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医煞(GL)-第1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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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尘儿在听到男子的话时眼底神色晃了晃,紧抿着唇点了点头。
“她也走了。”男子并不知晓兰儿与苏尘儿的关系,因此放心地舒了口气道,“幸好离开了,否则也不知会不会有人再受害。方才大堂的景象……简直可怖如人间地狱。”
苏尘儿垂在身侧的手被衣袖罩着,已攥得有些泛白。
男子见苏尘儿忽然不说话了,疑惑道:“苏姑娘?”
苏尘儿听到男子唤她,这才抬起头来:“她可是与华姑娘一道离开的白虎堂?”
“那时我不在,只是之后听人提及,华姑娘与那个人都走了。说起来好像是差不多的时段,许是一起走的罢。”男子说着,似想到了什么,又道,“那人身上似是中了毒才会如此。我见方才神医堂堂主也被白堂主请了过来,想必与华姑娘一同来为对方医治的。哎,要我说,如何能医得好呢,都成那个样子了……”
话至一半,男子忽然感到身上起了些许寒意,连忙顿住了话头,正对上苏尘儿幽邃的目光,心里一惊,不再说话。
苏尘儿不再理会男子,毫不犹豫地转身往神医堂的方向走去。
只是一颗心,却在男子的话语里,一直往下落去。
她并不会自欺欺人,在此之前,便也想到了这些。就算华以沫将兰儿身上的毒解了,可是之后呢?兰儿还这样年轻,在之后的几十年来,难道就要顶着那样一张脸生存吗?这样……对她不公平。也太痛苦。
可是,即便是不公平。自己竟也没有丝毫办法。
这些,她能想到,华以沫自然也能想到。
而以华以沫的性格,会选择怎么做,似乎并不难预料。
想到这,苏尘儿的脚步愈发加快了些。眼底敛了阴云沉沉,挥散不去。
天逸没有想到苏尘儿寻来得这么快。
他方回神医堂不过一个多时辰,正忙着按着华以沫的单子取草药,便有人来报,说苏姑娘在神医堂外等候。
天逸第一反应是让人回禀说自己不在。不过一想到苏尘儿并非这般好糊弄,若是让她戳穿了,自己实在是未见面已心虚,更是对自己不利。
念及此,天逸只能纠结着神色,让手下把苏尘儿请了进来。
苏尘儿迈入前堂时,天逸已经率先坐在了椅子上,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意,朝苏尘儿伸了伸手示意:“苏姑娘光临寒舍,不甚荣幸。请坐。”
苏尘儿的视线淡淡地瞥过来,没有说什么,缓缓坐了下来。
天逸只觉得那一眼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竟冷硬得很,当下连忙稳了自己的心神,自以为平静从容地开了口:“不知苏姑娘过来神医堂,所为何事?”
“我方才去了白虎堂,听闻之前天先生也被白堂主唤去过。”苏尘儿沉吟了会,视线在天逸脸上打量了一圈,目光通透如明镜。
天逸料到苏尘儿会这般问,按之前琢磨好的话语道:“的确有此事。不过在下学识浅薄,不如华姑娘,因此其实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是么?”苏尘儿淡淡地扬了扬尾音,“那不知天先生可知晓华以沫人在哪里?”
天逸面色如常地摇了摇头:“这倒不知。我很早就回来了。”
苏尘儿闻言,静默了会,目光望得天逸有些发虚。
片刻后,苏尘儿忽然开了口:“华以沫身上草药并不多,若是要替兰儿解毒,想必免不了要些草药。在噬血楼,自是找神医堂最为合适。天先生以为呢?”
天逸听到苏尘儿的话,额头有些虚汗冒出来,总觉得眼前的苏尘儿今有些逼迫模样,一时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苏尘儿望着天逸的神色,愈发确定了心中所想,肯定道:“看样子,她已经将药方给予天先生了。”
天逸为难地点下了头。
“既如此,”苏尘儿敛了眉,目光有些沉,“天先生怎会不知她在哪里?这草药天先生不去送,难道还能自己跑过去么?”
“这……”天逸的脸色很是纠结,放弃了抵抗,坦然道,“苏姑娘,别再为难我了。我也有苦衷啊。”
苏尘儿似是并不意外天逸的反应,闻言只是淡淡道:“天先生是明白人。兰儿因我才如此命途多舛,落了余生凄凉苦楚。而若是连我都放弃了她,你可知对于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天逸听到苏尘儿的话,脸上神色一点点平缓下来,面色露了不忍。他叹了口气,忽道:“其实华姑娘也是为你着想。就算你没有放弃她,也无法真正地帮助她,只能彼此负担罢了。在此之前,不如不见的好。”
房间里有片刻的沉寂。
苏尘儿忽然移开了视线,愈发抿紧了唇,神色有些克制模样。半晌,她才低声道:“就算如此,也不应该让兰儿一个人去承担。她已经够苦了。”
天逸的目光在苏尘儿的话里微微摇曳了下。
苏尘儿言罢,抬起头来,直直地望向天逸:“天先生,告诉我兰儿在哪里,我要见她。”
如同僵持的两方,彼此视线并不相让,各自浸透坚持。
直到天逸溃败般地再次叹出一口气来:“我知道了。”
☆、209水落石出(四)
正值冬日;西边的林子里的枯黄落叶积了厚厚一层,脚踩在上面,簌簌声不断。静谧里有风穿梭而过,将枯枝摇晃得厉害,如同呜咽之泣。
苏尘儿低垂着眸,步伐有些匆忙;那张精致的脸上却似结了一层淡淡的霜雾,映衬着背后一整片冬日寒风;显得愈发清寂。
约莫走出百米,天逸提及的那个壁洞便在草木遮掩下显露出些许轮廓。苏尘儿脚步一顿;已拨开枯草,迈入了石洞。
石洞外窄里宽,洞里似带着海风的腥咸湿润。苏尘儿的脚步声落在地上;很快在洞穴里回荡出声响。
行走不过一会,苏尘儿拐过一个弯,眼前就豁然开朗起来。
而映入眼帘的,正是华以沫望过来的沉默视线。
苏尘儿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坐在石桌旁的华以沫,一触即收,目光很快扫过整个石室。随即眼底神色微微一凝。
“不用找了。”华以沫的声音响起,平静似水,“她不在。”
苏尘儿的目光终于再次回到了华以沫的身上,忍耐下心底的不安,出声问道。
“兰儿人呢?”
华以沫从石椅上缓缓直起身来,望着不远处的苏尘儿,缓缓道:“走了。”
苏尘儿垂在身侧的手在听到这个答案的一瞬间猛地攥了紧,脸上线条也有些冷凝起来:“什么意思?”
华以沫无谓地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看不明意味的笑容,垂下的眸中神色有些复杂:“天逸果然还是告诉你了。他是不是说,我在这里为兰儿医治?”说着,华以沫摇了摇头,“我让他寻草药的确是没有错。不过也想到了尘儿必定有法子让天逸透露这里的位置。只是就算是他也不知晓我到底要做什么。”她的话语一顿,抬眼定定地望向苏尘儿,“我已经让兰儿离开了噬血楼。”
苏尘儿闻言,眸中神采被扯得一阵晃荡,连呼吸都乱了几分。向来平静的语气也有些冷下来:“华以沫,你可知你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华以沫闻言,静默了片刻,望向苏尘儿的目光有些深:“我如何不知?可是我也想过如果将她留下的后果是什么。”顿了顿,华以沫的语气稍稍放软了些,“尘儿,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我将她的情况如实告诉她了,这是她自己想要走的路,她不愿将这份伤痛带入之后的漫长余生里。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我们应该尊重她的选择。”
苏尘儿没有说话,只是咬着唇一眨不眨地望着华以沫,眼底似起了寒雾,染得眉眼都快结出霜花。
华以沫却只是叹了口气,往苏尘儿方向走了一步:“尘儿,我知道你为这一切而觉得愧疚不安。但就算如此,你也不得不承认,她的选择并无可厚非,甚至对于彼此都是最好的。”
“呵,最好么?”苏尘儿垂眸,低低自语了句,语气有些淡淡嘲讽,“不过都是为了成全我一个人罢了。不管是你还是兰儿,都不过是因为我而已。”苏尘儿的眼睛缓缓阖了起来,睫毛有些轻颤,“她一个人千里迢迢赶来,也不知历经了什么磨难,所为不过是通知我阮家堡要来寻我麻烦,怕我受了委屈。如今找到了我,却又要她一个人独自吞咽我所遗留的给她的苦果。这算什么无可厚非……我又哪里值得?”
微弱光线里,苏尘儿纤弱的肩有些耷拉下来,柔婉如风中摇晃的花苞。
“尘儿……”
华以沫见苏尘儿这般模样,心底一疼,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要将人拥入怀里。只是脚方落地,苏尘儿已忽然睁开了眼,往后退了一步。
“不要过来。”苏尘儿的声音有些疲累,她抬头望向华以沫,漆黑的瞳孔幽邃凄寒,“你即便是为了我好,也万万不该如此。我不信你猜不到若是将真相告知兰儿后,失去了希望的她会选择离开。其实你也不过是为了让她不再拖累于我,是不是?”说到这,苏尘儿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激荡,一字一句道,“只是华以沫,你如何忍心这样对待为我一心着想的兰儿?你又是否想过,这样的好,我是不是想去接受?”
这一次,华以沫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偏开了视线。
苏尘儿抿紧的唇有些苍白,她的目光却愈发复杂,近乎叹息般地启唇道:“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言罢,苏尘儿转过身子,快步低着头往外走去。在华以沫的目光里,消失在了石洞中。
天渐渐黑了下来。
在夜幕笼罩里,一个身形纤瘦的人影脚步趔趄地行走在路上。寒风将那身新换上的崭新淡蓝绣花衣衫吹得鼓起,一侧贴在身上,勾勒出衣衫主人枯瘦的线条,如同在寒风里摇摇欲坠。而人影的一头青丝也被吹得遮了大半张脸,几乎有些看不分明。
此处已是噬血楼外。
兰儿的神思有些恍惚,只知一路疾行。冰凉的手脚没有一丝温度。她的脑海里似乎还浮现着之前华以沫在石洞里对她说的话。
“你若希望,我大可以费些周章为你治好身体里的毒。你被挑断的手经脚经,我也能让它恢复。只是在此之前,我并不愿做无用之事,我须得让你知道,你这一身残破容貌,以及被废去的武功,纵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你也无法再回到中毒前的生活。你必须准备接受世人愚昧的看待,你会被嫌恶,会被孤立,也会被唾弃。这一切,你可能承担?若不能,我救了你也是白救。你愿意为尘儿牺牲至此,我很是感激,但我仍是想要说一句,你该清楚你所选的路会有什么样的影响。我今日告知你这一切,必定会伤了尘儿的心。但是你有权利对自己选择。救还是不救,你要自己决定。”
果然……再也无法回到以前的生活了吗?
这一路跋涉而来,不让自己在途中死去,只存了见到小姐的心思。然而等真的到了噬血楼,历经了那些陌生人恶毒的话语与鄙夷的眼神,她才恍恍然然里明白,自己的生命已艰辛到如何程度。这样的她,又有什么值得活下去的必要?又如何有那样的勇气,去面对所有人的恶意。
兰儿的唇角浮现一抹苦笑,整张脸都在这个笑容里有些扭曲起来。
终究,终究还是被彻头彻尾地抛弃了啊。
有模糊的意识涌上来,伴随着那些时日的苦痛,如同人间地狱般让人不愿回想。
然而在这一刻,兰儿还是想起来了。
那样漫长到似乎看不到尽头的日子,她日夜被困缚于一个盛满浓稠墨绿色的浴桶里,寒气蚀骨,气味刺鼻。而她僵硬的身上则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指盖大小的虫子,一点点爬过曾经光裸亮丽的肌肤。身子疼得难受,她无法动弹分毫,只能眼睁睁望着自己的身体成为虫子的战场。在心神的崩溃边缘,她昏去又醒来,漆黑的屋子里没有一丝光,心里的绝望层层叠叠弥漫开来。
只是,她没想到原来那样忍耐的绝望,也能轻易被世人的目光言语所轻易击垮。那是比密集的虫子还要令人恐惧的东西。
风茜的话语如诅咒般在耳边回响,像是一个黑暗恶毒的箴言。
“你以为你牺牲的一切都有回报吗?真是天真得可笑。你为苏尘儿做了这么多,可是你自己呢?你赔上的东西呢?不怕告诉你,莲儿已经死了。她死的时候,你们的小姐在哪里?你被这般对待的时候,你们的小姐又在哪里?你将自己年轻的希望都为了苏尘儿葬送,得到的又是什么?你知道你们小姐和鬼医在一起了吗?她连这些亲密之事都不会和你们讲。你将苏尘儿视作天视作地,她却可以轻易抛弃阮家堡抛弃你们选择离开。你以为真的值得吗?你以为那真的是你要的吗?呵,别把自己看得太重,可怜的兰儿,你终究会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挥散不去的声音在她的身体里横冲直撞,有什么东西在翻涌。兰儿只觉得头一阵一阵地疼,尤其是眼角,鼓胀得似乎下一刻就会破裂开来。她的脚步越来越沉,也越来越缓。
她自己看不到,她苍白的脸诡异得泛起青色,眼睛却赤红如血。
下一瞬,兰儿只觉得脑中有什么东西猛地炸裂开来,随即意识就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她的身子软软地倒下去,溅起一片尘土。
而另一边,自从兰儿离开之后,华以沫与苏尘儿都没有再说过话。苏尘儿面无表情的脸色冷得很。华以沫几次欲开口,最后却还是沉默下来,只是眉眼间的戾气,也随着沉默而显得有些盛。
直到一日她帮冷千影调完气血后回来,撞见有人来找苏尘儿。
这人她并不陌生,只是时日一久,几乎要忘记噬血楼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在。
对方正是噬血楼蓝堂主,莫平怀。
彼时,莫平怀正从苏尘儿的房间跨出门来,方走了几步,抬头望见迎面而来的华以沫,一时也有些怔住,下意识地顿了顿脚步。
他对华以沫可没什么好印象,只是碍于对方救了冷千影和楼主,脸上还是扬了扬客气的笑容,但很快在华以沫冰冷的视线里尴尬地凝结起来。
“你来作甚?”华以沫的语气冷淡。
莫平怀不愿与华以沫起争执,缓了语气道:“华姑娘莫要误会,我只是方才在外面偶遇了苏姑娘,顺道送她回来而已。”
“顺道?”华以沫神色颇有些嘲讽,“怕是特意示好罢。”说着,华以沫的目光更逼迫,“之前擅自将尘儿带走的事,我还没有找你算账,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