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萍嵋-第2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席话说的三夫人很受用,嘴里却笑道:“瞧你说的,我们妯娌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最是懂礼知礼的了,你不能按时来,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我这个做三嫂的,哪能如此不体谅悌妇呢。”
沈佩兰说道:“就是因为三嫂最体谅我,我才要体贴周全,不能辜负你的心意嘛。”
三夫人面上似有动容:“唉,这个家里呀,就你这个妯娌最贴心了。”
这对妯娌互相试探吹捧,沈今竹听了一肚子酸水,见惯了沈佩兰或云淡风轻、或雷厉风行的处世态度,头一次见她居然有如此圆滑的一面,叹为观止。
其实沈佩兰这个幺儿继室不左右逢源,处处小心,如何能在瞻园站稳脚跟呢?
瞻园一共四房夫人,沈佩兰的娘家势力最弱。长房魏国公夫人林氏是翰林之女,清贵之家,林家世代书香,祖上也出过高官,这一代进士也有几个,官职都在四品之下,林氏的父亲曾经执掌南京翰林院,现已致仕回家修书育人去了。
二夫人常年随夫婿在福建,是福州当地望族之女。四夫人沈佩兰出身最简单,若不是哥哥们科举做官转换门庭,她这个盐商之女来瞻园,只有做妾的份!
所以单论娘家家势,三夫人刘氏最为显赫,作为诚意伯府嫡女、文成公刘基后裔,父亲是工部右侍郎,嫁给唯一庶出的徐三爷,刘氏心里是不甘的。
当年祖父诚意伯举家从老家浙*田县搬回京城,她已经十七岁了,母亲一心想将她嫁到金陵豪门,就根本没心思在老家物色女婿,而诚意伯府这个曾经的豪门离开金陵这个名利场已经整整四代人了,伯府大门的青草齐腰深,,祖先刘基又定下三代不得科考或者出仕为官的家规,豪门云集的金陵城谁还几人记得诚意伯府呢?
那时父亲也只是预备春闱的举子,所以当时还是魏国公夫人的太夫人上门为第三子求娶刘氏,徐三爷庶出,非嫡非长,但魏国公府作为金陵第一豪门的金字招牌耀眼啊!祖父和父母很高兴的同意了,姐妹们看她的目光都带着嫉妒,她也是暗自庆幸自己能嫁入豪门,美梦成真。
刘氏嫁到瞻园,觉得自己高攀了,很是做低伏小了一阵,随着父亲和伯父叔叔相继中了进士,父亲更是高中榜眼,官运亨通,诚意伯府恢复了昔日的荣光,老祖宗赐葬钟山,追封文成公,牌位挪到太庙和瞻园老祖宗徐达一样享受香火。
四个妯娌娘家最为显赫,三房却是最不得重视的庶出,刘氏从此心里便不平衡了,开始抱怨婆婆不公平、公公不关心、丈夫不上进、儿子不争气、女儿不出挑——总之,一切都看不顺眼。加上做低伏小久了,猛地扬眉吐气,心理有些扭曲变态,变成福嬷嬷说的记仇护短爱面子的三夫人。
从三夫人院里出来,日已西沉,太阳像个流油的咸鸭蛋一样懒懒的卧在西方,晚风拂面,很是凉快,姑侄两个没有坐轿,朝着南山院走去,晚饭要和太夫人一起吃。
沈今竹紧绷的弦松了下来,见完三夫人,这算是过最后一关了吧,她靠近沈佩兰,把脸贴在姑姑的胳膊上撒娇:“姑姑,和三夫人说话好累呀,以后能不去就不去吧?”
沈佩兰摸了摸沈今竹的光头,说道:“你记住,瞻园最不能得罪的就是三嫂,她心眼小,冲动,娘家势大,父亲叔伯都是朝廷大员,我倒是无所谓的,只是你父亲、你堂哥都是做文官的,沈家的男丁们将来大多也是走科举文官这条路,若有什么事,诚意伯府是推一把还是拉一把,境况天壤之别呢。再说三嫂这人虽然争强好胜,但心无大恶,也没多少城府,时间久了,你会发现其实她反而最好相处的。”
“啊?为什么我觉得最不好相与呢?”
沈佩兰朝着她的额头点了一记,“你呀,就是个棒槌,三嫂这么多年了也是个棒槌,棒槌遇到棒槌,可不就碰起来了。”
☆、第24章 挑美人冰糖认新主,鸣凤院倩女似幽魂
沈佩兰姑侄携手细谈往南山院走去,沈佩兰叮嘱道:“待会吃完饭,太夫人八成会送你一个丫鬟,你收下便是,若是要你自己挑呢,你就挑那个最好看的。”
沈今竹不解,“太夫人院子的丫鬟相貌都端正,找个最好看很难呢,再说花红柳绿那个好看?个人都有个人的喜好,麻子脸朝天鼻都有人叫好哩。”
沈佩兰很有自信:“你那点品味,我是清楚的,按照你的标准挑。不准临时变主意瞎胡闹,我也是受人之托,尽力而为罢了。”
南山院的凉棚下,丫鬟们正忙着摆桌椅,预备晚饭,沈佩兰所生的七少爷徐柏已经早早来到这里陪太夫人说话了。太夫人换了件竹布道袍,发上簪着竹簪,腕上菩提佛珠依然在,李贤君坐在太夫人左边的绣墩上,打趣道:“今日我们有口福了,七表哥亲自捉了两尾大草鱼。”
徐柏坐在太夫人右边小杌子上,笑道:“还有一个一斤重的甲鱼呢,都交给大厨房做去了,鱼身剁了丸子、做了鱼片粥;头尾炖了汤,再拿这个汤去煨甲鱼,味道鲜美不油腻。祖母,表妹,我只有一个请求——待会母亲过来,你们千万别说这是我从咱们家水池里捉的,我娘听了这个,定喝好几碗甲鱼汤,攒足了力气回去罚我。”
李贤君手拿纨扇遮着唇,笑而不语,太夫人笑得很是开心,“你今年都挪到外院住了,半个大人啦,你娘不会像小时那样捶你。”
徐柏说道:“我皮糙肉粗,捶打不怕,就怕母亲生气扣了月钱,出去连烧饼都买不起。”
太夫人笑道:“你莫哄我,你娘不会连烧饼钱都扣,让你饿着。就是怕你出去胡混吃酒闹事。”
徐柏站起来作揖道:“祖母慧眼如炬,孙儿不敢出去胡闹的。”
此时沈佩兰恰好进了凉棚,插话道:“柏儿又在胡闹些什么?”
徐柏对着太夫人和李贤君挤眉弄眼,李贤君替他遮掩道:“七表哥说今儿都在温书,没胡闹。”
沈佩兰笑道:“贤君呐,你七表哥惯会哄人,他能去温书,那今夜恐怕要七月飞雪了。”
徐柏吐了吐舌头,诸人见了礼,沈佩兰和太夫人说了秦氏中午吃了些什么,身子如何,太夫人只是听,没问其他,只是说若需人参等补品,只管来南山院来拿,然后宣布摆饭。
一共摆了两桌,大桌上坐着太夫人、沈佩兰等人。小桌上是素席,峨嵋一个人吃饭,太夫人留了峨嵋和了凡师太在南山院住下,了凡师太过午不食,因此晚上的素席只有峨嵋一人。
寂然饭毕,漱了口,端上香茗果品,就坐在凉棚里闲话,沈佩兰亲手给太夫人剥荔枝,徐柏依旧坐着说些趣话逗太夫人开心。
沈今竹没碰茶水,吃着樱桃,和峨嵋、李贤君说话。李贤君和峨嵋也很熟悉,笑问道:“平日你是极能吃,没有三碗饭是不放下筷子的,今晚是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吗?”
沈今竹暗道:峨嵋在我那里吃了一盘子桂花糕,这会子还能吃下晚饭就不错了。
峨嵋眼角余光偷偷看着沈今竹,心虚道:“或许是天热,胃口不好。”
“你难得有胃口不好的时候。”李贤君道,命丫鬟端消食的汤药给峨嵋,又问沈今竹喜欢吃什么。
沈今竹说道:“我什么都爱吃几口,不挑的,荤素不忌,酸甜苦辣咸只要做的对味,没有不吃的。”
李贤君笑道:“方才问七表哥,他也这么说呢,你真是好口福,什么都可以吃,我就不能吃酸辣的,一入口嗓子就疼痒,其实我倒是挺喜欢这个味。”
沈今竹同情说道:“哎呀,贤君表姐岂不是好多东西都不能碰了?糖醋排骨、酸辣汤、芙蓉肉啧啧,真是可惜。”
吃的话题是聊不完的,三个人言谈正欢,太夫人朝着沈今竹招手道:“以后在这里常住了,伺候的人不能少,我这里有几个不成器的丫鬟,你看看喜欢那个,领了去。”
二姑姑果然猜的没错,太夫人真要送她丫鬟,沈今竹瞪大眼睛,盯着楚嬷嬷领来的五个约十七八岁的丫鬟,去挑沈佩兰说的那个最漂亮的。
沈佩兰果然很了解侄女的心意,沈今竹立刻将一个皮肤雪白、身材高挑丰满、圆脸浓眉、鼻子挺翘、嘴角还有两个酒窝的丫鬟牵出来,“就这个姐姐吧。”
楚嬷嬷笑道:“你倒是挺会挑的,冰糖从七岁起就伺候太夫人呢,最聪明伶俐了。”
冰糖机灵,立刻给沈今竹磕头认主,沈佩兰替侄女送了见面礼。太夫人笑问:“你怎么一眼就看中冰糖了呢?”
沈今竹实话实说:“这个姐姐长的好看,笑的也甜,真配冰糖这个名字。”
实这五个丫鬟,有三个相貌都比冰糖好,只是沈今竹的审美和大人们不太一样,其中一个身如杨柳,眉目如画,气质风流婉转的漂亮丫鬟抽了抽嘴角:什么眼神啊!
此时天快擦黑,沈佩兰等人告辞太夫人,冰糖也叩别旧主,一一辞别南山院诸位姐妹,明日一早就去服侍沈今竹。徐柏偷偷对沈佩兰说道:“娘,表妹要了冰糖,恐怕有人会失望啰。您何必趟了这趟浑水,给自己惹麻烦,为了一个丫头与人结怨,这不是您一贯为人呐。”
沈佩兰悄声道:“我也受人之托,还人情罢了,这丫头是今竹自己选的,那人也说不出什么来,你真以为楚嬷嬷什么都不知道?她把冰糖放在这五个丫头中间,应该也是不想便宜了那人。”
这时,沈今竹和李贤君说了会子话回来了,徐柏立刻恢复了油嘴滑舌的嘴脸,问道:“表妹,今日鱼丸和甲鱼吃的可好?我亲手捉的呢。”
此时已经出了院子,周围都是自己人,沈今竹也不装淑女了,小猫似的往徐柏耳朵上来了一爪子,“你这狐狸!明明知道我不喜欢吃鱼丸,你叫厨房做蒸鱼丸、烩鱼丸、炸鱼丸,屯鱼丸,你居心何在?”
狐狸是沈今竹给徐柏取的外号,当然,也就沈今竹敢叫这个外号,是因徐柏狡猾、总是想方设法捉弄她,又长着一张神似沈佩兰的瓜子脸,白净面皮,一双狡黠的眼睛,徐柏爱笑,他不笑时,那张脸也是笑脸,沈今竹私底下叫他狐狸。
“是吗?”徐柏耳朵都揪红了,面上还是笑嘻嘻的,“刚才谁说‘我什么都爱吃,不挑的’。”
徐柏以手捂脸,憋细了声音,学着沈今竹的语气继续说道:“酸甜苦辣咸只要做的对味,没有不吃的。”
沈今竹是什么都喜欢吃,但是鱼丸除非,五岁时她在外头街边摊上吃鱼丸吃的太急,滚烫的鱼丸滑进喉咙,堵住了气管,脸都憋青了,还是一个路过的婆子瞧出不对,用膝盖顶住她的肚子,猛地拍背,才把鱼丸顶出来,从此以后,沈今竹看见鱼丸就皱眉,再也不碰了。
“你——”沈今竹握紧拳头,欲往徐柏身上招呼,徐柏不躲,反而停住脚步张开胳膊,将脸伸过去,“表妹打呀!来,照这儿打,这儿最疼,打伤了,我正好明儿找这个由头再去族学请假去。”
“姑姑!您看表哥又欺负我。”沈今竹摇着沈佩兰的胳膊求援,沈佩兰说道:“柏儿是想告诉你,太夫人和李贤君都喜欢吃鱼丸,以后你别说露陷了,在人家院里吃饭,不许挑挑拣拣。今日你表现的还不错,丫鬟给你布菜,夹了鱼丸子,你都吃了,倒也没皱眉头,这样就很好。”
又对徐柏说道:“都是挪到外院住的哥儿了,怎么行事说话还没个分寸?以后见到李贤君,不要再嬉皮笑脸的,一日大一日,小心别人说闲话。”
徐柏有些不以为然,说道:“她五岁从京城来瞻园住,我们年龄相仿,一处长大的,自然比其他人亲近些,园子里谁人不知?若有人说闲话,那是他们自己心思不正。谁敢说闲话,我就割了他们的舌头丢到军营做苦役,看谁敢胡说。”
沈今竹听懂了,取笑徐柏道:“就是胡说嘛,人家贤君多好的女孩,那个不长眼的觉得她和你相配。”
沈佩兰教训道:“还有你,和柏儿一样口无遮拦!这话就是戏说也不能说出口。太夫人听了会不高兴的。其他的玩笑话可以说,唯有这婚姻嫁娶绝对不能提。”
徐柏和沈今竹对视一眼,各做了个鬼脸,齐声道:“知道了,再也不说了。”
此时三人正踏月步行,顺便消食消暑,沈今竹推说脚酸,叫徐柏背她,徐柏取笑说她比练武场上的石墩还重,不肯背。沈今竹挑上徐柏的脊背,用脚踢他的小腿,叫他快跑,徐柏学骏马嘶叫,蹦蹦跳跳把沈今竹吃的鱼丸都快颠出来了,沈今竹气得大叫,却也不肯下来。
男女七岁不同席,这沈今竹都八岁了,沈佩兰正待阻止,看着月色下两人打打闹闹,笑的那么开心,心中不忍:算了,下次再说吧。人生无忧无虑、最美好的日子就是在这个年纪,能多得一日是一日。
徐柏将母亲和表妹送回院里休息,正欲回外头自己院里,冷不防被同父异母的哥哥徐松叫住:“七弟,我们一起走。”
“三哥,你来了。”徐柏问道。
徐松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你嫂子身子不好,我把海姐儿和澄哥儿送到母亲这里照顾,担心他们不听话,吵着母亲了,下午就过来和他们一起吃晚饭,刚把澄哥儿哄睡了。”
可能是年幼丧母、妻子又不太靠谱的原因,瞻园这些成了婚的男丁,就指徐松最关心孩子了,说是怕吵着母亲,实则是担心孩子们在沈佩兰这里住不惯,他这个当爹的过来瞧瞧。徐柏和徐松年龄相差十五岁,两人没有什么共同语言,谈不上有多亲热,不过兄友弟恭还是有的,既然遇见了,相约同行也实属正常。
初十的月亮不算园,像咬了一小口的月饼,倒是贼亮贼亮的,故路上也没要丫鬟婆子打灯笼,兄弟两个踏月聊天,聊到一半,徐松院落就在不远处了,徐松脚步一顿,拉着徐柏朝外院走去,徐柏纳闷了,“三哥,前面就到了。”
徐松面有难色,“你嫂子孕中脾气很是古怪,颇有些喜怒无常,我还是等她睡着了再回去吧,来,我送你回外院,也好久没去看看了,院里那株桃树还是我刚住进去时亲手栽的呢,现在结了果子没有”
瞻园男丁一般长到十二三岁就从母亲院里挪到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