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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部分

今萍嵋-第2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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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子。”
    这白推官不是别人,正是沈今竹的前任姐夫白灏,他考中进士后落选了翰林庶吉士,分到金陵当了从七品的推官,今日恰好是他当值。下午沈三爷和沈今竹将和尚以冒认亲戚、诈骗钱财的罪名将和尚送到了应天府衙门,这个和尚昏迷不醒,身上又没有伤,看见前任小姨子一脸的杀气,白灏心知肚明和尚肯定招了这个金陵悍女的道,没有当场戳破,将其签收画押,还命人浇冰水弄醒了和尚赶紧提审,就当是看在前妻沈三离还有好朋友沈义然的面子上,帮沈家一个小忙。
    公堂旁边有一架屏风,屏风后面坐着沈今竹,沈三爷坐在外头的太师椅上——他是花钱买了官身,可以见官不跪的。十板子将和尚打的皮开肉绽,还死撑着不肯认,沈三爷冷冷说道:“一派胡言,我侄女的舅舅确实姓周,绍兴人氏,可是周家舅舅左脚天生六指,你只有五个,可见是冒名顶替讹诈钱财了!”
    那和尚听了,赶紧辨道:“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啊,我却是天生六指,后来家人几乎死绝了,看相的说我脚趾头生有异相,克父母妻子,便狠狠心找郎中切断了一根,就变成了五指。”
    屏风后面的沈今竹差点笑出声来,这个骗子还真不禁诈,周小舅明明是天生四指,沈三叔故意说六指,就是为了诈一诈他的。
    白灏听了,惊堂木一拍,说道:“你果然是个骗子,周小舅是天生四指,来人啦,掌嘴二十,看他招不招!”
    衙役拿着木牌扇耳光,牙齿和着鲜血飞溅,打到第八下时就招认了。原来这个和尚和周小舅还真有些渊源。周家数代单传,周小舅小时候也时常生病,那时周老爷子任杭州府尹时,在灵隐寺为周小舅捐了一个替身儿,代替周小舅出家。这个小沙弥长大后当了和尚,因品行不端,在寺里勾引良家妇女,被夺了度牒,赶出寺庙。但是此人自幼熟读佛经,也懂得看人脸色,在外头扮作和尚四处招摇撞骗,偶尔途径绍兴,听到了周家一家几乎死绝,幺儿失踪的消息,心下顿时起了贪恋,他小时候在灵隐寺出家时,周家人时常去烧香拜佛,因此很了解周家诸人的相貌和秉性,心想沈家人和周家人好多年都不来往,他何不扮作周小舅去骗一笔银子?横竖沈家有的是钱。
    和尚到了金陵,打听到沈家二房去了海澄,只有一个从商的小姐在家,更是惊喜万分,觉得天助我也!乐颠颠的去找沈今竹表明身份,岂料对方年纪虽小,却是沈家最不好糊弄的人,被识破了骗术,投进了应天府大牢。
    招供画押,白推官利索给这个骗子判了流放到西北充军,审问结束后,沈今竹回到隆恩店,曹核笑道:“你周围就是个是非窝,啥事都能被你遇上。”
    沈今竹苦笑道:“我已经习惯了,似乎从八岁进瞻园开始,嗯,不对,是在三叔家的拂柳山庄做了一个怪梦开始,就一直是非不断,还真是邪门了。”
    “哦?”曹核饶有兴致的问道:“什么梦?莫非是南柯太守那样高官厚禄的黄粱一梦?”
    沈今竹摇摇头,“记不太清了,好像是金陵城破,血流成河,乱军烧杀抢掠,六朝金粉、十里秦淮都成了修罗场,梦境中我不害怕,只是愤怒,想要做着什么,可是无能为力,然后一个老者对我说可以做些什么,避免遭遇此劫难,我说我不过是个弱女子而已,什么都做不了啊,那老头说变数什么的——不提这个了,一场梦而已,后来我亲历了鸡鸣寺放生台惨案,亲眼看见放生台变成修罗场,吓得屁滚尿流,只晓得逃跑,一个人都没救,连自家三叔都是智百户救的,可见梦里老头说的是瞎话,不能当真。我一介平民,无权无势,能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不错了,救国救难是你们这些军人所为。”
    曹核见沈今竹不想提此事,便转变了话题,问道:“那个假舅舅说周家的人死绝了,周小舅神秘失踪,音讯全无,你打算去找他吗?我可以派人帮你查一查此事。”
    沈今竹问道:“都十来年了,如何查起?”
    曹核说道:“当然是从坟墓开始查了,挖开坟墓,看看有无尸体,或者从尸骨和陪葬品看看虚实。短短几年全家死绝,又不是遭遇了什么瘟疫发大水之类的天灾,这事很少见,倒是很像人们死遁的手法,有时候人要避免灾祸,会用金蝉脱壳之计保全性命,你知不知道外祖家有什么不好惹的仇家?”
    曹核此语引起了沈今竹的兴趣,但是很快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说道:“有件事情我要和你说清楚,我三叔说,嗯——”
    话到嘴边,沈今竹却不知如何说起了,去海澄县之前,沈三爷曾经提醒她曹核对她“图谋不轨”,有爱慕之意,沈今竹恩怨分明,不是那等喜欢暧昧纠缠之人,她说过回金陵之后就和曹核把话讲清楚,免得以后不好收场,虽说此举可能会使得两人撕破脸,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甚至失去临安长公主的支持,可是沈今竹觉得一边爱着徐枫,而同时利用曹核的爱慕——如果曹核真的是三叔猜想的那样对她钟情,那么她觉得自己太不道德了,当然,良心不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曹核爹娘都太厉害了,而且他本身是有些手段的,一旦晓得被蒙骗了,最后由爱生恨,反目成仇起来,沈今竹觉得自己承受不了曹核的怒火。
    为了以免后患,沈今竹决定摊牌,她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虽说孝期不宜提此事,但是这事不能再拖下去了。曹核,你对我有爱慕之意吗?”沈今竹毕竟是个未婚的女人,她不好意思直接说自己喜欢徐枫。人家曹核是不是真有意都不一定呢,万一是自作多情呢,先厚着脸皮问问他,如果不是,那皆大欢喜,啥都不用说了。如果是,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没想到沈今竹会冷不防的问出这等话来,曹核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幸好他正在喝茶,装着专心看着杯中的龙井慢慢舒展着身体,沁出一抹抹绿色来,抿了一口,心脏好像没有跳动的那么快了,故作镇定的问道:“哦?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外头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到你耳朵里了?”
    这是什么意思?沈今竹觉得摸不着头脑,到底是还是不是啊!她不能出卖沈三叔,于是含含糊糊的点点头,“是啊,你我来往频繁,有些闲言碎语是避免不了的,不过我向来不在乎这些,若是害怕外人的唾沫星子,我就不会抛头露面做生意了。我只在乎你自己的真实想法。”
    曹核隐隐猜出了沈今竹今日说此话的目的,也晓得了沈今竹心中并没有把他当做意中人,她如此急于撇清,难道是孝期将尽,她要徐枫捅破了窗户纸,要定亲了?
    心悦君兮君不知有什么伤心的,心悦君兮君心中另有他人才更可悲呢!曹核此时心中是崩溃的,刮起了狂风暴雨,到了这个地步,我该说还是不该说?表露心迹会使得她回心转意,和自己情投意合吗?毕竟相知四年了,曹核觉得答案肯定是否,沈今竹不是那种可以被强行控制的人,外头施加的压力的越大,她的反抗之意就越大,必须像对付猫儿一样顺着毛慢慢摸,才能被渐渐认可。如果隐瞒,或许还能维持现状,两人依旧是合作伙伴,须知曹核在沈今竹的日月商行里还股份。
    做出这个决定十分艰难,曹核觉得自己的灵魂被活生生劈成了两半,一半说道:“告诉她,你对她心仪已久,等过了孝期便去提亲,再晚些,就要被徐枫捷足先登了,先抢到手再说。”另一半说道:“告白之日,就是你们友尽之时,以后就是陌路人了,你真要如此吗?”
    两个灵魂互相攻击厮打着,最后还是后者占了上风,曹核灵魂出窍,看着自己缓缓搁下了茶盅,笑嘻嘻地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种自作多情之人。我有才有貌,家世又好,将来肯定要娶贤良淑德的名门淑女为妻啊,像你这种打起架来比男人还要拼命、赚起钱来比钱串子还狠、树大招风,树立无数的女商人,我不是敢娶的。听说你还要招赘婿?我们曹家只有我一个命根子,改了沈姓,岂不是要绝后了?即使我愿意,我爹娘也不会点头的。”
    当头一棒,沈今竹被曹核喷的面红耳赤,不知如何回话,太伤自尊了,暗想三叔眼拙,怎么会瞧出这个毒舌势利的纨绔子弟会瞧上自己呢,无故受此打击,真是太丢人了!呜呜,还是徐枫好,对我不嫌弃,不放弃,这个死核桃滚一边去吧!
    沈今竹打开窗户,刺骨的寒风吹散了她脸颊上绯红,纵使如此,她也觉得无脸面对曹核,只得不咸
    不淡的说道:“对不起,是我今日太唐突了,自作多情问了不该问的,我有自知自明,以后再也不会闹出这些乌龙事件来——这事不准传出去。”
    灵魂出窍的曹核说道:“放心吧,传出去你沦为笑柄,我也讨不到什么好处,我们还是朋友嘛,这事若传出去,我们再见面就尴尬了。”
    沈今竹对着窗户嘟囔道:“不传出去也尴尬啊。”
    曹核此时灵魂附体,觉得心搁在外头被冻成冰块了,好冷、好疼。他转过身朝门外走去,说道:“没关系,今晚痛饮一番,喝醉了就忘了,就当此事没发生过,我们——我们还是盟友,我还等着明年从日月商行分一大笔红利呢。”
    曹核出了门,沈今竹才关上窗户,缨络提着食盒进来摆饭,沈今竹叹道:“取一坛酒来,再叫厨房送个鸳鸯铜锅子,把翠儿和莺儿都叫来,你也坐下,都陪我喝酒。”
    入夜,金陵城再次风雪大作,隆恩店里,沈今竹等四个女人围着火锅喝酒,而秦淮河烟雨楼里,曹
    核又喝的烂醉,说好热,非要脱了狐裘跳进秦淮河游水去,被汪禄麒和汪禄麟兄弟拉住了,劝道:“今晚天冷,秦淮河水都结了厚冰,你跳下去会砸破脑袋的。”
    曹核醉熏熏笑道:“河水再冷,也不如我心里冷啊,我要跳进水里暖和暖和。”汪家兄弟自是拼命拦住了,将曹核强行绑了送回临安长公主府。知子莫如母,长公主听着儿子醉后的呓语,猜出了些许,很是心疼,哄劝儿子说道:“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唉,求不得之事太多了,尤其是情之一事,当年我和你爹爹就是吃尽了求不得的苦头,等了好多年方有今日。”
    曹核咽下酸溜溜的醒酒汤问道:“我也要等那么久吗?要是等那么久,最后还是一场空呢?心里好难受,要是从来没有遇到她就好了,我舒舒服服的当着纨绔子,整天飞鹰走狗,游手好闲的,家里娇妻美妾,想要娶几个就娶几个,醉卧美人膝,逍遥自在。哪像现在这样窝囊,喜欢她都不敢说出来,还硬起心肠嘲笑她、数落她、看她难为情,我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嘴巴子。娘,喜欢一个人太痛苦,我能不能别喜欢她了,把她忘掉。既然求不得,那就干脆不求了吧。世上那么的女子,总会有一个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的吧。”
    临安长公主心疼的拍着儿子的脊背安慰道:“我的儿,你能做到的,短短三年你能从纨绔子变成武探花,当然也能忘记一个女人,我的儿子无所不能,熬过这一阵就好了,这人生啊,就没有迈不过去的槛……”
    沈今竹醉倒,次日中午才醒过来,头疼的厉害,听到外头奏起了哀乐,瞬间就回忆起了今年春扶着祖母灵位回金陵时的场面,恍惚就在昨日一般,
    下一一整夜的大雪,此时雪还没停,下着细雪。沈今竹费了好大劲才推开窗户,看见五城兵马司的人已经开了一条道,闲杂人等都要绕道而行,三山门外的道路两边搭着数个祭棚,摆着香案等各色祭品,沈今竹看见有应天府尹刘大人摆的、也有魏国公徐家的祭棚,还隐约看见了隐约临安长公主的车驾,是谁家办丧事,这么大的排场?连长公主都出城,在三山门码头迎接?这场面比春天祖母下葬时宏大多了。
    沈今竹唤了消息灵通的邱掌柜过来询问,掌柜说道:“听说是黔国公太夫人的灵船即将靠岸。文武大臣,王公宗室都在三山门码头迎接。”
    黔国公,沐王府?!难怪有如此大的排场呢!论起江南豪门,当然是以世镇金陵的魏国公为首,但是在西南地区,世镇西南的黔国公沐王府绝对是无冕之王了。沐王府虽然在云南昆明,但是家族墓地却在金陵,和魏国公徐家的祖坟是邻居,沐王府有分量的沐氏族人去世后,都要跋涉千里来金陵下葬。
    沈今竹不知道的是,她的外祖全家都在送葬的队伍中,真正的周家人即将和她见面了。

☆、第136章 外祖家现身鸡鸣寺,贵妇人怒拆鸳鸯偶

黔国公太夫人的葬礼十分隆重,金陵城所有的豪门都参加了葬礼,一路设了祭棚,金陵顶级豪门互相联姻,血脉相融,比如曹国公府在没落之间和魏国公府也是亲家,黔国公和京城的英国公府张家也有过联姻,而黔国公沐家曾经有位大小姐嫁到魏国公府,就是现在魏国公的曾祖母,所以算起辈分来,魏国公和这位黔国公太夫人还是没有出五服的亲戚呢。
    同样都是亲戚,西南无冕之王的黔国公府比破落户曹国公府体面多了,瞻园是举家冒着严寒风雪给黔国公太夫人送葬,连八十多岁的魏国公太夫人也是如此,沐家的祖坟和徐家是相邻,都是鸡鸣山北麓,黔国公太夫人的棺木要在鸡鸣寺停灵三日,在吉时下葬,所以这三日徐家人和沐家人都住在鸡鸣寺,为了这两家人的安全,鸡鸣寺关闭山门,禁止香客进寺烧香拜佛。
    所以沈今竹的马车在山半腰就被北城兵马司设的路障拦住了,缨络下了马车,蹙眉解释道:“这位军爷,我们不是去鸡鸣寺烧香的香客,我们是上山给鸡鸣寺旁边慈善堂的孤儿们送过年的新棉衣还有些蜜饯干果炒货,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车上翻检。”
    慈善堂的孤儿大多都是以前峨嵋岭七梅庵了凡师太收养的孩子们,沈今竹受了峨嵋的影响,从八岁起就开始用压岁钱养着这些孤儿们,后来了凡师太去世,七梅庵倒闭,因刘凤姐的关系,庆丰帝密令金陵守备太监怀恩继续养着这些孤儿,怀恩在鸡鸣寺旁边修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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