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黄打非风云录-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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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下一阵忙乱,已有人将绳套甩到了四大金刚的脖子上,只听一声号令,四大金刚訇然倒地,纵横交错地躺倒在地上,被红卫兵小将又踏上了几十只脚。
僧人们被关进了东西偏殿,由四名红卫兵小将分别看管起来,不许乱说乱动。红卫兵们肆无忌惮地满寺庙乱窜,大雄宝殿前空场上燃起了熊熊烈火,已有千年历史的牌匾成了劈柴,烧得“劈里啪啦”乱响,像是寺庙的灵魂在哭泣。智仁大法师无计可施,仿佛看到当年的鬼子兵闯进了山门,也是这么像蝗虫那样来回乱窜。他闭目打坐,口中念念有词“罪过,罪过”。在内心中他乞求佛祖原谅自己的怯懦,他不能也不敢挺身而出去舍身护法。这使他仿佛像是回到了三十年前日本鬼子闯进金莲寺那场浩劫,他没能保护好师父慧能大法师,独自一人逃下山去,与新四军取得了联系。那时民族大义在前,正义与邪恶的较量一目了然。而如今由伟大领袖发动的“文化大革命”,使他也茫然不辨东西,就是挺身而出又能怎样呢?还不是螳臂挡车,惟有忍辱负重。他想到的是后面藏经楼中收藏的那套按千字文顺序排列在二十八只榉木大壁橱内的7167卷雍正年间的《龙藏。大藏经》。那可是国内孤本呢。一旦被毁,他真的成了千古罪人了。
小将们正在抡锹挥镐与佛像激战。稽胜利满身油汗,一脸尘土,口中振振有词:“我看你佛法无边,我让你断子绝孙。”他还在大雄宝殿上指挥七八个五大三粗的红卫兵,拉着套在如来佛脖子上的大棕绳喊着号子。涂着金粉的泥胎佛像,在惊天动地的轰响中倒在地上,身首异处。
两位驻军最高长官是军区空军雷达营营长和教导员,面对这一场浩劫一时显得有点手足无措。他们都是部队中有文化的技术人员,明白历代革命造反的豪杰多有拆庙毁佛堂的嗜好。而且大多数人不信鬼神,不敬佛祖的,都是些彻底的唯物论者,而且山下“破四旧,立四新”如火如荼已成大势所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小小营首长怎敢和毛主席的红卫兵相抗衡,不仅提供工具给小将们毁佛砸碑,而且还命令炊事员煮饭烧菜,款待已累得满身汗流浃背,筋疲力尽的红卫兵小将。小将们狼吞虎咽地饱餐一顿后,浑身疲惫顿消,精神倍增,只是感觉汗湿军衣,浑身燥热得难受。
小将们闯进了金莲寺大伙房自己动手烧起几大锅热水,男女分两个厢房,洗去了浑身尘土,一个个开始满面红光起来。稽胜利是赤身跳进一只注满水的大铜鼎里将自己洗刷一净,继续套上柞蚕丝军装。他命令手下小将参加露天军民联欢会。他威武地命令部下:“把那个和尚头叫什么来着,对!智仁法师留下,明天开批判会,其他小和尚一起轰下山,命令他们还俗,当老百姓,寺庙不能成为寄生虫的避难所。”
小将们带着从庙堂收集来的蒲团与战士各分两边,在大雄宝殿的空地上,搞起了联欢活动。红卫兵宣传队演出了雄壮有力的歌舞:“拿起笔,做刀枪,集中火力打黑帮……”梁灵凤鼓起百灵似的嗓子,唱起了《红卫兵战士想念毛泽东》的歌曲。那是根据大型舞剧《东方红》中的《红军想念毛泽东》改了词的抒情歌曲。战士们演了数来宝、快板书、三句半,一时全场军爱民,民拥军气氛浓烈,双方联欢到深夜十二时才尽欢而散。红卫兵们被战士们领着送到客堂打地铺就寝。准备养足了精神明天继续造反。稽司令和梁部长因为是红卫兵的领导被营首长安排在方丈室就寝,这方丈室分里外两间,里间卧室是方丈休息之所,放置着一张古色古香的红木雕花大床。梁灵凤睡在了里间,外面是长者的书房兼会客室。会客室有一大和尚盘腿打坐的雕花床,稽胜利就睡在了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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稽胜利和梁灵凤一前一后进了大和尚智仁的方丈室。屋内清静典雅,香烟缭绕。电灯发出暗淡昏黄的光,带着几分冷清和神秘。正面墙上挂着一张绢本观世音菩萨像,有大和尚亲手所写的对联一副:“云起慈门,悯被迷情不易悟;波腾愿海,怜伊佛性了无殊。”条桌前的香炉里插着一炷龙涎香,袅袅青烟送来阵阵淡淡的烟香。四壁古色古香的书架上,满摆着线装书。稽胜利随手取下了一本,艰深古奥的经文,使他莫名其妙,他把书扔到方砖地下,再取一本,仍然是莫名其妙。于是得出结论是有毒,应属破除四旧之列。心想,明天一定要把这些封建大毒草全部给烧了。
梁灵凤夹着一床从部队借来的被褥,踱进室内,掀开黄|色布幔遮盖着的大床。那是一张雕刻精美的花梨木架子床,床头雕着龙凤、禽兽,床脚刻有花草鱼虫,两边床帮刻的是浮云、远山,刀工精致,玲珑剔透。室内的床、椅、条几和室外的书架均为紫檀木所制,显得幽深,肃穆,庄严。她把床上原有的被褥扔到外屋,说:“胜利,这老和尚的被褥由你用了。”她心中嫌和尚的用品太脏,还是用从“最可爱的人”那里借来的东西比较放心。
梁灵凤和衣躺在床帏遮盖的精美雕花大床上,想这屋子是老和尚长年独卧的地方,就怎么也合不上眼,脑海里浮现出白天造反的情景。是她在推倒在地的送子观音塑像前涂写了“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的红漆大标语,这不是亵渎圣像吗,会不会遭报应?不怕,我们是革命行动。这菩萨是泥塑的,没有生命的,我们红卫兵还相信封建玩意儿。她就这么心里打着鼓,脑中想着事,难以静静安睡。外面起风了,满山的松林发出阵阵松涛的声响,像是千军万马卷地而来,她脑海中出现的却是四大天王面目狰狞的脸。她恐怖地闭上了双眼,心中不去想这些事,而脑海却安静不下来,像是走马灯似的,一会儿出现的是那些慈眉善目,金碧辉煌的佛像;一会儿闪现着金漆剥落,浑身被红漆涂上标语,袈裟片片飞迸,露出泥胎木芯,肢残身毁的佛面,那西方如来的双眼却金光四射,手指戳向自己的额头,仿佛在说: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山风吹动中发出的门窗声响,窗外竹影摇曳的剪影,又仿佛是十殿阎罗面目狰狞地向她扑杀而来。心中禁不住阵阵发毛。情不自禁大叫一声,睁开双目看着黑暗中的一切。
这时稽胜利的影子闪了进来,他撩开了遮在床前的布幔,在黑暗中轻轻发问:“灵凤,灵凤你叫什么?”说着那双大手竟向她娇小的身躯伸了过来。她情不自禁地扑上去,嘴里嚷着“我怕,我怕”,身子却钻进了稽胜利的怀抱。稽胜利浑身颤抖,他下意识地把梁灵凤紧紧搂在怀中,鼻息气喘如牛,心中如火烹油。他隐隐约约地嗅着梁灵凤身上散发出少女温馨的体香,有点心猿意马。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背,像是哄孩子那样说:“灵凤,别怕,别怕,有我在呢,怕什么?我们红卫兵天不怕地不怕,还怕鬼神?瞧你心跳得多厉害。”他仿佛很不经意地把手放在她那丰满的|乳胸上,来回抚摩着。这梁灵凤当时是吓糊涂了呢,还是在这个健壮如牛的青年革命领袖胸怀中也有点春情荡漾了呢,反正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稽胜利以自己宽阔的胸膛温暖着这个“簌簌”发抖的成熟少女。梁灵凤呵气如兰。当她仿佛惊醒过来,企图摆脱稽胜利的怀抱时。稽司令那强劲有力的手臂像是铁箍那样牢牢地箍住了她纤弱的身体。她大声地喊叫着:“不,不……”他用舌尖堵住了她的樱唇,使她发不出声来,浑身瘫软得像是面条。不知道什么时候他那游蛇一样的大手竟从背后伸进了梁灵凤的军装,隔着内衣摸索着她的那对细腻羞涩的Ru房,很轻易地捕捉到了那粒细巧的|乳头,轻轻地充满深情地抚摩着。梁灵凤已完全无力反抗,她只是流着眼泪推搡着稽胜利,反而更加激起他的凛凛雄风,使劲地抱着她那柔软的身躯,而那身躯像是蚕宝宝那样在他怀里蠕动着,月光射过窗棂,梁灵凤被脱去衣服的肢体细腻白皙,泛着幽蓝的光。她眼中噙着泪水,在黑暗中晶莹闪烁,当他那双有力的大手向下摸索时,她浑身已瘫软如泥,嘴里只是喃喃地说:“胜利,胜利,别这样……”双臂却下意识地搂紧了这个粗壮的男人……
情急难忍的稽胜利,那夜与梁灵凤什么也未做成,只是在灵魂愉快地升华中,在无门进入女性肉体的沮丧中,在丈二和尚的床榻上留下了一摊肮脏液体,但都初次品尝了青年男女那迷人的身体给他们带来的快感,在神圣庄严的金莲寺内完成了对男女禁区外部的探索,奠定了今后深入内部完成全过程的良好基础。那一夜稽胜利像一只早泄的气球狼狈不堪地还未入境就败下阵来;梁灵凤像是被激起片片涟漪的神秘湖水,一阵轻风掠过湖面后,很快风平浪静。她所等待着的疾风暴雨并没有来临。因为稽胜利实在笨拙得不得要领。她意犹未尽,双方难免都有点遗憾。这遗憾一直带到了第二次的肉体接触后,才在梁灵凤的密切配合和精心指导下完成了那一瞬间神圣庄严的结合。不过那已是几个月以后的事了。那时稽胜利与梁灵凤已由叱咤风云的“红五类”天之骄子被打入黑帮子女的行列,自然更有一番人生感慨。他们没有远征莫斯科、华盛顿去解放全人类。因为他们那时连自己也解放不了自己了。
空军机械化雷达营的教导员、营长面对满目狼藉的金莲寺大院,唉声叹气,彻夜未眠,对毛主席派来的红卫兵小将们的“破四旧、立四新”行动他们不能不支持,而寺内这许多珍贵文物的毁弃,他们又感到痛心疾首,一时无计可施,怎么办?
部队进驻金莲寺之前,部队首长有关照:这金莲寺是千年古刹,寺内珍藏着五代至明清佛家经典,《北藏》、《南藏》、《龙藏》为朝廷赏赐,寺院典藏。尤其那7000余卷《龙藏。大藏经》乃国内惟一的皇家佛教版本的经典,乃雍正皇帝在登基前由圆觉法师组织佛教高僧点校雕版印刷。现今存世两套,一套在台北故宫博物院。寺藏这套是宣统二年出任住持的慧空大法师从京城请回珍藏。另外还有明、清两代高僧著述8500多册,明清经版万余块,及苦行僧泣血书写的佛经675册。这些珍贵文物均是当年新四军将士和寺内爱国僧众从日寇手中抢救出来的。慧空大法师为此还牺牲了生命。军区皮司令员特别叮嘱要保护好藏经殿阁。教导员灵机一动,连夜找来文书,新漆了几块牌子,木牌上一律书写“军事禁区,不得入内”。营长还派来70多名战士进驻藏经楼,并在金莲寺塔的平台上架起了几架废弃的雷达。一切布置好,天已大亮。
教导员和营长是笑容满面地和稽胜利、梁灵凤等几十号红卫兵小将共进早餐的,早餐前还共同进行早请示的神圣仪式,当他们挥动着毛主席语录本,共同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和林副主席身体健康后。坐下就餐,餐桌上笑声此起彼伏,餐前双方还叫阵般大唱了一阵革命歌曲。
用餐完毕之后,当稽胜利、梁灵凤指挥着红卫兵向藏经楼挺进,要烧毁佛经时,只见楼前的青石板台阶上赫然醒目地插放着用红漆涂写的“军事禁区,不得入内”的标致牌。严肃的空军战士,持枪披挂,脸上冷若冰霜,不威自重。藏经阁后的金莲寺平台上安装了几台雷达。
教导员告诉稽胜利说:“昨晚接军委紧急通报,为了防止苏修突然袭击,保卫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胜利成果和城市安全的需要,这儿已成了空军的雷达站,按规定是不得擅自入内的。”
稽胜利、梁灵凤深知“军事重地”的厉害,于是感谢解放军对红卫兵小将革命行动的支持,悻悻然带领着红卫兵小将去五莲乡串连,将革命战火向山上的其他寺院烧去,那些珍贵的经卷得以幸存。后来被安全转移到省出版印刷局典藏部临时保存。
上山造反两天两夜,破四旧战功赫赫的红卫兵队伍在解放军战士们敲锣打鼓的欢送声中打着红卫兵大旗凯旋而归。他们迎着朝阳,唱着战歌下山而去,这战歌唱道:钢气节,英雄胆;洒热血,捍江山,毛泽东主义红卫兵,灭资兴无敢造反,老子英雄儿接班;不破不立反!反!反!
稽昌明副省长已经两天未下楼了。他在那间朝南的书房里,整天呆坐在宽大的写字台前,咬着金星钢笔的笔杆,在苦思冥想,他无神的眼睛呆呆地看着远方五莲山的山峰,双眉紧锁,满脸忧虑。据他在学校工作的老伴张文英向他报告,他的大儿子稽胜利带着一大帮红卫兵小将正在五莲山造反。他痛苦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少不更事呀,胜利他要吃亏的。”
对这个大儿子他既疼爱,又有点无可奈何。见到大儿子就使他联想到自己死于饥荒的媳妇,想到媳妇他就有着某种内疚之感。这内疚之感使他不时感觉对胜利母子欠着什么。于是有些事该批评的也就隐忍着不再去批评,该阻止的也就不再阻止了。随他去吧,让孩子在大风大浪中成长吧。现在孩子大了,我是想管恐怕也管不了了。况且胜利他长期在农村长大,野性不羁,独来独往,我行我素惯了。父亲的忠告龟儿子也未必见得能听。他这时只能痛苦地摇了摇头。他恍惚预感到自己马上要陷于灭顶之灾,就不能不提醒一下子女们啦,现在虽不是封建社会,会去搞什么株连九族类的事儿。但是,前些时候解放、潇潇他们唱的什么:“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浑蛋……”什么“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不是也潜藏某种十分危险的信号吗?我们这个国家呀,灾难深重,源于封建意识的阴魂不散,想到庐山会议上彭德怀元帅的下场,他不寒而栗,心在颤抖。
就在大儿子稽胜利带着大队人马风风火火冲上五莲山的那天上午,省府办公厅秘书庄洪生通知他省委书记要找他谈话。他预感到的事儿终于来了,但他已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因为听说前两天省委在召开常委扩大会议,没有通知他参加,会后就有人打电话给他,叫他要多保重。这种时候打这种电话,他感觉到这次神秘的常委会和他有着某种关联。
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