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锦绣-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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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日常点卯,诸官皆将私章交予门房,由门房依时辰盖章完成。故而几十年来,户部官员勤勉异常,无论寒霜酷暑丝毫不曾误了时辰。”
将昨日进城后,在户部遭遇的重重阻碍详细地写进去,他用现成的蜡油封好信封。打个响指,面前一道黑影闪过,密信已经消失不见。二郎腿收回来,换好亲王常服,扯下一块床单包住那些私章,端王大摇大摆地走出来,正好遇到前来衙门的户部尚书。
“哟,杜尚书来这么早。”
见到他,户部尚书恭敬地抱拳:“端王殿下。”
边说着他眼睛直往旁边包袱瞅,端王一脸好笑,大喇喇地将包袱拎到他跟前。
“我从门房发现了点有意思的东西,顺道拿回去研究一二。”
包袱抖开,一枚枚造型各异的印章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下,一时间户部尚书面色很精彩。
“端王殿下,这……不问自取有点不好吧?”
站在他对面,端王朱厚熙人如其名,一张脸皮厚到不行。听完杜尚书所言,他非但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唇角反倒扬起得意的笑容。
“本王一直在等杜尚书出口谴责。”
“端王殿下这是何意?”
“意思很明白,本王知道自己人微言轻,空有一个王爷头衔,说出来的话你们不会太重视。果不其然,昨晚本王都拿父皇出来要挟,然而偌大一个户部竟然没有丝毫动静。”
杜尚书眉头皱成个疙瘩:“想必端王殿下有所误会……”
“有没有误会先两说,本王很有自知之明,所以昨晚连夜请教了太子殿下。父皇远在西北鞭长莫及,但太子殿下如今却是现管。”
说完端王往门外迈一步,眼睛直直地看向街道尽头。虽然面色冷静,但这会他心里也没底。他只是方才出宫前顺道绕过东宫,对太子昨晚带他回宫表示感谢之余,又请他前来户部襄助。
这便是他昨晚顶住恶心说尽好话的原因。多年兄弟,他知道太子最是好面子。他先是把父皇震怒之因原原本本说出来,让他找不到理由不帮忙;然后再小捧几句,太子帮起忙来也会心甘情愿些。然而一直到他出宫都呆在东宫的吴尚书,却让他这会心里没底。
太子不像武王常年带兵,他最大的弱点就是没有兵权。而吴尚书手中掌握着西北军,这正是如今“越发焦躁”的太子所缺少的。
在他心中犹豫之时,街角拐过来明黄色的车架,端王把心揣回肚子里。
“杜尚书且看,本王的靠山这不就来了?”
太子的马车越来越近,端王朝杜尚书扬扬唇角,自己率先迎上去。
“给太子二哥请安。”
依旧得单膝跪地扎千,但比起昨晚,这次端王多了些心甘情愿。
“四皇弟可真是……昨晚我不就说过,我们兄弟之间不必如此多礼。”
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同样的对话一再上演。然而这次,面对弯腰亲自扶起他的太子,端王心里却不由一咯噔。自打二哥被立太子后,近十年中,这还是他第一次弯腰去扶他。
放一般人身上很正常的举动,搁太子身上却十足蹊跷。端王很了解,太子是一个如何要面子的人。他深深地以自己太子身份为傲,并且极喜欢别人把他捧高高的。虽然往常他掩饰的很好,给人礼贤下士的印象,但那还骗不过他。
“多谢太子殿下。”
“殿下”两字一出口,太子扶着他的手臂明显一僵。即便如此,他还是控制住自己声音,关切地问道:“四皇弟可是遇到什么困难?”
“昨晚臣弟已经跟太子殿下说过,父皇命我彻查西北这些年账目。但是我到户部后,官员们却推三阻四,迟迟不拿出核心账目。”
“哦?有这回事?”
太子看向一旁的杜尚书,后者攥攥衣袖面露苦笑:“这怎么可能,不过是时间有些紧张。”
“原来是一场误会,咱们进去说。”
随着太子一路进了户部官衙,端王就听他问道:“四皇弟一定要查明这些事?”
来了!心下紧绷,端王面露困惑:“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俗话说:千里做官为了吃穿,又有哪个官员是真正不贪的呢?只有他们不耽误差事,那就足够了。四皇弟你这次也去过西北,知道那边条件何等恶劣。西北军众武将在那驻扎多年,为的是什么?说为了国家你信?他们还不是为了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端王点头:“所以太子殿下的意思是,不要查?”
“不是让你不查,父皇下了旨意,查是肯定要查,但没必要伤筋动骨。无官不贪,这帮官员多年来已经喂差不多,有这次的事敲山震虎,他们日后也会收手。若是你将他们连根拔起,再选一批新官员进去,那些一穷二白的初为官之人只会贪得更厉害。”
说完太子向前迈一步,挡在他跟前:“兄弟一场,四皇弟的事我怎会袖手旁观。你放心,父皇那我定让你有所交代。”
端王敛眸,到这他全明白了。
“这便是太子殿下与吴尚书之间的交易?抛出几枚无用的棋子,保全大局?”
“四皇弟既然都知道了,那……”
“不行。”
“此事不妥。”
坚定拒绝的端王怎么都没想到,一路跟着旁听的杜尚书竟然也会否定此事。余光一扫,看到他袖口露出那一角带有暗卫印记的文书,他脸上越发坚定。
“太子殿下,我既然已经答应了父皇,就绝对不会无端欺骗他,这事我一定会彻查到底。”
顶着太子压力,杜尚书哆嗦道:“老臣定会不负皇恩,全力襄助端王殿下。”
☆、第122章 春闱圣旨
能在户部尚书的位子上坐这么久,杜尚书很有自知之明。什么事该眼睛里不揉沙子,什么事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官之道他一清二楚。
一个四皇子端王的名头还吓不到他,就算端王搬出庆隆帝,他也没多大畏惧。身为建文朝的老臣,他早就摸清头顶上帝王脾气。他们那位皇上看似严厉,实际仁慈的很。他的底线是朝廷政务,只要不耽误事,下面这些人偶尔迂距都无所谓。
就跟刚才太子所说那样,皇上要查西北,随便揪出几个虾兵蟹将去交差就是。
直到昨晚送走端王时,杜尚书都这种想法。如果太子是那会来户部衙门,他一定会认同他的看法,然后交出几本合适的账册。
变故发生在昨晚他回家之后,到正房嘱咐完嫡妻正事,正准备拐个弯去小妾院里松散松散,面前突然晃过一道黑影,裹夹着他进了书房。而后那位蒙面人丢给他整整一本资料,打开一看,他当时就愣在那。
什么叫自打嘴巴?方才他拿一本记录酒泉郡鸡毛蒜皮之事的账册应付端王。没想到现世报来的这么快,现在黑衣人拿过来的这本账册中,全是杜家这些年鸡毛蒜皮的事。包括他何时去了青楼楚馆,哪个儿子置办了外室。这些都是他知道的,许多事,包括他最是长袖善舞的小儿媳妇逼良为贱,祸害庶出子女性命,打眼扫过去一件件记得清清楚楚。
大多数事他知道,正因如此,那些不知道的事,他也不由地跟着相信。
一屁股坐地上,杜尚书望着黑衣人:“臣……罪该万死,皇上恕罪。”
月光照进幽暗的书房,站在他面前的暗卫眼中寒芒闪过,无形中的杀气更是给杜尚书畏惧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月亮几乎没变位置,然而煎熬之下杜尚书却觉得时间过了许久,一直与他对峙的暗卫终于有所行动。站在杜尚书跟前,弯腰与他四目相对,暗卫双手托起杜尚书下巴,捏着双腮的力气几乎把他下巴脱臼。
“皇上的意思是,只要你好生配合端王殿下,他可以保住你,还有你全家老小的命。”
杜尚书眼中蹭一下燃起希冀的火焰:“真的?”
暗卫没再说话,手一抖从袖子中滑出一块腰牌。腰牌上并无字迹,只雕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
“传说中的青龙卫。”
没再回话,暗卫绕过他,几次跳跃彻底消失在墙后面。
而书房内的杜尚书则维持着瘫倒的姿势,整个人躺在地上。青龙位,竟然是太…祖一手所创的青龙卫,号称神出鬼没无孔不入。先前他只以为那是个传说,深宅大院防卫严密,哪有人能如入无人之境。
如今亲眼所见,却由不得他不信。既然是青龙卫,那这一整本的把柄应该是真的。手无力地握着册子,杜尚书心情一变再变。西北……掌管户部多年,大越就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西北的水有多浑。真要彻查,绝不只是血流成河那样简单。
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抱着这个疑惑,杜尚书一宿没睡。一等天亮宵禁解了,他急匆匆赶往柳家,拜见多年的老友柳祭酒。他去的时候,沂山居士正与柳祭酒坐在一处,用着广源楼的早膳。
坐下随便地用了几只小笼包,他也委婉地问出疑惑。柳祭酒跟他一样心下踟蹰。他们都想到一点,西北比不得内地,那边为官之人全是武将,真要彻底清洗,今年冬天下大雪时瓦剌人再次进犯谁来抵挡?而且本就手握兵权的西北将领甘心束手就擒?
沂山居士则简单很多:“查不查是你的事,真正做决定的是皇上,还轮不到你们在这担心。”
好像还真是这样。
几乎被沂山居士说服了,出了祭酒府一路往户部衙门赶去。轿子摇摇晃晃,他被一句话噎住的心也转过弯来。诚然做决定的是皇上,然而查出的真实情况,会直接影响皇上判断。归根到底,他还得在源头掌握好这个度。
满腹心事地进了户部衙门,迎面就见端王从门房走出来,手里提这个不大不小的包袱。从户部底层官员一路熬上来,在这座衙门里呆了大半辈子,杜尚书很清楚门房那有什么。能引起端王注意的,只能是点卯所用那一盒子印章。
这批印章落到端王手里,原先他还真无所谓。可现在头顶着一整本的把柄,他丝毫不加再添柴加火,为自己增添一份罪名。
所以他便迎上去问了,而出乎他意料,端王竟然直白地承认,还说他有太子做靠山。他刚想说出实情,讲明白不需要任何靠山,太子殿下的仪杖已经过来。
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太子竟会说出那样一番话。他说得的确在理,谁不想过金堆玉砌的富贵日子,哪个官员不贪。清洗西北后再放一批新的官员过去,顶多也就是将一群饥饿的老虎放进羊群,比起原先已经喂饱了的老虎,新一帮人更会变本加厉。即便现在不贪,等风声一过,西北山高皇帝远,他们也会继续贪。
他很认同这番话,但却不认同说这番话的人。如果是任何一个文武百官、甚至平民百姓说这句话,那绝对是真知灼见、远见卓识。然而如今说话的人是太子,是大越未来的皇帝,普天之下的王土皆是他的。官员侵吞的财物,就是从他身上撕扯下来的肉。
明白官员贪污本性,说明他看得还算清楚。可明白后却决定听之任之,丝毫不作为,那他就是个无比糊涂的储君。
正是想到这点,他心下忍不住对太子生出几分轻蔑。见他几乎要说服端王,他反驳的话脱口而出。皇上交付的任务还顶在头上,这会若是端王被策反,那他该怎么办?
“老臣定会不负皇恩,全力襄助端王殿下。”
这会太阳渐渐升起来,户部衙门的主建筑议事堂门外,听完杜尚书掷地有声的话语,太子挂在脸上的亲近笑容彻底僵住。
“杜尚书这是何意?”
“多谢杜尚书。”
太子与端王兄弟二人,前者寒着脸话语中是浓浓的威胁,后者则是笑眯着眼,拱拳谢过户部尚书。
“太子殿下,杜尚书意思很明白,他会听从父皇旨意。”
太子皱眉:“四皇弟,我并没有忤逆父皇旨意。这事真不能查,远了我不说,就说最直接的。贪污的将军被查出来下狱,一时间大越去哪儿找那么多熟悉西北情况、又会领兵打仗的官员?”
端王满脸不解:“难道太子殿下认为,我泱泱大越,幅员辽阔人才辈出,还找不出几个领兵打仗的将领?再者,□□立…朝百年,大越冗官问题越发严重。昨日我翻看西北卷宗,张三家盖房打碎李四家咸菜缸瓮,这么点鸡毛蒜皮的事,放太…祖年间邻里间说一声就完事,然而酒泉官衙却出动从衙役到书吏近十人。朝廷压根用不着那么多官员,即便少几个人又如何?”
顿了顿,端王补充道:“因贪腐之事父皇关押了数位西北官员,即便如此,幽州火灾这种全员出动之事仍有条不紊地进行。”
话说到在场三人都明白了,蔓延一整个城池的火灾,少那些人都一点没事,更别说平常太平的时候。官僚体系究竟膨胀到一个什么程度,在这次幽州火灾中一览无余。
太子眉头一皱再皱,这会连眼角都皱起来:“四皇弟,你非要……”让我难做?
后面四个字还没开口,户部衙门走进一平民百姓打扮之人。
“你是何人?为何私闯户部官衙?”
在衙役阻拦下,来人亮出一块腰牌。因气氛焦灼而心烦意乱,正准备扭头出声咒骂的太子认出腰牌上的青龙印记,到嘴的话强行咽下去。青龙卫他知道,这股势力直属于父皇,且太…祖定下的规矩,青龙卫传给最为合适的皇子。也就是说即便他贵为太子,日后能登基,这支暗卫也不一定握在他手里。
“青龙暗卫前来,所为何事?”
昨晚刚被青龙卫吓过,这会见到一模一样的腰牌,杜尚书打个哆嗦,赶紧恭敬地问道。
“皇上有旨交给太子殿下。”
户部衙门跟前,三人跪在地上。青龙卫宣读圣旨,俨然是庆隆帝罢免贺阁老那日威胁文武百官时所写,春闱加开恩科之事。
听完后三人反应各异:还好不关他事,杜尚书悬在半空的心放下来;太子殿下总算要回宫忙活,端王一副终于摆脱了事逼的轻松;父皇信任他,竟然让他主持这届春闱,被武王和六皇子逼到节节败退的太子心底欢呼。
端王笑得发自内心,抱拳道:“恭喜太子殿下。”
即便先前有争执,这会太子也很难看端王不顺眼。甚至这会,他看端王那张融合了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