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夜话-第2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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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陛下说的是,臣妾虽然没见过小林大人的本事,但是道听途说嘛,多多少少也有所耳闻些。只是……他到底是个文官,这一点臣妾倒是有些不放心,暗卫是皇上精心挑选出来的个中好手,人人都可以在千军万马中以一敌百,若是叫林大人出面统帅……只怕不能服众吧。”
林致远心中嗤笑,血滴子,不过是皇上杀人的黑手,他根本不屑。
长公主没有错过林致远刻意流露出来的不屑,又气又恼:“怎么,林大人这是对本宫的话不以为然?”
皇帝和长公主的感情很好,他不止一次的说过,在他的面前,长公主不必用谦称,但是这位皇室里极具地位的女性从来都是恭恭敬敬的对待已经即位登基的皇弟。
今天这样在皇帝面前直呼“本宫”,确实是少见。
皇帝饶有兴致的看着长姐和小辈们之间的摩擦,打从自己瘫痪以来,他都快记不得在这个黑洞洞的养心殿里呆了多久。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太医,宫女,宦官……却没几个真正的关心自己的生死,或者说从不是发自内心,他的儿子们要么盼着自己早早投胎,要么心惊胆战,怕没给他们留下半点好处就先走一步。
皇帝真心能信赖的人不多,这也是为何他急于提拔新生力量的缘故。
皇帝早就在暗中观察着东源霍家,尤其是霍哲渊,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在老雍王死后,皇帝会想尽办法将霍哲渊弄回京城,然后将其训练成只效忠自己的忠仆。
而林致远是个小小的意外。
他现在有些动摇,或者将血滴子交给林致远更稳妥些。
“谨瑜,你有何见解?”皇帝问道。
霍哲渊和曲君昊看向林致远的眼神充满了复杂之色。
林致远沉思一番,道:“万岁,臣与雍王虽说是术业有专攻,但是忠君之心并无二般。长公主殿下对臣有些猜疑,小臣全然理解,不过……”林致远拖长了字音,“保护皇上,光靠腿脚功夫可不够,臣虽不才,但愿与雍王殿下一较高下,分担陛下隐忧。”
“好大的口气,”长公主腾地站起身,“不知道林大人打算如何比试?难道看谁写的一手锦绣文章?若真是这样,也不用比较,干脆直接叫皇上判你为胜就好了。”
皇帝笑道:“若真是比文章,哲渊啊,你可是先输一筹,谨瑜的文笔连朕的恩师也要夸赞,三元及第,并非浪得虚名。”
雍王拳头紧握了一下,随即想到这里不是东源的雍王府,忙释放了掌心,笑道:“臣还有自知之明,愿意服输。”
“雍王殿下,”这是林致远首次正面与霍哲渊交锋,他语气平缓,不见半分紧张:“听说雍王殿下有一口宝剑名曰昆吾,乃是周穆王时西戎献,链钢,长欠有咫,用之切玉如泥。致远心生仰慕,望雍王殿下能予赐教。”
长公主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林小子不是头脑发热,随意说胡话呢吧?与雍王比剑?她忙低声问身边的爱子:“昆吾是什么?”
曲君昊目不斜视,头稍微一偏,与母亲说道:“上古名剑,霍家的传世之宝。”
长公主心稍定,既然是传世之宝,想必不同凡响。
长公主刚这么想,忽然觉得不对劲儿。林致远能说出昆吾剑的名字,还坚持与雍王交手,难不成他手里有更厉害的兵器?
这边雍王千岁也被林致远无谓的精神弄的莫名其妙,他快速的回想江湖中有哪些名剑是昆吾的对手。
思来想去,终究是毫无头绪。
霍哲渊越看林致远越觉得此人深不可测,明明是言笑靥靥的一张脸,但是嘴角却透着狡诈与奸猾,还有……莫名的自信。
霍哲渊忙稳住了心神,不行,血滴子的统领位置一直定然要弄到手,否则那五万兵符送的就太可惜了。
霍哲渊笑道:“陛下,您看……”
皇帝沉吟道:“刀剑无情,但是不叫你们比拼,朕又难以取舍,既这样,三日后,你们就在无极殿比武,届时文武百官同来观台,胜者为朕所重用。”
长公主高声道:“陛下。”
皇上一摆手,示意长公主不必再多言:“朕心意已定,届时,寡人将亲自督战,你二人要尽心竭力,以武会友,切忌不可意气用事。”
大殿外守候的解女官倒吸了一口冷气,一旁伺候的小宫女奇道:“姑姑,你怎么了?”
解女官忙扶住额头,故作镇定道:“无事,只是被风吹到,有些头痛罢了。”
小宫女将信将疑的转回了头,继续自己的差事。
解女官悄悄松了一口气,她方才以内力向殿中窥探:皇上也真是的,这样大的事儿也没个先前的预兆。无极殿是太祖皇帝观武的场所,可容纳数百人。开国初年,朝中尚武,那些老将军大多与太祖皇帝是患难之交,太祖皇帝为了提携晚辈,也常叫青年才俊到宫中献艺,以待提拔。
可惜……纨绔子弟就是纨绔子弟,扶不起来。时间一久,能进殿比武的少了勋贵子弟,更多的是从军营底部一层一层选拔出来的精壮人才。
天朝历代皇帝继承了太祖皇帝的喜好,这项优秀传统也随之继承了下来。
解女官不明白,皇帝已经避世了这许久,为何突然就要出现在众人面前,而且极为高调。宣文武百官观战,陛下亲自督战,分明就是想借雍王和林大人的比斗摧毁外界的谣言。
解女官望向远处广宁宫的方向,不知道皇后娘娘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会有何感想……
恰此时此刻,广宁宫里皇后娘娘正逗着不足岁的小儿子玩闹,小皇子咯咯咯笑得畅怀,肉呼呼的小手不断向自己母后的身上“招呼”,小脚胡乱的踢腾,就是不肯安分。
皇后娘娘的心腹姜公公笑道:“小皇子可真是有劲儿,将来大了定是个文武全才。”
皇后听罢,收起刚刚的笑容,将小皇子高高的举起,叹道:“将来,谁知道这孩子有没有将来,只怕他为了躲避哥哥们的追杀、猜忌,不得不做个庸才,至少先把命保住。”
姜公公一阵心酸:“看娘娘说的,小皇子福缘深着呢,娘娘有皇子傍身,还怕什么。”
皇后怔怔的看着白胖白胖的小儿子,白皙的手摸上了孩子的脸颊,白嫩的犹如剥了壳的鸡蛋,这孩子……
皇后只要一想到儿子将来要被人压制在下面,便陡升怒意,不,她决不能叫三皇子即位,就算皇上瘫了,也要乖乖的坐在金銮殿上听政临朝,至少,要等小皇子长大成人,有了足够的实力和他的哥哥们一较高下。
而现在,她,母仪天下的皇后,所能依靠的就只有她的丈夫,当今万岁,皇上还在,皇后还在,他的儿子就还是嫡子。
时间总是如白驹过隙,流逝的飞快,十几年后,当荀家的希望长大后,他们也就有了真正能与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一较高下的资本。
“娘娘,”外面噔噔噔跑进来个小黄门,喘着粗气道:“娘娘,养心殿传来消息,陛下于三日后在太极殿观武,请满朝文武同去。”
皇后半晌没回过神来,待明白了小黄门的意思,惊喜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你慢慢说一遍。”
“奴才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只是听说今日见驾的是长公主和雍王千岁。”
“那比武的是?”
“是雍王千岁和林大人。”
皇后大笑:“这个林致远,果真没教我失望。”
姜公公小心翼翼道:“娘娘,你说……林大人能成吗?他可是个文官,那雍王千岁到底是浴血过沙场的。”
皇后一声冷笑:“若林致远是个绣花枕头,他也就不配和我讲条件。你派人去与林致远捎话,叫他一定竭尽全力,若是不能顺利接受血滴子……”皇后手上的力道失去了控制,小皇子当即哇哇大哭起来。
皇后低头俯视着命根子似的皇子,眼中充满着野心勃勃。
第368章 御花园君臣诉肺腑
皇后轻轻的将小皇子交给乳娘,屏退了众人,只留下一个姜公公和心腹宫女。
“这次幽州之行,是本宫算计错了,叫国舅错失了升迁的良机,反倒是便宜了林致远。”皇后一提到这个就满心的无奈,她低估了皇上的身体状况,也小瞧了丈夫对幽州、对羌夷志在必得的信念。
姜公公忙道:“娘娘不必自责,国舅爷自己也说过,他回京全是为了大局考量,老侯爷不是也来信写明,国舅爷行事沉稳,叫娘娘万事先与舅爷商量。”
皇后由着心腹宫女扶到凤座上,“话虽这样讲,但是林致远到底是占了大便宜,你们想,他一个文官,凭什么和雍王去挣那个位子,皇上最早就属意雍王,凭空出来个林致远,要是二哥不听本宫的急诏,肯多在幽州多留几日,这样的美差,三日后的比武也轮不到林致远。”
荀家将二公子荀晟睿派到京城,一来是借此消磨长子与次子之间的内争,二来,荀家也有意与众多世家争抢一席之地。
可惜,荀晟睿时运不济,成就了一个林致远,自己却消失在了官场的洪流中,并未脱颖而出。
姜公公道:“林大人上位也好,雍王上位也罢,咱们只管看热闹,若果是前者,咱们自然皆大欢喜,如若是后者……”姜公公瞄着皇后娘娘的脸色,赔笑道:“若是后者,娘娘也别往心里去,咱们将来还有地方要仰仗林大人呢。”
皇后睨了一眼姜公公:“林致远许了你多少的好处,值当你这样为他说好话?”
姜公公冷汗唰的就流了下来:“娘娘明鉴,林大人与奴才无亲无故,奴才又不是个贪财的人,说这些话全是为了娘娘着想。娘娘那日在御花园言辞……重了些,奴才就怕适得其反,林大人不但不愿帮衬娘娘,反而投靠了三皇子一脉。”
那心腹宫女一早收了林致远的好处,心中又有几分的爱慕,忙为其说好话,打边鼓:“娘娘想啊,这男人的情谊能有几分的准头,林家的小姐又不是林大人嫡亲的妹子,顶多是个堂妹,听说,当年林家长辈们之间的嫡庶之争在整个江南都是出了名的,可保不准林大人弃卒保车。”
姜公公见皇后娘娘有几分的意动,忙笑道:“娘娘,既然威压不行,咱们何不试试怀柔?”
“哦?你说。”
“当日娘娘对林大人发了狠话,也是听说了林大人心疼妹妹的好名声,可娘娘想啊,万一林大人就是冲着扬名才善待堂妹……那咱们何不锦上添花?”
姜公公的话,皇后多半都是信服的,于是正襟危坐:“怎么个锦上添花的法子?”
“三日后的无极殿比武是件大事,皇上有心在文武百官面前露露脸,娘娘索性面圣,请百官家眷一同观战,毕竟……宫里面也需要点‘喜庆’不是?娘娘不能总叫三皇子出风头。”
这话正说到皇后的心坎里去了,这段日子,三皇子犹如新君临朝,将皇宫上上下下把持的滴水不漏。皇上又防着自己,一开始是变相的软禁,现在明明已经无大碍了,可依旧不准自己掌权,后宫都由几个小辈把持。
皇后笑道:“还是姜公公足智多谋。既这样,晚膳前本宫便去皇上那里请旨。”
养心殿中,长公主和雍王等人陪着皇上用过了午膳,纷纷起身告辞,万岁却将林致远单独留了下来。
解女官命人抬了一顶四面无遮的软轿,身后跟着十来个禁宫护卫,众人一路伴着皇上去了御花园。
沿途不见半个人影,侍卫们不敢张口说话,偌大的御花园里显得极为安静,满院子只听见皇上与林致远的交谈声。
“谨瑜啊,听说,元妃娘娘家的园子修的甚为奢华,比朕的这个御花园如何?”
林致远笑道:“自然是不能相提并论,陛下的皇家园林处处彰显威仪,一草一木乃是天地间的灵赐,大气十足。反观贾家的大观园,并不是说其不好,而是多了江南的韵致,一个天南一个海北,各有千秋。”林致远试探的又道:“就好像一只手,五根指头各有参差,但是少了哪一个都不行,哪一个都有其大用处。”
皇帝命人将软轿停在一处迎风的凉亭里,对面放眼望去是无尽的荷塘,叶子在这个时节异常的繁茂,接天莲叶,满是翠色。因为是要出莲藕的缘故,塘里大部分都是白色的荷花,有些荷花挺立在荷叶上方,亭亭玉立,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意思,另有些藏在荷叶下,开得妖艳,妩媚,大抵皇帝们宠爱的妃子中就有几个这样神似的。
皇帝的心神似乎被林致远的话吸引住,又好像看迷了塘心点缀似的几多火红睡莲,将近有一刻钟的功夫,凉亭里只闻风声水声,未有人语。
解女官频频向林致远使眼色,林致远无奈,只得又道:“陛下,此处风大,不如……”
沉默已久的皇帝却岔开了林致远的好意:“朕有心护住十根手指,可是到头来却发现,唉,身不由己。”
林致远笑道:“陛下现在修养好龙体,万事莫忧,臣料想,天大的难关都能扛过去。”他心里却嘀咕道:身不由己?还不是您老人家偏心过甚,过于宠溺先冷贵妃的儿子,余下的两位皇子不服气,就算将来有了萧墙之祸,那皇帝老爷子您在天上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怨不得别人。
皇帝听了林致远的话,轻轻拍打着自己的两腿,依旧是没有感知,“朕老了,想的也多,当年帮先帝打理朝政,遇上过多少棘手的事,那年黄河决口,朕要亲自去监察汛情,多少人出面拦着,几位老尚书大人抱着朕不肯叫朕出城。朕也明白什么叫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然,少年的血气方刚却不容朕退缩。”
皇帝的眼光里闪过一丝迷离,他犹记得那时自己暗中训练的血滴子杀了多少忠顺王派出的走狗。
鲜血几乎染红了堤坝,自己能安然回京,血滴子功不可没。这也是他为何急于寻找下任首领的原因。
林致远由着皇帝闷声回忆,心中却慨叹,一代帝王,终究也是个人,七情六欲一样也少不了,但愿这位别学秦皇汉武,想弄个什么回春长寿的方子,长长久久的统治天下,其实是满足自己不服老的奢望。
“谨瑜,朕叫你与雍王对决,你可有怨言?”
林致远回过神来,忙道:“臣感激陛下的提拔还来不及,如何有怨言二字。”
皇帝点头笑道:“朕自然不会埋没了你这个人才,若取胜雍王,朕与你立约五年,五年之后,朕便将通政使的位置留给你,如何?”
林致远要是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