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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部分

云胡不喜-第124部分

小说: 云胡不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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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漪见杜氏面容暗淡,可见是真伤了心的。她跪了下来,说:“静漪今天伤了母亲的心,向母亲请罪。母亲知道……静漪不是这个意思。”

杜氏沉吟。

“你是这个意思,我不怪罪你。不是这个意思,我反倒担心。”杜氏着,细细地看着静漪。

“多谢母亲。”静漪抬头。

“漪儿,你同你父亲说的话,我也听了些。旁的我不便插言,但你那样揣测他待你娘的心,太不该。”杜氏慢慢地数着珠子。静漪原先还有些团团的脸,瘦下去就更像宛帔。尤其这样眉宇间一团悲色,憔悴不堪的样子,就更加像……杜氏一把捏住珠串。

“母亲,我得……可以走了。”静漪说。

“至少过了头七再走。”杜氏说。

“人都不在了,这些虚礼我还要守着做什么。”静漪低声。

杜氏看着静漪眼下一片深重的阴影,叹了口气,说:“我也乏了。漪儿,就先由着你……只别忘了你娘说过什么,你又答应了她什么。你要和陶姑爷好好儿的过日子,我也就是放心了。陶姑爷是你夫婿,将来你是要和他过一辈子的。只是你须记着,你娘不在了,我还依旧是你的母亲。”

静漪咬着牙根,好半晌。

她郑重给杜氏磕了三个头。

有好一会儿,她伏在地上不动。

杜氏一时竟也没有话。

她仰起脸来,已经满脸泪痕。

她的脸肿的很。右半边脸上还有一个紫色的掌印。口鼻处有血迹没有擦净。这面孔此时难看的很。

杜氏知道她有话要说,静等她开口。

静漪说:“母亲,恕静漪不孝了……静漪还是想带我娘走。还望母亲……”

————————

亲爱的大家:

通知下明天停更一天,后天一早会补上。

第十二章 一舒一卷的画 (十七)

杜氏狠狠地将手串向静漪身上掷去,毫不犹豫地骂道:“糊涂东西!这岂是你一个女孩儿家该有的主意?就是我也没有置喙的余地。你没有听到老爷发狠的话么?你这是非要走到不可转圜的地步么?”

静漪抿着唇,俯身再拜。

她当然听到。父亲等于是将她逐出程家。

“你娘是程家的二太太,她的骨灰要入祖坟、牌位是要进祠堂的,哪有跟着你这个出嫁女到外姓人家里去的道理?你这是要造反?还是你另有主意?”杜氏目光如电,望着静漪,想要照进她心底去。

“母亲……”静漪抬头,心钝钝的疼着。

“漪儿,你可不只是你娘的女儿。你是程家的女儿,是你父亲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杜氏说。她不看静漪。此时她头疼欲裂。宛帔过世令她悲痛,连日来她也是强撑着不要露出疲态,说:“我的话,你好好琢磨下。虽说程家养女儿,不是有朝一日用得到;可是程家若是用得到那个女儿,也该是她的荣耀,不是耻辱。当日你也不是不明白,履行婚约势在必然,不然以你的性子,如何肯呢?彼一时,此一时,情势不同,道理一样。到如今不管这里面有什么,你都要咽下去。媲”

静漪听着,止不住浑身颤抖。

曾经心心念念的情人、最亲爱的母亲、纷乱复杂的过往、惦记牵挂的亲人……统统在这一刻来到她面前。在那个绝望纷扰的时刻,她背上的包袱,也给过她继续活下去的支撑。的确是她自己选的。选的时候也知道,是再也不能轻言放下……牙都要咬碎了。

杜氏轻声说:“程家是你娘的容身之所。你要带走她,是不可能的。就算你与程家决裂,也不会容许你这样做。”

静漪望着嫡母。

昏黄的灯影中,嫡母慈祥的样貌渐渐开始模糊。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或已经离她远去……她哽咽,摇头。

杜氏说:“母亲知道,你不是不懂……你既是要走,就走。”

静漪膝行,将杜氏仍在地上的手串捡起来,交到她手上去。

杜氏胖胖的手,握了手串,也握了静漪的手,拍了拍,说:“漪儿,你娘不在了,还有我。”

静漪低头。

额头触到嫡母温暖的手上。

碧玉手串的温度和嫡母手上的温度一样……她仿佛握的是母亲宛帔的手。从前她这样撒娇,母亲戳戳她的额角,镯子滑下来,在眼前晃,那是多么暖的时光……她哽住。

杜氏摸着她的头,说:“早些回去也好。在这里,我们倒彼此伤心。等缓一缓,你也想通了,也都静了心,我叫人接你回来住些日子的……”

她一贯温和的声音,说到这儿也失去了常态。

静漪低着头,一滴两滴的热乎乎的泪落在她发际。

她已不敢抬头,生怕触到了什么,自己也就溃不成军……

“母亲,还有一事……从前跟随我娘的人,还请母亲看在与我娘的情分上,善待她们。”静漪轻声说。

杜氏看了她,点头道:“程家没有苛待下人的规矩,更不是养不起这几个闲人。况且,杏庐的人,老爷日后自有安排。这个你不必担心。你……去。”

“请母亲多保重。”静漪站起来。

在出门的一刹,她回头看了眼杜氏。

杜氏挥了挥手。

她硬着心肠出了门。

“站住。”

她听见一声轻斥,是之鸾。

一回身,果然是之鸾仍在廊下。想必她在里面多久,之鸾就等了她多久。

同样等在外面的之忓过来,静漪已看出之鸾来意不善,就在她挡开之忓,被之鸾照着脸上来了一巴掌。

“七小姐自重。”之忓手快,没等之鸾第二个巴掌扇过来,他果断将静漪推开。

之鸾恨恨地瞪着他,转而对静漪道:“说你狐媚子霸道都轻了……怎么还仗着自个儿嫁进什么陶家去,连娘家都一体地轻贱了?伤父亲的心,伤母亲的心。你也不想想,没了你娘,在程家你算什么东西?没了程家给你撑腰,在陶家你可挪得动一步?不稀罕这个家,你大可以一走了之。”

静漪擦了下下巴。

手背上又沾了鲜血。

她冷漠地看了看之鸾,说:“七姐骂了解恨,就骂。反正这也是最后一次。”

之鸾盯着她,冷笑道:“你还咒上我了?”

“七姐保重。”静漪说完,疾步离开。

“小姐!”之忓追上来。

静漪抬手一挥。

之忓脚下一滞。

静漪做出的这个手势,他是再熟悉不过的……深重夜色中的程家大宅里,宽阔的石板路被电灯照着,在这最明亮的路上,十小姐程静漪衣袂被寒气压着,她的身影,渐渐远去……他还是跟上去,只是远远的,仿佛隔着山、隔着水,看一只受了伤却仍然倔强地闪动着翅膀飞翔的蝴蝶。

他终于也停下了脚步,当他看到十小姐的夫婿等在那里。

他恰好站在了树影下,尽管并不算隐蔽,也没有想要隐蔽,也恰好能看到陶骧在看到向十小姐走去时的表情……

陶骧把手套摘了,一手探到静漪的面颊上。

静漪已经疼到麻木的脸,完全感受不到他的轻触。

陶骧看到她鼻子还在流着血,让她仰了头,拿起手帕便按上去……她明明是想推开他的,最终却只扶着他的手腕,僵直地站了。

他一声不出,手腕间的力量却充满了怒气似的。

她就这样站着,满眼是天幕上缀着的细细碎碎的星,鼻端充溢着浓之又浓的血腥味,喉咙里那些想要吐出来的细细碎碎的字,更是连不成句。

“陶骧……”她按着手帕,把他的名字叫的含糊不清。

他突然靠近了她,单手扶了她的颈子,让她贴近他,低声说:“陶太太,当着人,最好还是别连名带姓的称呼你的先生。

她愣住了。







宛帔头七过后,静漪随陶骧离开北平。

程家来送他们的,是程之慎。

之慎看着静漪脸上的伤,说:“那日我是急了,不该动手打你的。”

静漪转过身去。

陶骧原本跟她站在一处,之慎一来,他很有自觉性地走到一边去了,甚至连看也不看他们。

“九哥,”静漪沉默良久,终于还是开口说话。“九哥从来都是护着我的……我有委屈,九哥又何尝没有委屈呢?”

她声音太轻,之慎听了却又觉得太重。

“像那晚,我倒不怪九哥。若是九哥能一巴掌打死我,我还得谢谢你,从此我也是一了百了……九哥听我说完。七姐厌烦我,但有一句话她总没说错。在程家,没了我娘,我什么都不是;没了程家,我在陶家,也什么都不行。”她停了停,转脸望着呆了脸的之慎,“九哥,往后做事千万稳健些。若再出差错,可没有妹妹可以嫁了……”

“小十!”之慎叫住她。

“九哥,保重。”静漪向陶骧走去。

“你等等。”之慎叫住静漪。

静漪还是停了脚步,“当时是我自己做的决定嫁人。让我重新回去选择一次,我还是会那么选。其实我也是无路可走……所谓不得已,也不过是借口。可这不是说,你们把我当个物件儿就是对的。我不是物件儿,我是人。”

之慎叹了口气。

静漪也不回头。之慎的叹息在嘈杂的环境里,清晰可辨。

“小十,有些事,不该我来说。你怨我也好,怨三哥也好,怨父亲也好,我没什么可替自己、替他们辩解的。但是有一样,我一定要告诉你。父亲差点没有能够赶上同帔姨见最后一面,是因为他赶着去了天津。帔姨病危,父亲一周内三赴天津,都是为了能够见到冯老先生,也就是你的外祖父……”之慎说。

静漪迈步便走。

她走的很快。

陶骧看到她向他走来,转了下身。陶骧扶了静漪一下,让她上车。他对之慎点头致意。

之慎向他走过来。

离开车时间还早,两人站在月台上,静默了半晌,之慎将手中的一个织锦盒交给陶骧,说:“这个交给静漪。她明白这是什么。”

陶骧将织锦盒接了。

“上车。到兰州之后,记得报平安。”之慎说。

“好。”陶骧没有说别的,尽管看得出来,之慎目光中诸多担忧。他只是伸出手来,和之慎握在一处。

“拜托你了。”之慎又说。他望着陶骧,补充道:“照顾好小十。你要让她受委屈,我这个做哥哥的,可不答应。”

陶骧戴上手套。

之慎后退了两步,看着陶骧上了车。

第十二章 一舒一卷的画 (十八)

列车员将车门关好,陶骧对着月台上的之慎挥挥手。

火车启动,之慎跟着火车,沿月台走了很远。

火车渐渐远去。

他站下了……

火车一开,静漪便闭上了眼。

车厢里有轻风,吹在脸上,渐渐觉得凉媲。

身上覆上了暖又轻的裘皮毯子,内里的丝绸顺滑地贴着她的手背,像温柔的抚触……她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

陶骧坐在对面,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运笔如风,桌子上一摊书报文件……被她这样看,他眼皮也不抬一下。稍后敲了敲包厢门,将他手上的一摞文件都交给了岑高英。回来依旧坐下,望了她一眼。

静漪侧转了脸,望着窗外。

她那留着青紫掌印的半边脸,正对了他。

火车鸣笛,呜呜作响。

她总觉得,火车的鸣笛是像极了呜咽……

车厢猛烈的晃了一下,呜咽被噎住了。

陶骧把身边那个织锦盒放到她面前,说:“这是九哥让转交给你的。”

长方形的一个织锦盒,姜黄色底子,浅浅的纹路,是盛开的菊花纹样。有些老旧,象牙扣绊上已经生了细纹……静漪胸口闷闷的,像有什么在捶打。颈子上挂着的那块玉,也随着火车轻微的震颤,在她颈间滑动……她打开那象牙扣绊,掀开来,盒子里是两本薄薄的画册,装帧一模一样。其中一本多了两篇台阁体书写的诗词。字迹丰润端庄、雍容有度。她看着落款,手止不住地颤抖……她将册页放回织锦盒中。一双手按在锦盒上,仿佛把什么一并封在了里头。

静漪将毯子拉高些,身子却不住地往下沉,头脸就被蒙住了。就像只受惊的小兽似的,缩在自以为安全的角落里,好久都不动一下。

陶骧站起来,将窗帘拉好,车厢里完全暗了。

他把厢顶的煤气灯拧亮了,看了看她——似乎瑟缩地更小了似的——他弯身将裘皮的一角掀开。

静漪抬手遮眼。她面孔汗湿。

陶骧拨开她的手,看了她一会儿,沉声问道:“你要这样作践自己到什么时候?是不是帔姨走了,你要跟着走才算尽了孝?”

静漪就仿佛心口被猛扎了一刀似的,眼前几乎能看到喷溅的鲜血。

陶骧看清她几乎想要把自己撕碎了似的的眼神,镇定地、沉稳地说:“谁也替不了你伤心,我倒也不想管你,难道你就一味这样下去?”

静漪冷的发抖。

这车厢里简直一丝暖气也没有。

陶骧深沉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象牙白色的光洁的额头上,潮湿了的刘海纷乱着。他替她将刘海拂到一旁,发际的胭脂痣跃入眼中。他的手指在那里一顿。

静漪定定地瞅着他,额头上那一点,暖暖的,散开来。

片刻而已,他收回手,正要走开,她却握住了他的手。

陶骧愣了下,静漪的手很凉。

他看看她,说:“我出去抽支烟。”

他抽手转身,还没有走,静漪起来迅速地从背后抱住了他。

静漪全身都在发颤。她急切地需要一个附着物,好让自己不那么颤抖,颤抖的仿佛下一秒她就会化为齑粉……虽然化为齑粉也好,她就不用再这么痛苦了。

陶骧转回身来,抬手托住了她的下巴。

拇指处硬硬的茧子将她柔腻的下巴磨的疼起来。她向后一躲,他的手便落了空,停在那里,定了格。就在他发愣的一瞬,她的手臂勾住他的颈子,干裂的嘴唇印在了他的唇上……她清凉的呼吸和冰冷的唇同时袭来,让他猛然间意识到,她这是要做什么。

陶骧将她推开了。

推的有点狠,静漪跌回去,撞在座椅上。

她撑了下椅背。凉凉的牛皮湿漉漉的,是手心里的冷汗在作祟……她转头看了陶骧,静默地。

陶骧往后退了一步,将车厢门锁了,回身将她猛的抱起来,推抵到壁上。

比起他上一回将她抱在怀里,她似乎又轻薄了很多,柔软的新生出来的叶子似的,还覆着细细的一层茸毛,简直手掌一搓,她的人就只剩下一抹微绿在掌间……而她踩在他的脚上,挪不得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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