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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部分

云胡不喜-第75部分

小说: 云胡不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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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餐,虽说是临别小聚,倒谁也不提即将到来的分别,尽量高兴。

静漪看着在座各位,多是至亲,不久之后,也会与她隔山隔水……正与碧全交谈的陶骧,不期然向她望过来。两人四目相对,静漪先转开脸媲。

片刻,外面有人进来,对陶骧耳语几句。陶骧说了声“失陪”,起身离席。

待到宴罢,陶骧都没有回来。

碧全提议到自己那边坐坐去。

一行人往无暇夫妇的居所去。

慧安与宗卿太太言谈间甚是相得,渐渐放开静漪。

静漪走在了最后头。

“小十?”之慎发现她落的远了,在门口叫她一声。

静漪摆摆手。

无暇看到,过来问:“怎么了?”

“许是过晌喝了口冷茶,这会儿不舒服了。”静漪揉着肚子,说。

“我瞧着你脸色不好,还以为你怎么了。丹桂,带十小姐去我房里。这边的是冷屋子,我怕你再着凉。”无暇让丹桂带静漪如厕去。

丹桂领着静漪去了无暇的卧房。

无暇夫妇是新婚,卧房内一派染金描红,看上去满眼喜庆。再加上无暇正收拾箱笼,未免将东西堆放起来,本来是好大的屋子,就显得甚为拥堵。

静漪踌躇,丹桂见状笑着给她推开盥洗室的门,道:“十小姐知道我们小姐的,她专用的,姑爷都不许来用。十小姐尽管去就是。”

静漪这才安心些。

走进去,就见抽水马桶、洗脸盆和浴缸都崭新,水喉更是镀金的。只不知这是金家一贯的做派,还是特为无暇这个新娘子准备的。

静漪安下心来倒觉得没有方才那么不舒服了。在盥洗室内呆了一会儿,身上暖和好些,她洗了洗手出来,也不便仔细看无暇的卧房,匆忙的开门出去。

等在正房里的丹桂见她脸色好了很多,笑着说:“十小姐喝杯姜茶暖一暖。”

静漪接过姜茶来,喝了一口更觉得舒服。

“小姐说十小姐自管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等下他们要散了,再叫十小姐。”丹桂含着笑说道。

静漪点点头。

她环顾四周,这正房里的布置完全是西式的。东墙还有个巨大的壁炉,燃着炉火。

静漪不知不觉就走了过去。

壁炉上摆着很多相片架子,内里镶嵌的相片有单人的也有合影,其中最多的是无暇和碧全的礼服照,也是崭新的,带着喜气的。静漪逐一的看过去。后面还有碧全毕业时候的相片,戴着方帽子、穿着大袍子。她拿下来看个仔细。

原来也想过,她会有这么一天的。

有人说过她资质不够高,也许要比同学们多那么一两年,才能够从医科毕业,到那时候,她都要成为世人眼中的老姑娘了……因为成了老姑娘,再加上是个拿手术刀的,听起来更是怕人,可能会没人要……这么一来,某人就只好勉为其难了——静漪把相架放回去,擦了下眼睛。

她没有继续追寻这段记忆,因此也不知道说这话的人到底是谁。

是谁仿佛此时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梦想,如今却随着时间的流逝、情势的变化,不再确定……欢快的音乐隐隐约约的传过来,还有笑声。这就越发让她觉得心里酸楚。无论如何的否认和掩饰,今日与顾鹤的相遇,在她心中激起的波澜,远比她想要控制的还要剧烈。

她又喝口热茶定定神。

看到台子的角上有两个相册,她拿了一个,打开来发现是碧全的旧照。看日期,都是两三年前拍的了。很多都是合影,绝大多数是洋人。翻到后面两页,她看到了孔远遒,也有陶骧。三个人似乎是在什么地方旅行,风景十分的美丽。其中一张陶骧的单人相片,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对着镜头,没有笑……那时候他倒比现在要稍稍胖一些。面孔虽说棱角分明,冷峻之色却也比现在要浅的多。

静漪将相册合上,放回原位。

茶已经凉了。

她把茶杯放在一边,发了一会儿呆,才想起自己该出去了。

走出房门时一抬头恰看到陶骧从院门外进来,身后跟着的是他的近侍图虎翼。两人如出一辙的脚步有力且干脆,寒冷的冬夜里,似乎踏出来都能抖下冰屑。

“十小姐。”图虎翼在阶前站立,和静漪打招呼。

静漪只点点头。

陶骧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走到门边都没有发现,来不及开口提醒她,她已经撞了上去。

静漪被门便撞的眼冒金星。

此时包括丹桂在内,陶骧离她最近,都没有及时上来帮她一把。她只好自己一手拉了门上的铜环,一手扶了额头。哪知道这门合页极灵活,手一上去,便要往门槛上合拢,她正晕头转向,眼看着就要跌了,丹桂叫道:“十小姐小心!”

静漪就觉得一股力量将她硬是拉了回去,她歪歪斜斜了一会儿才站住。

将她拉住的是陶骧。

“怎么了?”屋子里无暇等人被惊动,一起出来。

这扇门一推,眼看着又要撞到静漪,陶骧眼疾手快的将静漪往自己身边一拉,丹桂也急忙扶住门,方才让她躲过去这一下。

陶骧见大家都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们,说:“没什么。”

都看到静漪一脸的别扭样,谁也不信陶骧说的“没什么”,可谁也没立时开口就揭穿,就连丹桂和图虎翼也噤了声。

碧全笑着问陶骧:“你怎么才回来?还以为你不告而别了。”

“怎么会。不过我确是回来告辞的。”陶骧说。

碧全原本想留他,见他确有急事的样子,知道他近日繁忙,便说:“那好。静漪啊,替我送送牧之。”

无暇见静漪怔住的模样,暗暗从后面掐了碧全一下。

碧全忍着痛,笑道:“我们这会儿牌正打在兴头上……不送了啊!”他说着招呼之慎等人回去。无暇转过身来瞪他一眼,他嘻嘻笑着,在无暇耳边说了句什么。无暇无可奈何的说了句“你呀”,也就没了话。

倒是赵宗卿夫妇特为的多停了一会儿,见静漪和陶骧一起走开了,才回了房。

静漪仍不时揉着额头。这一下撞的狠,额头凸出来一条痕,火辣辣的疼。

“回去。”陶骧走到院门处站住,对静漪说。

静漪抬头看他。

他身上的灯光暖暖的,好像阳光明媚的日间,从大树枝杈间撒下的阳光似的。

可不知为何,她看着衣着板正、面目严肃的他,就算是他被阳光笼罩着,仍然觉得冷意森森……看着她的大眼睛眨来眨去,也不知她是不是看的清自己,陶骧说:“下个星期在奥克斯照相馆拍照。”

静漪点了点头。

两人之间忽然就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白色,是雪花飘飘摇摇的落了下来。

静漪伸手去接。

雪花落在她掌心,瞬间便化了。

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就这么降临了。

她忘了陶骧还没有走,静静的看着雪花往手心里扑来、化去……

“七少。”图虎翼低声。

陶骧手一抬,转身便走。

静漪回过神来,陶骧已经不见踪影了。

她又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雪下的大了,柳絮般飞舞着,安安稳稳地落在地上……

“小十?”赵宗卿见静漪站在院门内似是发了呆,叫她一声。

“大表哥。”静漪见赵宗卿在她身后不远处,手中撑了一把油纸伞,不禁一怔,忙走过来,“你怎么出来了?”

“听说下雪了,出来走走。”赵宗卿说。

“是呢。”静漪见大表哥脚步缓慢,少不得放缓步子。“今年的雪来的早些。”

她缩了下手。

看看大表哥。他今天没有穿制服。但是她仍然记得他穿着那套黑色制服时的样子。此时也是马裤长靴,潇洒是潇洒的,她似乎还是能闻到那股发霉的味道。也许更重了些,他如今又升了级,北平警察署,他是头号人物了。

赵宗卿笑笑,说:“我记得你小时候,年年都要宝爷给你堆个大雪人,到开春还化不完。有一年生了病,不过几天没出房门,雪人不见了,还以为是谁偷了去。挨个人的问,都问不出什么来。等问到我这里,跟拿住了贼赃似的没完了——不就是我有那颗珊瑚珠吗?那是姥爷朝珠上的,你有一颗,我也有一颗。”

被赵宗卿说着小时候的事,静漪本该笑的,却不太笑的出来。

红艳艳的珊瑚珠做了雪人的嘴巴,漂亮的很。

赵宗卿收了伞,抖一抖,说:“西北酷寒,去了多加保重。兰州我也去过一回,冬天雪一下,静而无风,撒盐似的。你会喜欢的。”

静漪点头。

“多写家信。若没有工夫单独给你姑母大人写,就记得在家信里提几句,也好让她放心。这些日子她总是念叨你,十分的舍不得你出嫁。”赵宗卿说着也有些伤感起来似的,忍不住唏嘘,“眼看着你就要走,想要什么尽管跟我说。”

“什么都有了。”静漪说。

赵宗卿看着小表妹,一时有些话不忍就说出来。静漪却发觉。

“大表哥,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就。”她以为赵宗卿是有什么话要嘱咐她,到了说不出来。像之慎,明明有很多话要说,只是不能说。她也不想让之慎说。但是大表哥又不同些。

“从此安稳度日,也就是对父母最大的孝敬了。遇到事情多想想舅舅、舅母和帔姨。”赵宗卿说。

他眼神中有一丝凛然的冷意,静漪察觉。

这丝冷意在她心底逐步的扩大,冬日里的窗子撕开了一角窗户纸似的,寒风钻进来肆虐……

“大表哥,当初若是我上了船,会怎么样?”她问。

赵宗卿望着静漪,笑了笑,说:“你上不了船。”

一声尖啸在静漪心底腾起,她几乎跟着那尖啸喊出来。

但她没有喊,她只是握紧了手。

门一开之慎先出来,急匆匆的道:“快,小十,我们回家。帔姨昏倒了。”

静漪脑中轰的一下,被之慎一拉,脚下趔趄。

雪地湿滑,雪花还在不住地往下落,此时无风,也真跟撒盐似的,簌簌的,落在脸上,落在肩上……静漪扑通一下摔倒在地。

手撑在地上,留下两个融化的五指印。

她盯着这对五指印,须臾,拉着之慎的手,挣扎着站起来。

雪下的愈发大了……

她是喜欢下雪天的,她也记得。

下雪天母亲不让她出去玩,但会让人给她来堆雪人的。母亲说,雪人就是她的玩伴……其实从小到大她最好的玩伴是母亲。可如今她觉得,母亲总有一天像雪人,忽然间消失不见。

第八章

【第八章?如玉如晶的雪】

入冬以来第一场雪下的如此之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随之而来罕见的严寒,更是把人冻的似乎骨肉都缩了三分。

程静漪这日照例守在母亲冯宛帔床边伺候她饮食用药。距离宛帔发病,已经过去了数日,她虽看上去已无大碍,静漪仍然不放心。

“今日不是约好去照相?你该准备出门了。别让七少爷等。”宛帔说。她的气息有些弱,比往常更让人觉得她弱不禁风。

“娘,我……”静漪刚开口,宛帔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嗔怪的看她一眼媲。

静漪便住口了。

她记挂的是上午医生会来复诊,把照相的事完全抛在了脑后丫。

“我不过犯了一回晕,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已经好了。七少爷忙,事情安排在哪一日做都是有定数的。你不要临时改,让他为难。”宛帔说着,推了推静漪,“你听娘的话,去换衣服准备出门。娘也听你的话好好儿歇着。如何?”

静漪再三地确认她没有事,才去换衣服。刚刚换好,就有人来报,说陶家的车已经到了。静漪辞别母亲,又到上房和杜氏说一说。杜氏免不了又一番叮嘱。

“来了。”站在车边的马行健说。

陶骧在车内。

先从大门里出来的是总跟着静漪的四宝和秋薇。壮实的四宝还抱着一个巨大的箱子。过了好一会儿,静漪才从里面出来。

马行健看到静漪,开了车门。

静漪上车坐到陶骧身边,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迟来。陶骧也没有问。

她看看停在后面的军用吉普。出去拍个相片,倒有两辆车跟着,本不觉得是件郑重的事,也显得郑重起来。

奥克斯照相馆在东长安街上,是北平最好的照相馆之一,摄影师是一对来自美国的父女。静漪曾经去照过几次相,那位奥克斯先生也曾经上门来照相,不算不熟悉。到了之后,马行健先带着人把东西送进去,奥克斯小姐马上就出来迎接了。

静漪看到橱窗里摆着的大幅相片,一左一右,是无暇和无垢同各自夫婿的。本就是俊美的两对,分别身着白纱礼服和黑色燕尾礼服,更多几分风姿绰约,器宇轩昂。

玻璃橱窗的倒影里,她看到陶骧。

两人的影子印在一处,静漪转头看他——有些不能想象,自己竟然会跟他来照相了……她拢了拢黑狐大衣。

雪后的清寒真让人难以忍受。

奥克斯小姐笑着过来说:“两位密斯赵的相片,也恰好是我们拍摄的。很荣幸也能为密斯程拍照……密斯程里面请。都准备好了呢。”

到了照相馆楼上,更衣间里秋薇已经把几套服装都挂了起来。奥克斯小姐是今日拍照的总协调,她已经不厌其烦的用她还有些生硬的中国话和秋薇沟通过拍照流程。秋薇按着奥克斯小姐说的,把服装排了序。

奥克斯小姐进来看了看,又出去找图虎翼,让他负责陶骧的礼服。

小小一间更衣间,特地放了一只炭盆。

静漪惦记着早些拍完可以早些回去侍奉母亲,也顾不得到底冷还是不冷,照着顺序先换上长袖旗袍出来。

陶骧是一身象牙白色的三件套礼服,白色的三接头皮鞋,已经站在他的位子上候着了。

静漪约莫好了位置,站到他身旁。

奥克斯父女见他们俩距离老远的站位,都笑了。

“二位靠近一些。”老奥克斯笑着说。

静漪看看陶骧,陶骧没动,她只好往他身边靠了靠。

奥克斯小姐干脆走过去,把静漪往陶骧身前一推,扯了陶骧的手扶在静漪手臂上,说:“亲密、亲密。”她重复着这个单词,手势是让两人靠的更近些。

老奥克斯拍了几张之后,说:“不行、不行。”他的手在自己嘴角的位置画着弧线,“笑一笑,笑一笑……密斯程,笑一下好吗?要知道今天你是最美的新娘。”

陶骧看了眼静漪。

她脸上的笑容确实达不到标准。

“难道你们吵架了吗?密斯特陶,吻一下你的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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