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锦绣-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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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她这番话,能不能传到楚夫人耳中。旅途寂寞,来点这样的杂事好像也不错。
=—…
大部队做饭的地方在上风口,卫嫤到时,这里已经挖好了一个个坑,坑上吊着铁锅,下人们用补给队伍送来的食物和水忙活着,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走到边上卫嫤就与钱夫人和阿罗分开了,把玩着腰间玉环,她慢悠悠绕到晏衡身后。他正弯腰切着肉,笃笃笃笃笃,锋利的菜刀下一片片纤薄的肉切出来,很有大长今的即视感。
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她伸开双手。
还没等绕到脸边上,专心切菜的男人似乎背后长眼般,菜刀一撩,扭头躲过她胳膊,黢黑的眼定定地看着她。
“阿嫤怎么过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后面?”
两人同时问出来,晏衡顿了顿:“阿嫤走路,比别人要轻。”
卫嫤看看旁边走来走去的人,一大片营地,这么多只脚,他还一直有切菜之事做干扰,都能听出她的脚步声。
这得多妖孽,多不科学的耳朵。
跺跺脚,她睁大眼睛问道:“你真能听出来?”
“恩,”晏衡也跺下脚:“阿嫤听听,同样是跺脚,我是脚后跟往下。脚后跟力气大,声音比前面落地的时候要沉重。而你走路姿势跟别人不一样,你是前面先着地,这样走路步子很轻盈,但声音也是前轻后重。”
福尔摩斯·晏……
卫嫤走两步试试,果然她习惯性地按照礼仪训练,前脚先微微着地。即便有意改变,但她总不会把注意力一直放在走路上。不知不觉,她就会变成习惯的样子。
这他都能注意到……卫嫤也是佩服得不行。
“对了,方才遇到钱夫人,她提议这顿中午饭咱们一块用。等会钱家厨娘过来,帮着乌兰妈妈做午膳。这边人多嘴杂,阿衡洗洗手,先别做了。”
“别做?”
卫嫤顿了顿:“阿衡做得饭这么好吃,我可不想让别人闻到香味。”
晏衡唇角泛起笑意,而后笃定道:“阿嫤是不是听别人说了什么闲话?”
卫嫤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而后她肩膀耷拉下来,神情也有些失落:“是啊,有些人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我不想跟他们争辩,但也不想他们继续那样说。”
晏衡拿起菜刀环在胸前,脸上是开朗的笑容。
“我手艺好、阿嫤喜欢吃,有这两点就足够了。至于别人,他们敢说,就要对说出来的话负责。”
说完他唰唰唰挽了个刀花,环顾四周眼中寒芒闪过。
卫嫤却丝毫没受寒芒影响,她被晏衡的话说服了。他们过他们的日子,阿衡亲自下厨又没有妨碍别人生活,她为何要为无关之人退让。
“那我也来,谷雨,把大人送我那把七寸刀拿过来。”
七寸刀是晏衡送的嫁妆里的,镶满宝石华丽无比。据说这是从瓦剌一位贵族那搜刮而来,是瓦剌宴会上割烤肉专用的。卫嫤清点嫁妆时,看一眼就喜欢上了,特意拿出来放在手边上。这次幽州觐见,听说有蒙古人传统的篝火晚会项目,她便放在行李中带了过来。
在匕首拿来之前,她倒背着手跟在晏衡边上,他走一步她便跟一步。学着他走路的姿势,踩着他影子当个小尾巴。
“阿嫤这是干嘛。”晏衡无奈地笑道。
“我在学阿衡走路,我觉得你走路特别有气势,还有刚才拿菜刀挽刀花的动作我也要学,等到了幽州安顿下来,对练的时候你教我吧。”
看着她隔壁左右摇摆,脚掂在地上学着他走路,晏衡难得起了逗弄之心。
“不行。”他摇摇头。
卫嫤怎么都没想到他会拒绝:“不行?我没听错吧。”
强行摆出严肃的模样,晏衡点头:“你没听错。”
见她小嘴撅起来,晏衡终于忍不住破功,脸上满是戏谑:“阿嫤想学,当然不能那么迟才教。正好今日赶路的时间长,在马车中无聊可以学。挽个刀花而已,阿嫤那么聪明,一下午足够学会了。”
卫嫤跺脚:“拍马屁也没用,我要一下午学不会,到幽州之前你就打地铺。”
好狠!
晏衡打个哆嗦,小媳妇般做低伏小:“媳妇饶命。”
“刚说镇抚大人待夫人如珠似宝,就让我瞧见这样。”
钱夫人带着厨娘走来,厨娘挽着一整个篮子,正是今日快马送来的补给。
“钱姐姐就知道笑话我。”
卫嫤剜了晏衡一眼,杏眼做出这般娇媚的动作,更让晏衡心里发苦。睡地铺什么的,他绝对不要。不顾晏衡反应,她羞怯地朝钱夫人说道。
“方才阿罗还跟我老大不乐意,说咱们姐妹相称呼,她岂不是要小你和阿彤一辈。对了,此次阿彤怎么没来?”
“舅舅偶感风寒,需要在家将养几日。阿衡做主让他先养病,等病好差不多,再快马加鞭赶过来。他们的东西我们顺便也带着上路,等来了一切都是现成的。”
卫嫤尽量柔和地解释道,韦家全家对觐见的态度很微妙。有怨恨、有期待,但最多的则是恐惧。大抵这种经历过破家之灾,一夕间从人上人沦落为落水狗的人家,对待皇权时都免不了恐惧吧。
说完她低头,看向正在研究灶台的阿罗:“至于辈分,钱姐姐如此年轻,跟阿罗站在一起,看起来就像姐妹,倒不用顾忌这么多。”
钱夫人喜上眉梢:“妹妹这张嘴,怪不得镇抚大人把你捧在手心里。”
“哎呀,姐姐过奖了。对了,咱们中午吃什么?”
卫嫤赶紧转移话题,心下对钱夫人有些佩服。婆婆给独子拿来的药方有问题,丈夫又是个孝子,这会她心里肯定不好受。看到她和晏衡这么秀恩爱,她竟能绷住脸色。
不知不觉间,她心中已经对钱夫人起了敬意。
卫嫤心绪变化的同时,钱夫人正笑着问阿罗:“这下你总放心了,我与晏夫人是姐妹,你与阿彤也是姐妹。阿罗午膳想吃什么?”
想明白后卫嫤也看向阿罗。
阿罗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土:“娘,镇抚大人家灶台很特别。他在火坑四周挖出四条胳膊那么粗的口,正好可以通风。挖出来的土放在边上,想控制火候,只需要用脚推推把口子挡死就行了。这东西有点像厨房中的风箱,厨娘你说是不是?”
钱家厨娘笑着点头,阿罗赞叹地盯着那个炉子:“今天中午送来的肉多,这边用水也不方便,要不咱们烤肉吧。”
露天烧烤,这主意好啊!
“有油,有孜然,有肉也有菜,烤肉正好方便,现在就缺平底锅了。”
卫嫤期待地看向晏衡,每当她却什么时,阿衡总能如哆啦a梦那般给她掏出来。
揉揉额头晏衡想了想:“太大的平底锅没有,不过有个早餐煎饼子的锅,咱们人这么多,也不知道够不够用。”
阿罗点头:“就四个人,再小的锅也够用。”
“四个?”
卫嫤惊讶地问道,钱同知和钱老夫人都在觐见之列,难道他们不过来吃?
钱夫人命丫鬟去取竹签,面对卫嫤疑惑,她脸上笑容丝毫未变:“恩,就咱们四个。同知大人和老夫人,不跟我们一块用膳。”
说完她已经拿起菜刀:“烤肉这种东西,自己动手才有意思。我跟镇抚大人切,妹妹与阿罗串下,其它人负责烤。还有厨娘,你去车上,把我备下的毯子拿过来。”
丫鬟拿来竹签,四人很快忙活起来。卫嫤以前吃过很多美食,但她日常都懒得做,唯一喜欢做的就是串。因为这个简单,而且做出来很好吃。作为撸串的行家,她对串串很有心得,串起来又快又均匀。
“晏夫人好厉害。”
同样行家里手的阿罗起了好胜心:“咱们比赛谁串的快。”
比就比,谁怕谁,捏着竹签卫嫤心思转动:“比是可以,不过不能为快就糊弄事。最后数的时候,要检查,一根不合格扣五根。”
阿罗面露惊讶:“晏夫人,你怎么跟我娘一样。”
“什么一样?”
“平日下人们干完活,我娘还会派人检查一遍。要是有不妥之处,会加倍处罚。当然如果做得好,会有额外奖励。祖母说这太严苛,但我觉得赏罚分明很好。勤奋踏实和聪明有才一样,都应该被奖赏。”
是该被奖赏,卫嫤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钱夫人。
谷雨快言快语,在旁边跟乌兰妈妈冲洗着蔬菜和刀具,听阿罗说完,她面露惊讶。
“夫人,我们也是这样。”
洗菜摊旁边就是案板,切肉的钱夫人听到这话问道:“什么一样?”
案板另一侧,卫嫤笑着解释道:“钱姐姐知道我出身商户人家,我们家做生意也是这样。专门挑能工巧匠,额外多发点工钱,用来监督其他人做完的活,我把这个叫质检。没想到钱姐姐掌管中馈也是如此,我们俩还真是有缘。”
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个好机会,钱夫人停下刀:“能工巧匠?我也是这样,妹妹来凉州时日尚短,大概不知道,我平日也做点小生意。城中挂钱记牌子的商家就是我的铺子,等回来后妹妹来,我送你几样好东西。”
卫嫤穿串的手也停住,她从钱夫人口中听出了一股刻意。她本以为钱夫人是要倾诉家事,可方才提起钱同知,她也是随口带过。脑中灵光一闪,莫非钱夫人这般热情,是看中了她商户出身身份?
钱夫人方才说什么来着,钱同知不跟他们一块用膳。钱同知跟钱夫人吵架正常,但连疼了十几年的阿罗都不理会,那钱府的矛盾肯定不是一般大。钱同知为官多年,钱夫人娘家是本分的庄稼人。晏衡娘亲韦氏的情况历历在目,这事吵起来,钱夫人肯定落下风。
她需要找一个靠山!
“钱记?莫非是凉州城最大的布庄、饭庄和车马行?”
钱夫人感慨道:“咱们这种人家缺了银子,日子一天都过不下去。闲来无事,我便买几家铺面小打小闹。多年经营下来,仗着回头客照顾,在凉州城也算有点名气。不过比起京城来就差远了,所以有时间我想跟晏妹妹好生请教一番。”
何止是有点名气,凉州城最红火的三家店,幕后东家竟然是钱夫人,这是妥妥的财神爷。
厨娘回来,手里抱着四张毯子。长条的羊绒毯子,毯子长度很合适,铺下来刚好可以席地而坐,蜷腿伸腿都很舒服。摊子中卷着布巾和全套银制餐具,布巾伸开铺在大腿上,保暖的同时,也可以防止烤肉的油滴下来弄脏衣裳。银制餐具取出来,下面是田字格盒子,里面装着糖、盐、孜然米分、辣椒面。
“这东西是谁想出来的?”
钱夫人笑道:“闲来无事瞎寻思,一点雕虫小技。我看过晏记小米,晏妹妹心才是心思灵巧。”
什么雕虫小技,简直是野餐神器!看到这个,卫嫤对钱夫人的崇拜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这么周到,不会是穿来的吧?
如果是土生土长的,那就是服务业的祖宗。人家合作的意图已经那么明显,她再拒绝未免太矫情。
“咱俩着主意都不错,看来这一路上,我得多去叨扰钱姐姐。”
钱夫人笑道:“求之不得。”
☆、第83章 报应不爽
苍茫的草原上,被暂时清理出来的平地中,四人坐在羊毛地毯上,腿上盖着细棉布绣花布巾,围着煎饼专用的平底锅开始烧烤。
晏衡承担了主厨任务,肉片沾上油,被火烤的焦香,蔬菜片穿成串,几乎被烤出薯片的酥脆。每烤好一点,他都假公济私,将最大块成色最好的夹到卫嫤跟前盘子里。卫嫤拿着筷子,撒点孜然米分,吃得不亦乐乎。
阿罗沾上辣椒面,期待地看着锅中肉。眼睁睁看着肉颜色变淡,发出扑鼻的香味,然后被夹子夹着放到对面盘子里,她终于忍不住发出哀嚎。
“我的肉!”
“阿罗想吃?”
卫嫤撒好孜然米分,用筷子夹起来,递道阿罗跟前,口型引导着:“张嘴,啊……”
阿罗张大嘴,期待地看着色泽金黄的大片烤肉。
在烤肉几乎要碰到她嘴唇之时,卫嫤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身体前倾手腕飞速往后退,晾得不冷不热的一大块肉,被她一口塞进嘴里。
咀嚼后她故意砸吧着嘴:“好好吃。”
“你,我跟你拼了。”
拿起盖在腿上的布巾,阿罗团一团就朝她扔过来。卫嫤也不躲,空手接住布巾,脸上露出恶劣的笑容。
“故意放水穿串都赢不了我的人,没资格吃大片的肉。”
阿罗瞪大眼,拿起菜刀挽个刀花:“手巧有什么了不起,连个刀花都挽不好。”
卫嫤瞪一眼晏衡:“不就是挽个刀花?今天下午我就能学会。至于手巧这种天赋,没有就是没有。而我有,我就是了不起。”
“受不了了,吃我一记旋风掌。”
卫嫤不闪不避,单手轻松接过她挥舞过来的拳头:“就你这软塌塌的还好意思叫旋风掌……我看棉花掌还差不多。”
肆无忌惮地嘲笑着,卫嫤没防备阿罗空着的另一只手袭向她的腰。痒痒肉挠起来,顿时她举手投降:“还是九阴白骨爪厉害,哈哈哈,痒死我了。好了我投降,下片肉给你。都给你,使劲吃,吃胖死。”
收回手,阿罗掐着纤细的腰肢,不屑道:“我可是无辣不欢,谁稀罕你那洒了孜然的肉。”
卫嫤瞥一眼调料盒,她吃不了太多辣,一整盒辣椒面到现在几乎没动:“孜然怎么了?你是凉州人还是巴蜀人,这么爱吃辣。”
“孜然没味,辣椒才够味。”
这是辣党和孜然党神圣的斗争,她绝对不能输。嚼两口藏在腮帮子里的肉,她快速咽下去,口齿清晰地反击:“孜然价比黄金,辣椒拍马也比不上,这就叫一分钱一分货。”
阿罗词穷,见对面卫嫤笑得得意,她再次使出九阴白骨爪。
“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喂。不行了,哈哈,痒死我了。”
“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能武力镇压就别浪费嘴皮子。就跟大越和瓦剌一样,吵多少回,都不如实打实打一场来得实在。”
阿罗说得好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这下轮到卫嫤词穷,痒痒肉一直在挠,她笑声越来越大。这一笑,赶走了这些时日以来的所有烦闷,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