态。不过,这种日子过了几年,再过不下去,收留我的亲族的脸色一日日难看起来,直到我看到他们眼中的贪婪,抢先一步带着奶娘离开了,又辗转多地,后来,落脚在了王家村。又遇上了你。”
林燕染震撼难言,他只是寥寥叙说,可她只想象就可知道,他遭遇的种种,埋伏着多少的险恶。”
正文 第136章 李旭生事(一)
说完这些,他沉吟了许久,才叹息一声:“如今想来,是我执迷太过了。”
而后,给她裹了裹被子,转身进了书房。
回忆这些事情,一定不会愉快,只是旁听着他淡淡的叙述,林燕染就仿佛看到了那段笼罩着血光的时光,而当年他却只是一个小孩子,这是何等的残忍。
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穆家的悲剧,起源于十多年前的一桩皇室阴谋,性情宽和的太子暴毙,接着他的两个年幼的儿子一夜之间夭折,老皇帝受到打击,一病不起。重病之时,立次子晋王为太子。在册封太子的大典上,太子妃的父亲江城伯泣血上书,说是晋王害了太子,人证、物证确凿,老皇帝差点气死过去,撑着一口气,命禁卫军拿下晋王。
没想到,晋王棋高一着,早已投靠他的禁卫军统领临阵倒戈,抢先拿下了老皇帝以及殿中宗亲大臣,接着封了宫门,逼迫老皇帝写传位诏书,直接即位为帝。
殿中不愿下跪的大臣,全都成了刀下亡魂,皇极殿里血流成河。
而作为老皇帝心腹重臣的吴国公穆廉,却是第一波跪下恭贺新帝的臣子,晋王杀了三分之一的大臣,终于控制住了宫里的形势,在五日以后,他封地的大军赶到京城时,开了宫门,活着的臣子才青白着脸,踏出了宫门。
晋王以血腥手段登基成了新帝,对于识趣的吴国公穆廉,他毫不吝惜,大肆封赏,一时间素来享有清名的穆廉,名声彻底坏了,几乎成了歼臣贼子的代名词。
但是,林燕染一想到穆宣昭后面的话,长长的叹一口气,吴国公穆廉是穆宣昭的祖父,他接下来的行事彻底的葬送了穆家。谁也没有想到穆廉手里有着老皇帝的密诏,一份能调动外地藩王进京勤王动摇晋王帝位的密诏。
可惜,穆廉没有成功,这份密诏传到了晋王耳里,怒不可遏,直接夷了穆家三族。
当年的晋王,现在也成了老皇帝,他先是弑兄逼父登上皇位,杀了无数反对的臣子,接着皇位未稳,又出了吴国公密诏一事,杀光了穆家之后,依然惊惶难安,又屠戮了一轮,一直杀了三年,整个京城的天都弥漫着殷红的血气。
这种血腥恐怖的气氛下,全国的官员都人心惶惶,京城的官员每天上朝的时候,都对着妻儿泣哭,留下遗言。人祸之下,天灾又来肆虐,北边一年半载的不见雨水,土地干旱,南边偏又洪水泛滥。
旱灾、水灾、蝗灾等等轮番肆虐,晋王甫一登基,便是民不聊生,过了不到五年,北地边境活不下去的百姓,就揭竿而起,星星之火,很快燎原,不止灾民起 义,各地封疆大吏,纷纷自立,更有楚王这些外地藩王,趁势而起。
穆宣昭讲完这些陈年旧事,林燕染在无尽唏嘘中,明白了这天下的局势。
第二日,自觉受了羞辱的李旭,不愿意再待下去,将楚王送来的东西放下,就带着满腔郁气辞别,穆宣昭微笑拱手,他这番模样,看在李旭眼里更像是嘲讽,恨恨地离开了广平城。
李旭等人走远了,林燕染在送行的人群中没有见到霍绍熙,边拉了拉杨致卿的衣袖,向她询问。
杨致卿苦笑一下,两人寻了处冷僻之地,告诉她:“快要开春了,南边的商旅也要来了,我听人报说,官道上又盘踞了些山匪,不太平。昨夜就让他带着人出去剿匪了。”
林燕染半信半疑的问道:“这种小事用不到绍熙亲自出面,你手里的那几个人都能完成吧。”
杨致卿眨了眨眼:“这条官道连到并州,他去最适合。”她说的很是真诚,其实心里有些心虚,官道的确连到并州,却离并州节度使的府城很远。而之所以让霍绍熙连夜出发,也是怕他压不住脾气,再惹出乱子,她故意提到并州,也是怕林燕染问到底。
“并州。。。。。。随行的有大夫吗?”
“大夫、文书、运粮官,这次都配置齐了,阿染,咱们广平现在底子厚多了,你就放心吧。”杨致卿安慰她道。
林燕染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我倒不太清楚广平的近况了。”
杨致卿突然说道:“阿染,你继续回来帮我吧。”
林燕染顿了顿:“阿卿,当日是你手边人手不够,又刚到广平,所有的事情堆在了一起,我才插了一手。现在,广平的士绅都服气了,你也不缺人了。。。。。。”
杨致卿继续劝说:“我的情况,阿染你清楚。除了周军师和你,我再不敢让旁人知道的。广平现在明面上看着好了,还不是用了你的建议,增加了广平的人口和收入,用新 “阿染,你是知道我的,我不喜欢这些争斗,只想尽力将手下的土地治理好,让百姓们过的好一些。”说着无奈的摇了摇头:“我的这个愿望却没法说明白,即使我说了,他们也不信。阿染,前段时间,我招了些幕僚,他们都是广平一带士绅子弟,的确有些能耐,我给他们说了我的想法,你知道他们的反应么。先是将我夸成了一朵花,诸如爱民如子,再世尧舜之类的溢美之词,差点没砸晕我,可恨当时我还当他们和我想的一样,还甚是开心。”
林燕染瞧着她耳根都气红了,不由好奇问道:“怎么了?”
杨致卿颇有些羞恼:“第二天他们就上了表,言辞肯肯的求我称王,私下里还堵了周军师,要将自家的妹子、女儿许配给我。”
林燕染知道她的情况,撑不住笑了:“称王、联姻,他们野心可真不小。”
“我一恼,把表书扔到了他们脸上,说我从来没有称王称帝的打算。结果,私下里他们骂我虚伪,说不是想着占地为王,假惺惺的做什么爱民的把戏。”
林燕染默然了,握住她气的发颤的拳头,叹息着说:“别气了,总有人能理解你的。”
杨致卿昨夜为了劝解霍绍熙,大半宿没睡,又想起这些憋气的事情,心情便不大好,好在说给了林燕染听,这些郁闷才散了些,又得到了她肯定的答复,便笑了起来。
穆宣昭拐过回廊,冷不定地看到他们两个执手相看,笑得甜蜜,脑子里嗡的一声,差点崩断了弦。
林燕染背心一凉,一侧身看到了冷冷望着她们的穆宣昭,她无知无觉的对他笑了笑,手还握在杨致卿手里,压根没觉出不对来。
杨致卿敏锐多了,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