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红妆-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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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筱扬有些感慨地叹息,鸟为食亡人为权争,只要有人这争斗就难以停下。两手拿着琉璃莲灯,缓缓靠近。“啶”,一声脆响,两盏琉璃莲灯竟合在了一起,一在上一在下,相扣在一起成了一盏完整的宫灯,原来琉璃莲灯不是河灯而是宫灯,只是不知因何而被拆开了。
“扬儿什么时候发现的?”颇有些惊讶她竟然早就看出来了。
“另一盏为什么会在申雪怡手里?”乔筱扬却不答反问,她现在心里很乱有太多的疑问她想不明白。
“不是我给她的,不过她自己取的时候我没阻止。”毓亟宫主回答地很是坦然。
“她怎么会知道琉璃莲灯的事……是我房里那个莫名消失的丫鬟!”乔筱扬觉得自己抓到了什么头绪但随后却依旧是一团纠缠不清的乱麻。
“扬儿真是心细如发,果真是保管琉璃莲灯的最佳人选,只是我一时疏忽竟忘了告诉扬儿另一盏放在你床下的暗格里,但那也不意味着随便一个丫鬟就能动些不该动的东西。”
想到那个不知好歹的丫鬟临死之前还痴心妄想地嚷着“宫主,我才是最爱你的人,我才该成为你的妻子——”,他的眼神就是布满了冷意。
“所以你上次提醒我教训下人不只是因为她偷了龙涎香还因为她偷了另一盏琉璃莲灯,而且她恐怕还有什么把柄在申雪怡手里。”乔筱扬很快从回忆里找到了答案。
毓亟宫主满意乔筱扬的聪慧,“她在进毓亟宫前曾是申雪怡的丫鬟。”
第二十三章 道是无情还有情
“而且她进宫后仍旧是申雪怡的人,或者,也可以说是工部尚书左杰的人,这个你一直都知道,你也早就知道申雪怡想要得到琉璃莲灯,所以你便顺势为之,让她拿到莲灯。但我想不明白的是仅凭一盏琉璃莲灯她又怎么能确保你一定会娶她?”答案就快要出现了,乔筱扬焦急地发问。
“因为左杰准备了让人很难拒绝的嫁妆。”有问必答。
“也就是说,嫁申雪怡只是借口,左杰或者说整个世家一派想要的是拉拢毓亟宫。但只要你神智还清醒就绝对不会想要毓亟宫陷入两派相争的困局里,世家一方要是输了,另一方绝对不会放过毓亟宫,就算是世家一派赢了,他们也不会留下自己勾结江湖的罪证,总而言之,一旦插手,毓亟宫最终都逃不了被朝廷清剿的结局。”
“不错,扬儿把局势看的很清楚。”毓亟宫主看着双目清澄的乔筱扬,轻轻笑了。
“那么你为何要把琉璃莲灯赠与我?”突然意识到什么,乔筱扬的脸色立时变得很难看,“你是想让我成为杀害申雪怡,破坏你们联手的罪犯,而我的背后……你这是要转移世家一派的注意力!你是想让乔府代替毓亟宫承受世家一派的怒火!”乔筱扬怒不可遏,但声音却变得极度冰冷,原本灵动的双眸透出犀利的光。
“扬儿真是聪慧,都答对了,但还有一样你可能没注意到,那就是……”
“龙涎香。”乔筱扬冷冷截断毓亟宫主的话。“毓亟宫从不做亏本买卖,宫主让我学花影遥那便意味着将来宫主要我做的事必是九死一生,为了保证我会乖乖付出代价宫主怎么可能不留后手。”
“扬儿果然什么都知道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扬儿乖乖听话,我不会让扬儿受折磨的。”龙涎香的作用同苗人的蛊虫差不多,只是龙涎香是利用香味控制人,两人同时用香,一为主一为侍,侍不可逆主。
毓亟宫主莫名的有几分怅然。呵,果然养久了就会有感情,特别还是悉心宠着的,但可惜乔筱扬的结局自己早已决定好了还怎么更改呢?但他自己也未发觉他早已伸出被窝的手情不自禁地死死紧握着。
“扬儿好好休息吧,我会尽快把你放出来的。”就在刚才,左杰安排在毓亟宫的探子被发现偷偷出了山谷,想必乔筱扬杀害申雪怡的消息很开就能到达他的耳朵里。
床上缩着的一团似畏寒般的紧紧蜷着,一动不动,另一个侧卧的人无言下地,手一挥,昏暗的灯火摇曳着亮起,只可惜乔筱扬依旧没有抬头,错过了唯一一次可以见到毓亟宫主真容的机会。
一身白袍依旧未染纤尘,不再留恋地踏出地牢最底层,清冷的声音里有几分难以察觉的无奈,“扬儿,以后再见,以殛称呼吧。”不以宫主称呼起码就不会是下属。
殛?恐怕这也不是真名吧。嘲讽的笑意在嘴角盛开。
此夜,注定不眠。
然而不眠的人不止两人,这一夜,毓亟宫灯火通明,来往的人都是神色匆匆,脚不点地,毓亟宫的众人忙而不乱地贴着喜字,挂上红绸。
至夜半子时,整个山谷竟在短短几个时辰之间更上红装,众人灭了所以的灯笼,只剩下星星点点的如星海一般的火光,那是喜烛,上面还用鎏金勾画着交颈而翔的龙凤。
预示着龙凤和祥?这真是充满了讽刺,一抹冷笑爬上了乔筱扬的嘴角。毓亟宫规,除背叛毓亟宫的大逆之罪,刑堂无权对宫主夫人治罪。要离开这里也就成了理所当然,仅此而已。
宫主寝殿内的布置依旧如往常一样,丝毫看不出大婚的喜气,明明是主人公,两人却一个也没有大婚的样子。
从地牢回来,毓亟宫主就无言站在书案上挥墨,人常言运笔静心,可在他身上,只有一种忧虑不安的感觉。
从未见过宫主这幅神情,墨九心里一阵腹诽,现在担心人怨恨了,那早先干嘛把人利用得死死的?现在这可怜相人也看不到啊。
不得不说和乔筱扬待久了连墨九这个冰山都学会了吐槽。
“墨九,现在是什么时刻?”又写毁一张宣纸的毓亟宫主挥袖收笔。
“子时过半。”墨九出声提醒道,“宫主,该是时候换衣服了。”
听若不闻,毓亟宫主重新铺开一张宣纸细细描摹,专注的神情似乎要摒弃尘世。墨九无奈至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宫主的神色,决心等时辰到了冒死也要打断宫主。
半晌,似乎尽了兴的人才淡淡出声:“用不着换,就这样足以。”说着径直走向门外。
立即跟上宫主脚步的墨九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朝书桌上看了眼,只见平整的宣纸上,一位身着正红金凤喜服的佳人微笑而立,画工精湛得让人物能够眉目传神,显出国色天香的容姿来。而看人物的面容,赫然便是牢里的乔筱扬。
不知为什么,墨九突然感到一阵心酸。
此时,离丑时还有一刻。
同一时间,地牢里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来人往,宫人们端着喜服、凤冠等等络绎不绝地送往地牢最底层。
“哎呦,毓亟宫主竟然要成婚了?”地牢底层里唯二的一个犯人扬声发问:“哪家姑娘倒了八辈子的血霉要嫁给那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天天对着那张没有表情的脸还能不短命?”叹息地摇头。
自从乔筱扬进入地牢,这人还是第一次发出活人的动静,以前就连他的呼吸声乔筱扬也没听到过。一直缩在被窝里不肯配合宫人的乔筱扬被逗笑了,“确实很倒霉。”
听到有人敢接腔,那人越发来了兴致:“姑娘你够烈的啊,你得拒绝了多少次他才能把你扔到这里来用刑啊?”
唰——一道长鞭破空挥向隔壁的牢里,黑暗里传来悉悉索索的铁链抖动声。“没死就好好窝着,你能活到今天是宫主仁慈。”领头的宫人冷着脸收回鞭子,在毓亟宫,随便一个宫人可能都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
对此所有人都是无动于衷。只有端着喜服的宫人面无表情地往上抬了抬托盘,乔筱扬顿觉周身一冷。
认清此刻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乔筱扬下了床站在桌前。刚动手脱下外衣,上来服饰穿衣的宫人就把喜服罩在了乔筱扬身上,蹲下来为她系紧束腰。
过长的衣袖拖到了地上,没过了乔筱扬的手,因而谁也没有发现,衣袖内,乔筱扬的手指正仔细地摩挲着衣袖内部的突起,那是一幅单面绣,也是一封密函。
乔筱扬面上不动声色,心里默默读着刺绣上的文字:扬儿,今夜寅时,会有人在明水池接应你。切莫误时,一切小心。兄谨兄长竟然能派人进到毓亟宫内部,看来自己有希望离开这里了。乔筱扬一阵暗喜。
但自己又该怎么离开地牢呢?寅时,地牢不分日夜,也不知道此时时什么时刻了?
“此时是什么时刻?”乔筱扬绷紧了脸色才没有露出焦急的神态来。
“此刻是丑时一刻,行成亲礼的时辰定在寅时。”立即有宫人回答。
说话间又有两个宫人小心翼翼地为乔筱扬挽好发髻,扶正了凤冠。
而这时候,那个刚挨了打的犯人竟然又重新开口了。寒冷而黑暗的地牢里,幽幽地响起一段老旦腔:“啊——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账外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湖边站定,猛看见黑影。嘚,站定。何人作祟账外!那人慌—张—啊——却道是我方兵士天冷地冻难入眠。苦哇——心寒,哪里取暖?”
低幽婉转的腔调如泣如诉,在地牢里回荡不息,徒增一股莫名的忧伤。
这一次倒是没有人在阻止那人把这篇折子唱完,所有宫人如同没有听见,手脚麻利地为乔筱扬整理着妆容。
只有乔筱扬内心一阵激动。这京剧的台词太耳熟了,正是自己曾经默写过给乔云谨的霸王别姬。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账外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细听有不少台词被改了。如若没有猜错,这其中必有深意。
荒郊被改成了湖边,这应该是表示会有人在明水池边等着接应,但之后词中所加的那个因寒冷不能入眠的将士呢?
乔筱扬苦苦思索,假设自己是乔云谨,他想要传递什么样的讯息?自己离开毓亟宫的道路已经被安排好了,只剩下怎么出地牢。
乔筱扬眼睛一亮,暗赞兄长别出心裁。轻咳,装作不在意地出声:“这地牢真是寒冷。”又是几声轻咳。
正为她描眉的宫人停了手,用询问的眼神请示领头那个宫人。
那宫人看了眼乔筱扬有些晕红的脸色,犹豫着道:“就要行礼了,小姐可千万别在这时候得了风寒。不诺让人送个暖炉过来吧?”
正努力屏息的乔筱扬暗笑,不动声色地恢复了呼吸,微微颔首。
第二十四章 里应外合
宫人们都担心新娘子在大婚之前生病触了眉头,因而暖炉很快就被送了过来。一股木炭燃烧的味道很快弥漫在地牢里,黑暗里,乔筱扬听到隔壁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
“不对,这不是木炭!快……”还未说完领头那个宫人就心有余力不足地软倒在地上,而其他的宫人早就在一瞬间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
“这是迷香?”乔筱扬询问被关押在隔壁的那个神秘犯人。
“还是上好的迷香。”那人语气里一阵得意。
“那我怎么没事?”乔筱扬惊奇不已。
“你身上的龙涎香是圣蛊,本身就是融合各种致命毒药炼成的香料,但说是香料其实它内里藏着成千上万肉眼看不见的活物,这些活物也不知被喂了多少毒,寄居在中毒者的窍穴内,那人体内毒性比它弱的毒物一出现就会被它吞噬掉。这点**根本迷不倒你。”
“那我以后就是万毒不侵了?”
正心喜的乔筱扬却立马被人兜头泼了盆冷水,“哼,得意什么,龙涎香是万毒的老祖宗,我说它对人没害处你能相信?”
起码不全然是坏处。“那你怎么也没事?”
那个声音停顿了好久才缓缓道:“我的双目被剜,耳鼻都受了削刑,左耳也被灌了水银,只剩下一只右耳能辨声,**怎么会对我没用?”一阵寒意爬上乔筱扬的后背。
“那是宫主的仁慈,不然你如何活到现在?看样子你那条舌头倒是没必要留了,只剩你一只右耳就够了。”本来已经瘫倒在地的领头的宫人竟然又站了起来,一脸冷漠地看着乔筱扬。她逆行了经脉,靠刻骨的疼痛来保持清醒,虽然支持不了多久但要留下乔筱扬已经足够了。
“你,你你”,乔筱扬吓得倒退了几步,转身夺门而出。
可惜才跑出三步,脚腕上就缠上一条白缎,一阵头晕目眩,乔筱扬就被倒吊在了横梁下。那白缎的中央包着就是那条长鞭,怕伤到乔筱扬的皮肤才裹了绸缎,但正因此即使动用了花影遥乔筱扬也挣脱不开。
“乔小姐,识时务为俊杰。您还是让我们都省点心吧。”那宫人冷冷道,吐出嘴里的血沫。
“放肆,放我下来!”虽然姿态狼狈但气质从容。
“哼,你真以为自己是毓亟宫的夫人?不过是宫主的一个棋子竟然如此嚣张。”那宫人一步步走近乔筱扬,冰冷的指尖轻轻划过乔筱扬的右脸。“这张脸倒是真心算得上是倾国倾城,还有这双勾人的眼,确实比我那个傻妹妹漂亮多了,怪不得宫主选了你。”
“申雪怡是你妹妹?”乔筱扬的心里升起一股阴影,这件事恐怕连毓亟宫主也不一定知道。
申嫃雪的眼里闪过阴狠,冰冷的声音在地牢里像是鬼魅,“我们是双生子,可笑的是明明是同胎所生,我们却长得一点也不一样,但就因为我没有申雪怡漂亮,一出生父亲就决定了让她学习琴棋书画好有一日接近宫主,而我只能年幼离家不断练功试毒,努力在这里混出头。呵,可申雪怡那个女人竟然还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不知道她每次与我说羡慕我可以学武功时,我有多想撕烂那张脸。你说这是不是很不公平?”
嫉妒和不甘已经让她彻底扭曲,甚至走向疯狂。
“凭什么你可以成为一宫之主母?为什么不能是申雪怡?”即使嫉妒了二十年,申嫃雪也从没想过违背自己的使命,或许这才是她最悲哀的地方。
不顾乔筱扬,她突然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地趴在地上四处寻找摔在地上落了满地的夜明珠,一遍遍徒劳无功地把珠子放在原处又看着它重新滑下。
“你恨申雪怡夺走了你的一切,但你为什么反而希望她能成功呢?”乔筱扬终于挣松了些鞭子,轻轻跃起落坐在横梁上俯视着她。
“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