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仙阁主-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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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淡然从头到脚都透露着不对头,眼神迷茫虚晃,面容也憔悴了许多,整个人都是一副心事重重,五神俱伤的模样。
她这副表情,他从前见到过……
欧阳维迎上去将人抱住,伏在她耳边轻声问,“出了什么事?”
岳淡然被搂的全身都像爬满了虫子,却不敢贸然挣脱,强忍住不适轻轻摇摇头。
出地宫前她答应欧阳简,无论心里如何煎熬,脸上也不能表现出异样,要是让欧阳维看出蹊跷,无异于消掉当朝天子的性命。
欧阳简千方百计告诉岳淡然这个秘密,顷刻之间把她的爱人变成了她今生最大的仇敌,可谓一石二鸟,居心叵测。
可他不仁,她不能不义。
岳淡然做不到言而无信玉石俱焚,毕竟,花这么大的心思告诉她真相,小皇帝也是在拿性命相博。
她却无法不恨欧阳简。
尽在咫尺的幸福,眼看着就够到了,却被他在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打破。
黄粱一梦,有多甜就有多苦,她宁愿自己一辈子蒙在鼓里,不必在乎前尘往事,不必在乎身份责任。
明明是深爱的两个人,为何要如此的命途多舛,一波三折。
她更恨欧阳维,有多爱就有多恨。从前她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只会觉得安心,此刻她窝在他怀里,鼻子嗅到就只有浓重的血腥味。
三百零六刀,三百零七刀……
若被剐杀的人是她,一刀刀受刑时,想的会是什么?
欧阳简命人送来血玉时,岳淡然只觉得恶心;欧阳维隐约地察觉道她有什么不一样了,却找不到那不知名的违和感从何而来。
她看到那方血玉时皱紧的眉头与厌恶的神色,让他浑然不知所措。
欧阳维细细查看那血玉,成色纯净,几乎没有杂质,虽未加雕琢,反倒显得与众不同,比赏给驰王侧妃与苏尚宫的金玉如意还要体面。
可岳淡然之后就没吃过一口东西,席间也不再看他一眼,倒是皇后娘娘频频看向他们这一席。
欧阳维这辈子最厌恶的,莫过于事态超出他的掌控,回去的路上,他特别弃了坐骑,陪岳淡然坐车。
“银剑说有一炷香的时间里不见你的踪迹,是不是当中出了什么事,还是慎言对你使了什么绊子?”
欧阳维说这话的前一刻,岳淡然正紧紧盯着他握血玉的手,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回荡在车里,她已经拿着一把逼上他的喉咙。
短小锋利,是欧阳维一直放在靴子里防身的,能以这么快的速度从他那里夺了来,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制住他,种种变故都是他始料未及的。
欧阳维顷刻间就受制于人的缘由,一则是他并未对她设防,二则,是她出手太快;要是刚才她的手再用力半分,他恐怕已悄无声息毙命当场了。
她的言行举止如此失常,以至于一瞬间竟让他心生犹疑,莫非是他那阴险狡诈的三弟用了什么掉包之计,换掉了他的淡然。
欧阳维正乌七八糟地想对策,岳淡然已冷笑着开口,“我虽然没有什么上天入地的本事,从前师父教我的花拳绣腿,聊以自保还使得。”
提到吴梅景,欧阳维的眼睛果然心虚地连连闪烁。
岳淡然对师父遗书里的内容又确信了一分,心中越发哀痛,攥刀的手也用上了碎骨的力气。
“还有几日我们就要成婚了,你说师父他老人家赶不赶得急来婚宴?”
欧阳维明明感觉不妙,却还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不要庸人自扰,一只手更大胆地抚上岳淡然握刀的手,泰然笑道,“我已派人去请师父了,不出意外,八月十九他一定赶得回京城喝一杯喜酒。”
欧阳维说话的时候,眼神不再躲闪,面上也没有半点心虚,要是能以如此泰然自若的姿态撒谎,那他一定是天底下最高明的戏子。
岳淡然手抖了抖,一时心生有异,就被欧阳维制住拿的手,紧紧搂在怀里。
顷刻之间,攻守颠倒。
岳淡然不知所措,只好抱着侥幸的心理怀疑所有的事都是欧阳简编出来挑拨他与欧阳维的谎话。
既然欧阳维咬定吴梅景会来,那她不妨再等上几天,要是师父出现,只当她蠢,受了欧阳简的蒙骗,如果吴梅景不出现,她也要等他亲口承认才相信。
这么想着,握的手就松了,欧阳维趁势将凶器插回靴子里,抱着她,抚摸她的头发肩膀。
“淡然,以后不要拿刀子对着我,玩笑打闹也不成,这不是比剑你懂不懂?”
岳淡然不说话。
欧阳维的语气愈发局促,“回答我。”
岳淡然从他怀抱里挣脱出来,尴尬大于无措,不知该拿什么样的姿态面对他。
一个不知是不是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人。
她的爱人。
除了在心里求告一切都是欧阳简的妄言,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他望着她空洞凄凉的眼神,心痛的要命。
铺天盖地吞噬一切的吻,他的唇咬住她的,像撕咬猎物一般见了血才满足,强势的侵入,翻搅吮吸,故意想让她难受让她痛,好像是在报复她不久之前的横刀相向。
她突然很想哭,心里面充斥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有失望,有希望,有痛苦,有委屈,更多的是无边无际的恐惧。
原以为注定要跌落谷底,没想到这高高的断崖下面有一颗千年老松,虽刺的她一身伤痕累累,却也暂时保住了她一条性命。
像被判了死刑的犯人,刑期落在秋后,心里会生出许多没来由的念想,想活的心总会盖过认命的心。
一触即发的形势下还能想东想西的,恐怕也只有山崩地裂却还妄图醉死今朝的维王殿下。
岳淡然被欧阳维抱在怀里揉圆捏扁,身子和心都累的受不了,由着他为所欲为的后果,就是发展成他真的不分场合,不分地点地为所欲为。
直到身上的衣服被扯得七零八落,她才明白他想在这方寸之地行不端之事。
王府明明尽在咫尺,车夫随侍听到车里乒乒乓乓的动静,很有默契地眼神,没一个敢出头叫停,都低着头默不作声,赶着马绕临街一圈圈地走。
岳淡然可受不了,“欧阳维,你疯了吗……这是在外面。”
“外面又怎么样……”
欧阳维将人压在身下,心有余悸地感慨他这逆袭袭的名不正言不顺,非但没找回王权,反而越动作越丢人,“你好久没直呼我字了,我喜欢你叫我的字……你叫一声来听听。”
岳淡然被欧阳维絮叨的心烦,鬼使神差就唤了一声“惜言”。
欧阳维心满意足,甜言蜜语中又温柔了几分,手下的动作却带着许久不曾有的决绝。
就像,要把她撕碎一样。
就算是在梧桐山庄他强迫她的那些次,也都会顾及她的感受,温熬成稠大过抱力占有。眼下他的乖戾,比他们之间不堪的第一次还带着一点恨,一点狠。
岳淡然被血味刺激的想呕吐,虽然她知道那浓浓的,挥之不去的腥气只是她的想象。
他拖着她抵死交缠,仿佛重回靠“无忧”才能解忧的那些日子,心中的空隙无法填满,像是怎么要都要不够,精神恍惚了还不想结束,直到要不够变成要不起,才不甘心地从万丈云端跌到万丈深渊。
第83章 寸心言不尽
大婚前一日,岳淡然被银剑等护送进宫,只等大婚当日再由欧阳维从正宫门迎回王府。
以皇后为首,西琳几乎所有贵族女眷都在宫中陪伴岳淡然,贵妇们不敢同她说话,她也不敢同贵妇们说话,彼此都十分的忸怩不安。
吉时一到,迎亲的场面又闪了她的魂。
轰天的鼓乐声中有那么一瞬间,岳淡然真觉得自己是个北琼贵族。
祭天游街,逾距不逾距的事都被欧阳维做了个遍,排场比当初欧阳简大婚时更盛。
京中无不哗然,却没人敢说三道四,南瑜上下都对欧阳维的劣迹有所耳闻,如今他搞出普天同庆的一出戏,皇上都还没说什么,朝野内外也见怪不怪。
苦就苦了岳淡然,傻兮兮折腾了一天,头戴几斤重的金饰,身上穿的十几斤重的礼服,脚上还套着动一动都不舒服的高靴,像个金装木偶被指东指西地摆弄。
盖头从早盖到晚,熬到拜堂时她已闷的喘不过气了。
行礼时满堂鸦雀无声,夫妻交拜礼成,岳淡然才听到山呼海啸的喝彩声;从宾客的声量,她就大概猜到欧阳维叫了多少人来喝喜酒。
等在洞房时,岳淡然把前世今生好的坏的都想了个遍,自从她懂事似乎就盼望着这一天,如今实实在在地发生了,却不知道到手的是不是她还想要的了。
师父真的会出现吗?
一场期盼不会以失望告终吧。
岳淡然正忐忑不安,小喜跑来禀报,“维王请王妃出去,对宾客敬一杯酒。”
岳淡然很是惊诧,她盖头还没揭呢,怎么敬酒?
小喜手里拿着红色的千金纱,“王爷请王妃用纱遮面,好歹同客人们见一面。”
她又不是陪酒的,凭什么还要跑出去跟客人们见一面。
小喜见岳淡然一动不动,猜到她心里不爽快,忙替欧阳维解释了几句,“王爷原本也不愿王妃出去抛头露面的,只是宾客中有些是江湖出身,言行粗鲁不懂礼数。御剑山庄的大公子听闻王妃艳绝天下,求请出来相见;众人附和起哄,这才一发不可收拾。”
话说的冠冕堂皇,岳淡然心里却十分明白。欧阳维是何许人,他要是真心不愿意,底下还有谁敢惹事?让她出去必定是他暗下默许的,为的却不知道是什么。
难道是要她出去见师父吗?
思及此,岳淡然自然无不可,默默把盖头摘了,拿千金纱遮了半张脸,整理礼服随小喜出门。
宴客主厅做的都是南瑜有头有脸的人物:朝堂之中以帝后为首,次席是驰王与两位王妃,左右相与六部尚书,公侯伯爵与各位将军。
岳淡然在上首最高位看到了欢然饮宴的欧阳简,二人目光交汇便匆匆错开,一瞬之间,她竟错觉几天前的那场匪夷所思的密谈是否都是她的幻念。
绿林中黑白两道的贵客也来道贺,白道以神剑山庄为首,魔道以黑虎门为首,两派势不两立,又与朝堂的股肱权贵格格不入,除了欧阳维,恐怕没人能把他们安排到一个屋子里吃饭。
神剑山庄大约都知道新妇的真正身份,脸上虽强作笑颜,表情却僵硬的能磕破石头,举止稍自然的只有岳思凡的夫人,双刀门的大小姐任雪飞。
任大小姐未出阁之前也是江湖人见人爱的一枝花,配给岳思凡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糟蹋了。
岳淡然厌恶地看了那几人一眼,目光游移瞄到了多日不见的苏丹青。
药王庄以苏公子为首,身边陪着岳思卿,一桌席还坐着苏千顺的一十九个得意门生。
欧阳维算给够药王庄颜面,实力稍逊的门派没资格自立一席,都是与人拼桌,药王庄一来就来了二十一个人,算是极大的殊荣,神剑山庄与御剑山庄也只安排了十五人的坐席而已。
当初接维王殿下的喜帖时,苏丹青也疑惑他为什么要将药王庄的圣手都请来,还暗下猜测欧阳维是否因为娶亲的缘故,要加紧医治他的难言之症。
全天下没人不知道维王殿下的困窘境况,他如今娶了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也不知是欲盖弥彰,还是昭告天下他已无大碍。
岳淡然瞟了苏丹青一眼就收回目光,再侧头看眼欧阳维的表情。
欧阳维笑容不乱,神色如常。
苏丹青比分别时憔悴了,与岳思卿也像隔着什么冷淡的很。
岳淡然心中不忍,又悄悄多看了他几眼,结果一看就看出了麻烦。
苏丹青一开始还没品出什么门道,意识到他被新王妃注视才开始留心。
王妃的出身传说是北琼贵族,怎么眉眼同淡然那么相像。不止眉眼,身形也分毫不差。莫非是这些天他过度思念淡然,才会生出莫名其妙的幻觉吗?
新娘是岳淡然这个念头,在苏丹青脑子里萌生枝芽,从前许多连贯不起来的细节如今都穿到一起;他依稀想起几年前在他的婚宴上,欧阳维掀岳淡然盖头时的表情。
他当初还看不懂猜不透,现在才明白,那是痛彻心扉的绝望。
想必当下的自己,表情也是同样。
新妇真的是淡然吗?
她怎么会嫁给欧阳维的,是被迫还是自愿?
苏丹青试探着看了一眼身边的岳思卿,岳思卿脸上露出的似乎是嘲笑他的表情,又似乎是顾影自怜的自嘲,如寒冰一般冻彻骨髓。
自从岳淡然离开苏家,苏丹青就有点发颠,不管她如何虚与委蛇,他都不为所动。白日里沉思忧伤,睡梦中也念念不忘。病上滚上滚下,连话都说的少了,天长日久,她也生出了惫懒的心思,破罐子破摔由他去了。
苏庄主与苏夫人不忍苏丹青一天天憔悴下去,还特意派人去岳家求过一次,愿既往不咎接岳淡然回来,得到的答复是人并不在神剑山庄。
至于岳淡然是改嫁了,失踪了,还是死了,岳家却没明说。苏家也不敢多问,生怕问出更不好的消息,传到苏丹青耳朵里他更伤心。
苏丹青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难熬,还天真地以为时间可以磨平伤痛,可日子过得越久,心里的苦积的就越多。
行尸走肉了这么多天,不过看到像极岳淡然的一双眸子,他眼里就燃起光亮。
岳思卿望着苏丹青冷笑,可怜他做了欧阳维的对手,这辈子都别想翻身,若他还敢生出不知足的念头,恐怕连全尸都剩不下。
苏丹青鼓起勇气轻声向岳思卿问一句,“那上面的可是淡然?”
岳思卿见他一副如丧考妣的神情,心情坏到极点,哼一声当做回应。
“怎么会……淡然怎么成了北琼皇亲?”
“别说是北琼皇亲,就算欧阳维说她是天仙下凡旁人也不敢说一个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