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望星朝天歌-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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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我不怪,你莫这样。”
老头走去矮柜处翻了半天,找出来一本书递给我道:“从未传授你任何技艺,为师心里甚为不安,此书内有一套手刀秘籍,只有六式,不需内力,好学易记,你不懂就问你师兄,记着常加练习,定能在遇险时刻派上用场,多年来你师祖从不传徒,只在我接了观主之后才留给了我,这六招不是御招,只能攻击,若使出全力,出手便要人性命,非急迫时刻万不可用。”
我接过这薄薄的小册子,心道,我好不容易也混了一本武林绝学!点头冲他道:“多谢师傅。”
他不再看我,口中轻道:“药我稍后交给明堂,你且去罢。”
走到门口再回望一眼师傅,冬日早晨的阳光照射不到他的房间,他侧身对着我,眼睛怔怔的望着某一点,身躯不再挺拔,气质不再飘逸,冷意弥漫全身,一丝一毫也寻不回当年叱诧沙场兵马元帅的威风,只余地狱的大门静静敞开在他身后,我知道,他再也无法找到内心的平静,将会永远的沦陷在痛苦的世界里。
明堂的动员很简单,我只吐了三个字“上战场!”他立刻奔回房间收拾包袱去了。嫣然的思想工作比较难做,我耐心的给她讲事实摆道理,分析目前情况的困难,答应她到了丞相府后立即让红儿来换班,她才勉强答应。
我与明堂次日上午下山,临走前,我想去再看望一下林师姐,无奈怎么也寻不到她,嫣然道她对无涯观有很深的印象,哪里都熟的很,不需人带路自己便能跑着玩,待吃饭时不用人喊自己就出来了。只好让嫣然替我说声再见了。
师傅未来送我;我俩背着包袱出了观门,嫣然在门口依依不舍,一直穿过无涯花丛,到了对面的林子里,才听到身后一声大叫:“我不去!”我回头一看,林师姐正穿着一身白色翻毛小袄裙站在观门口望着我们,风吹起她的长发飘飘,若不近看眼神,身姿仍然宛如仙子。心中暗祈,愿老天开眼,让这女子从此走上一条宁静的人生道路,再莫受苦。手举起来用力招了招,权做告别了。
我与明堂马不停蹄,马车换渡船连连奔波四日才到了京城,回到丞相府,如我所想一样,猩猩已出发前往边关。灰头土脸的我心中有事,未及休息,让小米驾车直奔三门府衙门,林中浩升了将军,新督军是个我不认识的大胡子。见面之后,我刚报了家门,那大胡子便道:“林将军出征前吩咐,若是丞相师妹曹小姐前来,只管去大牢查看。”
我心中一颤,我将那林中浩骂的狗血淋头,他居然也未怪我,还替我先打好了开门的钥匙,难道我之前对他的推断错了?还是应该相信第一印象?
在两个士兵陪同下,我进了三门府中专门关押重犯的大牢,比起皇宫的天牢来,这里的条件可差的多了,一进牢房大门,一股刺鼻的潮湿馊味迎面先将我熏了一个倒步。眼前一块空地,摆着一张八仙桌,有一人持刀站岗,另一人来回巡视,两侧牢房倒与天牢的一般无二,可这里的人均居住面积可真称得上是拥挤不堪,前面两间十来平米的牢房内,每间都关了足有十五六人,全都坐在地上,低垂着脑袋,头发乱蓬蓬的,身上清一色灰布囚衣,站起来活动活动恐怕都会踩到同伴的脚,我心中慨叹,号子不是好蹲的。
我问:“这些人都是?”
那士兵甲答道:“都是凤凰山的的小头领和抵死不降的贼寇。”
哦,原来只有头子和硬骨头才被关在这里,有种有种,我最佩服硬骨头,号称硬骨头第一高手的非我偶像赵一曼莫属,我被柳琴鞭打的时候心里就想着她呢。
往深了走,光线愈发暗淡,湿气越来越重,地上水渍一滩一滩,这么潮湿,人呆久了定会生出湿疹疥疮类的东西,敢情坐着不动也在用刑啊。
倒数第二间,士兵停步:“小姐,你要找的人在这里。”我往那牢房瞄去,地上坐了二个姑娘家,都抱着膝盖埋着头,土坯地上堆了些稻草,还有一床旧被褥,那稻草上还躺着一个,也蜷成一团,长发披散在脑袋四周,衣服破烂不堪,我喊:“柳琴!”没人理我。三个人没一个抬头的。
我问士兵:“柳琴是哪一个?”
“躺着那个就是。”
她不愿意理我,情理之中,定是觉得我来报仇了。我又轻喊:“柳琴,你起来,我有话对你说。”她还是不理。
那士兵道:“她恐怕起不来,这几个月,她每月都被鞭一次。”
我一惊,“啊?每月一次?谁鞭的她?”
“不知,林将军带的一个姑娘,说是报仇来的。”
又是报仇的?柳琴为了项语竟得罪了这么多姑娘家。
“我想进去看看她行么?”
那士兵未多话,直接开了牢门,将另两人提了出去,独留我与柳琴在牢内,士兵说了句:“小姐小心,有事高喊即可。”便提着两人走了。
柳琴蜷着一动不动,长发将她整个脸都遮住了,身上的衣服烂的一道一道的就像布条挂着,果然是被鞭子抽的。破裂处的血迹斑斑残留,那烂衣下的皮肤想必也是伤痕累累了,这是谁啊,一个月来治她一次。
我蹲下来,轻撩开她的头发,一张熟悉而又苍白的脸映入眼帘,狐气是一点也看不出来了,仅余凄凉。紧闭着眼睛,无一丝动静,甚至连呼吸都听不到,只有微微起伏的背,让人知道她还活着。心里什么感受?同情吧,只有同情,可惜我同情她她不同情我。
我叫她:“柳琴?”连睫毛都未抖一下。
我叹口气:“我知道你醒着,不愿与我说话你就不说,我说你听也成啊,何必装睡呢。”
她仍是那副样子。
“你把我折磨的那么狠,我都不计前嫌的主动跑来跟你说话,你能不能别装了。”
她没动静我就接着说:“其实我心里是恨你的,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你了你就把我搞的那么惨,那大水牢里的老鼠你见过没?比我脑袋还大呢,俩眼珠子直冒红光,把你放进去你也害怕。”
“你抽我割我,把我割的都毁容了你知道不,嘴唇到现在还歪着呢,害得我都不敢见人了,活活在床上躺了三个月醒也醒不了,动也不能动,肌肉都萎缩了,成了个药罐子,你说你把我一好好的健康的姑娘弄成这样你心里难受不难受?”
她有了动静,手臂似动了一下。
“咱们当初在凤凰山的时候,也是愉快相处过的,虽然你是绑匪我是肉票,但是你一直对我都不错,我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下了山还一直都念着你呢,当初皇上要剿凤凰山的时候我还跟他说,千万留柳琴一条命,皇上说不行,贼寇得全部杀掉,我抱着皇上腿哭的稀里哗啦的,我说你不能杀柳琴呀,她是我好姐妹呀。”开始胡说八道了。
她身子猛抖了一下。我蹲的腿麻,干脆就着稻草坐下了。
“结果呢,我把你当姐妹,你就对我冷眼相待,给我暗中下毒不说,后来还打我割我,硬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我都没解释呢,你就开始发火,你知道我多难受吗?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就给我抽去了大半条命,你知道我怎么把命拣回来的么?”
柳琴开始颤抖,微微的。
“我忍着疼听了半天才明白你是说我勾引了你家主子,天大的笑话知道不?我根本不喜欢他,更别谈什么勾引他了,他也绑过我,掐过我,到最后还想杀了我,我会喜欢这种人?”
柳琴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我正坐在她脑袋旁边喷唾沫星子。一见她醒了,我来劲了,忙指着自己的嘴向她展示她的恶行:“你瞧,破相了吧?你还不知道呢,你家主子的身份我早就搞清楚了!只不过当初我刚来翼国的时候他救过我,所以心里一直把他当朋友看的,后来知道了他的身份我还替他隐瞒过一阵子,要不是你们那个黄大仙跑去刺皇帝,我其实也没打算要把他说出来。”
柳琴眼光飘向我,只一瞬,又闪到别的地方了。
“我早就有喜欢的人了,就算他不是凤凰山的寨主,就算他只是云府少爷这么一个单纯的身份,我也是把他当朋友的。你也不调查清楚,看见我们多说了几句话就要折磨我,你说你是不是精神过度紧张了?”
她不语,眼睛却定在了我身上。
我哼了一声道:“其实,如果你觉得我跟他说几句话,握了握手就是大错的话,怪也怪不到我头上,应该怪你自己!”
她一震。
“要不是你给我下毒,他娘又怎会被我师兄请来给我清毒,我又怎会住到云府去有机会跟他接触?你要早给我解了毒,我早就跑回我师兄身边了,哪有时间跟他多罗嗦呢?”
我见她怔怔不语,愈发语重心长:“你说他有什么好啊,脾气古怪,性格阴险,长相…。。马马虎虎啦,动不动就玩个阴谋诡计什么的,这哪是男子汉的作风呢?男子汉就应该光明磊落嘛,就像我师兄那样。” 不忘贬一个褒一个。
“闭嘴!”柳琴嘶哑出声。不许我侮辱她心目中的偶像,这脑子一时半会的洗不过来。
我继续贬:“总之我是看不上他的,也就你这傻丫头迷了心窍了,现在好男人多的是,温柔体贴的,任劳任怨的,爱你护你把你当宝贝的,你为什么非要喜欢他这么个怪物呢?你把他拉大街上跟人比比去,十个里面有八个能比他强你信么?人家哪像他那么坏呀,我师兄比他强一百倍!。”
“你…出去!”她有些激动了生气了。我本来预备的计划是,首先降低项语在她心目中的位置,慢慢灌输她一些好男人的正常标准,将那家伙彻底清除掉,再告诉她事实,这样容易接受不是?可惜我一肚子话还没说呢,她就生气了。
我不管不顾坚持说道:“最可恶的就是他居然不带你一起跑,还任你帮他挡剑,你被抓了他也没试着来救你一次,你万一被砍了头,你说他会伤心么?”
柳琴不语。
“就是啊,你自己也知道他根本没重视过你,不过是把你当个靶子,要用的时候拿出来挡挡,亏你还为他卖了那么多年的命呢,你知道我师兄怎么跟我说的吗?他说绝不会让我去帮他挡剑,要死一起死!”抬高猩猩光辉形象,添油加醋的刺激她!
柳琴开口了:“我…心甘…情愿。”
我哈哈大笑:“你心甘情愿,说的多轻松,其实你心里到底情不情愿不只你一个人知道,还有我知道,你把我绑去折磨,就是你不情愿的表现,真正的无私付出是什么样的,你有本事就光为他办事,屁也不要放一个,管他在外面招惹多少女人呢,你不是情愿么,情愿默默付出么?你那么伟大无私,还折磨我折磨林忆莲做什么?”
听到林忆莲的名字,她又抖了一下。我想到林师姐又想到自己;一时竟觉得旧恨新仇全涌上来了;心里的火再也压不住,声音蓦地放大:
“你一个漂漂亮亮的姑娘家,心肠这样狠毒,你打我也就算了,好歹我现在除了破相也没死成,可是你把一个好端端的女子硬是折磨成了一个傻子,在外流浪当乞丐那么长的时间,除了吃的什么也不认识了,还差点被人抓到妓院去,你高兴了?你把她毁了,你又得到了什么?林忆莲走了,又来了一个我,我走了还会有女子到他身边,你防的完么?你防的有意义么?他说过喜欢你么?”
柳琴突然将正脸贴住地面,嘤嘤哭了起来。
我冷眼看着她哭,道:“今天这样的结果是你应得的,你作孽太多,不惩罚你老天也看不过去!”
看她哭个没完,我也没心情给她上课了,只道:“你好好想想吧,你害那么多人,这边被抓起来,那边就有人来寻你的仇,把你鞭成这样,你自己想想是为什么!我明天还会来看你。先走了。”
说完我欲走,忽听身后道:“鞭我的人是为你寻仇!”
啊?为我?我忙回身:“是谁?”
她道:“段凯!”
战报
我惊的又奔回她身边:“段凯?那兵不说是一个女子么?”
柳琴脸还贴着地,声音又闷又哑:“段凯身边的婢女。”
啊哦!是悠然!我脑中突然精光一闪,狠捶了下脑子,我真是笨的可以,段凯定是从未出过京城,他一直躲在某处暗中注意着丞相府的动静呢,要不然,他怎么会那么快知道我被抓了,又能那么迅速的送出信来,定是从未离开过。
“段凯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
“那你又怎么见过他身边的婢女呢?”
柳琴恐怕是想笑的,无奈不晓得是不是扯到伤口了,发出了几个怪声:“他去前门沟水牢寻过我的,呵呵,还想着为你要解药呢,你敢说你没勾引男人。”
我气结:“你怎么老是勾引勾引的,心理这么不健康,懂不懂什么叫朋友?”她不理我。
提到解药,我又忍不住问了:“你娘呢?”
她似有一惊:“你说什么?”
“我想问问你娘的下落。”
她终于正常的怪笑起来:“呵呵呵,想找解毒方法?你倒能耐,连我娘也打听了,我是想告诉你啊,可惜我不知道!”
那“不知道”三个字说的甚有些不阴不阳的味道,我心知她是根本不想告诉我,算了,来日方长,我还有时间,会经常来照顾你的。
回程的时候路过云府,我有心伸头去看了看,原本气派宽厚的大门闭了,门上两道刺眼的黄色封条,门前一片萧条再无人迹,风吹叶走空荡凄凉,这神仙地如今变成了荒凉府,一切好的不好的回忆都被那封条紧紧封住了,此景入眼,又难免让我添了几分心酸意。
回到四牌楼,只觉得心力交瘁疲惫的很,着小米打了盆水,随便擦洗一下就躺倒。一个大觉睡到第二日早上。
刚欲起床,就听楼下有人说话,一个尖细嗓子嚎着:“你不叫能成吗?怎么能让皇上候着她呢?”一个憨实嗓子答着:“小姐奔波一路,让她多睡一阵吧。”
我这昨日才回京,皇帝今天就召我了,他消息真灵通啊。
下床对着窗下喊了句:“待我洗漱完就去。”楼底下才安静下来。出得楼来,明堂正在院中等我。一脸的不高兴。
“干吗苦着张脸?谁又惹你了。”
“你。”明堂指着我。
“我怎么了?”
“你不说带我去寻师兄的么?”
这傻小子想打仗都想疯了。我叹口气,“会带你去的,只要你听我的话,把我交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