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幸福-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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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男孩子的书包
林香雪领笑笑在商场里买东西。笑笑已经拎了一大兜子。林香雪拿过一件衣服给笑笑看,笑笑摇头。林香雪说,你还想要什么?尽管说,老姨啥没有,就是有钱。笑笑说,再买个书包吧。笑笑要了一个男孩子的书包。林香雪说,多憨哪?一看就低档,没钱的男孩子用还可以。不要,买好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来,哪位?谁?谁?你再说一遍?牛地?牛地?狐仙台……笑笑说,老姨,给我。接过手机,牛地吗?我是笑笑。什么?对!对!对!是我奶奶。你等我。我马上去。在哪儿?好。好的。把手机还林香雪,奶奶又跑狐仙台去了。林香雪说,哎?牛地?是上次你给他500元的那个大男孩吧?林香雪乐了,我明白了。对服务员,哎,这个书包我们要了。
笑笑拿了书包说,老姨,你开车带我去吧?
林香雪想了想说,当然。哎,你给他留我手机的号码,怎么不留你妈的手机号码?
笑笑不回答,却说,给我妈打个电话吧,告诉她一声。
()
林香雪打手机说,姐呀?大姨又丢了是吧?有消息了,在狐仙台。我和笑笑去。笑笑和我在一起呢。你也去?你在哪儿呢?算了。太远了,这段路又总是塞车,还下着小雨,我就和笑笑去了。
5 瘸狼与老巫婆
楚画回家后把今天老妈妈讲述的故事写下:
……这位母亲历尽饥饿、战乱等等苦难把孩子们拉扯大,晚年跟着四儿子住进了现代化的城市,是到了应该享受清福的时候,却每天坐在阳台上面对现代化的大城市回忆过去的苦难,想念失去的儿女,渐渐陷入幻视幻听的精神失常状态。人生活在现代化的城市里,思想和感情却回到旧社会的苦难中。
爱是一种动力。爱是人类的心灯。我要用对老妈妈的爱,使老妈妈的心由混沌走向光明。
写完日记写论文。写累了上网。
谢天犁在写材料。闫嫣拿着一沓材料进来,材料放到谢天犁面前,坐下来说这是我搜集的关于中国精神卫生研究中心的有关材料。包括他们的电话、地址、机构等等。还有几个精神病院的材料。谢天犁问,你看了吗?闫嫣说看了。谢天犁问你有什么想法?闫嫣说建议你接触一下中国精神卫生研究中心。谢天犁说好的。抽时间去一次。闫嫣的手机响了,我是闫嫣。您好。对不起……捂上手机对谢天犁,那个德国人请我吃饭。他总是缠着我。我怎么回答?谢天犁说这是你的私事。闫嫣说从公司的角度看呢?谢天犁说当然是希望你们搞好关系。闫嫣对着手机说对不起莱尔先生,我没时间。不高兴地关了手机。
秘书小栗进来说,总经理,老巫婆上网了。
谢天犁上网,敲键盘:
我是瘸狼。老巫婆,我对你有兴趣。
闫嫣和小栗站在他后边看着。
楚画坐在电视机前一面吃面包,喝牛奶,一面注视着电脑屏幕,眼睛突然一亮。楚画就嘴叼着面包,急着敲键盘:
瘸狼?好。你叫瘸狼?有意思。我喜欢你这个名字。瘸狼,说说你是什么样子?
谢天犁敲键盘,脸上有了一点笑意:
后腿瘸。所以走起道来屁股一拧一拧的,尾巴还跟着一甩一甩,像摇摆舞。常常是累得腿瘸,毛长短不齐,獠牙一只长一只断了半截,大嘴巴流着涎水。有时候也一身亮毛,人五人六的。老巫婆,你的獠牙多长?说说你是什么模样?
闫嫣和小栗笑了。
楚画就嘴叼着面包,乐了,急着敲键盘说:
老巫婆很漂亮,头发直立着,左颧骨有一黑痣,右颧骨贴一块膏药,总是默念弗洛伊德的咒语。瘸狼,你对什么话题有兴趣?
闫嫣笑。
谢天犁回头对他们俩说,有一句话是真的,就是老巫婆很漂亮。小栗马上瞟一眼闫嫣。闫嫣表情不自然。小栗走了。
谢天犁敲键盘:
我老了。我对老人的话题有兴趣。
老巫婆说:呀呀嘿!我刚刚偶然遇上一位老妈妈,她得了老年精神病。我们就聊疯妈怎么样?
瘸狼说:咱们聊聊看。老巫婆,你遇到的那个老妈妈怎么会疯呢?
老巫婆说:或许是今天的幸福和昨天的苦难反差太大,碰撞出来的。说不清。哎,你有老妈吗?
谢天犁停下来。拿出手机,拨号。
楚画正在打电脑,手机响了,她拿起来说,哪位?噢,您好?
谢天犁打手机说,我母亲今天怎么样?
楚画说,我是早上到上午10点钟和大娘在一起。后来的情况我不清楚,今天大娘继续讲大哥和桑葚的故事。
谢天犁说,讲到哪了?
楚画说,讲到大冰排,讲到大哥和桑葚在山洞里有了夫妻之实。可是一讲到关键地方就不讲了。我知道这只是大哥和桑葚大悲剧美丽的开头。我无法抑制猜测这个故事怎样发展和结局的欲望。哎,后来他们怎么样了?
谢天犁说,还是让妈妈讲吧。
6 疯奶奶做翻译
似有似无的秋雨雾一样笼罩独木桥,笼罩着白色轿车。也笼罩着星星点点的小花以及坡顶上的四个人。
林香雪扶着梨花坐在花草中。她们的对面是笑笑和牛地。呈三角形。梨花笑眯眯地瞅着他们俩。林香雪也关注地看着笑笑和牛地。
笑笑和牛地相对坐着,都低着头。
雨雾中有一对花喜鹊从他们的头顶款款而过。喳喳地叫。
笑笑和牛地相对坐着,都低着头。梨花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俩。
笑笑抬起头看着牛地用英语说,牛地,你怎么断定这位老人是我奶奶?
梨花乐了说,还是桑葚先开口。天奎,桑葚问你,成亲那天,你是用花轿抬俺,还是用大车拉俺?
林香雪突然想笑,又绷住了。
牛地用英语回答说,老奶奶穿一身白衣服。那天你是来找奶奶的。临走时,我见过你奶奶穿一身白衣服。
梨花说,天奎说了,也不用轿抬,也不用车拉,就骑小瞎马接你。你骑前边,我骑后边。我搂着你。
林香雪更想笑了,她控制着,却用英语说,奶奶给你们做翻译呐。说完捂住嘴,也捂住了笑。
笑笑和牛地都扭头朝林香雪看一眼,好像并没明白什么意思。
笑笑继续用英语说,你知道奶奶总往这跑是为什么?
梨花说,桑葚说,下马前我要是没下好,摔了,会叫人笑话。
林香雪一直捂着嘴,不让笑声出来。
牛地用英语回答说,两次都是来找桑葚。
梨花说,天奎说,我抱你下马,摔不着。
笑笑和牛地再次低下头不说话了。
梨花等了一阵说,你瞅瞅,你瞅瞅,都要成亲了还秀眯上了?
林香雪再也忍不住,捂着嘴站起来向后边走。走到后边就蹲下来笑,又不敢笑出声来。后来她干脆仰卧在草坪上了。
梨花等着笑笑和牛地说话。笑笑和牛地都低着头,于是三个人默默地坐着。
雨雾中那对花喜鹊又从相反的方向飞来,在他们的头顶上喳喳地叫着。
笑笑用英语说,你的英语发音不标准,一定是你们的英语老师发音有问题。我把我的英语复读机给你带来了。你用它纠正你的发音错误。说着,把刚买的那个书包推给牛地,这些都给你。
梨花说,咋总是桑葚先开口?天奎,桑葚给你做一双鞋和一个兜兜,你收着吧。
林香雪不再乐了,她站起来又走到梨花身边坐下来,扶住梨花。专注地看着笑笑和牛地。
牛地接过书包,低着头。
梨花说,天奎,说句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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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地用英语说,我一定能够考上重点高中。
梨花说,桑葚,咱天奎说了,他一准让你过上好日子。
笑笑和林香雪扶着梨花走下山坡,上了轿车。牛地站在坡顶上看着。车开了。林香雪注视着后视镜。那个大男孩在后视镜中渐渐远去。林香雪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来说,姐呀?我已经拉着大姨娘往家走了。啊?怎么样啊?她突然哈哈哈笑起来。笑够了才说,可乐死人了,回去再跟你说吧。关了手机。
笑笑说,姨,不准对妈说。
林香雪说,现在我才知道你为什么不给他留你妈的手机号,偏留我的手机号了。好。笑笑,以后你要资助他,老姨拿钱。
一年以后,笑笑参加全市中学生英语大赛,获第一名。林香雪开车拉笑笑去领奖,出人意料的是牛地获得第三名。林香雪索性送牛地回家。又将轿车停在独木桥头。他们又坐在青草和小花铺就的坡顶上了。呈三角形。每个人的位置都与从前相同,却没了奶奶。
那对花喜鹊依旧在他们的头顶上飞,喳喳地叫着。
牛地低着头。
笑笑低着头,她的头越来越低,后来低泣起来。她的哭声越来越大,头也越来越低。最后趴在草地上号啕。她的哭声沿着鲜花和草地向坡顶上起起伏伏地蔓延,渐渐地扩散到天空,溶解在苍茫的山川大地。
后来他们俩一起到英国留学,临行前又来到这里。那时这个大山里的男孩子已经从细马长条过渡到健壮。而笑笑基本上还是原来的样子。他们各自在原来的位置上坐了很久,却什么也没说。
7 锁妈之一
晚上8点多了。林香雨在给母亲做名片。
谢天书和林香雨一肚子火,没有食欲,晚饭也就罢了。这次如果没有牛地,说不定又得找多长时间,也说不上会出什么问题。
老妈丢怕了。
在母亲接回来之前,谢天书和林香雨一直在争论以后怎么办的问题。谢天书主张没办法就把妈锁家。林香雨反对。
名片做好了,林香雨拿给丈夫看。她走进书房,谢天书闭着眼睛坐在圈椅上。林香雨说,我给咱妈做个名片,再加五百块钱放妈的兜里。谢天书接过名片看,名片上写着梨花名字、家庭住址、家里电话和谢天书、林香雨的手机号和单位电话。名片背后写着同志,如果您能看到这张名片,您就是我们的恩人。如果您能按这里写的电话通知我们,或按上面的地址和用咱妈兜里的钱,将我们的老妈送回来,我们将重谢。老人的儿子谢天书,儿媳林香雨叩谢。谢天书说这个办法好。他用电脑重新制作了一下,打印出来,夫妻俩看看,很像样子了。林香雨说,妈兜里有了这个名片和五百块钱,我心里好像有了点主意似的。谢天书说,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好是好,还是不丢更好。我是丢怕了。再遇到必须把老妈一个人留在家里的特殊情况,我看还是把妈锁家。林香雨说不行。不能这样。你没听说有个孩子被锁在家里,失火被烧死了。就前几天电视演的。要是把妈锁在屋里了,万一屋里失火,咱妈跑不出去。咱们也别活了。谢天书没再坚持,进书房对着油画框出神。他想创作一幅画,就叫奶奶。林香雨跟进来说,天书,咱妈开始是盼二姐和大哥回来,妈把楚画当成二姐以后就不再找二姐,只找大哥和桑葚。如果大哥和桑葚也找到了,妈的病会不会好?谢天书说我也一直这么想。林香雨说大哥找不到,桑葚应该还能找到?是不是想办法找一找?谢天书说应该找。妈就是没病,也应该找。至少要知道桑葚现在怎么样?这件事最好是二哥去办。可是又不想让二哥知道妈的病。林香雨说,那就我们自己找。谢天书说对。我们自己找。可是能不能找着,多长时间能找着,都很难说。我看,遇特殊情况还是把门锁上。其实,妈最近一段时间也很少出屋。锁上也就是一小会儿,也许妈发现不了。林香雨说妈不出屋是一回事,锁门,妈出不去,是另一回事。
笑笑进来扔下一个字条。谢天书拿起来看看,有点生气。
林香雨问:什么?
谢天书把字条递给林香雨。林香雨念:如果你们把奶奶自己锁在家里,我就不上学,在家陪着奶奶。
谢天书说:这孩子最近总是偷听我们谈话。
笑笑又进来丢给林香雨一个字条。林香雨念:我们是高级知识分子家庭,要民主,不要搞强权。
谢天书说:这孩子越来越不好对付了。
笑笑又进来丢个条子。林香雨念:为了表示抗议,今晚我不复习,陪奶奶玩。谢天书一气,出了书房,在母亲屋外被林香雨拉住。俩人看着屋里。
笑笑问:奶奶,我小的时候,您把我自己锁在家里过没有?
奶奶说:哟,那是宝贝孙女,稀罕还稀罕不过来,咋还锁在家里?你寻思是小鸡小鸭小畜生呐?圈起来再压上个大石头,别跑喽?
笑笑瞟一眼父母说:实在没办法的时候怎么办?
奶奶说:还有没办法的时候?
笑笑又瞟一眼父母说:奶奶,小时候你把爹自己锁在家里过没有?
奶奶说:哟,那还了得?赵大泥匠儿子四麻子咋就是麻脸呢?就他妈把四麻子自个放在家里下地克了。回来一看,孩子满脸是血,叫老公鸡叨的。长大落个麻脸。好歹娶个媳妇。瘸子。迈一步,屁股一拧,迈一步,屁股一拧。你寻思孩子放家就睡觉呗,说不定出啥岔头。当爹妈那么容易呢,稍不留神就耽误了儿女一辈子。
笑笑说:当初奶奶要是把咱爹也放家里叫老公鸡一顿狠叨,爹也得个大麻脸,娶个瘸子媳妇,迈一步,屁股一拧,迈一步,屁股一拧……说着瞟门口吃吃笑。
谢天书生气,转身走了。
笑笑做个鬼脸。又笑嘻嘻地凑到奶奶跟前说:奶奶,今天笑笑宁可不学习,陪您说话,您还不给我梳梳头哇?
奶奶说:都多大了,还让奶奶梳头?
笑笑搂住奶奶说:奶奶求求您了,就给笑笑梳回头呗,让奶奶梳头可舒服呢。
奶奶笑说:奶奶就不给梳。舒服也不给梳。用手比量着,奶奶从你这么长,梳到这么高,还梳哇?不给梳。奶奶就不给你梳。
谢天书和林香雨回书房。两个人都低着头。林香雨说,孩子是好孩子,奶奶是好奶奶。谢天书说,笑笑是对的。实在不行,遇到特殊情况时,多给咱妈吃点镇静药,让妈睡。
疯祭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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