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退不难-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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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退不难 作者:文斌
1。
元州市监狱座落在元州东北距市中心一百公里之外的郊区。
已经临晨四时多。监室灯光明亮,犯人睡觉是不准闭灯的。在靠近楼梯口的小值班室里,几个人正围坐在一起。
“妈的,”纪强抬起醉意朦胧的双眼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吐一口粗气,说:“已经快五点了,应该说再过一个多小时等天亮了,老子就要重获新生了。这鬼地方,真他妈呆够了!”
坐在纪强右手边的一个光头囚犯给纪强点了一根烟,自己也叼上一根,吐着烟圈说:“强哥,说真格的,你这样的哥们够仗义,这一走还真是舍不得;但一想,你这是走向自由的世界,所以还是替你高兴!”
“来,再次祝贺阿强走向新生!”左边一个留着小平头的囚犯端起一杯啤酒。于是三人举杯,一饮而尽。
纪强对“小平头”说:“洪哥现在已是政府的红人,再呆个三、五个月恐怕也要新生了。到时候,我们再聚首,大干一场,一定会东山再起的。”
“小平头”摇摇头叹道:“什么政府的红人,我这也是强撑着,如果没有钱,谁他妈的会搭理我!”
“是啊,”“光头”也说道:“现在犯罪真是犯不起,呆在这鬼地方,想要政府照顾,每个月没有个三、五千元就是玩不转。”
“没有钱真是啥也办不了,”“小平头”又说:“十监区那个老头,本来按减刑条件也够了,也应该是今天释放,但就是因为没有拿钱给上市中级法院报材料的队长做路费,结果裁决没有下达,恐怕又要拖到下月才能出监。”
“操,”纪强又吐了一个烟圈,说:“也真是如此,如果不是我的朋友给那个送材料的管教一千元钱,让他单独到法院跑了一趟,我这个减刑裁决恐怕也不会下得这么快,弄不好也要等他个把月,真他妈的黑!”
“光头”接过话茬说:“这叫越黑越利于改造,强哥要不是认识到监狱里太黑,也不会这么快就改造好,重获新生了! ”
纪强忍不住得意地笑起来:“我也是当初积了点德,交下一个贵人,如果不是贵人搭救,肯定是熬不出头的。”
“小平头”点点头说:“强哥也是吉人自有天相。想想你这朋友为你办事确实花了很多大钱。”
“钱,钱在这里可是贬值不少;”纪强又倒了一杯啤酒,说:“这啤酒在监狱外也就两、三元钱一瓶,监狱内不让喝,可是只要你掏钱,照样也就喝。但这一瓶可不再是两、三元了,这酒是我掏五十元一瓶让王队给弄进来的!”
“光头”笑道:“王队啥也不用干,每天往监号里倒酒就能发大财了!”
“这也是政府给你很大的面子!” “小平头”“嘿嘿”一乐说:“三监区胡二泡去年春节看别人弄进两瓶茅台,为了显示自己好使,听说花了一万元让政府队长搞了两瓶XO,他妈的,那玩意,象马尿似的,钱花得真冤了!”
“光头”道:“自从去年过年时一监区那几个人喝酒喝大了,打起来闹出人命以来,监内对酒是查得严了,三令五申,禁止喝酒,在政府面前好使的大犯人才有喝酒的特殊待遇,而且也得避开众人喝!”
“是呀!”“小平头”说,“上个月,直属队那个宫老二,弄两瓶二锅头到监舍里明目张胆的喝,结果倒霉,叫管教监狱长抓了个现形,监狱长让他交代酒是谁给他弄的,他牙口挺硬,就是不说,给监狱长气的,让他练了一天芭蕾!”
“练芭蕾”就是把那人的两个大拇指缠起来,吊在窗户栏杆上,不高不低,刚好让受刑者可以踮脚落地,时时保持着芭蕾舞引体向上的姿态。不用说,不大一会儿,受刑者就踮不住了,体重在每一分钟都像在成倍增加,两个大拇指先是被勒得钻心痛,最后成了两团黑肉。
纪强说:“宫老二还真是有钢,就那样,他也没说出是哪个队长给弄的酒。这家伙,搁在解放前,还不比重庆渣滓洞的江姐厉害多了!”
“小平头”说:“遇上这种事,就得扛着。你如交代了是某位队长弄的酒,那么今后哪个队长还敢搭理你,你在政府眼前没了面子,你改造的路就更不好走了。所以宫老二算是明智的!”
“光头”说:“对呀,能喝上酒在这里面对咱们犯人来说就是身份,就是面子,今天跟强哥喝这顿酒也可以说是我的荣耀,只可惜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不知什么时候再能象今天这样相聚痛饮!”
“是呀!”纪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有时候,确实希望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但有时也想,出去后能干什么?听我的朋友说,现在的社会形势变化太大,什么信息革命,什么软件技术,听着就觉得晕!”
“强哥,车到山前必有路。” “小平头”说,“在这里面呆这么多年,人肯定是有点傻了,但你不是还有朋友嘛!他们肯定会帮你的,不要悲观!”
“光头”说:“对!强哥,记不得有哪个伟人曾说,没蹲过监狱的人算不上完整的人。强哥,你现在是完整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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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光头”又给每人倒满一杯。忽然听走廊楼梯口传来脚步声,他赶忙跑了出去。紧接着传来开铁门的声音,“光头”大声说道:“报告队长,一号监督岗正在执勤,请指示!”
“小平头”和纪强赶忙起身。这时管教王队长已到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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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教王队长穿一身笔挺的警服,警徽闪亮,威风凛凛,他往屋里扫了一眼,“哼”了一声,说:“气氛不错啊,喝了一夜?”
纪强赶忙立正,毕恭毕敬地说:“走向新生,心里激动,就是睡不着!”
“小平头”也躬着腰说:“王队怎么今天来得这么早?”
“还不是这个纪强的事,”王队从衣服兜里掏出一张纸:“你那朋友说得也对,释放证上写的今天放,时间上应该从零时开始。好吧,纪强,收拾一下,准备出监!”
纪强一下倒愣在原地。
“小平头”推了一把纪强,他才回过神来,赶忙整理一下自己身上那套崭新的毛料西服,跟着王队长走出监区的大门。
纪强出了监狱大铁门,一头钻进来接他的陈加有的那辆黑色宝马车,对陈加有说,“陈哥,走吧!”
陈加有往大门口看了一眼,王队长正在跟执勤武警办理手续。他对纪强说:“不用跟他告别了!”
纪强笑了一笑:“一条狗,有必要吗?”
陈加有也笑了,他发动了汽车,一踩油门,车子一头扎进黑色霭气中。
驶上了快速道,纪强喘了一口粗气,说:“陈哥,你这么早就来接我;兄弟心里真是这个……”
“你他妈怎么也象娘们似的,”陈加有斜了纪强一眼:“你不是总吵吵要东山再起、大干一场吗?现在正是时候了!”
纪强闻听此言,马上来了精神,用手使劲拍拍自己的胸脯,说:“哥,我这块材料,能做什么用,你就尽管吩咐吧!”
陈加有笑了,“哈哈,你这几年在里面圈着,现在社会上好多东西都不了解,就先学习做正常人吧。”
3
当日,陈加有安排纪强到一家酒店吃了早餐,然后浏览市区一些繁华地点。还特别去了蓝湾新区。陈加有目前的身份是“蓝港房地产开发(集团)公司”工程公司经理,负责蓝湾新区开发相关配套工程施工。纪强惊诧于城市巨大的变化,悲哀于自己错失了太多的美好时光,恍如隔世。陈加有自然对他加以好言宽慰。之后又是安排一些朋友与纪强喝酒叙旧,不在话下。
晚上吃完晚饭 ,陈加有领着纪强一起到了一个叫“金煌洗浴休闲中心”的地方,并告诉他这是王庆武开的。
纪强便问:“王庆武不是岗山小五吗?”
“对!”陈加有说,“他现在也不完全是在道上混了,他现在还是蓝港房地产开发(集团)公司下属物业公司总经理,跟我算是同事!”
一套搓洗、按摩之后,陈加有将纪强安排到包间,对他说:“你这几年在里面没有女人,亏了,应该抓紧时间玩玩了。这段时间,你就先住这。”言罢,一拍手,从门外拥进一排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的女人,让纪强挑几个。纪强未敢造次多要,就挑了一个高大丰满颇有姿色的女人。那女人待其他人一走,关上门就三下两下把自己脱的精光,扭动身躯上了床。纪强看那晃动的两个硕大奶子和肥大的屁股,也早就按捺不住,脱了短裤猴急火急的扑上去,却几次没达要领;等进去了,那女人嗷嗷一叫,纪强马上就泄了;纪强软软的压在女人身上,心里懊恼,那女人一身肥膘,象一张肉床,纪强便又感到很受用。但那女人不干了,一挺一晃,纪强便就滚落下来,躺着直喘粗气。
那女人便问纪强:“哥是不是这几天女人玩多了,功力下降?”
纪强哭丧着脸说:“哪里,看来他妈的我是蹲了几年大狱,这点功夫也差了,共产党惩罚人真是全面彻底。”
女人倒十分同情,说:“哥,我他妈的也挨过罚。你的功夫也不是废了,只是长年不搞女人,有点紧张罢了;哥歇一歇,等会再战!”
那女人又说:“哥,我想起一个笑话,说是两个大龄青年结婚,街道主任给新房题了一副对联,上联是:一杆枪两颗弹,三十多年未抗战;下联是:两扇窗一扇门,长满杂草不住人;哥,你真是多年未抗战了!”
纪强被他逗乐了,说:“这对联在这应改一改,才更适合你我。上联:一杆枪两颗弹,已经多年未抗战;下联:两扇窗一扇门,旧房天天住新人。”
女人拍手大笑,叫道:“哥,你真是太有才了!”
纪强也大笑。心情一放松,看那女人白晃晃的肉体,下面竟然又起了欲望。于是翻身上马,这一次,竟是直捣黄龙。翻云覆雨,果然不同于前次,女人嗷嗷叫得更欢,纪强也左右拼杀,大胜而归。欢畅之后,两人昏沉沉睡去……
纪强朦朦胧胧翻了个身,一伸手戳到肉乎乎的躯体;他下意识的睁开眼,身旁这个一丝不挂、白晃晃丰腴的女人正呈“大”字呼呼大睡,放肆的占据了大半个床。她的两片肥厚的嘴唇一张一合,彷佛一条濒临死亡的池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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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陈加有鼻孔里鼓着血泡,扶着墙喘了好半天,勉强伸直了腿。他觉得自己嘴里咸咸的,一吐,骨碌一下吐出一颗牙。那颗牙掉在墙脚,突然变成一个血盆大口,向他咬过来……
陈加有吓的嗷的一声坐了起来。自从那一次进了拘留所,他愤慨悲痛,认为他教育那女人是对的,被警察用电棍一顿收拾,他就经常做这样的恶梦。他定定神,下床点了一根烟。他突然想到纪强,想起他们认识的那段经历……
陈加有身后的铁门咣当巨响,他一个趔趄进了黑暗。他的瞳孔好一阵才慢慢适应昏黄的光雾,渐渐看清了这里房间。他知道这里便是拘留看守所的牢房了。他所站的脚下是坚硬的水泥地,往里是木板铺的地铺。地铺上的一些活物好象刚醒过来了,纷纷坐起来,或者站起来。他们大多剃着光头,目光一齐落在陈加有身上,透出一种发现猎物时的饶有兴趣。
“脱鞋!”这一声命令冲着陈加有来的。陈加有脱了鞋。有人示意他蹲下。
“身上有什么东西要交的?”这句话也是在问陈加有。
陈加有摇摇头。
“你是跟岗山小马旦他们同案吗?”
陈加有又摇摇头。
有人拽走了陈加有抱的棉毡。还有人让他站起来走到板铺上开始翻他的衣袋,又在他的腰身和胯裆里摸了两把,一直捏到他的脚跟。他们多么希望能搜出点真金白银,或有一点其它惊喜,可惜他眼下偏偏就像个乞丐,令他们毫无发现。他们肯定很失望,骂骂咧咧,气不打一处来。
“对不起了,各位兄弟,我今天什么也没有,很不好意思。不过,过几天家里人会来看我的。我知道该怎么办。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各位失望。今天请你们多多包涵……”陈加有的声音哆嗦,他上大学时有个同学被拘留过,多少也听说过这里面的事情。监舍里又破又脏,当时既没有电视和电扇,也没有电视监控头。关在这里面的人有杀人的、有抢劫的、有盗窃的,什么都有。这些人的犯罪事实尚未完全调查结案,都是在等候处理的。有的甚至由于某个情节法庭开庭审理有争议而羁押好几年了。在大部分时间里,这里是没人管束的自由世界,打架放血是家常便饭,拉帮结伙弱肉强食也是必然结果,牢头狱霸也就应运而生。警察有的也是利用牢头狱霸做管理,甚至盘剥关押的人犯。新人来了,先得饱挨一顿杀威拳,从此服服帖帖听从指令,就是第一堂必修课。
“你还懂规矩嘛。”一个“瓦刀脸”对他阴阴地一笑,“不过你今天搅了老子的好梦,老子还是不开心!也好长时间没活动筋骨了”
房间里一阵狂笑,还夹着拍掌和口哨的声音。陈加有从没见过这么多光头,没听过这样邪恶的笑声。也许是太拥挤,或是这里象闷罐子,他们全光着油汪汪的大膀子,喷发出一团团酸汗气。他们就象在笼中的困兽,青面獠牙,凶神恶煞。目光这么一盯,就能在他的身上戳个洞。咧开大嘴一笑,热浪就能在他脸上燎起火泡。陈加有心里直哆嗦。
2。
“各位兄弟,各位大爷,我确实是冤枉,确实算我倒了霉。是他们报复抓了人。我不过是打了一个警察的女人,她从楼上扔垃圾砸到我妈头上却拒不道歉。” 陈加有连连表白,想引起他们的同情。
“这家伙打警察!真敢吹牛!”有人大叫一声,引起再一次哄笑。
屋里却突然安静了。
其实不是安静了,是陈加有在“瓦刀脸”重重一掌之下失去了听觉。他感觉到自己在空中飘游,眼前闪过几道白光,又好像流星穿越大气层。在那一刻,也许他太恐惧,太绝望,太悲愤,一掌之下已经昏了头。不过昏了倒好,恐惧没有了,象武侠小说里的高手突然被打通了筋脉,魂飞魄散时却又豁然开朗、自行其是。他事后才知道,他不敢反抗但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