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咒-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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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妇俩一边急声唤醒下人起来点灯，一边摸黑披上外套，待下人们慌慌张张揉着睡眼把灯掌起来，他们已经系好了衣带，顾不上回答下人关于还有什么吩咐的问题，江胜雪一把背起苏芷凝穿门而出，沉沉夜色之中，只见他腾跃了两下，就消失了踪影。
此时什么车马也比不上江胜雪这江湖第一白衣侠兼武状元的轻功，何况他施展开了最强的功夫，片刻之间就已能遥遥望见蕙芷轩飞翘的檐角了。寒冬夜半的朔风如同千万把宽幅的刀片拍掀而来，两个人不及束牢的长发在空气里发散飞舞，苏芷凝更觉得连眼皮也被扇得扑扑啦啦难以睁开。
她强忍着一开口就被满嘴冷风径掼噎呛的痛苦，断断续续地交代道：“胜雪，你一会儿切莫管蕙芷轩前门发生什么事，只从后窗跃上二楼，将我放下之后，你速速进宫将那些会驭鬼伏魔的骁卫宫女分成三队。
第一队人立即赶来蕙芷轩，听我娘指挥；
第二队务必留守在皇上身边以防万一；
尔后，你带着你的手下及那第三队人，绕宫墙一圈，紫渊门的人必是在那里发功作恶。他们料不到我们防护如此周严，你们定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但他们若要逃走，你们切不可追击，以防他们转用恶鬼对付你们，你们便应付不过来了。他们此番搏命一击，定会拼个鱼死网破，就算要逃，也定是循着鬼气找来查探究竟，如此他们便会被引到蕙芷轩。届时我必已请出暮渊上神，任他们有通天的本领，也给他们一网打尽了！”
苏芷凝尽量镇定清晰地交代，江胜雪侧耳细听牢记，连应了数声。
说完话，蕙芷轩已经近在眼前，一晃眼就能瞧见屋前一团荧荧的绿光，正如连成一片的鬼火，教不在其中的人也只觉得一股阴惨惨的寒气透心而来，一时间恨不能从头顶到脚底再到内里的五脏六腑，都炸开一片鸡皮疙瘩。
苏芷凝亮开嗓门冲屋前喊了一句：“女儿来了！娘切莫惊慌！”
苏蕙珏的答言立时应声而起：“女儿不急，这一时三刻，娘还撑得下来！”
苏蕙珏和江胜雪登时略略放下心来。说时迟那时快，招呼归招呼，江胜雪脚下可丝毫不敢慢下来，苏氏母女对话方住，他便已绕至屋后，跃上二楼，破窗而入，将苏芷凝放在了座榻上。
苏芷凝尚未坐稳便将他顺势一推：“刚才的话都记住了？你快去吧！”
不料她推了这一下，江胜雪竟然纹丝不动。
苏芷凝来不及诧异，又惊又急地催了起来：“你还发的什么愣？还不快走！”
江胜雪却立在那里，双目发直，定定地望着她：“芷凝，冰蓝会不会来？”
苏芷凝一听这话，心里一阵急怒顿时翻涌上来：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顾着儿女情长！
她喉间一甜，气得骂了出来：“冰蓝来不来又怎样？她就算此时赶来也是为了救人于危难，哪里顾得上同你相见叙情！你如此婆婆妈妈小肚鸡肠，当冰蓝会感动吗？她只会瞧不起你！”
江胜雪目光一黯，紧接着立即又闪出两束异样的锐亮：“她瞧不起我又有什么打紧？只要她平安无事，就算我粉身碎骨，我也只会欣然含笑罢了！”
苏芷凝这才明白，原来他是挂念着沐冰蓝功力未复，怕她侠义心切徒然送死。
她眼眶一热，便伸出双手，将他的两只紧紧攥着的拳头一把握住：“胜雪，你放心，冰蓝既然对这一切早有安排，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冒然出现的。”
她加大了手上的力度，一直看到他的眼睛深处去：“胜雪，我答应你，就算冰蓝果真来了，一旦她有何不测，我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要保得她周全！现下你快去吧，我们再不把救兵搬来，这里就真要迫得她勉力出手了！”
最后这句话彻底点醒了江胜雪，他猛地一点头，急道一声“多谢”，便返身跃出了窗外。
苏芷凝苦笑了一下，双颊因为这朵笑而往上一拱，便有一滴清泪被挤落下来。
他倒是不假思索地就接受了她的一番好意，而她允诺的，可是拼出自己的性命啊……
第132章 恶战胶着
蕙芷轩门口，最开始出现的是一只幽泉尸魔。
正如当初沐冰蓝所告诉衍忱的那样，紫渊门的人在宫墙外对天子寝殿驭鬼，距离过远，便无法调动法力最强的冥罗玄煞，只能退而使用次强的幽泉尸魔。
冥幻幽局恰好把寝殿的位置对应到蕙芷轩大门前的台阶之下，此时苏蕙珏正挥舞着玄幽罡剑，以剑招对敌。她使出的正是沐冰蓝当初在湖心岛上对付鹿子骁的冥罗玄煞时所用的那套剑术，而这已是她所能拿出的最强的招数。
她与当时的沐冰蓝不同，沐冰蓝有守宫血写符，她却没有，至多只能以剑气划空写符，将剑招融会在笔画当中。
也就是说，她所能对付的，最多就只能是幽泉尸魔。
此时紫渊门的人尚未察觉冥幻幽局已将战场转移，一旦他们了解到这一点，赶到当场，就可以就近调出冥罗玄煞了。
所以，苏蕙珏只能指望苏芷凝赶在冥罗玄煞出现之前请出暮渊，否则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好在要紫渊门的人一时半刻就能察觉到不对，这很不容易。
他们固然知道阴阳逆旋阵的存在，却无论如何不能想到此阵已被沐冰蓝拓展出冥幻幽局这般的妙用。
至于幽泉尸魔不能立时得手，这也并不奇 怪｛炫；书；网。他们自然知道沐冰蓝对他们预有设防，而沐冰蓝出走的消息一直被严加封锁，就是京城里都没有很多人知道，长期混迹郊野的紫渊门人就更是无从得知，所以他们当然会以为此时沐冰蓝正在皇宫内力战尸魔。
一只幽泉尸魔胶着了片刻之后，就有第二只出现，紧接着是第三只、第四只……
苏蕙珏暗叫不妙。她同时对付两只幽泉尸魔还能保有胜算，再多就难说了。对付两只幽泉尸魔的时候，她仍可以用当初沐冰蓝同时对敌鹿子骁与冥罗玄煞的那套剑术，但只要幽泉尸魔达到三只以上，它们就可以组成阵法了！
紫渊门销声匿迹将近一年，果然是养精蓄锐去了！
去年春天，鹿子骁孤身前来挑衅，当然也是试功夫来的。他败给沐冰蓝之后，又被江胜雪刺伤，治疗剑伤自然要不了这么久，他一定是厉兵秣马，将手下徒众都练得至少能调动幽泉尸魔了，才大举来犯。他就是谅沐冰蓝就算仍然守身也抵挡不住这支鬼军，才胸有成竹，奋起一击。
苏蕙珏眼看面对众鬼自己支撑不了太久，便刷的一下打出一圈阴幻牢界，将自己围住。
这些战术，她是事先和苏芷凝商量过的，对付鬼阵，当然可以用常规的附神傀儡之法，但那个法子所受的限制颇多，故而胜算不大，所以既然有强援在后，那就不如以守代攻，拖延时间。
当时沐冰蓝在离开莲迦山返回涪安城的途中夜战鹿子骁的幽元魍魉阵，打出的阴幻牢界还只是一面墙，不能围拢，此时的苏蕙珏却已经可以将它打成一圈作为自己的防护。紫渊门的人不在近旁，自然无法打出炽焰墙来化解，这阴幻牢界足可抵挡一时。
但阴幻牢界对伏魔人功力的损耗比起近身恶战来也差不了太多，假若长期鏖战不获援手，或者紫渊门人发现了不对赶到当场，就要维持不下去了！
……
江胜雪一离开蕙芷轩，便按照苏芷凝的指点，径直前去召集了所有的御前骁卫与那些修习过《云阙素心誌》的宫女，将他们分成三组，一组速速赶往蕙芷轩，另一组将皇上及太上皇的寝殿合围守护，第三组则跟着他前去抓人。
果然正如苏芷凝所言，江胜雪带着手下沿着宫墙绕了半圈，便看见数十个灰衣男子聚在一处，一个个口中念诀不止，同时手舞足蹈，似在对空练武。
江胜雪见过鹿子骁驭鬼的手段，一眼就知道他们是在亲身操纵那些蕙芷轩前的鬼灵出招。
他悄无声息地做了个手势，手下诸人便迅速对那些男子包抄而去。
率领这些紫渊门人前来偷袭的当然就是鹿子骁。他也是有备而来，原就料到沐冰蓝一定会安排人前来包袭后路，当下出声发令。他手下的紫渊徒众立即配合默契地集队后退，同时也仍不停止驭鬼之术的施展。
江胜雪对驭鬼术知之不多，却也从以往沐冰蓝和苏芷凝只言片语的讲述中零星得知，这些人此时既然在别处驭鬼，那么除非他们立即收手，否则就无法将鬼灵调到近前来对付敌人，所以此时无须动用那些身怀驭鬼伏魔之术的骁卫宫女，只要派出那部分武艺精绝的骁卫，径直将他们当作常人对付，便可大获全胜。
但他既为骁卫统领，自然并非有勇无谋之徒，再加上先前苏芷凝已经特别告诫过，对这些人不能穷追猛打，只消把他们赶到蕙芷轩前即可。
他心念电转，立时就想了过来。苏芷凝之所以如此安排，是因为紫渊门人根本不需要全体把鬼灵调过来，他们只要分出一部分人和鬼来对付这些只有凡胎肉体之功、或者即便能够驭鬼伏魔也程度有限的人，江胜雪及其手下就处境不妙。
而就在江胜雪这一个犹疑之间，那边的鹿子骁突然暴喝一声：“事有不对！”
他站在徒众之前，与江胜雪两两对立，一双血红的眼睛几乎喷出火来。
他一边恶狠狠地盯着江胜雪，满是戒备之意，一边出声说话，这话既是说给自己手下知道，也是说给江胜雪，叫他明白自己已经洞悉了敌人的奸计。
“咱们的幽泉尸魔根本就不在皇宫之内！”
鹿子骁这话一说出来，其余的紫渊门人也都相继明白了过来。幽泉尸魔倘若在宫里，定会受天龙紫气侵蚀，不可能过了这么久还元气不减。
鹿子骁怒吼一声：“着了他们的道了！快去看看！”
此令一下，紫渊门人顿时收势整队，循着鬼气追踪而去。
江胜雪谨记苏芷凝的嘱咐，只率领部众远远跟在他们后面，并不上前交手。
话分两头，再说苏蕙珏这边。她打出阴幻牢界之后，便就地打坐，尽量把自己功力的消耗降至最低。
好在不出片刻，就听见熙熙攘攘有人群渐渐靠近的声音，打头的一名青年男子招呼她道：“苏大娘，在下御前骁卫副官邢锴，谨听吩咐！”
苏蕙珏心中一喜，知道是当初沐冰蓝在宫中训练的一队助手赶到了。她扬声答道：“邢副官来得好！这班孽畜此时摆的是癸元阵！”
癸元阵是《紫阳天经》当中的一个阵法，这些骁卫宫女们都已经得谙其道，故而无需苏蕙珏多言，他们便迅速散开列队，男子们也摆出一个癸元阵来，女子们则摆成一个癸元阵的反阵。
骁卫们的驭鬼术虽还远远不及紫渊门人，却因为本就武功高强，内力总是够的，短时间内足可发力抗衡，那边紫渊门人驭使鬼灵打出一招，他们便奋力将此招硬生生扳回来，令这群鬼灵们一时间动作僵硬混乱，紫渊门人更是事倍而功半。
至于宫女们，纵使伏魔之功尚浅，要她们如苏蕙珏或沐冰蓝那样独力对阵固然不行，一人对一个鬼灵却也还是能支撑上一阵子的。
如此一来，方才苏蕙珏单人独力渐露败象的惨淡局面立时扭转，众人士气大振。
此时蕙芷轩所在的这条乾离街，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本来就是三九时节，夜半时分自然人人都缩在被子里贪暖，绝不敢洞开一丝一缝受寒。这晚子时，蕙芷轩处——正是当初闹鬼闹得厉害的那座小楼，门前鬼声大作，厉呼入梦，街坊们难免被惊醒不少，但个个都吓得魂飞魄散，谁有胆子伸出头来张望一眼？
苏蕙珏刚刚松了口气，正寻思着趁这群小鬼被骁卫宫女们拖住的时候，是不是先把阴幻牢界收一收，好让自己积蓄后劲，便听见一个熟悉的气急败坏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真见了鬼了！咱们明明是要夺宫，怎的这群畜牲们竟是跑到了这里来！她们这回又搞的什么鬼！”
鹿子骁这句话，令苏蕙珏颇觉好笑。她开口答道：“鹿子骁，你这回倒是实话实说啊！你们弄来了这么多鬼，不见鬼才是怪啦！至于要说搞鬼么，贵门才是，我们可不敢当！”
她这话一说，那些来帮忙的骁卫宫女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就连紫渊门的徒众，虽然一个个原本都和鹿子骁一样大惊失色，一听这句妙解，再一回想鹿子骁的话，果然滑稽，也不由失笑，只碍着此时实在不是笑的时候，再加上鹿子骁脸色愈发阴沉，只好强自忍了回去。
鹿子骁率领手下，说话间已经来到跟前。他满脸惊怒，面色赤红，阴恻恻地喝问道：“老太婆，怎么是你？我小师妹呢？她不会认为凭你一个人，再加上这群没用的东西，就能抵挡住我的鬼兵吧？”
苏蕙珏冷笑一声，傲然答道：“你还想要蓝儿亲自出手么？只怕你已不配了！”
鹿子骁明知苏蕙珏是在故意激他，却仍然忍不住火冒三丈。他恶狠狠地哼了一声，不再搭理苏蕙珏，只仰头对她身后的蕙芷轩长声喝道：“小师妹，你一辈子与我争强斗狠，怎的到了动真格的时候就变成缩头乌龟了？你快出来，你我今日定要见个高下！”
跟在鹿子骁身边的正是紫渊门的第二门徒。当年沐冰蓝尚在门中之时，这位二师兄便对她颇多看顾回护，此番双方生死相搏，紫渊门更是有备而来，他不免担忧沐冰蓝安危。原本见沐冰蓝不在，他心里才暗暗松了口气，此时又见鹿子骁对她紧追不放，刚刚放下的忧虑立时又绷张起来。
他连忙低声劝鹿子骁道：“少主，咱们此番是为刺杀衍忱父子而来，非是意气之争，请少主以大局为重，趁着咱们元气未伤，赶紧想法子转入宫中要紧啊！”
但鹿子骁此刻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他一心只想要沐冰蓝现身，痛痛快快赢她一场，把这十年里一而再再而三败在她手下的所有耻辱都一一找补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