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平浪静的时候-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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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梅思考了一下,简单地说:“换成手动挡。”
“……”自动挡换成手动挡,简单的换成难的,容易过的换成不容易过的,李艳的眼神难以形容,她说,“你到底想干嘛啊。”
杨梅狡黠地眨眨眼,说:“我想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在饭桌上,李艳没打包票保证能办成这事儿,可杨梅知道,交给李艳办事,是绝对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的。
翌日,杨梅自己打车去驾校。她怕等出租半天等不到,就比以往早出门十五分钟。果不其然,那十五分钟都用来等车了。
杨梅赶到驾校的时候不算迟,但也绝对不算早。
她在来的路上买了豆浆和小笼包,坐在车里她不敢吃,怕晕车。现在到了驾校,别人都在练车了,她才慢腾腾地解开袋子,就着热乎乎的豆浆啃小笼包。
天色没完全亮起来,平时吃饭用的屋子里有点暗,杨梅就没在里面吃,而是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在外面坐着吃。
她一个人吃得专心致志,两眼低垂,头都不抬一下,因此眼前那辆教练车飞过的时候,她才毫无防备地吃了一鼻子灰。
杨梅站起来,皱眉看着那辆教练车。那辆车倒也不算完全没人性,还知道倒回来看看杨梅怎么样了。
和肇事者一对视,杨梅心里就复杂了。
开车的是林阳,张西西还没来,林阳无所事事,就开着江水的车玩。他就是杨梅最反感的那种挂一档还要逞能飚速的人。
杨梅眉眼平移,看着林阳旁边的男人,说:“我听人说,这样开车好像挺伤发动机的。你也不管管?”
江水还没开口,林阳就双手合十,鞠了几个大躬:“sorry sorry,脚下一滑就踩用力了。”
江水就没说话,只是点点头,表示原谅他了。
杨梅站在一边想翻白眼,指着自己的早饭说:“我那小笼包全是灰,不能吃了。”
林阳马上说:“那什么,要不我赔你早饭钱吧,你再去买新的。”
杨梅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垂着眼看着江水:“你呢,你有没有什么表示?”
江水很淡定地抬起头,说:“又不是我开的车。”
“……”杨梅这次从嘴巴里呵出一声,提醒他:“你是他教练吧,怎么,你想推卸责任?”
江水直直地看了看她,说:“我没想推卸责任。”
杨梅这才轻轻嗯了一声,又问:“那你就没什么表示?”
江水想了想,最后说:“别坐在路边吃了,离我们的车远点吧。”
杨梅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她一手拎着小笼包,一手捏着豆浆,扭头就走,路过垃圾桶的时候,看也没看一眼,一股脑将早餐丢了进去。
林阳还在后面吼:“杨梅,你先别走,我给你钱啊。”
吼完以后,林阳又转头看江水,问:“水哥,她是不是生气了啊。”
江水盯着后视镜里渐行渐远的背影,说:“不知道。”
林阳挠着头:“肯定是生气了,水哥,都怪你刚才态度不好。”
江水一言不发,林阳就凑过去:“水哥,惹个女人不高兴挺那啥的,要不你去哄哄她呗。”
☆、胡搅蛮缠的女人
江水没去哄她。
或者应该说,一整个上午,江水连看也没看到杨梅。
张西西打来电话说上午有事儿,下午再过来。那江水的车就只能让林阳开,林阳科二科三都过了,科四是理论,根本不需要练车,林阳闲着没事,就在场地里绕着圈玩。
“水哥,刚我和你说的,你听见了没?”林阳手持方向盘,侧眼看了看江水。
江水:“啊?”
林阳把手搭在窗户上,说:“我就知道你没听。你刚一直看窗外啊,在看啥啊。”
江水眼神飘忽,说:“没啥。”
过了一会儿,江水忽然说:“你把车停下,我下去抽支烟。”
下了车后,江水就往厕所那边走,那里是最角落,僻静。
他点了火就靠在水龙头旁抽烟,平时他烟瘾不大,两天都抽不完半包,但现在他就是想抽烟,不知怎么了。
一根烟还没抽完,他口袋里的手机就震起来,他接通后听了几句,脸色就微微变了。
杨梅一上午都坐在胡教练的车里,按照车上的顺序乖乖轮着练车,技术还是那副老样子,不过车里的人明显都已经习惯了,她压她的线,他们见怪不怪。
胡教练开始还会指导几句,后来见她一如既往,也没心思多费口舌了。
很快到了午饭点。
杨梅领了盒饭就往小房子里走,她下车的时候还比较早,小房子里人还不多,她找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了下来。
旁边的人她不认识,也不打算去认识,打开饭盒,拆开木筷就自顾自地吃。
小房子里的人渐渐多起来,本来还挺安静的环境,一下子闹腾了。
几个大老粗的汉子勾肩搭背地进来,讲话分贝很大,其中一个不知说了什么玩笑,其他几个哄然大笑,就差没把屋顶给掀了。
坐在杨梅对面的女教练循声望去,扯着嗓子吼了一句:“你们几个够了没啊!吃饭吃饭!”
那几个男的明显认识这个女教练,闻言就围了过来,有一个低头看了看女教练面前的饭菜,说:“哟,红烧肉,我们怎么没有啊?”
女教练说:“我自己烧的,你要就夹点去。”
“行啊,我就爱吃红烧肉。”那几个男的听了立马拆了筷子,“夹光了你可别心疼啊。”
女教练笑着摆摆手:“要夹就快点夹,别废话!”
这群人站着,围在桌子旁,杨梅也坐在这张桌子边,他们热闹得很,你一句我一句,边吃边侃,杨梅自顾自静静地吃。
桌子上仿佛有条隐形的分割线,一头是炙热的火山,一头是严寒的冰窖。
有个男教练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死活看不出杨梅身上散发出的生人勿进的气息,凑过来说了一句:“嘿,你要不要来夹点菜。”
今天的盒饭是白菜青豆胡萝卜,荤菜是炒猪肉,肉挺少的,一眼望去,除了白花花的米饭,就剩下绿油油的菜叶。胡萝卜都被杨梅挑一边堆着。
杨梅听了摇头:“谢谢,不用。”
男教练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就说:“没关系的,你想吃就夹点去,我们都很随便的。”
杨梅抿抿嘴:“是真的不用。”
男教练讨了没趣,瘪瘪嘴继续吃自己的。
杨梅吃饭比较慢,半天了米饭才吃了一半,她用筷子夹青豆,夹了几次没夹起来,这时眼前忽然出现一只大手,筋络分明,血管粗暴,食指在她桌面上敲了几下,这只手的指甲修剪得很短,敲在桌面上几乎没有什么声音。
杨梅第一反应就是,对面那个男教练怎么就不死心。
她蓦一抬头,居然看见了江水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杨梅怔了一下,刚夹起来的一颗青豆,她筷子一松,又骨碌碌地滚掉了。
江水转身前对杨梅说:“你出来一下。”
杨梅看着他走出小房子,声音很低地哼了一声,没理他。
江水走到外面,一回头,身后半个人影都没有,他刚要进去再找杨梅,杨梅就端着盒饭出来了。不过没拿正眼瞧他,而是径直走向一边的垃圾桶,把吃剩的盒饭扔了进去。
江水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她那盒饭根本没吃完,还剩下大半。
杨梅用纸巾擦了擦嘴,一并丢进垃圾桶。
江水走过去,直截了当地说:“你跟我过来一下。”
杨梅站着没动,江水刚挪动的脚尖,他又给挪回来。
“杨梅。”他叫她。
杨梅像是什么也没听到,目不斜视地沿着树荫一路走。
江水跟在她身后,又叫她:“杨梅,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杨梅找到一片稍大些的树荫,站住了脚。她从包里掏出手机,旁若无人地刷屏幕。
江水站到她边上去,低低地说:“杨梅……”
他话才刚开了个头,杨梅就收起手机,继续沿着路边走。
江水忽然觉得,杨梅这样,他今天能跟她说上话的可能性不大。情急之下,他猛一伸手,就拽住了杨梅的手腕。
杨梅猝然停步,回头,没看他的脸,只低头看他拉住她的那只手。
江水很快就把手松了。
“杨梅,你能不能先站着不动听我把话说完?”
杨梅这才抬头看他一眼,豆大的汗聚集在他宽宽的额头,顺着他的肌理,从他的太阳穴一路往下。
“凭什么呀?”杨梅说,“上午你不是说了要我离你远点儿么?你下午就变卦了?”
江水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想了一会儿才说:“我没说过。”
杨梅嗤笑一声,斜着眼睛看他:“你还想死不认账?”
“没有。”江水说,“我说的是‘离我们的车远点’,不是‘离我远点’。”
杨梅半眯着眼说:“不同个意思么?”
“不是同个意思,车是车,我是我,不一样。”
杨梅凉凉地笑了一下,说:“所以就是说,我不能靠近你车,但能靠近你,你是这个意思?”
话音未落,杨梅就往江水走了两步,离他近了,他们之间的身高差更明显,因为视角的缘故,杨梅必须仰着头才能与他对视。
江水的身体有咸咸的汗味,杨梅不觉得这味道难闻,这是男人的味道,是某种象征,就像男人粗壮的臂膀,结实的小腿,凸出的喉结一样,是性感的象征。
杨梅顺着风吹来的方向,轻轻吸气,把江水的气味留在鼻腔里。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柔下来:“说啊,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江水动了动唇,说不出话。
杨梅的眼神不加掩饰,意味太浓。
这个女人就像一座错综复杂的迷宫,拥有无数的弯和勾,却独独没有出口。
走进去,出不来。
江水呼吸着,她的香气就涌进来,沿着他的血管,融进他的血液,直捅他的心脏。
这样不行。
江水猛地往后退了一步,眼睛看向另一边,眉心轻蹙。
他的声音很低很轻:“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杨梅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说:“哦,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
江水的眼睛像是蒙上一层雾,夏风夹着搔人的湿气冲撞过来,涌进他的眼眶,吹散了那层茫雾。
他终于想起那个电话,对她说:“你为什么换教练?”
杨梅听了反应了一下,很快想起她昨晚托付给李艳的事。
她知道李艳能成事儿,但万没想到李艳办事效率这么高。这件事谁都知道不好办,因为没有先例。李艳倒是雷厉风行,她那个朋友也是,这个速度让杨梅稍有讶异。
“哦,换就换了,哪有什么为什么。”杨梅耸了耸肩,说,“把我换给谁了?”
江水说:“换给谁你不知道?”
杨梅点点头,脸不红心不跳:“嗯,不知道。不会是换给你了吧。”
江水不喜欢她这幅吃定了他的样子,就对她说:“我不会教你。”
杨梅无所谓地说:“不能吧,钱都收了,还能不教?”
江水磨了磨牙,说:“钱你随时都能拿走。”
杨梅笑了一声,说:“哦,那我学完再拿,行么。”
江水不说话了。
杨梅也不想和他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在树荫下伸了个懒腰,眼睛在场地内四处搜寻,问:“你车呢?你车在哪,吃完饭了,咱们差不多可以开始了吧。”
杨梅上江水车的时候,林阳还在吃饭,张西西也还没到,杨梅心情忽然不错,江水不情不愿地坐进来,杨梅嘴巴很甜地喊他一声“江教练”。
江水没应,杨梅就朝他伸手:“钥匙呢。”
江水看她:“我不想带你。”
杨梅慵懒地抬了抬眼皮,反问他:“江教练,你到底是不想带我,还是不敢带我?”
江水撇开头:“钱你可以拿走,你换人吧,换谁都行。”
杨梅不搭理他,倾身过去摸他大腿。
江水僵了一下,制止她的手:“你干嘛?”
杨梅说:“拿钥匙啊。”
江水捏着她的手用了力,她一定疼,但她神态自若,甚至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等江水松开手,杨梅白而细的手腕上浮现一圈红痕。
江水打开车前抽屉,取出钥匙,递给她。
杨梅接住,说:“原来没藏在口袋里啊。”
她发动车,脚踩离合,挂上一档,然后转头问江水:“江教练,你说我们从哪个项目练起啊。”
☆、循循善诱的女人
江水表情淡淡,眼神很平,好久没有出声。
杨梅也不心急,就那么等着。
他看着车窗外,她就看着他。
时间很充裕,漫长的一个午后,夏日炎炎,夏风阵阵,夏蝉鸣鸣。杨梅觉得很惬意,学不学车无所谓,她宁愿把时间花费在江水身上。
江水能感受到脑后那道灼热的视线,可他偏偏不回头。他在沉思,在挣扎,在说服自己妥协。
车内太/安静了,江水脑子很乱,这是他和杨梅的拉锯战,他们就像是在拔河,他在绳子的这端,而她在那端。
绳子中央系着红色的布条,在他们势均力敌的僵持下,不停地颤动着,颤动着,就像他砰砰跳动的心。
他开始觉得慌了,红布条渐渐往另一端移动,杨梅依旧很有耐心,她只是在那里坐着,看着,一动也没有动。
这时,杨梅的头顶忽然暗下一片,她还没回头,就听见林阳的声音传过来:“杨梅,水哥。”
林阳一手搭在车顶,身体矮下来,眼睛往车里瞟,他看了看杨梅,又看了看江水,最后又看着杨梅,说:“杨梅,你怎么在我们车上?”
杨梅说:“我跟着水哥学车。”
林阳瞪了下眼睛,有点吃惊:“你不是跟姓胡的学的么?”
杨梅:“我临时换了。”
林阳哦了一声,点点头:“换了好,我早就和你说过了,那姓胡的不好。”
林阳从车前走到车后,打开车门坐了进来,继续说:“幸好你换了教练,姓胡的就是个色鬼。”
杨梅问:“你怎么知道的?”
林阳:“以前我看见过,一女学员被他下了毒手。”
顿了顿,他问杨梅:“你跟他学了两天,没看出来么?”
杨梅将视线投向身旁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