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胡不喜-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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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我的。”陶骧交代着。
马行健和图虎翼一起出去了。
陶骧一支烟抽完,碾灭了火。
站起来,解开枪套,扔在桌案上。
衣领的扣子也松开两颗,顿时觉得松快好些。
他看着刚刚静漪坐过的位置——她坐在那里静静的等着他挑相片,身上挂着金色的链子。那是怀表,是物归原主了的。
这个丢三落四的小女子,糊涂的很。
***************
民?国十六年腊月初九,陶骧与程静漪现在北平举行了简单而隆重的结婚仪式。
他们既没有像普通人家那样大张旗鼓的热闹,也没有像前番轰动一时的程金孔赵集体婚礼那样豪华,仅由程家家长程世运出面,宴开二十席,请到的都是北平政商军界的名流。远在南京的政府首脑,自索幼安往下,不能亲自来道贺的,或派员或发贺电,用不同方式表示了祝贺。
静漪在经过一天繁琐而郑重的仪式之后,终于坐到新房里时,已经累的快散了架。
虽然白天是穿着结婚礼服举行的西式婚礼,晚上却仍是换了大红的裙褂,蒙着盖头坐在火红的洞房里,等着新郎陶骧的归来——已经不早了,他还没有进来。晚上在怡园设宴招待的都是亲近的朋友。看样子这些人也是不肯轻易放过他的。比如段奉孝,早就说过一定要来好好儿的闹闹洞房。
静漪双手扣在一起,置于膝上。
裙上金线绣的凤穿牡丹,凤头似乎会啄她的手,让她心里阵阵发慌。
白天还好对付,这晚上,实在是难熬。她不能想象待这些人都走了,她如何与陶骧相对……
新房里外有许多女眷聚着,程家的几位太太小姐都在,赵太太程方云和长女无忧,陶驷的太太许雅媚、从上海赶过来的慧安也在。还有一些亲近的都在外面正房厅堂里,闲聊着,欢声笑语不断。
杜氏低声笑着,和宛帔她们说着话。看看时候差不多,示意其他人都出去,她和宛帔一边儿一个坐在静漪身边,低声地嘱咐了静漪几句。
静漪知道嫡母她们要走,一把拉住母亲的手。
杜氏一看,忍住笑,让宛帔单独留下,自己也出去了。
程方云见她自个儿出来,悄声问:“慌了?”
“看样子是。”杜氏摇了下头。
程方云点点头,道:“难为她了。”
许雅媚见她们出来,知道她们的意思,看看时间,又让人出去再催一下陶骧。
她笑着过来对杜氏道:“伯母您看,时候也真是不早了。”
杜氏点头。
已经十点多了,是不早了。
她回头看看内屋,宛帔坐在静漪旁边。静漪仍是紧紧的握着宛帔的手不肯松开,她不禁也叹了口气……
宛帔被静漪握着手,又半晌不说话,于是她在静漪耳边交待着。静漪手握的那么紧,她想掰都掰不开。
宛帔想着早上婚车来接静漪,静漪和陶骧一起在上房给老爷太太磕过头,安安稳稳的,听着他们训话。静漪就好像经历过无数次这种场面似的,没有行差踏错一丝一毫,显得无比成熟镇定。这就越发让她心里不是滋味。轮到她,静漪磕过头之后,母女俩相对,眼泪都是强忍着的。她没有说话,该说的都早已说过了。她仔细的再看看女儿,又看看陶骧,对陶骧本应该说句场面话,她却没有说,只是对他点了点头。
“来了。”乔妈在一旁提醒。
宛帔心一提,看看静漪。
外面的女眷声音高高低低的,显然是见陶骧来了,在同他说话,都喜气洋洋的。
宛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握了握静漪的手,站起来。
静漪从大红盖头下看着母亲那水红色的裙子飘然一动,黑色的高帮绣花鞋的鞋尖便消失在裙下,但是距离她并不远。她抬起头来,隔着红盖头,亮着电灯的位置,被红盖头的纹理遮着,透进光来,让她能隐隐约约地看到母亲的轮廓。
她也没有说话。
早就被叮嘱,在盖头被掀起来之前,她是不能开口说话的。
沉甸甸的满头金饰,也没有这块红绸布重似的,她的颈子都被压的要动弹不得了。
她伸手出去。
左手上戴着一枚金戒指,是白天陶骧给她套在无名指上的。有点松,才不到一日,她已经甩脱了两回。
宛帔又握了握静漪的手,说:“漪儿,娘先回了。”
静漪点了点头。
她似乎是恢复了镇静,双手再次交握着置于膝上。
宛帔对乔妈和秋薇眼神示意,开门出去了。
女眷们已经走了大半,剩下的都是自家人。见她出来,都望着她微笑,眼神温和。
陪着陶骧过来的除了他的亲随还有两个朋友,见不少女眷在此,没有进来,只是在新房外站了站,也就告辞走了,留陶骧独自在这里,被一行女眷调侃。他今日是新姑爷,调侃他的多数是长辈,他始终微笑应对,并不见恼。
杜氏看了一会儿,笑着对陶骧道:“照道理今儿晚上我们这些娘家人是不该在这儿的。可是你们新婚夜,热闹些好。”
陶骧称是。
宛帔同程方云在一处,此时程方云低声道:“单看这会子的模样,这倒是称得上是一名乘龙快婿,涵养真好的很。连我们家的女婿们在内,并程家这些个,都退了一射之地。”
“姑妈您可是偏心眼儿了。可见您是疼小十多些,如今又要疼十姑爷多些了?”大小姐之畋在一旁听了,回头笑道。
程方云笑着说:“可不是?大姑爷呢?怎么都不来?有人闹闹洞房就好了。”
之畋看看外面,笑着问道:“牧之,怎么段二爷都没来?他可嚷嚷了一天了。”
陶骧也微笑,道:“段二哥高了,旁人都说乏了。留着让我们回去享受高级别的闹洞房呢。”
第八章 如玉如晶的雪 (八)
大家见他如此说,也便罢了,独三太太听了却笑道:“想必是新姑爷心疼新娘子,不让人来闹腾了?太太,二太太,咱们还是别打扰新人了。时候不早,他们也该歇着了。明儿后儿还有两天的事,这几日都够他们折腾的。”
杜氏点头,让宛帔她们走在前面,等出了房门,对送她们出来的陶骧摆手制止。
陶骧一定要远送,她笑着说:“哎,听大人话,快回去。”
陶骧这才留步,交待图虎翼和马行健送送。
杜氏也说不必,倒又嘱咐了陶骧几句,才走。
马图二位遵命将女眷们一直送出去了,陶骧在房门外站了好一会儿。
笑语声渐渐的远了。
外面极冷,呵气成冰。
今天真是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
礼服偏偏又都单薄些,把他也冻了个瓷实,穿着靴子从外面走到这儿来,他的脚都冻疼了。幸好预备的齐全,裘皮大衣披着,能够抵御严寒。
“还在这儿站着干嘛,还不快进去?”送客回来的许雅媚一进院门见小叔子仍站在外面,忙催促他进去。
“二嫂也回去。”陶骧说媲。
雅媚站下,呼出来的气都成了白色的,伸手就推陶骧,说:“连我都要打发了?那可不成!我得进去看着你们喝了交杯酒再走。”
陶骧无奈转身。
雅媚在他身后把门一关,交握着手,说:“今儿晚上可真冷的狠了。”
里面乔妈开了房门,叫了声“姑爷”、“二少奶奶”。
静漪听到雅媚的笑声,说:“时候不早,乔妈妈,让新郎官给新娘子掀了盖头?合卺酒就让他们俩自己来。咱们也都跟着热闹了一天,该歇着去啦。”
乔妈把摆着秤杆的托盘送到陶骧跟前,说:“姑爷请。”
陶骧拿起秤杆,走到静漪跟前。
看看穿着红色裙褂端坐着纹丝不动的她,红色的盖头盖着,就像尊塑像似的。
“一挑挑得吉祥富贵、二挑挑得称心如意……”乔妈站在他身后念念有词。
陶骧明知道这挑盖头是有讲究的,却还是不等着乔妈念完,就一下子将盖头挑开了。
红盖头飘飘然地落在床上,静漪的面容呈现在他面前。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她,就算是今天,她也站在他身边几乎整整一日,只是晚上他在前面陪同饮宴,她早早就回了后堂。这时候看到盛装的她,他还是定定的瞅了。
雅媚也愣愣的看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说:“哟,瞧这新郎官性急的!”
她说的自己都笑了,又怕静漪不好意思,便不欲在这里多耽搁,说了几句吉祥话,借着缘由赶紧退下。她一走,也把乔妈和秋薇带着出去了。洞房里就只剩下了陶骧和静漪两个人。
陶骧走到门边,将门闩闩好。
他回身来到屋子中央的小圆桌边先坐下来。
桌子上摆着四样小菜,四样果子,还有四样东西,是少不了的花生、桂圆、红枣和莲子。
他看了一眼寓意“早生贵子”的这些干果,又看看静漪。
静漪仍端坐在床边,只是望着他。
陶骧拿起那把郎红小酒壶来斟了两杯酒。酒是淡淡的桂花酿,只有花香,没有酒气。酒杯小巧玲珑,两朵金桂花似的散着香气。
他抬手示意静漪过来。
静漪起身。
她走的很慢。马面裙子下摆几乎不摆动,于是裙摆上那串金铃铛一丝声响也无。倒是能听到火炉中“哔啵”做声。她往他身边的绣墩上坐了下来。
陶骧拿起一只小酒杯给她。
静漪接了。
陶骧的手臂伸过来,一圈,静漪见自己已经不得不配合,才小心翼翼的拿着酒杯,手绕过他的手臂,再小心,也还是撒了几滴在他衣服上。
“对……”她刚吐出这一个字,陶骧头一歪,迅速的在她唇边一吻,她不动了。陶骧已经将酒杯里的酒喝光了,静漪的姿势仍保持成那样。
陶骧等她喝了酒,把酒杯从她手里拿出来,放在一边,看着她。
静漪的脸红了。
只是一小杯桂花酿,连酒都算不上的桂花酿,让她头晕目眩。
嘴唇上沾了一点酒,火辣辣的……她心里慌的像是有千军万马在狂奔,慌不择路一般,不知道该往何处逃去,只看着陶骧端坐在她面前,手都半握成拳,一手置于膝上,一手置于桌上。他手上也有明晃晃的戒指……她舔了下唇,避开那点点金光,伸手去拿那酒壶。
陶骧等着静漪斟酒。
酒杯甚小,片刻便能斟满,她把控不住,酒便溢了出来……琼浆玉液颤巍巍地渗进红色的台布中,静漪拿了杯子,一饮而尽。
陶骧等她喝到第三杯,伸手按住了她的手。只是虚虚地一碰,静漪却也没有躲开,转眼望着他,直直的目光落在他脸上……静漪吸了下鼻子。
酒喝的急了,有点呛。
这么淡的酒,应该不会让她醉的。
就在这会儿工夫,陶骧的唇再次印在了她唇上。
这一次,他没有点到即止。
他吸吮着她的唇瓣,起初是慢慢地含着、渐渐变成咬啮。
静漪立刻觉得痛。
她手按在他的胸前,他的亲吻有桂花香,让她有些犯晕,可是心里还是明白,于是慌乱的想要推开他,却被他牢牢的握着上臂,动弹不得。
陶骧的唇舌强悍的开启着静漪的防线,不住进逼……静漪被他抱起来,原本就缺氧似的头脑忽的便晕了。直到她被放在婚床上,她看到头顶那火红的帐子,顿时便觉得身下这柔软如同温柔的沼泽一般,将她的人裹住了……陶骧空出一只手来,扣在她颈间的扣绊上。
那扣绊出奇的紧,他一时解不开,然而这并不耽误他一边亲吻她,一边耐心地解。她清楚他想要做什么,按在他胸前的小手就想要捉住他的手腕。当他成功地解开第一颗扣绊,她的呼吸明显停滞了一下。
他的嘴唇离开她的,看着她绯红的面颊。
她睁大了眼睛,手徒劳地攥着他的马褂,声音和呼吸都唯恐重一下似的……在他的注视下,她摇了下头。
陶骧松开她,挥手将床帐放下,两个人被隔在这狭小而私密的空间里。
静漪收了一下腿,脚碰在床上,发出低低的一声轻响。
陶骧缓慢地解着马褂上的扣绊,好像要让静漪看清楚似的。
静漪果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背后是红鸾帐,红的妖冶极了,挑、逗着她的视神经,她忍不住又往后缩了一下。
他的黑色马褂上有团团的双喜字,在静漪眼中那团团的双喜字仿佛会动,旋转着往她眼睛里钻来。马褂边缘的水貂皮毛茸茸的也仿佛会动……马褂一脱,里面是正红色的长袍。和她身上的袍子同一色,红的不分彼此。
满眼都是红,让静漪口干舌燥。她想要躲开,却不知道该如何躲避。
陶骧越是镇定自若,她就越慌,所有的勇气,支持她走到这一步的勇气,在此时此刻,毫无踪影。
她只好抓住自己的襟口。
陶骧却不着急脱长袍。他走过来,将静漪的肩膀一推,推她倒在床上。
他的手臂撑在她身侧,低下身来,几乎将她完全覆盖住。
静漪想要挣脱,翻身却翻不动,原来他的腿,压住了她的裙子。
床头有一盏台灯,并不算亮,灯光朦朦胧胧的,将这里满目的红色烘托的极暖。
柔软的床榻上,柔滑的红绸子床单,绣着鸳鸯戏水,她的身子正在这个位置。
她闭了下眼,陶骧的脸终于有这么一瞬间不在她的眼中……然而她不得不再睁开。他定定的瞅着她,似乎是在端详她,非常仔细。
他的呼吸并不沉,甚至有些凉,桂花香下,终于有浓浓的酒意散出来。
静漪极怕酒气。她胸口憋闷,恨不得将他一把推开。
推是推不动的,她不敢想下一刻会怎么样。
但是她发现陶骧起码在此刻,并不急于立即采取行动,她悄悄的动了一下被禁锢在身侧的手,陶骧也没有马上将她制住。
她紧张的盯着他,手慢慢的移动着。
陶骧眯了一下眼。
静漪还没有来得及看清他的表情,就觉得陶骧的手神不知鬼不觉的探进了她的衣襟。她慌忙去抓他的手腕,却被他狡猾的鱼儿似的躲开。他的手抓住她系的紧紧的腰带,一用力,将她的身子翻了过来。
静漪的脸被迫地贴在了火红的床单上。
目之所及,那对鸳鸯的眼睛正含情相望……“陶骧!”她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嗓音暗哑,几乎是同时的,她听到腰带迸裂的声音,“不要!”
陶骧一言不发。他的膝盖顶住她的腿弯,将她压的牢牢的。
伸手在她腰间游走。
她滑腻的肌肤起了栗。几乎是从内到外地颤栗,她开始挣扎。挣扎间,她头上的金饰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