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罗-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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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今儿个可像翩翩贵公子?”
虽是没话找话,可当初设计这身礼服,熬了两个通宵,适才瞥见朱雀守目露「果然如此」的无奈眼神,多少郁结。可依木头不擅溜须拍马的淡漠性情,自不指望他会挤出笑脸,热烈称颂德藼殿下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听他沉闷地嗯了一声,即使被逼无奈的虚应,我亦是小有成就,满意一笑:“多谢夸奖。改明儿我给你和萤姬各做一身,当是我们三人同气连枝。”
他偏首望我,敬谢不敏。我浅笑扬眉,可瞥见他脑后中规中矩的武官发髻,笑容微凝,忖了一忖,俨然打广告:“只要穿了本宫做的衣服,就能和本宫一样,不用守宫里的规矩,这样你就可以蓄回你过去的发式了。”
直到初见他的故交川津藩少主鹤卷昭人,我方知云桑男子蓄短发。可为掩人耳目,回到我的身边,他留长了头发,弃了先帝准其保留云桑风俗的特许,亦弃了提醒自己曾是云桑人的执拗。为了我这样一个只会拖累他的女人,决然如此,除了允下微不足道的承诺,令他寻回失去的象征,我根本无以为报。可在这尚算诱惑的条件面前,他只淡一笑:“等到殿下他日即得大统,微臣便可蓄回原来的发式。”
反将我一军,这块木头确只有表面老实。相视一笑,迎向秋日的晨曦,他沉然带我走向往日鲜有女子涉足的乾元殿。只是我算准时辰,先于众臣抵达,却见穿戴齐整的归家祖孙已然静立崇辉门下,向我躬身施礼:“微臣归仲元拜见德藼殿下千岁。”
归氏若要东山再起,惟有倚赖手握重兵的德藼亲王。对外孙女初涉朝堂这般慎重,亦是自然。可古代不比现代医学发达,常言人生七十古来稀,更毋庸两年牢狱之苦,令这六旬老人落了风湿,我赶紧下马扶起归仲元,半是客套,半是歉然:“劳外祖清早迎候在此,承乾惭愧。”
老者躬身推谢,淡然抬首,打量我一身与礼不合的怪异朝服,微笑摇首:“众矢之的。”
诚然,近来宫里最津津乐道的话题,莫过于皇帝陛下的背伦与德藼亲王的率性妄为。可女儿家济身男人的天下本便是众矢之的,我又何惧被人多笑话一回,清浅一笑,望向他身后的温儒男子:“这位可是崇和表兄?”
其实早在四年前初到北地的时候,便与这归家嫡长孙在满芳楼里有过一面之缘。彼时他匆匆现身,我亦不过远远望了一眼,未有看清他的长相,现下端详,淡定从容,沉稳持重,隐有祖父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家风范,是为政客之中最该设防的典型。所幸本衷迥然,我们仍是殊途同归,我朝他淡然一笑,可不知为何,归崇和凝住我的面庞,两眸邃然,隐有痛色,不由暗惊,佯作未见,不动声色,点了点头,负手背后,侧身向内让了一步:“归相请。”
老人微愕,即扬淡笑。朝堂之上,他非是我外姓祖父,乃是当朝权相,见我对朝堂的潜规则已有所悟,欣慰颌首,与归崇和先行走过崇辉门,留下我与朱雀守平静相望。
“对我说声「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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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听我道此不知所谓的现代语,墨瞳转瞬一抹惘色。然即恍悟,淡淡道了声:“加油。”
而今惟余即家兄妹与我同舟共济,也只有他们二人知晓从容不过是我的表象,初涉朝堂,难免惶惘。望着温柔鼓慰的男子,我如释重负,礼尚往来:“我走了。”
忽闻只有他方能听懂的云桑话,微是一怔,即便温笑回以母语:“万事小心。”
我淡柔一笑,颌了下首,不约而同地背身,他牵马远去,我负手卓立宫门之前,遥望巍峨奇秀的乾元殿。
一入宫门深似海,已然断了回头的路,只有举步向前,不成功,便成仁。
我浅笑,抬起下颌,不卑,不亢,徐步向前,沉然走向扭转我一生的肃华宫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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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stige》(《痕迹》) 中文歌词 摘自百度
夜太黑展转难眠泪太多忘了时间
曾经想对你表达我内心最懦弱的一面
路太远没有终点舞台也没有停歇
谁都愿不劳而获地在那里等待一切
欢笑在你我周围不停环绕
弥漫漂浮不定搞不清方向
渴望纯洁的空气将我唤醒
让风儿吹散迷雾吹尽脸上所有泪光
满天星光依然动情地闪烁
又仿佛让我感到花儿的芬芳
当晨曦霓虹已掩盖满天繁星
乘着幻想已经好像远去
城市像风雨布满着爱情……
。
为何我却找不到爱的痕迹
当个人的脸上都已露出笑脸
繁星鲜花已经不再美丽
随风飘落~~
某只喜欢这首歌,纯粹是因为当年看狗尾续貂的《高达 SEED Destiny》实在不爽,总算等到Kira发飙削人棍,极是振奋人心的时候,出现这首背景音乐,嘿嘿
壹章 · 宫海 '一'
封建时代多是男尊女卑,这世界一脉相承的历史亦然。即使相对开明,朝廷亦不乏少隽这样的女性官吏,可凤毛麟角,万里挑一。比起这些才学出众的女大人,我这个德藼亲王在众人眼里,不过是靠这个时代的纳税人供养的闲散宗室,且因是往日娇纵任性,风评不佳,外界一致认为德藼亲王在后宫做个八面玲珑的花瓶无伤大雅,挤身朝堂,实在不自量力。可碍着亲王殿下和当今圣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情分,当初以客平老同志为首的反对势力未有公然抨击我恃宠而骄,不学无术,颇客气地道我资历尚浅,难堪大任。可惜我有三十万繇州军与同样手握重兵的端亲王父子撑腰,最后迫其无奈,只得通过德藼亲王入朝参政的提案。
不过视我为洪水猛兽的客家人显是心有不甘。当是俨然六宫之主的客愨妃纵容、其祖父客平有心借大众舆论毁我公众形象之果,近月有关德藼亲王与圣上的诽闻不但衍生诸多版本,在后宫津津乐道,乃至宫外亦是传得沸沸扬扬。可即便如此,我睁只眼闭只眼,放任不堪的流言传至宫外,乃令天下人知晓当今圣上觊觎自己的亲妹妹,构陷有为功臣,是个荒淫背德的君主。只是事有两面,但凡流言蜚语,众口难调。他失了人心,我赔了名声,成了世人眼里的红颜祸水。可即使第一次交锋,两败俱伤,我亦无谓。清者自清,孰是孰非,自有后人评断,我无须辩言。为了夺回往昔惟恐避之不及的皇位,承此恶名,我心甘情愿。
挺直了身,卓立金銮殿。虽然我乃朝野的话题人物,本便惹眼,初来乍到,又是一身前所未见的朝服,怎生格格不入。可即使近百道迥异目光凝在后背,我面不改色,凝神静听分成两派的众臣就中原地区近来虫灾盛行、农作物欠收,可有必要降赋税以稳民心,争锋相对,激烈相驳。只是当年四阀之乱,中原民不聊生。内乱平息后,朝廷非但没有体恤百姓疾苦,反是屡立名目,增收赋税。名义上充裕国库,实则中饱私囊,个中翘楚,便是位列左侧朝班之首的那位老人家及门下官员。望着客平淡漠驳回攸关客氏所掌的兵、工两部的三项税收,我眉峰轻扬,不着痕迹,冷然一笑。
权势之前,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在这农耕时代,怠慢百姓、尤是农民,无疑自取灭亡。不论是我前生的时代,还是这里一脉相承的历史,皆有可作前车之鉴的农民起义,故而我身后那位重返朝堂的权相反其道而行,即使归还名下的庄园亦会受其波及,与自己的门生、户部尚书崔苏出班上奏,减免多项农税。然,我这位老谋深算的外祖虽是为民求福祉,可借此比照专权敛财的客氏,宣扬归家善名,笼络人心,不乏公关之道,且将无穷后患止于萌芽,以令我即位时,纵非四海升平,亦不至接手一个民怨四起的羲和国。我慨然暗叹,偏首望了眼淡定自若的老人,相视一笑,即又若无其事,各自移开眼去。可正当众臣各抒所见,相持不下,自上朝后便然心不在焉的皇帝陛下蓦然开口,慵懒道:“归卿所言极是,不知皇妹有何高见?”
我微怔,回眸冷凝帝王讳深微笑。暗忖片刻,不急不徐:“民以食为天,国以农为本。三年前的那场内乱,已令我羲和国元气大伤。逢此非常时期,当如归相所言,施惠百姓,以安民心……”许是讥我不过外祖的应声虫,余光瞥见客平不屑一笑,我轻扬起唇。锋芒尽敛,难立威信。锋芒太露,众矢之的。个中的「度」确难衡量。不妨信口开河,唬上一唬,“乃至臣妹以为减低赋税,不过权宜之计,不妨从根本上变革我朝的赋税制度。”
话锋骤转,众臣皆怔。许是以为往日不曾理政的德藼殿下不过虚张声势,我回首流转视线,或愕或讽,静待我夸夸其谈。清浅一笑,我平声静气:“论学识,本宫远不及各位大人,可也知道苛政猛于虎。如若强征徭役,便会延误农时。巧立名目,屡加赋税,长此以往,许会令得百姓不堪重荷,官逼民反。所以本宫想着与其分而收税,不妨将赋、役、杂税合并一条,令百姓折银交纳。另外,眼下按丁征税的做法,本宫亦觉弊大于利。如若清丈全国的土地,以名下田地为基准,摊丁入亩,征收统一的「地丁银」,不但有利增加人口,亦可减轻百姓负担,不致为逃税四处迁徙。从此安栖一方土地,专心务农。”
此言一出,举朝哗然。户部尚书更是神情莫测,欲言又止。掌理土地与赋税,自是深知苛捐杂税滋生的并不仅止民愤。可过往以人口为单位,征收农税,拥有大片私田的豪门世家收多于支,地少的小农却是日渐贫寒。如若依我所说,按亩征税,虽是于民有利,可对世家而言,便是损失惨重。故而目光徘徊在亲王和恩师之间,满面踌色。因是殃及名下田庄,归仲元对我敛容深望,客平更是不加掩饰,面寒若水。朝堂之上,寂然良久,终是外祖放下身段,对毫未顾念归家利益的外孙女儿低首恭声:“殿下心忧民生,微臣感佩。”
老谋深算的权相模棱两可,不置可否。我适才引用清朝雍正帝的「摊丁入亩」,提出利于发展农业的新税法,亦是心血来潮。施行与否,但看这些权臣目光深浅,可能参透横征暴敛不过小利小惠,经济发达、国富民强,更易聚敛财富的道理。
我垂眸颌首,淡笑还礼。群臣意味深长的注视下,从容转过身去,默听尔后出班的礼部官员奏禀另桩牵扯国际格局的机要之事。
“伽罗国君遣来国使,向我朝德蓉公主求亲,盼可联姻结盟,共抗九皋蛮虏。”
乍闻「九皋」二字,我微是一震,五味杂陈。
虽是反复无常之人,可茈尧焱未有食言,我进宫前,大批粮草已然运往繇州,解其燃眉之急。许是后方补给充足。许是少主事前严令不得谋反为他报仇,一腔怨愤无处宣泄。亦许是以为劲敌已死,繇州唾手可得,毫未将苍秋生前提拔的三位年轻将军放在眼里。今年三月,听闻「云霄」故世,九皋铁骑先后发起两次强攻,然是未果,反给群情激愤的繇州军打得落花流水,至六月底开始反攻,已将余下的三万铁骑悉数赶回呼尔沁草原。只是羲和顽胜,九皋折损惨重,短时内无此兵力大举南侵,便恐草原虎狼往后全力西攻,伽罗国方才迫不及待,向天朝大国请求盟姻。微皱起眉,静聆客平道陈个中之利,御座上的男子仿是事不关己,轻描淡写,准允此事。眉头皱得更深。
“莞菁自幼温婉贤淑,定不会辜负朕之期许,令我羲和与伽罗永世修好。”
自古皇家公主多是充作政治婚姻的牺牲品。当年茈承乾如若未遇变故,即使不至德蓉公主这般背井离乡、远嫁已逾六旬的伽罗国君。先帝亦会择选出类拔萃的青年才俊,辅佐爱女。回想往日我与苍秋相濡以沫,坦诚相待,张口欲言,可君主已诺,朝堂顿起「吾皇圣明」,微抬起眸,冷睨了眼将名义上的异母妹妹送去和亲的男人,虽未应和,可亦只有随众臣躬下身去,心绪复杂。
“殿下留步。”
下朝后,朝臣陆续散去,碍着归仲元的情面,我留在崇辉门外应酬他的得意门生。适才未发一言的崔尚书意深相望,笑容温儒,眸渐深邃:“殿下适才在殿上所言,确有可考之处,只是变革税法可大可小,微臣可否请教殿下,如何切实为之。”
知他有心刁难,我不动声色,淡然微笑。如非茈尧焱不愿朝堂一家独大,站在这里的吏、户、刑部的三位尚书早已官位不保,乃至性命堪忧。现下恩师返朝,虽可不必尽敛锋芒,可我入朝参政,断非走场作秀。暗知醉翁之意,这些城府甚深的重臣自须权衡利弊,试探我可有拥戴的价值。我阖了阖眼,潺涴缓和:“「摊丁入亩」的关键,在于土地清丈,以防偷税漏税。虽是不利土地广辽的豪绅,可比起激化民怨,逼其反,折损些微祖本,还是划算。且可另辟蹊径,弥己损失,或辟庄园,种植棉、麻、桑之类的作物,或是开设手工作坊,以纺织为副业,自可敛聚丰厚利润。”
但凡小农经济的封建时代,皆是重农轻商。听我之言,他们俱是一怔,崔尚书身后的户部员外郎刚道了声「本末倒置」,即又觉得当面拂我面子,甚为不妥,半垂下脸,躬身施了一礼。
“农业乃国之根本,陆大人有此想法,也是自然。”
我浅笑,抬手虚扶:“不过本宫以为一国经济单凭农业,至多自给自足。西六州这般繁华,正是开放边口贸易的善果,而东南十二州往昔盛极一时,正是海上贸易之故。可惜现下云桑内乱,东南沿海倭匪成患,以至闭关锁国,断了贸易往来,适才衰败。”
提及倭匪,脑海勾勒两赴南方的情境,我微一苦笑。只是众臣当前,按捺蓦涌心头的悲凉,面色如常。亦未察我异样,崔尚书与归仲元对望一眼,似觉亲王之言,颇有几分道理,渐敛眸中犀利,笑了一笑,微躬下身:“殿下如有良策,但请赐教,微臣洗耳恭听。”
摆了摆手,我笑说:“赐教不敢当,本宫只是觉得国之根本,农、工、商,缺一不可。也无须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