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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马语者-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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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注视着它那布满血丝的双眼,她有生以来首次了解为什么有人会相信魔鬼的存在。  
《马语者》第一部:重创 第5章(1)
会议拖了将近一整个钟头,安妮感觉无聊极了。聚集在她办公室里的人正在进行一场高深莫测的激烈辩论,焦点是:究竟哪一种粉红运用在下一期封面上最好看。他们面前摆着各色各样的实物样品,安妮觉得每个颜色看起来都很刺眼。  “反正我认为我们拥有的并不是幻彩荧光漆型的读者群。”有人提出。而认定他们的销售对象就是这一类群众的美术设计则起劲儿地为自己的设计辩解。  “我也不认为他们是电动糖果型的人物。太八十年代了。”  “八十年代?简直荒谬!”  若是往常,安妮一定早在情况还没演变到这一步时就干脆利落地打断争辩了,她会直接告诉他们自己的看法,然后一切就成了定局。问题是,她发现自己几乎无法集中精神,更令人担心的是,她连关切这个问题都做不到。  一整个早上都是相同的流程。首先是一场与某个好莱坞代表达成和解的早餐会议。那人的“黑洞”委托人已为取消他的侧面报导一事气得暴跳如雷。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制造业者又在她的办公室内大肆鼓吹纸价即将飞涨的消息,其中一人身上洒满把人呛得头晕目眩的古龙水,以致事后安妮不得不赶紧打开所有窗口。直到现在,她还嗅得到那种味道。  马语者马语者近几周来,她不得不更加倚赖她的好友兼助手、杂志社长驻外代表露西·费烈德曼。此刻大家正在讨论的封面便是为配合一篇露西以小白脸型男子为主题的报导而构思的,并采用一幅摇滚界一名家露齿而笑的特写为封面照,根据契约,将以电脑技术消除照片上的皱纹。  露西察觉安妮心不在焉,立即代她主持会议。她生性好斗、反复善变,拥有一副如汽车消音器般的破锣嗓子和高大身材,喜欢将事情翻来覆去,眼前她便充分流露出这个特点,一改主张,宣称根本不该以粉红色系为底色,而需采用荧光性莱姆绿。  就在唇枪舌战、你来我往的时刻,安妮的注意力又飘走了。街对面的一间办公室里,有个戴着眼镜、身穿西装的男子正站在窗口比划着太极拳招式。安妮望着他的双臂用力地戏剧化地猝然一击,和凝然静止的头部姿势,暗暗纳闷那对他能有什么益处。  一样东西闯进她的视线。安妮看见她的助理安东尼正隔着门边的玻璃板指着他的手表,以口型向她示意:时间快到中午啦!她预定在整型外科诊所和罗伯特、克蕾斯碰面。  “你的意见呢,安妮?”露西问。  “抱歉,露西,什么事?”  “用莱姆绿,配粉红色封面字体。”  “听起来很不错。”美术设计嘀嘀咕咕不知在抱怨什么,安妮置之不理。她身体前倾,两手平放在办公桌上,“喂,各位,这件事我们能不能到此为止?我得出门了。”  办公室外已经有辆车子在等着。她把地址告诉司机后,裹着大衣,弓身坐在后座。车子左绕右绕地开到东区,继续往城外的非商业区行驶。街道和走在街上的行人看起来同样阴霾凄凉。  这正是沉闷无力的季节,新年已经过去好一段时间,长得足以令人体会到它不过是和去年一样的年头。在红绿灯下等候时,安妮看见两名游民挤在一个门口,其中一人正慷慨激昂地仰首对天陈词,另外一人则缩在一旁睡觉。她觉得双手奇冷,于是将它们深深地插入口袋。  车子通过位于八十四号大街上的雷斯特咖啡店门前。过去罗伯特常在上学前带克蕾斯到这儿吃早餐。他们尚未讨论到克蕾斯重返校园的事,但是她很快就必须回到那儿去面对其他女孩的凝视。这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拖得越久,情况会越艰难。要是待会儿他们在诊所试装的假肢没问题的话,克蕾斯不久便可以走路了,等到她能够运用自如,也就该回到学校去了。  安妮晚了二十分钟才到,罗伯特和克蕾斯已经进诊所去见假肢专家温娣·奥尔巴哈。安妮婉言拒绝招待员帮她拿大衣的提议,在对方的引导下走到通往装置室的狭窄白色走廊。她可以听到他们的说话声。  房门开后,里面三人没有一个看到她进来。穿着裤装的克蕾斯坐在一张床上,低头注视着自己的双腿,但安妮看不见它们,因为假肢专家正蹲在那儿,不知在调整什么,罗伯特站在一旁盯着看。  “怎么样?”专家问,“是不是比较好?”克蕾斯点头。“成啦!现在看看站起来感觉怎么样。”  安妮站到一旁,看见克蕾斯因倾注力气而皱起眉头,随即放松自己,缓缓脱离床头,并在那假肢承载起部分身体的重量时畏缩了一下,然后她抬起头,看见了安妮。  “你好!”克蕾斯招呼一声,尽可能挤出笑容。罗伯特和假肢专家同时转过头来。  “你好!”安妮问,“顺利吗?”  克蕾斯耸耸肩。她看起来苍白而虚弱,安妮心中暗暗说道。  “这孩子是个天才。”温娣·奥尔巴哈夸赞,“抱歉,我们不得不在你还没到达之前就先开始。”  安妮举起一只手表示不介意。这女人没有半点怜悯之情的愉悦样子惹恼了她。她发现自己很难将目光从那条腿上移开,也知道克蕾斯正在想知道她的反应。这条腿是肉色的,撇开膝盖部位的关节和栓塞孔不谈,其余部分完全和左腿一模一样。安妮觉得它看起来真丑陋,真令人恼火,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罗伯特打了圆场:“这接口接合得很完美。”  经过初次装配之后,他们已经为克蕾斯的腿塑造好另一个石膏模,制作出这个比较好的新接口。罗伯特对该技术的着迷,使整个过程进行起来轻松多了。他已经先带克蕾斯进工厂问了一大堆问题,说不定现在他都能当一位假肢专家了。安妮知道他的目的不只是在转移克蕾斯的思想,同时也是为了分散自己本身对它的恐惧。这个办法果真奏效,安妮真的很感激。  有人拿着一副步行架过来,罗伯特和安妮观看温娣·奥尔巴哈向克蕾斯示范如何使用。她表示,这只需要用一两天,等到克蕾斯对她的腿产生感觉之后,她可以只靠一支手杖走路,很快甚至连手杖也用不着了。克蕾斯坐回床上,假肢专家开始哇哩哇啦地列举一大堆保养和卫生学上的要点,给予多方提醒。她主要是以克蕾斯为交待对象,但也尽量试着把双亲包括在内,不过没多久就只对罗伯特一个人了。因为提出各种问题的人是罗伯特,而且温娣·奥尔巴哈似乎已察觉到安妮的厌恶。  “成啦!”她终于拍拍手说道,“我想我们已经大功告成。”  她送这一家人到门口。克蕾斯身上的假腿并没有取下,不过她仍挂着拐杖走路。罗伯特带着辅助步行架,和一袋温娣交给他们照料假肢的用品,向她道过谢后,和妻子女儿一同等候她打开门,向克蕾斯提出最后一项忠告。  “记住,你以前所做的事,现在几乎没有一项做不到。因此,小姐,你尽可以再骑上你那匹马。”  克蕾斯垂下眼皮,罗伯特伸手搭住她的肩。安妮要他们走在自己前头先出去。  “她不想,”临跨出大门前,安妮咬着牙说,“不想那匹马成吗?”  朝圣者日渐消瘦。折断的骨头和身上、腿上的伤口虽然已经痊愈了,神经的损伤却使它变成跛脚,要想帮助它,唯有靠物理治疗配合调养,然而,只要有人想靠近它,就不可能不冒被它的暴力行动重创的危险。因此往后的命运就只好单看静养的结果了。  在所住的谷仓后面的阴阴暗暗、臭气冲天的棚舍里,朝圣者一天比一天憔悴。  哈利·娄根在打针这件工作上既没有桃乐西·陈的勇敢,也缺乏那种技巧,因此戴尔太太的两个儿子悄悄琢磨出一套方法来帮他。他们在门的最下一段开了个可以滑动的小闸门,如此便可以通过它,把朝圣者的饲料和水推进去。遇到该打针时,他们会先饿它一阵子,然后让娄根手持针筒站在一旁,先把饲料桶和水桶放在外头,再打开小滑门。在躲在门外等待朝圣者的饥渴战胜恐惧这段时间里,兄弟两个经常嘻嘻哈哈闹上一阵。等朝圣者试探性地把头探到门外嗅那些水桶,脖子伸得够长时,他俩立刻用力推下闸门夹住它,好让娄根能把针打进它的脖子里。娄根讨厌这种办法,尤其讨厌那两个男孩哈哈大笑的样子。   txt小说上传分享
《马语者》第一部:重创 第5章(2)
二月初,他打电话给丽芝,两人安排在马场会面。他俩从棚舍门口观察了朝圣者一阵子后,坐进丽芝的车子,默默望着正拿着水管、又笑又闹地冲洗庭院的提姆和艾立克。  “我受够了,丽芝,”娄根说,“现在一切交给你啦!”  “你跟安妮说过了吗?”  “我起码打过十次电话给她,一个月前就告诉她应该结束那匹马的性命,她听都不听。不过我告诉你,这件事我再也不管了!那两个小调皮简直快把我逼疯了。丽芝,我是个兽医,我的职责是终止动物受苦,而不是让它们受苦。我真的受够啦!”  一时间,他俩都没有开口,只是坐在车上,神情凝重地打量着那两个男孩。艾立克正想点支香烟,但提姆却一直把水管对准他。  “她向我打听是否有什么治疗马匹的精神科医生。”丽芝说。  娄根闻言哈哈大笑。  “那匹马不需要心理医师,它需要的是脑叶切除手术。”他想了想,“匹兹菲尔德那边有个这样的马匹脊椎按摩兽医,但是他不接这种病例。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人从事这种工作,你能想得到吗?”  丽芝摇摇头。  没有这样的人。娄根叹口气,暗自认定这件事情打一开始就是他妈的悲剧,而且看不出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马语者》第二部:远行 第1章(1)
美洲,是马最初的漫游之地。在人类尚未诞生的一百万年前,它们就在辽阔无边的草原上吃草,并通过不久即因冰层下陷而艰险难行的岩桥到达其他各州。它们对人类的初步认识就如所有猎物之于猎人。因为在人类将马视为猎杀其他野兽的工具之前,他们也为马肉而猎杀它们。  洞|穴之内的壁画说明了人类如何捕杀马。狮子和熊都会转身迎战,人类只有瞬息时间可以刺杀它们。但马是只能奔逃不能抵抗的动物,在求生原则的简单推理下,猎人利用马爱逃命的特性夺取它们的性命,大队马匹就在追赶行动中冲下断崖丧生。它们留存的骨骼是千古流传的证据。尽管日后人类假装友好,人马之间的友谊却永远那么脆弱,因为它们心中早已留下根深蒂固的恐惧,再也难以将之驱除。  自从马被系上缰绳的新石器时代以来,就有一部分人了解这一点。他们能够看透动物的内心,抚慰它们心灵的创伤。  这些人通常被视为巫师,或许他们的确是巫师。有的在月下的溪流中摘取蟾蜍的骨头去色后,用以锻炼他们的魔法。还有的据说只消他们眼珠子一转,就可以把整队正在干活的牛马的蹄子钉在它们耕耘的土地里。这些人里头包括吉卜赛人、僧医和江湖郎中,而真正具有这种天赋的人必然拥有足够的才智,不轻易卖弄神通。因为据说能够驱魔的人,本身也很有可能陷入魔障。受你安抚的马匹的主人,极有可能这会儿还拼命和你握手,等你被抓到村落广场活活烧死时,他却又绕着火堆手舞足蹈。  马语者马语者由于这种人总是轻声细语地将奥秘送入尖尖竖起的愁苦耳朵里,因此被人称为耳语者。  安妮在公立图书馆洞|穴般的阅览室内,借着灯光读书,她发现所谓的耳语者绝大多数都是男性,不禁深感困惑。在她的想象中,始终以为女人会比男人更了解这类事情。她在一张闪闪发亮的红木长桌后面一坐就是好几个钟头,找来的书刊已经足够围成一道围栏,把她隔绝在不受干扰的天地里,一直到图书馆关闭。  她读到:两百年前有个叫做苏利文的爱尔兰人,曾被很多人证实屡次驯服狂暴的马匹。他总是把牲口带到昏暗的谷仓里,谁也不知关上门之后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声称自己使用的是种以一顿饭的代价,从一名饥饿的旅行者那儿换来的印度咒语。两百多年来,没有人知道这些话是真是假,因为这个秘密已随此人的逝世而埋入土里。众多目击者所知道的仅仅是当苏利文把马牵出谷仓时,马的所有的凶猛狂暴都已消失无迹。有人说:看起来马像被催眠了。  另外还有个来自俄亥俄州格罗夫港的约翰·所罗门·雷利。他十二岁时驯服了他的第一匹马,有关其天赋的消息传遍各地,使他在一八五八年奉召到英国温莎古堡去安抚一匹维多利亚女王的马。当雷利将他的手放到那匹座骑身上,让它在众人眼前乖乖躺下时,女王和她的随员、侍从莫不看得目瞪口呆。接下来他也头枕着那匹马的蹄子,躺到它的身旁。女王开心得咯咯笑,赏给雷利一百元钱。  他本身是个谦虚、安详的人,但现在他成名了,新闻界一心想制造更多话题,便发出通报,要找出全英国最凶恶的马。  结果马如期找到了。  那是一匹叫做巡游者的种马,一度曾经是全国跑得最快的赛马。然而如今,根据安妮读到的报导内容,它却是个“恶魔的化身”。口鼻之上套着一个铁口罩,以防它咬死太多的人。它的主人们之所以让它继续活下去,纯粹是想要留着它繁殖下一代,为了安全地达到这个目的,他们计划把它弄瞎。雷利不顾所有人反对,进入没有人敢踏进一步的厩舍,关闭了厩门。三个小时以后,他牵着已经摘掉口罩、温驯得像只羔羊的巡游者出来了。这一幕深深感动了马主们,于是将这匹种马奉送给他。雷利带着巡游者回到俄亥俄州。在新主人过世整整九年之后,这匹马才在一八七五年七月六日寿终正寝。  安妮出了图书馆,走下夹在两旁的巨狮之间的台阶,踏上街道。街上车声鼎沸,寒风冰冷冷地旋上建筑物与建筑物间的深谷。回到办公室后她仍有三四个钟头的工作要做,但却没叫出租车。她想散散步。寒冷的空气可以让那些故事在脑海中多转上一转。不管它们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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