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闲田园之第一酒娘子-第1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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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他话音落下,涂菲媛顿觉浑身炽热,犹如身置烈火之中。隐约之间,仿佛连焦糊味儿都闻见了。脸上更是落下滚滚的汗水,很快打湿了她身前衣襟。她遭受这等折磨,极难保持神智清醒,只凭着信念咬着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阿俊见她连嘴唇都咬破了,急得眼睛都红了:“你放了她!”将心一横,弯腰捡起匕首,朝银袍人冲去。
银袍人捉着涂菲媛在身前做幌子,哪知阿俊身形甚是灵敏,兼之眼明心亮,往往上盘下盘一起袭击,他以涂菲媛做挡,往往只能挡得一边。阿俊实招化虚招,虚招化实招,鲜有伤到涂菲媛的,倒是自己挨了几下。
银袍人眼见阿俊一时间竟成了武斗天才,饶是他这样老手都有些左支右绌起来:“这等躯壳……”银袍人看向阿俊的眼神,变得热辣起来,近乎于膜拜地喃喃道。因想到什么,卸下阴招,不再攻击阿俊,将涂菲媛一丢,飞身后退:“小子,你束手就禽,我便解了她身上的咒。”
阿俊立刻丢了匕首,上前接住涂菲媛,但觉她浑身炽热,衣裳都被汗水打湿了,顿时心疼如绞:“媛媛?”
“不要,不要听他的。”涂菲媛听见熟悉的声音就在耳边,定了定神,勉强从口中挤出一句道。
阿俊两眼通红,将她抱在脸畔,与她肌肤相贴,喃喃说了一句什么。涂菲媛没有听清,但觉他将自己放下了。不过多时,身上的火烧之感顿消。随后,便听一阵哈哈大笑,笑声中隐隐有低低的痛吟声。
听着这笑声,涂菲媛莫名心中一凉,连忙挣扎坐起。这一抬头,不由得浑身一僵,顿时手脚冰凉起来。
但见银袍人一手捉着阿俊,一手掏进阿俊的胸膛中,“噗”的一声,抓出一颗鲜红的心脏,托在手心里,笑声愈发
,笑声愈发恣意猖狂。
“阿俊!”涂菲媛瞪大眼睛,凄厉地叫道。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朝阿俊跑过去。
银袍人取得了阿俊的心脏,便将阿俊一把丢开,双手虔诚地托着心脏,目光灼热近乎膜拜。阳光下,那颗心脏还微微跳动。
银袍人口里喃喃念出一串咒语,那心脏骤然停止跳动了,随即竟变化起来。心脏上的血迹渐渐消散,以目光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而后竟缓缓缩小,最终变成了一粒椭圆形的鸽蛋大小的物事,透明而坚,折射着太阳的光彩,犹如彩色宝石。
“阿俊?”涂菲媛怀里抱着阿俊,眼睛看着那颗属于阿俊的心脏,逐渐变成了怪模怪样的东西,不由得脸色煞白。低头看着阿俊,但见他衣襟胸口处全是血迹,脸白如雪,眼睛半睁半合,里面无惊无恐,无怨无恨,一派澄澈如旧,只满满盛着遗憾。涂菲媛忽觉心中一痛,渐渐不可收拾,眼泪一滴滴落下来,砸在他的脸上:“阿俊,你撑住,麻一会赶回来的。”
银袍人有这般本事,想必麻一也有同样的本事,一定救得了阿俊!
“媛媛不要哭。”阿俊轻声说道,他受了致命重创,已然发不出实音,仅凭着口舌推动气流,勉强发出声音来,“我终于解脱了,你应当替我高兴。”他说道,眸光愈发柔软下来,澄澈如同水晶,盛着满满的遗憾,“可惜不能同你在一起了。”
涂菲媛听得呆住:“阿俊,你说什么?”
解脱?什么解脱?
“那小妞,等麻一老儿回来,你告诉他,想要这小子活命,就带他回月圣国!”银袍人言罢,哈哈一笑,手掌握起,将那折射出灼目光彩的宝石心脏收起,身形一晃消失了。
涂菲媛无力阻拦,只觉心中愈发沉重,听到怀里阿俊咳了一声,忙低下头来。但见他的唇色寡淡,愈发没有颜色,不知怎的想起了当初捡到他时的模样。
那时,他容颜如画,美得惊人,若非颈间一颗圆润喉结,竟不辨雌雄。而今,他美得逼人的外貌渐渐收敛,犹如上好的宝石,光芒内蕴。他眼中的神色,也一改警惕与狡诈,变得澄澈透亮,并着沉沉的坚定。
不知不觉,他已然变化至此。
一滴一滴滚热的泪珠滴落阿俊的脸上,涂菲媛咬唇强忍痛哭,哽咽道:“都怪我,我不该叫麻一离开你的。”
若是麻一没有离开,便不会给银袍人得了机会,阿俊也不会失了心脏,虚弱至此。
“不怪媛媛。”阿俊吃力抬手,抚去她脸上的泪,“是我叫他走的。他走之前,已知我会如此。”
“什么?”涂菲媛吃了一惊,“你说真的?他明知道银袍人会来?那他为什么还离开?”
麻一对阿俊的衷心是不容置疑的,若早知银袍人在周围,如何肯离开?必然是阿俊骗她的,涂菲媛听了,愈发内疚。
却听阿俊说道:“是真的,银袍人已经潜伏数日了,我早早就发觉了,麻一也知道。”
“那你为何叫麻一离开?”涂菲媛又惊又气,“我父母不一定有生命危险,可是你一定会有!”
阿俊想要笑一笑,却似乎被胸口的冰冷与痛楚割去了力气,眉间微微蹙了起来,喘了口气,说道:“我不想再等了。我已经十六岁了,我不知道那大劫究竟是什么,但我想它快些到来。”
他和涂菲媛一直没有定亲,便是因为他大劫未至,双方家长虽然有心,却不能给他们定下。他已经等了两年,他不想再等了。
他想和媛媛更亲近一些,可以搂着她亲吻,可以揽着她同眠。每天晚上,脸贴着脸,交颈而眠。他早就想了,而这可恶的大劫,便是阻在他前方的一座山,叫他渴望而不可及。
这些日子他隐隐有所觉,那日子就快到了。故此执意遣了麻一离开,做了一些准备,便直面迎上银袍人。如今这般,他只知道到底是失败了,不论是就此死去,还是被麻一带回月圣国,只怕都是凶多吉少。只可惜了,以后再不能跟她一起。
“媛媛,我冷。”他的面白如雪,逐渐嘴唇有些发紫,整个人渐渐发颤起来,不禁往涂菲媛的怀里又缩了缩。
涂菲媛只觉得悲伤难抑,泪珠大颗大颗落下来,想要将阿俊抱起来回山庄里,谁知阿俊如今生得高大许多,她竟是抱不起来。又唯恐这般拖拽伤到他,只得坐在地上,将他抱在怀里。
阿俊的温度渐渐低下去,逐渐冷得像冰,心跳早已停了,眼睛也不知何时合上了,偎在涂菲媛的怀里,像一座冰雕。
“呜呜……”涂菲媛禁不住泪如滂沱,将脸贴在他已经冰冷的额上,哭得不能自抑。她竟不知道,他心里何时存了这样的心思。
她是有多么不关心他,才连他有了这样的心思都不知道?他爱她爱得如此执着而热烈,连一丝一毫的妥协与软弱都不肯,要就同她明明白白的在一起,决不肯这样不清不楚地下去。
他从前是多么听她的话,她说什么是什么。而这时,他心念之坚,她丝毫动摇不了。
“你怎能这般狠心!”涂菲媛不禁闭紧眼睛,由着滚烫泪水洗面,“你是解脱了,可曾想过我?”
然而怀里的人丝毫没有软化的迹象,被她抱在怀里,犹如融化不了的坚冰。涂菲媛怀抱着他,回想两人曾经在一起的日子,从敌对到融洽,从疏离到亲密,
离到亲密,从利用到心心相印。再看怀里犹如冰雪雕塑的人,只觉得如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小主子!”过了不知多久,忽听耳边响起一个如雷鸣般的声音,睁开已经哭肿了的眼睛,但见麻一不知何时回来了,就站在身前。
“麻一,阿俊他……”涂菲媛哑着嗓子,说不出那个字来,心里存了一丝奢望,抬眼望着他道:“你能不能救他?”
阿俊的心脏被挖走后,还同她说了许多话,搁在一般人身上,根本是天方夜谭的事。然而这毕竟是发生了,而且涂菲媛亲眼看着那颗心脏变成一颗鸽蛋大小的溢彩宝石,不禁从心底生出一丝奢望来:“你能救他,对不对?”
“究竟是来了……”麻一的声音仿佛苍老许多,空远而寂寥,也不知他从怀里掏出一颗什么,自阿俊的口中喂了下去。
涂菲媛小心翼翼地看着,期盼阿俊再睁开眼睛。然而,除却身体的温度变得有了些许暖意,别的竟不曾再有。既没有呼吸,也没有睁眼。
“他,他这是……活了没有?”涂菲媛紧张地看着麻一问道。
麻一却只是弯腰抱起阿俊,低头对她说道:“涂姑娘,你父母已经救回来,在山庄里头。小主子……我便带走了。”言罢,再没看她,也不理会她在身后追喊,身形晃动之间,很快便消失了踪迹。
“阿俊!麻一!”涂菲媛追了一段,但见前方乃是空茫山脉,连绵起伏,又到哪里寻去?初冬的风吹得脸疼,方才哭肿了的眼睛被风一刺,更觉疼痛,不由得又流下泪来。
“阿俊,阿俊……”回想起才给他改名时,听到终于不必叫狗剩了,他满眼的欢喜,只觉得心痛如绞。早知道,该给他起个更好听的名字。不该敷衍他,只拿了这样俗不可耐的名字给他。涂菲媛捂着心口,终于哭出声来。
紫霞山庄里,涂大海和云诗被安置在秘密的房间内,将京中的事情向孟庄主与沐神医解释了一遍。原来,就如同他们先头的猜想,斐仁就是记恨在心,既恨他们与广玉公主间的梁子,又恨他们与斐煜所起的龃龉。
这一回,终于坐上皇位,并将朝堂之事打理顺了,便开始拿他们开刀。不仅解了广玉公主的禁,更是嘉奖了“识破安国公的通敌卖国之计,立下大功”的庶民斐煜,并将他封为忠勇侯。
“我们不能住在这里,会给你们带来麻烦的。”云诗说道。
沐神医按住她道:“夫人说得什么话?你和大人对我有再造之恩,又叫我治了痼疾,生下源源和瞳瞳。这等恩情,若是叫我们袖手旁观,我们成什么人了?”
“我知道你的好意。”云诗拂开她的手道,“正是因为源源和瞳瞳,你才更应该谨慎。”
沐神医摇头:“夫人不答应留下来,就是瞧不起我们。我们便再没本事,在这山庄里头,藏个把人还是没问题的。”
这时,孟庄主也道:“你们两人留下来正好。我这里既与世隔绝,不掺俗物,又能及时得到京里消息。你们二人住下,再便宜也不过。”
两人的话说到这份上,涂大海和云诗再拒绝便伤了情谊了,因道:“既如此,我们便歇下了。”
沐神医这才破泣为笑,抹了把脸,说道:“你们快些歇一歇吧。那斐仁也真应了他的名字,竟是‘非人’的很,给你们私下用刑,太不是东西了!”
“待会儿媛媛和阿俊回来,便叫他们也放心。”云诗也是疲累极了,闻言便不推辞,嘱咐一句,便与涂大海歇下了。
涂菲媛回来时,天色已近傍晚。她在山头上呆呆站了半日,只觉得心里委实难受,少了那个俊美少年在身边陪伴,只觉得世界都缺了一半。她才明白,自来到异世,这个少年才是与她最亲近的人。算起来,爷爷奶奶、爹娘、干爹干娘加起来,也不及阿俊在她身边的时间长。
他又是最乖巧听话的,也聪明敏捷,事事为她着想,待她的一片赤诚之心,真正如他被挖走的那颗心,流光溢彩,晶莹剔透,乃是稀世珍宝。偏偏她空有一身赚钱的本事,却无能保护他,眼睁睁看着他在怀里变得冰冷。
她真是亏欠他,数也数不清。
她连对他的感情都不是他期待的,他却不曾怨怼,一如既往地待她。越想下去,心里越是难受,眼眶热了一回又一回,直流得双眼红肿如核桃一般。
若是龙潭虎穴也就罢了,她不惜舍了自己的性命,也要闯上一闯,只要能救他。爷爷奶奶身体都好,又有三叔一家子照料,而且涂大海也不是无情的人,一直是孝顺的,她不必担心。至于涂大海和云诗,两人情投意合,互为左膀右臂,她更不必担心。偏偏,那什么月圣国,竟是没有具体方位的。她便是要闯,也无处可闯。
才进了门,迎面便见到孟庄主,见涂菲媛双目红肿,满脸憔悴之色,行走之间更是虚浮,不由大吃一惊:“媛媛,你怎么了?”
他吃惊之下,这一声极高,很快招来了沐神医。走出来一见,也骇了一跳:“媛媛,你怎么了?”
“阿俊……”涂菲媛才提起他的名字,不由得喉头一阵哽咽,强忍着道:“被掏走了心,又被麻一带走了。”
孟庄主和沐神医听闻,不由得大吃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这番惊动之下,便将涂大海和云诗也听了声响,走近来看见涂菲
来看见涂菲媛的模样,也是吃了一惊。又听了她所言,俱都是满眼怜惜。
“阿俊是个好小子。”涂大海忍不住叹道。
云诗的心思更细腻些,走过来揽住涂菲媛的肩头,安慰她道:“他被麻一带走时,不是恢复了体温吗?也许有法子复生呢?你且不要如此悲观。”
她是过来人,最晓得涂菲媛此时的难受,又怜惜阿俊的人品,故此心里也不好受,抱着涂菲媛在怀里,一边劝慰着,一边不由得也流下泪来。
“那银袍人既说,要想救阿俊的命,就叫麻一带阿俊回月圣国,想必回去还有得救。”涂大海见状,也走过来安慰道,“阿俊的娘,是个非凡的女子,又有计较,只要麻一带着阿俊回到她身边,想必会使法子救他的。”
涂菲媛经由两人轮番安慰,终于好受一些。然而等到夜深人静,一个人躺在床上,却禁不住又难受起来。她怎么想,怎么觉得是她害了阿俊。
倘若她早些明了他的执念,及时开解他,便不会有今日之灾。以阿俊所说,银袍人已经守了几日,都不敢轻易动手,想必是顾忌麻一的。只要麻一守着他,等到熬过了十六岁的关口,他便再无这些忧患。
心里又想,都是她招得他,叫他喜欢上她,才有了这些祸患。倘若当时她没救他,叫他自己求生,以他的机敏与狡诈,再不会做傻事的。日后被麻一寻着了,只会更加安全。她越想越觉得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