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感的卡萨布兰卡-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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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除了法国一些大城小镇外,在北美能够真正云集纯法兰西后裔的就只有魁北克古城了。
在巴黎街头,什么样的人种、什么样的语言都有,像个大杂烩的小世界。但在魁北克古城,居民几乎是100%的法兰西白种人,听到的都是那委婉生动的法语。
记得我当年大学时代的另一位也是学法国文学专业的女同学,是与盛燕子同班的,叫沈晓梦,好像就是远嫁到魁北克市的。关于沈晓梦的爱情故事,当年还着实在上海外国语学院的校园里流传过好一阵子。传她与一位四川籍曾在复旦大学学核物理的初恋男朋友谈了3年恋爱,竟依然是Chu女之身。而后来,与来自加拿大魁北克的青年在邂逅3小时就上了床。
当年在巴黎时,盛燕子也对我说起过她。说沈晓梦曾告诉过她,她确实在恋爱的3年内一直保持着Chu女之身,特别是当她的男朋友后来工作分配到贵州山沟沟的水电站,她坐着千里迢迢的火车去看他时,他们在荒野中的小屋里依然保持着最后的防线,他们都认为要等到结婚的那一天才能冲破它。以后,沈晓梦与日俱增的出国愿望使得她打消了与男友成婚的计划,最后在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把自己的Chu女之身交给了男友。那晚,她躺在女生宿舍的床上既一丝不挂又一动不动,像神圣宗教般的委身,眼里含着泪花,没有痛苦也没有甜蜜。第二天沈晓梦就与男友分手了,迅速搭上了可以通往出国之路的鬼佬的列车……
在魁北克的大街小巷,我留意过路的行人,希望能够重逢久别的老同学,但全是清一色趾高气扬的法裔白人匆匆地走过。
“你好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是找什么过去的影子还是过去的人?”John在旁唠叨。
“找青春的身影。”我把沈晓梦的故事说了。
“不可思议。”
“那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七八十年代的中国女孩在潜意识中就像一个个严正的卫士一样守卫着自己的闺门,她们管风流的男人叫陈世美——那是最坏的坏人。但是,改革的春风吹过中国大地之后,变化最快的就是女孩子的身心,她们的身体一下子就开放了,更开放的是她们向往自由的心灵,所以,差不多所有的女孩都把出国留学甚至出国嫁人当做首选。”
“说真的,我看到的上海真让我吃惊,更吃惊的还是上海女人……”他望着我说。
我羞怯地一笑,用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
“John,你知道吗?很多外籍人都这么对我说,他们眼睛中的上海与纽约、巴黎、东京相差无几,我也这么认为。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仍是那么怀恋我儿时的上海,那时的上海才是真正的上海。一栋楼里的72家房客就像都是自己亲戚似的,张家姆妈李家伯伯的,真的很亲近,他们做什么好吃的我都可以去随便品尝。可现在整个城市在灰色的钢筋水泥的隔阂中,有的住了几年都不知道邻居是谁,就是见了面都互不答理、老死不相往来的。”
“你童年的生活很难忘吧。”
“那当然。令我难忘的不是童年的伙伴和玩具,而是那个时代。那个时代好像每个人都在挣扎着活下去,没有任何奢望,如果说有的话就是求爷爷拜奶奶般地祈望能够生活平安。人们整日战战兢兢的,怕接下来什么政治暴风雨降临到自己头上。夏天的晚上,几乎所有的人都会拿着凳子从家里出来乘凉,都坐在窄窄的弄堂内,男人们在路灯下打扑克牌,女人们三三两两地聊家常,老人们则手中摇着薄荷扇,表情是那么麻木。John,你无法理解那个时代我苦难的民族。印象中那个时代的人们性别意识很模糊,男人活得不像男人,少女妇女一片青灰色,如果哪位女孩在男女情感上有些出格,那她的人格将遭到极大的贬低。”
“亲爱的,当年,除了你的中国前夫外,你从来没有喜欢过其他中国男孩吗?”John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这真让我难以回答,因为我的初恋就是我的婚姻,看过我前面故事的人都知道那个叫阿根的中国男人,对一个少女时代的我意味着什么。
然而在那一刻,脑海里恍然冒出了一个少年的形象,在清晰和模糊之间。我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在更早的时候,早到童年时代就已经喜欢过一位男孩了。当然那不叫恋情,是两小无猜的眷眷友情。
我就对John说:“我在童年的时候喜欢过一个男孩。也许就是那少年为我建立了一个远旅者最初的尊严,让我平生头一次尝到了人生分离的苦涩滋味。”
知道在中国最东北面有一个叫大兴安岭的地方吗?那个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林海雪原正是我神牵梦萦的地方。我一生去过两次,第一次是在我四五岁的时候,第二次是在###岁的时候。当年,我父亲主动要求去远疆的部队当军医。所以每一次我都是跟着母亲坐几天几夜的火车,去那么遥远的地方探亲。那种回忆真是很苍凉。
多少年了,那片大森林、大冰雪、大界江、北极光的中国北疆成了我某种荒原情结,陪伴着我的人生漂流。真是神牵梦萦!
记得在高高的大兴安岭山岗上,或有时就在低矮的小山坡上,总能见到一个穿着宽大军衣裤、戴红五星帽吹牧童短笛的少年。那个少年的父亲是个文艺兵,留着大胡子,很有大男人气概;少年的母亲是朝鲜族女子,永远穿着拖到地上的那种色泽艳丽的朝鲜族长裙。现在回想起来,少年那黑黑亮亮的眸子就像我童年天际的星光,还有他在玩耍时脸庞沾上的那些脏兮兮的黑泥也成了我岁月里挥不走的色彩。
记得有一次在黄昏的时候,少年带着我去丛林里玩耍,在回来的路上一片漆黑,我们都很害怕。这时,我胸前佩戴着的什么东西发出了夜光,原来是那枚“毛主席去安源”的像章,它在夜色中发出浅绿的亮光,于是,我就把它从胸口上取下来。我想起了《格林童话》中的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两个孩子,因为父母无力再供养他们,要把他们抛弃在大森林中。可是两个孩子十分聪明,他们四处拣拾白色的石子,在父母领着他们走向通往大森林的路上,悄悄地把白石子一个个地丢在沿途的路上。夜幕降临了,两个孩子孤独地待在树林中。明亮的月光照在林间白石子上,这一颗颗白石子反射的月光,像灯标一样,指引两个孩子走出森林。”受这启发,我把这枚夜光像章当做照明的灯塔,一步一步地照亮丛林小道,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第二章 黄昏的马车(二)
几天以后我忽然发现我的毛主席像章失踪了。我找到那个少年,问他是否看见过,他的脸红了,很不好意思地从裤子口袋里拿了出来。
我一把抢过我的像章,感到很气愤,“你是小偷啊!为什么要偷我的毛主席像。你是小偷,我以后再也不和你一起玩了。”说着,就委屈地哭着奔走了。
“不,不,我不是小偷,是你自己掉在地上被我捡到的。”那少年追上我,抓住我的衣服领子辩解道。
“不,不,你就是小偷。”我甩脱了他,快步朝着大草原上飞奔。
“不,不,我不是小偷,你不要冤枉我呀!”少年一路追赶着我。
以后的几天里,我们见到就装作没看见,自己玩自己的,彼此都不理睬。
一转眼,暑期就快结束,而我们要离开大兴安岭了。出发前的那个上午,我想去与少年道歉和道别,因为我很快就想起来了当时那枚毛主席像章确实是自己不小心掉在地上而不是他偷的。我不能冤枉他啊!同时我获悉父亲也将调回故乡上海,而我从此是再也没有机会来这里,再也不会见到少年了,我不免有些依依不舍的伤感,
我来到他的家却没见到少年的人影,他的大胡子父亲说他一早拿着一把牧童短笛出门了。
我一阵欣喜,因为我知道他会在哪儿。果然,穿过小小草原,在那矮矮的山坡上,他还是像平素一样身穿宽大的军衬衫、头戴红五星帽,向着远山峻岭吹奏着那首我熟悉和喜欢的《闪闪的红星》主题歌。乐声不断飘向那片荒凉的旷野和无垠的草原,飘进一位小女孩的心里。
我站在他的背后,没有唤他,我默默地与他道别,与少年的背影道别。
我一步一步朝后退去,他的身影越来越小。忽然我想起了什么,拔腿就又往前跑去,我从自己的胸前取下那枚能发出夜光的“毛主席去安源”像章,随后蹲下身子,悄悄地系在他的军用书包上——那只被少年撂在大树旁、已经破旧了的军用书包。
就这样,我坐上了火车,告别了那片童年的丛山峻岭。很长时间也不再去想它,只是有一次偶尔在日本横滨中华街上的一家卡拉OK店看到了久违了的那首《闪闪的红星》的MTV画面,那跳跃出来的潘冬子可爱的形象,骤然间就让我想起了草原上的那个少年……
John听了我的叙述后久久没有言语,我知道他一定深深沉浸在对自己年少时的那片苏格兰广袤原野的追忆之中。
我们在魁北克的LE CHATEAU FRONTENAC大酒店办理了入住手续,御下随身携带的行装,随后两个人轻轻松松地租了一辆带有敞篷的马车,向着从古城到乡村的法兰西文化遗迹驰骋。
我们坐在马车宽敞的后坐。马车夫是个50岁开外的热情的法裔加拿大人,他头上戴着一顶18世纪法国绅士的大毡帽,一件皮背心套在他毛绒绒的红黑格子衬衫外面,笑容灿烂。
我和John手拉着手,被沿途的风景深深沉醉。
魁北克古城的建筑依然保留着法兰西民族的艺术和文化遗迹,我在想那一幢幢古老的房子和充满乡村情调的小街上,曾发生过多少关于男人和女人刻骨铭心的故事。仿佛那飞奔的马车此刻正把我们载向18世纪法兰西璀璨的文化长廊……
看到John左手拥着我右手托着腮,不时地陷入某种深思中,我知道他一定还在为他的那缠人的官司烦恼。为了开解他,我头一次询问了他。
“亲爱的,你那宗纽约的官司怎么样了。”
“一切按照法律程序正在进行中,打一场官司太费精神了,最主要是对方请的那位女律师很厉害,之前的20场在法庭上的诉讼案里,有着19赢1败的个人业绩,我们这边实在是乐观不得。”
“为什么你不请更能干的律师?”
John笑了起来,“我们的律师也很不错,是个俄裔犹太人,拥有经济学和法学的双博士学位,而且对这宗商业案件有着深刻的分析和把握。”停了停,他继续说:“我以后再不想在商海沉浮了,要好好地学会享受自然和生活。对,亲爱的,我们该有个孩子了。”
“是啊!有个孩子真不错。”我何尝不想当妈妈呢!都37岁的女人了。
时近黄昏,天色逐渐地暗淡下来,我感到有点冷,John就把帐篷放下来,随后他打开微型的播放机,那如泣如诉的歌声就飞扬起来了。
我没有去细听他的歌词,只陶醉在他伤感的演绎和性感的嗓音里。John把我紧紧地搂进怀抱,像个饿坏的顽童迫不及待地吞噬我,“亲爱的,我们现在就来制造小宝贝吧……”他把座位放平,两张长长的座椅合起来就是一张小床,我平躺在那儿,任由他发疯似地撩起我宽敞的长裙……
我爱上你时是在听《卡萨布兰卡》
当时在法国餐厅我们坐在黯淡的昏黄中
彼此深情凝望着,品尝香槟和鱼子酱
随后Zuo爱在挪威森林漫长的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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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身临其境牵着手
如在那黄昏的马车上
我们避开晃动的光线
但月光洒满我胸前
在那辆老式的一颠一簸的马车帐篷里
我感受到你也像那飞驰的马蹄一样
在荒原我的土地上纵情奔跃
洒下斑驳的印记
……
是的,只有这撩人的魁北克夜色,只有这夜色下的温柔。我的耳畔听见的是风的声音、歌的声音、马蹄奔驰的声音,还有情人疯狂的呓语。
尤其是那马蹄落在地上的富有节奏感的奔跑声,与压在我身上的情人那飞速耕作的节拍是那么吻合,此起彼伏,我被这声音深深陶醉,身体像土地般舒展和肥沃,我也想唱歌,我的生命也开始腾跃,像只快乐的羚羊,迎受雨的浇灌……
第二章 黄昏的马车(三)
2
入住LE CHATEAU FRONTENAC大酒店的第二天早晨,经过彻夜缠绵后的John累了,仍裹住被子熟眠在香甜的梦里;而我却醒了,我悄悄地起床,拿起随身携带的游泳衣就下楼去了。
走进泳池,顿时有一种明亮清新的感觉,泳池里只有零零落落的一两个人,我在淋浴房冲洗了一下,就跳进泳池里游了起来。
就在我游泳游得累了,想上来小憩一下的时候,我看见另一位刚才在不断快速自由泳的客人也上来坐下。当她取下游泳镜的时候,我们几乎是同时看见了对方。
“你……”她一下子叫不出我的名字。
我也想不起她究竟是谁?但面熟,很面熟,很短的褐色的头发,胸脯很平整,颧骨高高鼻子尖尖的,面色苍白,嘴唇很薄很小眼睛却很大。就这样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她向我打招呼,我才猛然记起她不就是索菲吗?格兰姆的前妻。
“你好!索菲。”我也向她打招呼,但让我惊诧的是她比当年见面时老得太多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的,是一个人来的吗?”她问我。
“我,我是和朋友一块儿来的,是散散心。”我支吾道。我小心翼翼地选择“散散心”这个词汇,是为了让索菲觉得我依然沉浸在失去格兰姆的痛苦之中。
事实上,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我的华尔街情人。
“朋友,你朋友呢?”她的眼神在那一刻很职业化,完全就是一位站在法庭上洞察一切的女律师。她一定读出了“朋友”一词的含义。那一刻,连我自己都觉得很不好意思。当初还演绎出要死要活的人间爱情剧幕,硬是抢走人家的老公格兰姆,而现在格兰姆离开人世不过才一年多,就已经另觅新欢来浪漫古都度假来了。
“他还在楼上休息。”我声音很轻,但还是如实招了。“你是一个人来的吗?”我反问道。因为我还是有些好奇心,究竟她当年不爱这么英俊有魅力的格兰姆,而倾情于另一位同性女子,我很想看一眼她的她到底是怎样的国色天香?
“我一个人来度假的。前阵子工作太忙,简直快累坏了。这儿真不错,我这是第二次来了。”索菲从一旁的包里取出打火机和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