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取代的你-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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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霁佑向前跨一步,以便她能听清:“那为什么不直接摊牌,说一句‘你这人很假’很难吗?”
景乔不说话,手从龙头下抽出,对着池子甩了甩,然后去抽吸水纸。
“我又有多真。”她轻声说了句。
周霁佑听见了,但没吭。
两人迈步返回包厢,走在光线充沛的长廊里,景乔说:“粥啊,你呢,就是想要的东西太少了所以才什么都不在乎,你如果像我一样,一个人努力地在北京打拼,想要真正成为这个城市的一份子,想要出人头地,你就不会因为累而怎么痛快就怎么来了。”
周霁佑保持沉默,一句话不说。
景乔深吸气,再重重地吐出来:“其实我有时候挺羡慕你的,把什么都看得淡,潇洒随意得好任性哦,可是这样过得很舒坦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忧虑未来,也不沉溺过去。”
不时有人从身边经过,两人穿过大厅,踏上一级台阶进入包厢区域,一扇扇厢门紧闭。
周霁佑说:“不是的。”
景乔侧眸看她。
她目视前方,光影葳蕤,映入她宁静的眼眸,凉凉如水:“我又不是天生就看淡一切,是因为我看重的,从来就不曾眷顾过我啊……”
这些年独自走下来,她一步步地明白,人生是锦缎也好,是粗麻也好,都是用来裁剪的,既然不清楚哪些会留下,哪些会修去,破碎了又如何,只要不在意便好。
她声音轻轻的,像笼着雾气,透出一股江南的潮湿。
景乔情不自禁去握她手,“粥啊……”
右边一扇包厢门突然向内敞开,一个白皙俊秀的少年走出来,周霁佑脚步顿住。
景乔疑惑,一道声音自前方响起:“姐,姐夫,刚说到曹操,曹操就到。”
包厢门内,相继走出一对男女。女人一身白领丽人的装扮,妆容精致,秀丽干练。男人身高腿长,姿容卓越,衬衫的袖口微微挽起,手臂搭着一件黑色西装。
景乔望了望,瞥向周霁佑:“认识?”
周霁佑神情寡淡:“不认识。”
孟一凡不高兴,声线微冷:“霁佑姐姐,我可没招你。”
周霁佑置若罔闻,明显一脸爱答不理的冷漠。
孟一宜拍拍弟弟的肩膀,笑了笑:“不认识就不认识,你还生气了?”
“姐!”
孟一宜没理会,望向身后眉目清冷的男人:“沈恪,她不认识,你也不认识?”
Chapter 26
餐厅走廊的宽度适中,但五个人同时分散还是会小堵。
一个抽着烟的中年人喊一声“嘿,小孩,让一让”,从孟一凡身边经过,景乔反应迅速地也朝周霁佑身后规避,男人走过时,随意地扫了她一眼。
故人重逢,气氛却严肃又陌生。景乔心中疑惑,沉默着,不再多言。
沈恪缓慢勾出一丝笑,笑意略薄,嗓音和眼神都隐约透出一抹深意:“认识,说句不好听的,她化成灰我都认识。”
景乔听言,腹诽:怪怪,这火药味儿。
孟一宜微微抿唇,没说什么。
周霁佑和沈恪各不相让的目光隔空碰撞,她笑容同样比纸薄:“就算我化成灰,也会随风吹走,不会来叨扰你的眼。”
沈恪眯了眼,面容益发冷硬。
周霁佑移开视线,率先踏出一步,“乔乔,走。”
景乔戏看得正兴奋,反应略迟钝:“啊?哦……”紧随其后。
孟一凡身侧空隙大,周霁佑越过他,少年脾气藏不住,眼珠微鼓,拳头紧握。
两人一转弯,身影再也看不见,他转回头,心有不甘:“姐,她怎么回事?”
孟一宜瞥他:“还能怎么回事,和我们划清界限呗。”
孟一凡不懂:“为什么?”心里有点委屈。
孟一宜瞅向面无表情的沈恪,没有回答。
沈恪冷着脸抬脚往前,“走吧,送你们回去。”
景乔欲言又止地不停瞄她,行至包厢门前,周霁佑偏眸看她,制止的眼神:“别问。”
她一愣:“……没问啊。”
周霁佑说:“以后也别问。”
景乔:“……哦。”
周霁佑手碰到门把后,没立即下拉,顿了顿,低声补充:“过去的事,不想再重提。”
景乔当即又是一愣,她头低着,看不见情绪,她声音无波,也听不清情绪,但景乔知道,她是在向她解释,过去的事,因为很不开心,所以,别问。
***
聚餐结束后,出手阔绰的周启扬领着一波人前往隔壁事先预约的养生馆做足疗。周霁佑没兴趣,借口告辞。景乔大姨妈造访,身体不舒服,也一并离开。
两人在地铁站分别,周霁佑独自乘一号线,再转一趟公交,回到居住小区。
远远地,看见楼下郁郁葱葱的树丛边,停着一辆车,车旁,靠着一个人。
那人在吸烟,烟头猩红,明明灭灭。
他把烟拿手上,呼出一口烟雾,转头,不经意地望过来,身姿保持不变,目光却再未转移。
他看着她一步步走近,眼神半眯,似一束暗光笼罩她脸上。
周霁佑立定于两三米远的位置,微蹙眉,警戒:“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指间一根烟慢慢地燃烧出一截烟灰,他食指轻点两下,放嘴里又吸了两口,烟圈吐出,漫不经心的语气:“你什么事我不知道。”
她没心情和他猜谜,转身就走。
刷卡,打开公寓门,脚步声快而稳地追来,捏住她手腕,“来都来了,你还打算闭门谢客?”
也不知道一连抽了多少,他一靠近,烟味也即刻袭进鼻端。
周霁佑眉一拧,扭头盯他暗沉的眼底,警告:“松开。”
“松开你不就跑了。”他散散一笑,眸光流转间胁迫性质浓烈。
周霁佑也笑了笑,扬眉:“我不跑,你松开。”
一秒、两秒……两人互相对视,谁都未能在对方眼里看到妥协。
渐渐,手腕上的力道减轻,周霁佑感应后,立即甩开,目光也随之垂落,再不看他。
头顶响起他自嘲似的语调,轻得仿若夏风拂过:“小佑,你没有良心。”
周霁佑的心随着这句话而猛地皱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她手一点点地用力压住门沿,门上的不锈钢片深深陷入掌心,钝钝的疼。
“你又有多少良心?”周霁佑感到好笑,“沈恪,我不欠你。”
沈恪揣摩话意后,眸色转深:“意思是,我欠你?”
她态度始终冷漠:“你也不欠我。”
他一笑,目光变得意味深长:“我不欠你,你也不欠我,那为什么不请我上去坐坐?”
热风吹得她额头发胀。她动一下唇,想质问回去,没必要,真的没必要,揪住问题不放只会显得念念不忘,可事实上,她早已将往事丢进置旧的抽屉里,不再触碰。
她拉开门,敞开一条通道,邀请的口吻,无所谓道:“那么想做客,好啊,我成全你就是。”
沈恪深深注视她,没落到半点便宜不说,心情更加阴郁。
***
走进家门,周霁佑坐在玄关,自顾自换鞋,“鞋柜里有拖鞋,自己找。”
说完,她将换下的珍珠凉鞋归置好,也不管他,独自朝屋里走。
沈恪打量向鞋柜的一层层隔板,放拖鞋的那一层,不止有一双男士夏季拖鞋,还有一双男士冬季棉拖。很干净,他拿起,扫了眼鞋底,是穿过的。尤其是棉拖,脚后跟的位置,绒毛都稍稍踩平了。
鞋柜里有备用的女式拖鞋,稍作对比,鞋底干干净净,绒毛高高顺顺,几乎等于没穿。
沈恪换上那双被别人穿过的塑胶拖鞋,心口微沉。
走到客厅,周霁佑打开电视在看,手里捧一只高口的马克杯,视线定在电视机屏幕,看都不看他,“桌上有一次性纸杯,喝水自己倒。”
沈恪目光一寻,一长叠浅蓝色花纹的纸杯套着包装,堆在茶几一角。
口已经拆开,包装袋的一端塞在凹槽里,拔出来就能开口取出一只。
他的确有点渴,依言,自己动手,然后又停顿:“水呢?”
“你眼瞎?”周霁佑随手指了个方向,眼睛依然留于屏幕。
沈恪看着她,哼地一笑,说:“飞白来你这,你也这么对他?”
周霁佑轻轻一怔,终于将眼神挪向他。
她什么都不用说,眼里的意味浓厚,他看得懂。垂眸看脚下的拖鞋,“这鞋是为他准备的吧。你这里除了他,我想不到还有哪个男人能进得来。”
周霁佑启唇,淡淡的:“你错了。”
沈恪眉梢挑了挑。
周霁佑与他漠然对视:“像你这种死乞白赖求着上门的,不就进来了。”
沈恪神情微变,抿唇默然片刻,说:“小佑,你不用刻意激我。”
周霁佑慢悠悠转开视线,手拿遥控器一点点调高电视音量。她把电视打开,就是不想和他废话,现在,连听都懒得听。
沈恪原地站了一会,手里的纸杯都微微有些变形。他行至直饮水机前接了杯凉水,几口灌下去,嗓子里的烧灼感只增不减,他又接一杯,两指一捏,杯里的水溢于手背,凉丝丝的,胸口也凉丝丝的。
调整心情,他将纸杯放置茶几,坐她身边,同她一起观看电视。
恰好是央视13,新闻频道。
周霁佑因他的靠近而皱眉,抬臀,稍加远离。
“……”
沈恪转头,恼怒异常:“你有必要吗?”
周霁佑喝口水,冷冷淡淡地看新闻,嘲讽:“你自己闻闻身上的烟味儿,我要是你,都不好意思继续赖在这儿污染人家里的空气。”
沈恪还真低了下颌闻闻,等在楼下连抽四根烟,确实染上烟味。
他有些脱力地轻叹口气,经过这一出,脾气稍微缓和,静下心来陪她看新闻,好像目光和言语都不交流也没关系。
周霁佑感到烦躁,瞄了眼客厅墙壁悬挂的时钟,不到九点。
冷不丁地,他忽然看着新闻,开口:“偶尔在早间新闻里看到他,那种感觉怪异得很。”
周霁佑一顿,她明白他在说谁。
一条条新闻持续播报,严谨明晰的音调喋喋不休,却未能成功遮盖住沈恪的话音。或者说,不是遮盖不了,是涉及到那个人,她无法自动屏蔽。
沈恪模糊地笑了笑:“我居然以前把他当作对手。”
周霁佑没忍住,顺话茬讽刺:“可不,他可没你那么有野心。”
话一脱口,她心随之一震。原来潜意识里,她是这样看他的,他和沈恪不一样,很不一样。
啪嗒。
电视机的声音骤然消失,她偏眸,沈恪拿了她丢在一旁的遥控器,把电视关了。
他稍稍侧身,眸光对着他,锐利如鹰,含一丝冷笑:“他是没有野心,可保不齐哪天像我一样刀架在脖子上,不得不有。”
胸腔瞬时涌上一股无名火,分不清为何,甚至隐约有一点害怕。怕什么?不知道。
“没人把刀架你脖子上。”她冷声,“是你欲念太重,不肯舍,只想得。”
“我为什么只想得,你难道不清楚?”
“我不清楚。”她没有闲情和他争论,抢过他手里的遥控器,重新打开电视,再不说一句话。
杂声嘈嘈切切,沈恪的心也嘈嘈切切,一时间,也再说不出一句话。
直到他电话响了,直到那头有人叫他回去,他收了线,将一张奥运会开幕式的门票搁在茶几,“给你带了张票,周五晚上我来接你。”
周五,八月八。周霁佑不用看,也不用问,转念一想就猜到是什么票。
一口回绝:“拿走。”
沈恪身姿挺拔地立在她面前,挡住身后的电视机,眼神不容抗拒:“五年了,还没任性够?你还要再和我僵持多久?”
周霁佑语调平稳,神情淡漠:“你都说我任性了,不任性一辈子,怎么对得起你的褒奖。”
***
把人气走,她独自又在客厅里坐了坐,脑子好像很空,空到什么都想不起,又好像很沉,沉到什么都理不清。
她看了眼躺在那不动的开幕式门票,又看了眼立在那也不动的一次性纸杯,想起身一并丢进垃圾篓,身体乏累,懒得动。
她闭了闭眼,电视机的声音吵得心烦,可她又不想关掉。关了,房子静谧得可怕,思绪更会飞得没边。
她和沈恪变成今天,她私以为,不能全怪她的任性。从他和孟一宜出双入对,到两人订婚,她惟愿在自己的世界里沉下去,再不回头。
门铃乍响,突兀地与电视里的一段广告重叠。
她一开始没听清,后来得以辨认。
又回来了?
不动,不开。
门铃声中断,没过一会,包里手机又响。
刚好在身畔,停顿两秒,她才慢吞吞打开包,掏出来。
一看屏幕显示,轻微地眯了眯眼。
接听,懒懒地说:“干嘛?”
“你不在家?”沈飞白说。
她莫名其妙:“在。”
他沉默。
她有点烦了:“有事快说。”
“我在门外。”他声音略低。
周霁佑听清了,但不确定,她拾起遥控器把电视关了,“你刚说什么?”
他无声一秒,重复:“我在门外,你出来开一下门。”
“……”
***
周霁佑没向外推门,拧开门锁后,后退一步。
沈飞白看门缝敞开,杵在门外拉开门,走进。
矮身换鞋,任由她居高临下地打量。
周霁佑说:“你看见他了吧。”
他直起身,目露疑惑:“看见谁?”
他没必要装傻充愣,她适时打住,随口一扯:“看见楼下门卫啊。”扭头回屋,背对他问,“这么晚了,跑我这儿来干嘛?”
“想来就来了。”他避重就轻。
周霁佑脚步停下,扭头:“几点了,不看时间?”
他神情平淡得看不出一丝奇怪,可那双眼睛却湛湛地盯着她:“说实话,你想听吗?”
又来了,又是那种眼神。她隐隐察觉他所谓的实话会是什么,转回头去,没搭理他。
沈飞白观察她不经意地露出一丝小别扭,心口柔软,无声扬了扬唇。
工作结束得晚,想她,就来了。
走进客厅,看到茶几上盛水的纸杯,“有客人来过?”
随口一问罢了,不想,却遭来她凉凉的一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