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民国-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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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顾熙玥被他气得不轻,双唇都哆嗦了起来,“我只跟过你一个人,你是知道的,怎么还说出这样的混账话来!”
“既然孩子是我的,那就没办法了。”他轻轻一笑,缓和了脸色,顾熙玥眉间透着欣喜,抬着那双眸子期待地看着他,他缓缓向她走来,一拳便打在了她的肚子上,她不禁痛得蹲在地上,不解地看着他。
他冷冷一笑,没有丝毫情绪,道:“如果不是我的孩子,我尚且能放它一条生路,可它偏偏是我的,那我就不能让他活了。”
“你在说什么,你……”她瞪大眼睛,似乎不能用常人的眼光去判断面前的这个男人。
阮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坐在椅子上,勾了勾嘴角,那张俊颜如今却让她生了惧意,只听他的声音划破空气,冷冷道:“孩子有什么用处,养大了以后难道让他来杀我吗?”
顾熙玥怔了怔,她先前听说阮煜发动哗变,杀了父兄,她本来不信,可现在看他这幅样子,便觉得这不可思议的事情当真就是他做出来的。她不由地咬着嘴唇,面前魔鬼一样的人哪里有半点当初对她的温存。她见阮煜一步一步地靠近她,身体不自觉地向后倒退着,直到抵在冰冷的墙面上。
“我,我是骗你的,我根本没有怀孕。”她垂着眸子,声音带了一丝哭腔。
“是吗。”他淡淡道,“那你是要自己出去,还是要我把你扔出去?!”
“我……我自己出去。”她微微顿足,一溜烟地消失了踪影,富贵哪里有命重要呢?
阮煜默了片刻,便又拨了电话出去,结香看着他英俊的侧颜,只听他道:“去,将夫人给我接回来,就算搜遍整个城市,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她!”
程墨苏低垂着眉目,安静地走在街道上,已经入了夜,本就人烟稀少的西北更是没有了人迹,空荡荡的街道上,路灯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她唇角边上是淡淡的笑意,眼眸里却是一丝不解,她真的不信,阮煜会这样轻易地放走她。她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身归何处。
她抬头仰望着璀璨的星空,脚步依旧平缓,只是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素色旗袍,难免抵挡不住春日夜晚的微寒。她双手环抱在胸前,一下下地挪动着脚步,心里的不安一圈一圈地扩大着。
她没有带钱,没有通行证,什么都没有,又能去哪里,到头来不还是要乖乖地回到阮家府邸,去取这些东西吗?
她蹙了蹙秀美的眉尖,绞尽脑汁想着一切办法,却突然怔住了脚步,只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她转过眸去,却见没有什么人影,但心下仍是不能安定,这便加快了步伐,朝着她也不知道的方向跑过去。
她走得愈急,后面的脚步声便愈是紧凑。她走得愈是缓慢,后面便连呼吸声也听不到了。她心下一片惊扰,只觉得这跟踪她的人定然不会是市井鼠辈,不然不可能将呼吸,距离控制得如此之好。
她虽心里无法想明白是谁在跟踪她,不过现下唯一能救她的人恐怕就只有阮煜了,她咬了咬玫瑰色的唇,凭借着自己的记忆找寻着回阮家府邸的道路。可是她心里也清楚明白,身后那个人要想对她不利,何时都可以出手。
见她换了方向,那人也就不再客气,将她打晕在了地上。
她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的,周围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远,她张了张嘴,在昏迷前想要呼叫两声,却被那人捂住了嘴,将她的声音硬生生地压入了喉咙之间,她蹙了蹙秀眉,水色的眸子缓缓阖上,陷入了一片绵长的黑暗里。
第两百二十章 绑架
她缓缓地睁开水眸,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坚硬的床板上,那头顶的白炽灯跳跃闪耀着光芒,忽明忽暗让她辨不清了方向。 她揉了揉酸胀了的白皙脖颈,又紧了紧皓腕,环顾四周,却是空无一人。
门被缓缓打开,她蓦然一怔,只见一个身穿着黑色马褂的人端了一碗饭菜给她,也不多说什么,就这样缓缓地关上了门帘。她心下疑惑,敲了敲门,道:“请问你是哪位,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
她见门外没了声音,那人似乎离开得不着痕迹,她心里转念,便认定了就是这个人打晕了她。算起来她被人暗算也不止一次了,那次被日本人抓了才真是要丢掉了性命,这次这个绑架她的人似乎对她还不错,没有将她五花大绑,也没有给她下什么药,反而还送了她饭菜。
她的眸子静静地落在那饭菜上面,也觉得折腾这么久,反而饿了。玫瑰色的唇畔漾起一个不深不浅的笑容,拿起筷子,便细嚼慢咽了起来。
反正事已至此,能不能活命自有天意。
刚刚用完食物,那门又被一把推了开来,推门进来的还是刚才那个男人,那男人看着她将饭菜都吃完了,不禁带了几分疑惑,出声问道:“你……你就不怕饭菜有毒吗?”
她浅浅一笑,并不答话。如果这个男人要加害她,早就加害了,还等得到现在吗。所以她可以料定,这饭菜绝对没有动过什么手脚。那男人见程墨苏只是清浅地笑着,并不说话,面上不自觉地红了几分,递给了她一个青绿色的瓷碗,道:“喏,喝点水吧,我这里没有什么好碗好茶,你不要嫌弃。”
程墨苏道了一声谢,便接过了那个瓷碗,轻轻抿上一口,只觉得这水似乎不同于其他水质,带着一抹难以名状的甘甜。她抬起水色的眸子,那清澈的眸光就这样缓缓地漾着波纹,“这水倒是很好喝的。”
“是吗?”那男人看起来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还是不够成熟稳重,一听她的夸赞,便喜上眉梢,打开了话匣子,“这西北没什么好东西,照我看来就是彦字井里的井水好喝,所以我经常去那里打。”
她蹙了蹙眉头,从听到他第一句话的时候,她就觉得他的口音与自己极为相似,不禁问道:“你也是上海人吗?”
那人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立马捂住了嘴,摇了摇头,退了出去,却不巧撞在一个高大的身影上。程墨苏淡淡一笑,虽然融合了夜色,让她暂时看不见来人,但她心下也猜到了七八分。
敢在阮煜地盘上绑架她,又操着同她一样的口音,不是上海的南帮,还能有谁如此胆大妄为。
玫瑰色的唇角漾起一抹柔婉的笑意,声音如清雨般绵长柔软,“南先生,如果你再不出来,我当真要恼了。”
“哈哈,上官夫人真是好聪明啊,一下就猜出来是我了。” 南万伸手提溜住那个人,道,“你真是没出息,两句话就让别人知道了我们的底细,我看你还是回上海去继续训练,别跟在我旁边了,丢人现眼。”
“这……”那个人看了看南万,如老鼠见了猫,直道,“是,南先生,我这就回上海去!”
程墨苏微微低垂下眉目,长长的睫毛掩饰住了瞳孔的颤抖,刚才南万的那一声“上官夫人”似乎是从前世传来,提醒了她前尘那些忘不去,拿不起的旧梦。可事到如今,这称号早就不再属于她,也只能叹上一句,悲欢离合总无情,一往阶前点滴到天明。
“怎么了,你好像不再掩饰你的身份了?”
“南先生既然都出手了,恐怕就是要知道我究竟是不是程墨苏,我也懒得再装饰些什么。”她微微一笑,一头青丝缠绕,“只是看在我如此诚实的份上,南先生可不可以也答应我一件事情呢?”
“哦?”南万饶有兴趣道,“你说来听听。”
“少弈现在和姜家好不容易有了良好的关系,他也快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不想再去叨扰他的生活,请南先生不要将我还活着的事情告诉……”
“你让我不要告诉上官少帅?”他也不等她说完,便接口道。
“不是。”她摇了摇头,心头漾起细密的痒痛,连那白皙的手心都沁出了一层层汗珠来,她咬了咬玫瑰色的唇畔,又道,“其实少弈他早就知道了,但是他尊重我的选择,没有点破。我是不希望让姜家知道,我怕姜雅庭又会节外生枝。”
“哦?你说上官少帅早就知道?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南万心中大为不解,道。
程墨苏苦涩地笑了笑,扬了扬如画的眉目,“我的想法和心思从来都逃脱不了他的眼睛,不管我如何地掩饰与胡扯,他恐怕都在见到我第一面的时候,心中就认定了这个想法。”
“上官少帅平日里沉默寡言,带兵时冷冽狠厉,对待敌人又心狠手辣,却独独对你是翩翩君子。” 南万叹了一口气,道。
其实这就是上官少弈与阮煜最大的不同。上官少弈对喜欢的人是极度地尊重,让她能按照自己的想法与做法行事。而阮煜就是极度地强求,必须让她按照他的想法来做事情。也难怪外表柔弱,内心倔强的程墨苏会不喜欢阮煜,因为她根本是讨厌被人左右。
南万转了转大拇指上的扳指,道:“这段时间阮煜没有对你怎么样吧,我是近日才到的西北,这才听说阮煜囚禁了你。”
“他倒是没有对我怎么样,虽然他那个人脾气坏,但对我还是很好的,南先生也不要为我不平,去找他的麻烦了。”她的声音如潺潺的溪水,让人舒缓着心神。
“哈哈,你这丫头倒是聪明,知道我想要教训他一顿,我看这段日子阮煜也没有白费心机,你心里恐怕为他留出了一个位置。”
“南先生,你要再是胡说,我可真要恼了。”她面上一红,水色的眸子晕染上了一层迷离。南万倒一副大而化之的样子,笑道:“得,我不说了,我也没有资格说,不过,他是不是有资格呢?”
他话音刚落,她心神微漾,心头莫名拥簇上了一团团紧张,水色的眸子微微收紧,盯着门外的动静,只见一个人缓缓走来,让她瞬间屏息凝神,泪决千里。
第两百二十一章 亲人
她伸手擦了擦泪痕,眼波滑过来人的面颊,往前迈了几步,旗袍上的碎花安静纯美地绽放着,青丝上的流苏摇曳出美好的频率,她的步履之间满是轻盈与伤感的交替。
“苏儿,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连爸爸都要骗!” 程义早已称得上是老泪纵横,心下虽然欢喜,却不由得升了一股恼怒,狠狠地敲了她洁白如玉的额头,道,“我真不知道你是要急死我,还是要气死我!”
“爸爸你不要生气。”她迷离的泪眼让视线变得模糊,心底愈发得紧了起来,“我只是不想节外生枝,如今国家局势动荡,几个大家族也纷争不断,爸爸你能置身事外,我却是如履薄冰。”
“行了,你不用说了,说到底你还是为了少弈那个小子!” 程义咬了咬牙,只能感叹一句女大不中留,她万事以夫婿为重,也是人之常情。他看着自己的女儿,知道她从小就是丰骨清清叶叶真,迎风向背笑惊人。她既清高雅致,又宠辱不惊,当时见着姜雅庭与少弈结了婚,以她这般清静的性子,定是不会与其争艳争宠的。
程义摆了摆手,道:“行了,苏儿,你坐下吧,我有话要与你说说看。”
她点了点头,坐在凳子上,坐姿优雅如画,没有丝毫造作之态。南万识趣地瞧了这对父女一眼,道:“那我先出去了,你们慢慢聊。”
“南先生。”她忙叫住他,他微微顿足,听得她轻柔却坚定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着,“南先生,请您答应我的请求,我知道您和姜司令是结拜兄弟,必定两人之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是我还是要过分地请求您,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姜司令。”
他笑了笑,程墨苏这段话说得可以是清晰直白,她清雅的模样不会因为霜雪变色,也不会因为请求而呈现出谄媚之态,让他不由地心生佩服,道:“你放心吧,我与尚豪结拜时他曾意气风发,忧国忧民,如今他被权势冲昏了头脑,根本入不了我的眼了。”
程墨苏轻轻点了头,她本来就觉得姜尚豪与南万性格相差太远,不知怎么了这两个人还结拜成了兄弟,现在想想,原来姜尚豪也曾经豪情万丈过,只是这凶险的世道终究是磨去了人的本性。
程义慢慢关上了房门,打量起自己的女儿来,她唇边仍旧是那浅浅淡淡的笑容,一袭素色的旗袍衬得她黑发如墨,眉眼如画。那水色的眸子清清冷冷,又如空谷幽兰一般芬芳动人。这样动荡的时代仍没让她的心蒙了尘埃,让程义心生感慨道:“如果你妈妈能看到你出落如此,九泉之下也会安心了。”
程墨苏面上一红,柔柔地笑着,她自问没有父亲看见得那样好,只是她心里清楚明白着她想保护谁,又想惦念谁,不违心地活着,便也舒坦了。
“苏儿,现在国内如此之乱,你就同我去美国吧,我们再也不回来了,你就当这段日子是做了一个旧梦,梦总归是要醒的。” 程义拍了拍她的手背,女儿失而复得,他根本也舍不得责怪她,只是温声劝说着。
她垂了垂眉目,不知为什么,虽然相隔千里,却总觉得只要在同一国家的天空下,便也无所畏惧。若真是去了国外,那她与他是远隔了重洋,再也寻不到偶然间的回眸。可是事到如今,她欠父亲的实在太多,本就与少弈再也没有了可能,做出决定便也不难了。
她沉吟片刻,道:“好,我们就去美国,再也不回来了,只是……”
“只是什么?”
“我走得匆忙,有一些东西在阮煜的府邸没有带出来。”她轻轻咬着玫瑰色的唇畔,声音思聪远方传递过来,“我想……去拿回那些东西。”
“你就不怕阮煜又把你囚禁起来?!” 程义怒目而视,“身外之物有什么重要的,我过会儿就托南先生去帮我们买票,最好天还不亮就出发,先回上海,你可以置办一些必需品,然后我们再坐船去美国。”
她没了声音,聚思成疾,低垂的眼眸中缀满了不舍与黯淡。春风拂面,掠过一阵幽香与芬芳,她看了看初露端倪的蓝天,水色的眸子一片湛然,声音轻轻柔柔,“不可以,那个东西对我很重要,我一定要拿回来。”
阮家府邸。
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