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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部分

今萍嵋-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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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缨络说道:“那是自然的,婢子就住在这里,不回去了。若有急事,婢子会写信命人送去月港——小姐,昨晚几乎没睡,这会子在这里补一觉吧。”
    沈今竹抽出盖在脸上的信件,摇头说道:“算了,一堆事压在心头,睡也睡不着。”展信一瞧,居然是洋干爹弗朗科斯写来的,说东印度公司已经到了月港开始建商馆和货栈了,他全权负责此事,估摸这两年就在月港住下,得空回来金陵找她说话。
    沈今竹噗呲一笑,心想不用你找,我们马上就要见面啦。这一日的雨到了中午才慢慢变小了,夜间淅淅沥沥的也没停,因下着雨戏班子就没在外头搭台唱戏,在隆恩店的大堂里临时搭建了一个小戏台,唱着几出折子戏。
    沈今竹在楼上听见下面断断续续传来的乐声,她虽是个外行,但听过无数好戏,心中自有判断,这戏班子除了智百户一折《思凡》算过得去外,其他的都只能称得上勉强入耳而已,金陵城百姓的耳朵早就养刁了,这种戏班子倒闭是迟早的事。
    为了驱赶下雨天郁闷的气氛,智百户特意安排了一场武戏,讲的是张飞战吕布的故事,智百户亲自上阵演吕布,挨不过徒弟峨嵋的请求,让她如愿画了黑张飞的装扮,这是峨嵋第一次登台演主角,也是最后一次了。明天戏班子就解散了,昨晚隆恩店东窗事发后,二十来个活计管事都被送到应天府衙门,空出了不少差事,智百户挑选了十来个愿意在榻房做事的人,明日戏班的人将各奔东西,这是最后一次演出了。
    “峨嵋这个乌鸦嘴呀,好事不灵坏事灵,我本以为还能撑一阵子呢,你说倒就倒了。”智百户嘴上再抱怨,手里却仔细的给爱徒画上张飞的黑脸。
    峨嵋有些紧张,说道:“师傅,徒儿有些害怕了,虽说戏班子明日就倒了,唱砸了也不要紧,可是徒儿真心不想第一次登台就砸锅啊。”
    智百户开玩笑安慰道:“你是师傅见过最灵活的胖子,翻跟斗比瘦子还灵活,这出戏你在台下演的很好啊,照着平日的样子发力就成了,不要用力过猛,有师傅在,不用怕的——哎哟,你这张大脸哟,太费油彩了,幸好明日不用唱,油彩用完了就算了吧。”
    智百户吕布的妆早就画好了,是个威风凛凛的玉面大将军,峨嵋则是黑脸张飞,峨嵋看着镜中两张截然不同的脸,笑道:“黑白无常来了,小鬼避让!”
    智百户敲了一下顽徒的头,“晚上别说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小心招来邪祟。”
    镜中的大脸盘子的黑张飞做了个鬼脸,“有师傅在,徒儿啥都不怕的。”
    智百户叹道:“戏班都没了,以后不要叫我师傅了。”
    峨嵋说道:“别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叫你师傅,难道叫你父亲嘛。”
    智百户训道:“胡说八道,以后师傅不能时常在身边,莫要再这样随性随意的行事了,沈小姐是个好人,肯收留你在身边,她不肯依附家族生存,是个好强骄傲的女子,你莫要做错事,说错话,拆她的台,令她为难。”
    峨嵋说道:“师傅放心,我和她九年的交情了,知道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事不该做,要不然她早就不理我啦。”
    智百户又叮嘱了几句,外头紧密的锣鼓声响起,该上台了。隆恩店大堂里,黑张飞和白吕布交战正酣,一处热闹的武戏很快将气氛推向了高【潮,围观的牙人经纪和商人们纷纷喝彩,峨嵋唱的兴起时,在台上表演了她最拿手的筋斗十连翻,她翻滚的速度极快,在台上就如同黑旋风一样,脖子上细细的红线就在身体腾挪之时断掉了,藏在脖子的海棠花玉佩也随着身体甩了出来,落在了大堂前面的一张桌子上,幸亏桌上垫着厚绒布,才不至于摔碎了,玉佩在桌上弹了弹,一个住客见到这个玉佩的花型和玉色,顿时脸色大变。

☆、第109章 新东家身陷双尸案,沈咏兰怒斥刘大人

否极泰来。智百户觉得他已经早就该找算命先生来一卦,真算出戏班子的命运是否极泰来的话,他肯定会再撑半年的,可惜,晚了一步,他已经和沈今竹达成了协议,不好反悔的。
    事情是这样,昨晚戏班子最后一场戏以热闹的张飞大战吕布收场,算是善终了,徒弟峨嵋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上台演主角,壮硕的身材在戏台上翻滚腾挪,把三国时代的黑张飞演成了水浒传世界的黑旋风李逵,好在场面够热闹,看客们不挑,竟然也得了满堂彩。
    次日一早,就有豪客模样的人找智百户这个班主,说他们家老太太做寿,就是喜欢看热闹的武戏,昨晚“惊鸿一瞥”后,觉得戏班子文唱的好、武戏功底扎实,想请戏班子过府唱十日大戏,还当场拿出五十两银子作为定金!
    三年了,除了自己的家大股东沈三爷,这次的客人是出手最阔绰的,唱十日大戏,得银一百两,够戏班子撑小半年,可是——智百户忍痛将两个二十五两的银元宝退回去,说道:“这位客人,我们戏班子已经解散了,不能赴约,您还是另寻其他的戏班子吧。”
    豪客纳闷了,问道:“昨晚不是还唱的好好嘛?张飞战吕布,妙的很呐,那个黑张飞的筋斗翻的极好。”
    智百户心头一痛,“是啊,那是最后一场戏,当然要唱好了。戏班子已经解散,各奔前程,戏班的戏服首饰、锣鼓箫苼也都分送给了他们当做盘缠和安身立命的本钱,我这里什么都没有了。”
    那豪客听了,居然也不死心,还连连追问道:“昨晚那个黑张飞何在?”
    干嘛非要提起我徒弟?智百户心生警惕,觉得此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又不好撕破脸追问,敷衍道:“哦,她啊,早就找好下家,一早就走了。”
    豪客着急了,问道:“去了那里?”
    其实今日一早,峨嵋充当女保镖,跟着沈今竹南下去了福建漳州月港。但智百户佯装不知,说道:“这个嘛,我也不知道,有个戏班子看中了她,请她过去当武生,她一早就走了,我也不知去了那里,您要是想找她唱戏,去金陵戏班子挨个打听,说不定就找到了。”
    豪客蔫蔫的走了,临走时还叮嘱他若有黑张飞的消息,便去房里找他,他重重有赏。智百户唯唯诺诺的答应了,送走了豪客,他目光一凛,去找了缨络,和她说了豪客的异样,缨络沉默片刻,说道:“客商住店都要记录路引和户籍,我叫店小二把账册拿过来,看看此人是谁——那人住在几号房?”
    智百户说道:“宇字一号房。”
    店小二送上了账本,缨络翻到宇字房间查看,只见上面写着豪客的姓名来历,赫然是诚意伯府里的家奴,这豪客是跟着主子的刘姓,叫做刘福,应该是很有脸面的家族豪奴。
    “诚意伯?”智百户觉得听起来很熟悉的样子,缨络说道:“就是那个洗女三代的诚意伯府刘家。”
    智百户恍然大悟,“哦,就是那个崔打婿的女婿家。”
    缨络说道:“听说崔刘两家还在闹和离,崔家把刘家洗女三代的事情闹出来了,诚意伯刘家出来解释,说这是误会和谣传,刘家的女儿们都活的好好的,从来没干过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是谁知道刘家是不是为了名声说谎了?横竖长女生下来,无声无息的溺死了,有谁知道?”
    智百户听的揪心,说道:“刘家人不心疼女儿,但是当母亲的十月怀胎,还是会拼死护住孩子吧,崔家女不就是和奶娘一起把女儿送到崔家去了吗?”
    缨络说道:“女人生产的时候都在鬼门关上徘徊,痛的意识不清,产婆见生下是女儿,落草就捂住嘴扔到水盆里溺死了,告诉女人说生下了一个死婴,也就蒙骗过关了——再说了,不是天下的母亲都是慈母,那些为了富贵银钱,卖儿卖女的母亲有的是,何况世人大多重男轻女,为了家族和儿子的前途,做母亲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什么奇怪。”
    在外人看来,缨络这个二十四岁的“老姑娘”有些冷情冷性,颇有些看透世情出尘之感,她的话残酷直白,但说的也是事实,智百户隐隐有些不安,说道:“诚意伯刘家的人怎么盯上了峨嵋?”
    缨络说道:“峨嵋被遗弃在七梅庵的,可能和刘家有些牵连。”
    智百户一拍案几,说道:“对了,昨晚峨嵋扮张飞在戏台上翻跟斗,她脖子上的玉佩被甩出去,落到看客的桌子上去了,今日一早,刘家人就找上门来,莫非那玉佩和她的身世有关?”
    缨络脸色一沉,“这我就不知道了,峨嵋一早就随着小姐坐船去了月港,我去信一封,要小姐问问她。”
    智百户摇头说道:“我总是不放心,刘家洗女三代的事情不知是真是假,倘若是真的,峨嵋是刘家丢弃的女婴,会不会被他们抓到诚意伯府淹死了?我这就去城北大营告假,亲自去找峨嵋当面问清楚。”
    缨络说道:“峨嵋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她若知道自己的身世,早就告诉小姐了,恐怕你亲自去问,她也是一问三不知。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把她藏起来,先别回金陵。”
    智百户匆匆告别,缨络想了想,也戴着斗笠、披着蓑衣出门了,她找到了锦衣卫百户曹核,将诚意伯刘家暗中打听峨嵋的事情说出来了,若说消息灵通,恐怕谁都比不上锦衣卫。
    只要和沈今竹有关的事情,曹核都有兴趣,缨络说出了她对峨嵋身份的猜测,“……传说诚意伯刘家有洗女三代的恶事,虽不知真假,但是刘家这三代人第一个出生、并活下来的都是儿子,女儿都是后来才生的,崔家的奶娘浑身是血的抱着女婴回崔府避难,这是不容争辩的事实。如果峨嵋是刘家的妻妾们生的长女,为了给女儿一条活路,避免被活活溺死,将她丢弃在七梅庵,这也能说通她的身世。峨嵋虽胖,生的模样却是极好的,真真贫苦人家,是生养不出这样的人来,何况昨日她翻跟斗露出的海棠花玉佩也绝非凡品,依我看,八成她就是刘家女了。”
    曹核心中已经被一个人占的满满当当,眼里容不下其他人了,真是一“竹”蔽目、不见“泰山”,他并不觉得峨嵋那张大白馒头的脸有仙女的潜力,不过既然峨嵋被诚意伯府的人盯上了,他担心会殃及沈今竹这条池鱼,便说道:“诚意伯一家的事情我也不清楚,要回去问问,你赶紧去信提醒今竹,要她小心。”
    缨络说道:“峨嵋的师傅智百户已经雇了小船去追小姐她们了。”
    曹核有些意外,“戏班子不是已经散了嘛,他们之间就没有师徒关系了吧,智百户这个师傅对徒弟好的有些过了吧。”
    缨络笑而不语,心想你和我们家小姐非情非故的,不也——算了,这是小姐私事,我不方便说。小姐尚在孝期,别惹出什么闲言碎语出来。
    曹核命手下注意跟踪刘家豪奴的去向,只身回到了临安长公主府,长公主再嫁曹铨,丈夫儿子全都住进了公主府,这下看出了区别待遇了——以前的顾驸马一年难得见公主一次,现在长公主和曹铨是如胶似漆,一对神仙眷侣似的在公主府双栖□□,长公主心情好,整个人容光焕发,越活越年轻了,她又极好颜色,和女儿襄阳郡主站在一起,仿佛亲姐妹似的。
    长公主已经快要一个月没见到儿子了,她命厨房做了一桌儿子爱吃的菜,曹核吃饭,她在一旁长吁短叹,“唉,我这是替别人养儿子,这人还没娶过门呢,就整天守在三山门外当值,这要是娶到家里,还不得嫌我这个当娘的碍眼啊。”
    曹核笑道:“娘,瞧瞧您这股子酸气,倒像沈三离以前的婆婆白夫人了。”白夫人成亲三日不准人家新婚夫妻同房的事情传遍了金陵,人赠外号“酸婆婆”。
    长公主芊芊玉指在儿子额头一按,柳眉倒竖道:“我才不是那种酸婆婆,拦着不准夫妻恩爱,你以后成亲就搬出去单过,你嫌我碍眼,我还嫌你肉麻呢。”
    曹核呵呵傻笑,有些害羞,长公主叹道,“听说那个白灏已经定亲了,不日成婚。白灏把酸婆婆从乡下接到了城里准备办婚礼。”
    曹核问道:“谁家的倒霉姑娘嫁给了他?”
    长公主说道:“这姑娘来头大着呢,酸婆婆不敢为难她,是瞻园徐家三房的女儿,年纪轻轻守寡在家里,也是再嫁,和白灏正好相配。”
    长公主眼珠儿一转,问道:“诶,说起徐家,你和徐家四房的七少爷徐柏相熟,你觉得这个人如何?我瞧着人品家世相貌都极好,不是那种没用的纨绔子弟,配得上你妹妹。”
    噗!曹核将嘴里一口莼菜汤全喷出来,“娘!万万不可!”这怎么可能?爹爹其实姓徐,算起血缘来,妹妹襄阳郡主其实是徐柏的堂妹!堂兄妹结亲就是乱{伦啊!
    长公主并不知道曹铨的真实身份,她很不理解儿子的激动,“怎么了?徐柏有什么隐疾不成?”
    曹核没有足够的理由说服母亲,只得咬牙点点头:“娘,我就和您说,您千万别传出去,其实徐柏——”
    曹核附耳说道:“他有心上人了,只是家里人不同意,人家姑娘早就嫁了,他很伤心,这几年都不会娶媳妇。”其实曹核也是瞎编,刚才他一瞬间起了许多念头,比如说他不举、这个才残酷了,万一传出去,他会被徐家人揍死的;比如说他在外头有外室,这也不成,会伤了他的名誉,毕竟是今竹的亲表哥嘛,最后曹核选了心里有人这个理由,殊不知他歪打正着,恰好说中了。
    长公主一愣,沉默了许久,才说道:“难怪二十出头都还没定亲,原来是担心祸害人家的好姑娘。”长公主是过来人了,当年她和曹铨这对鸳鸯就是活生生被父皇拆散,酿成悲剧,她金尊玉贵的女儿,绝对不会步顾驸马的后尘,听曹核说出这个理由,她顿时打消了念头,重新给女儿物色郡马。
    曹核说道:“妹妹还小吧,娘不用着急。娘,我问你一件事,诚意伯府洗女三代到底是不是真的?”
    长公主说道:“堂堂文成公刘基的后代,不会相信这种歪理邪说吧?贫贱人家养不起那么多张嘴,又担心以后凑不够嫁妆,所以才会溺死女婴,这种恶习为士大夫所不齿,多少父母官上任,首要的事情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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