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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部分

云胡不喜-第50部分

小说: 云胡不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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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水透明清澈,水中假山错落有致,绿苔斑驳;墙边岸上,杏树柳树环绕。到了春天,想必是绿柳如丝,红杏似锦,该是杏庐最美的时刻……此时雨丝霏霏而落,打在水面上,之忱看的有些发呆了。

家里水多。跟父亲的喜好有关。从前家里的园子,也养的活水、静水处处都有玄机。

他们小的时候,因家里这么多水,大人们总是看的紧,就怕一不留神有危险。他记得先前帔姨的住处也像这样子,有大片的水。有一次他去,就看到静漪爬到假山上。那时候静漪还只有五六岁,顽皮的很。青苔湿滑,他担心她受了惊吓掉下去,屏住呼吸看着她一步一步往上……原来是追一只花脸的猫咪。很小的小猫咪,茸毛未退,也是爬两步,回头看一眼静漪,好像跟静漪在玩捉迷藏。

他倒被那幅景象给迷住了似的,只管看。

不知道帔姨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她惊叫“漪儿,小心”!

其实她不叫还好,那一叫,静漪脚下一滑,翻身从假山上滚了下来,直接便落入了水里去。

他立即脱了鞋子,纵身入水,朝着静漪扑腾的地方游过去。岸上帔姨等人焦急的叫着什么,他听不清楚,只看着眼前那一点白色的小衫子,在碧水窝子里浮着,小小的手臂张着,一沉一浮……他终于将静漪抓在了手里。

家仆纷纷跳下来帮忙,他费力的把静漪托上了岸。

看着帔姨抱着静漪在怀里,显然是吓坏了,静漪却只是咳着……事后帔姨有好久都不准静漪乱跑,还让看妈寸步不离的跟着静漪。那只花脸的小猫,一养就是十来年,直到老死……

“三哥。”静漪换好了出门的衣服。

也就是月白色的短衫,黑色的裙子,白色的丝袜,黑色的系带漆皮鞋,手臂上搭着一件黑色的开司米薄毛衣,拎了一个小巧的手袋。

这么清爽的打扮起来,就是漂漂亮亮的一个女学生。

只是有些瘦弱,显得难禁风雨。

之忱说了声:“走。”

车子已经按照之忱的吩咐停在二门外。

“去今雨轩。”之忱上了车,说。

车子晃晃悠悠的开出了程府。

出大门的时候,门口当值的家丁特地过来问候他们。见到静漪在车上,特别又给十小姐请安、问十小姐这是去哪里?

司机代答了。

等车子开出大门,之忱倒笑了,看看静漪,道:“日后要往外跑,就更难了。”

静漪咳嗽起来。

咳的两颊通红。手帕按住嘴巴,喘了好一会儿,她才说:“三哥,我这个人,微不足道。我知道,不管是程家,还是陶家,看我,都不是一个‘看’……三哥看的该比我清楚。”她说着,将毛衣穿上。

之忱沉默着,说:“我清楚。”

“谢谢你,三哥。”静漪笑了笑。她并不能从三哥那里得到更多的话了,况且三哥也不是那样的人。她也不能指望任何人能挑战父亲的权威而且还能完胜。但是三哥毕竟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她说:“三哥,你要娶个喜欢的女子。像从前的三嫂,多么好。”

她望着车窗外,不去看三哥——下雨天,石板路上湿湿滑滑的。车子开的不快。擎着油纸伞的行人、拉着黄包车的车夫……冒着雨在路上行走的衣衫褴褛的人,路边店铺里叫卖的伙计,偶尔有一辆汽车经过。

司机把车停在今雨轩门前。还没下车,之忱就看到今雨轩门前戒备森严。他禁不住就皱了下眉。

静漪并没有发觉什么异常,但她看到今雨轩门口东西两侧各有荷枪的卫兵,“咦”了一声,低声道:“段二哥现在出门都这样的吗?”

她也略皱了皱眉。心想段贵祥当日也不过如此,怎的段奉孝摆这样的排场?

“这倒没有。”之忱说。前几次相聚,段奉孝也只是身边警卫多一些。

他让静漪一起下车。

门口的卫兵见到之忱兄妹,“咔嚓”“咔嚓”两声,站直了,没有敬军礼。

第五章 缘深缘浅的渊 (十三)

程之忱虽没有穿军装,也挺直了身子。

茶楼掌柜忙过来,称呼一声“三少爷”“十小姐”。

“今儿客人不多?”之忱问道。

这空荡荡的茶楼大厅里,除了程之忱和静漪,就是掌柜和伙计。掌柜的还好,伙计们都有些严阵以待的味道。

“段参谋长吩咐,小店特地闭门谢客半日,专门接待贵客。”掌柜的忙回答。

静漪看了眼三哥,心里觉得蹊跷,但没贸然出声媲。

程之忱也只是点点头。

“三少爷,您请上楼。”掌柜亲自带路。

“段参谋长呢?”之忱问。

掌柜的笑一下,说:“您请……段参谋长的副官刘少尉在。”显然是不便多说。

程之忱也不为难他,不再问。只是嘱咐静漪慢些走。

“三少爷。”段奉孝的副官刘长卿下楼来,见到程之忱,立刻笑着打招呼。

程之忱点点头。

待上了楼,刘长卿走到一间雅室门口,转身替他开了门,道:“等您多时了。”

“辛苦你们了。”程之忱淡淡的。

“应该的。”刘长卿立正站好,微一颔首。

之忱一点头,回头看静漪。

这个时候,刘长卿也看向站在程之忱身后的静漪。

静漪立即觉察,便跟之忱说:“三哥,我还是别处坐坐,等着你。”

之忱点头,看了刘长卿一眼。

刘长卿忙道:“我来安排。”他待程之忱迈步进了房,他关上房门,回身对静漪道:“十小姐请这边来。陈掌柜,给十小姐上好茶。”

“不必特别预备什么,照我平时用的上就行。刘副官您请便。”静漪自管寻了间雅室,走进去。

刘长卿见她如此,悄悄的退下来,对陈掌柜说:“好好伺候。”

“刘副官,那茶……”陈掌柜低声。

“哪儿是正经来喝茶的呢,别啰嗦,让人仔细些。出一点儿毛病,我和你,都吃不了兜着!”刘长卿挥了下手,回头看了看程之忱进去的那间雅间,房门紧闭……

这雅间内外三间,正中的这一处,珠链垂垂,圆桌上茶具齐全。

之忱走近了些,坐下来,拿起茶壶,往茶杯中浅浅的倒了一点,轻嗅,倒掉茶汤,搁住,又注了两杯。

听得到珠帘响,他纹丝不动。

“程之忱!”是咬牙切齿的娇嗔,也是恼恨不已的气愤。

之忱将手里的茶吃了两口,轻声说:“二小姐请坐。官邸里多的是栖霞山泉水泡的龙井茶,也来尝一尝玉泉山的水闷的茉莉花。”

珠链被甩开,一个身材高挑的洋装女子出现在程之忱面前,戴着薄薄的丝手套的手,挥着拍在桌上。

之忱面前的茶碗几乎跳将起来。

“二小姐?!”索雁临瞪着纹丝不动、稳如泰山的程之忱,说:“好,好啊,程之忱……二小姐?!”

她坐下来,直瞅着之忱。

“程之忱,你真狠。”索雁临红润饱满的唇间,一字一露。

“二小姐……”程之忱抬眼,看到索雁临那对美丽的眼睛里,雾气氤氲,下面的话,不禁刹住。

“你别叫我二小姐!”索雁临转开头,恨恨的。

程之忱沉默,似是叹了口气,说:“别耍小孩子脾气。”

“我没耍小孩子脾气。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耍小孩子脾气?”索雁临立即反驳。

“那你这是在做什么?”之忱问。他看着雁临,不难知道她来北平,这一下子会惊动多少人。

“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谁能说个不字给我听听。”索雁临说。

“回南京去。再不回去,长官和夫人该着急了。”之忱说。

索雁临瞪着程之忱。

“夫人已经来了三通急电。二小姐,你要难为段参谋长吗?”他并不意外索雁临出现在这里。意外的是雁临竟然动用段奉孝将他约到这里来。

绕这么大的圈子,就为了见见他。

“我不难为他,恐怕没这么容易见到你人呢。”索雁临咬着牙说,恨不得眼前这个男人咬碎了似的。

“雁临。”程之忱换了称呼。

索雁临听到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念出来,顿时百感交集似的,轻声的问:“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马上回南京去。”之忱说。

“然后呢?”索雁临追问。

“雁临,你我不止是身份差异这么简单。”

“那,我嫁给陶骧、还是嫁给白文谟,你也不在乎,是不是?”索雁临再问。

程之忱眉头微皱。

“程之忱,全天下都知道我索雁临追你追到了北平,你叫我怎么回去?”

“二小姐你点个头,北平城内所有的飞机都会为你起飞。”程之忱平静的说。

“程之忱,你混蛋!”索雁临脸色大变,呼的一下站了起来。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即门响。敲门的声音如雨点急落。

索雁临冷笑一声,说:“来的好快。”

之忱稳坐不动,说:“坐下。”

索雁临看着程之忱,也慢慢的坐了下来。随手一整洋装,腕子虚虚的搭在膝上,一瞬间,便是再端庄不过的大家闺秀的模样了。

“进来。”她说。

门“哗”的一声被推开,“二小姐,之忱。”来者是索长官侍从室主任、少将军衔的闾丘绍谦。

程之忱见是顶头上司,站了起来。

“闾丘主任。”不卑不亢的打招呼。

闾丘绍谦显然对眼下的状况十分的清楚,他的目的便是将这位骄纵的二小姐劝回南京交差,而程之忱虽是他的下属,显然在这种复杂的局面下,也不能假以辞色。

他略点头,既端了上司的架子,又不失和蔼。转而对着索雁临,颜色就更加和缓些,说:“总算见到了二小姐。二小姐,夫人请二小姐速回南京。”

“这边的事儿一完,我自然回去。”索雁临轻描淡写的说。竟然装模作样的拿起了茶碗来,抿了一口冷茶。

闾丘绍谦点头称是,“那么,绍谦只好请二小姐一同回去了。”

“你这是要绑架我么?”索雁临将茶杯掼在桌上,面沉似水。

“二小姐非要曲解绍谦的意思,绍谦也无话可说。夫人有命,绍谦还是遵从夫人之命为先。请二小姐海涵。”闾丘绍谦不卑不亢。

索雁临转瞬却又换了一副表情,“谦叔。”

“二小姐。”闾丘绍谦素知长官的掌上明珠骄纵蛮横、软硬不吃、且诡计多端,他须得小心应对。

“你给我把他带回南京,我立马儿就回去。”索雁临指着程之忱。

闾丘绍谦微笑道:“二小姐,程少校在休假。”

“那我等到他销假。”索雁临便说。

“二小姐这是在说笑话了。”

“我没说笑话。”索雁临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说。

“那,绍谦就奉陪。二小姐还没逛过北平城,不如趁这次来,逛一逛。”闾丘绍谦道。

索雁临笑出来,道:“谦叔,难怪,难怪。难怪我母亲那么信任你、父亲简直一日也离不开你。好。”

她举起手来。做出“投降”的手势,蕾丝边的丝质手套,闪着光。她站起来,走到程之忱身边,站定了,好一会儿,才抬眼看之忱。

她望着之忱的眼睛,又是好一会儿,才问道:“刚那个女子是谁?”

之忱平静的看着她,说:“我妹妹。”

“妹妹?”索雁临反问。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狐疑。她压低了声音,使接下来的话,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我不想让你在谦叔面前难办,但是并不说明今天这事就这么混过去了。之忱,我既然来了,一定要你一个答复。”

她说完,盯了之忱的眼睛,转身离开。

闾丘绍谦让卫兵护送索雁临下楼,他合上门,沉吟片刻,才说:“程少校,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程之忱说:“闾丘主任,请讲。”

闾丘绍谦背着手,踱了两步,看着程之忱。

这是他亲自选入侍从室的人。

他还能记得那次随索长官巡视军校,在一众学生兵里,一眼便看到了这个稍稍带一点儿文气的高大英俊的年轻人。毫不犹豫的爬进泥地里,扑腾了一身的泥浆;而打靶的成绩册子拿过来,他种种枪械都超出甲等,是神枪手。问到课业,则对答如流,从容不迫。且英文流利,日文精到……那一刻,他清楚的看到索长官脸上的一丝赞许之色。

第五章 缘深缘浅的渊 (十四)

回去的路上,索长官问了一句,侍从室是不是人手不太够?有几位下调作战部队了。

仿佛是不经意的提了提而已。

他下车便摇电话给军官学校的校长钱博呈,要本届毕业生的花名册。

钱校长听说他要选侍从官,即刻就说:除了程之忱,要谁都可以。

他却没明说这句话:要的就是程之忱。只是问,这是为何丫?

钱博呈说,绍谦兄,之忱非池中之物。作战部队比侍从室更适合他。你素来爱才,不要阻挡他的前程。陶系与白系都已经打过招呼想要将他招致麾下,我都没有放人。

没想到陶系和白系先下手为强,他笑着说,至于么,不过是个成绩不错的学员媲。

千军万马容易得,良将一位也难求,绍谦兄怎么会不懂这其中的利害?钱校长问他。

他自己的意思呢?他问钱校长。

意向未明。但,去作战部队是定了的。钱博呈语气十分肯定。而且语带骄傲。他说,绍谦兄,好几届毕业生没有出过这样的人才了。

他于是拍板,说:就要程之忱。

侍从室那种地方,会消磨了这个军事天才身上的锐气。钱博呈直言。并不怕得罪他这个老朋友。

他知道侍从室地位之重要、之敏感。也正因为如此,他坚持要程之忱。

钱博呈让步,说,让程之忱自己选择。

最终,程之忱还是到了作战部队。仗打的多了,之忱屡立战功,请功的名单中、颁布的嘉奖令上常有他的名字。后来,程之忱娶了钱校长的独生女,只是婚后不久;妻子病逝……索长官再次注意到程之忱,是因程之忱在索系与白系部队的一次小规模冲突中,措施得当,没有使冲突升级,从而使得两下里仍相安无事。

索长官收到报告后,只问了他一句:又是那个程之忱吗?

之后他将程之忱上调至索长官身边。名义上是侍从武官,实际上他的身份更接近于参谋,颇受索长官赏识;渐渐呈倚重之势……

闾丘绍谦看向程之忱。

之忱作为他下属已经有两年,这两年里发生过很多事,每次都让他觉得,把之忱笼络至麾下,是正确的。也许,是他后半生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判断和决定。他想,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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