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咒-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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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无论兄弟间情义如何,就算是反目成仇,也不能染人…妻女啊!”
沐冰蓝听完他这一番话,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
原就是料得到的答案,只是当她真的听到之后,也仍是避无可避地开始觉得胸口发闷,直闷到心里面都作起痛来。
其实,早就应该想得到的吧?江胜雪是江太师的儿子,太师之能为帝师,自然要因循守礼,以正统大义为先。他从小受教于那样的父亲,自然不可能像沐冰蓝这样,因为自幼便隐居山野、超然世外,故而对人情世故都看得淡些,不易受世俗枷锁重缚。
再说,就算江胜雪也像沐冰蓝一样,不将纲常伦理放在心上,难道他们俩还真的能有什么结果么?沐冰蓝和江行云的婚事是太上皇亲赐,倘若违背,就是抗旨犯上,即便他们俩能够远遁天涯,又怎能不顾身后的两家人为此而戴罪?
而当今皇上……他再宠爱沐冰蓝,终究也保不了他们啊!且不说皇上自己对沐冰蓝就有私心,未必会无私到成全这对私奔的男女,只说皇上也是太上皇之子,他又怎能冒着不忠不孝之名,公然违抗先皇之命呢?
沐冰蓝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同时再一次地,也更加清晰地觉得,自己不能再和江胜雪这样同路下去了。
可是,当断时未断,如今要她挥剑斩丝,她却已经同这情丝血脉相连,纠扯不清了。
那一声“我们不如就此别过,各行各路”,她试图张了好几次嘴,也始终说不出来。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我说不出口,不是因为同他分开之后,我就活不下去,而是因为,他若要问我原因,我却答不出来。
我答不出那一句:胜雪,其实……我就是你的嫂嫂。
那么,换一个原因呢?
沐冰蓝冥思苦想了一路,也编不出一个自认为能说服江胜雪不再与她同行的理由。
到底是这种理由根本就不存在因而不可能被编出来,还是根本就是她的心,不愿意编出这个理由?
这一上午,两人没再遇到什么事情,走得便快些,看着一路上的景致,平原渐渐消失,复又转为山地。
这片山同他们先前遇见的不同,十分雄峻,高耸入云,而这山中的树木,大多还有绿叶凝碧,算算脚程,他俩此时已经进入南方的地界了。
南方的秋天,不大有北国的璀璨风光,并且直到十一月初,都还偶有秋老虎反复。这时行至日中,两人身上竟隐隐透出汗意来。
好在不多久,就听见林中有泼朗的水声,他们本以为是溪流,随着这水声越来越近,才意识到恐怕竟是瀑布了。
两人正好都又渴又热,当下不禁相视欣喜,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在密密层层的树阴之下一点点向瀑布靠近。凉意随着轰轰的流水声渐渐四合,再抬头看这大山高不见顶的峭壁,怕是山顶常有积雪,那么这瀑布的水,说不定就是化开的雪水了。
这么一想,他们俩便觉得这挂瀑布,以及从瀑布流到树林间的悉悉淙淙清澈到连底都仿佛是透明的溪流,让人一眼之刹便凉彻周身内外,好像有两注沁骨的冰寒,温柔一刀就剜透了你的心。
到得近前,他们俩收住脚步,停下来仰头观看这幅瀑布。晴日里秋风吹拂,水沫四下扬散,朦胧羞涩宛若轻纱。因为时值仲秋,雨量不足,即便是积雪所化,此时也因为日渐降温而化不出太多的水来了,故而这瀑布并不是很大,偶尔风住,远远看过去,瀑布更变成细细一绺白练,沿着精巧的山石小心翼翼地一级一级跃跌而下,只是羞涩,不够舒展。
江沐二人毕竟都是妙龄少年,燥热疲惫之时得遇瀑布,不由心花怒放,脱下鞋袜便奔了过去。这幅瀑布是分了几层从山顶梯次叠下,在地面上冲出一片浅浅的宽溪,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石头杂乱遍布,估计这些石头也是被流水冲刷分割而成的。他们俩光裸着脚丫子,踩在乱石上连走带爬地跑到水中央去戏水,或为水所戏。
江胜雪是男子,玩起来无所顾忌,可以随意地跑到离水流极近的地方去,任凭溅起的水花淋湿了他大半个身子。
而沐冰蓝却不敢如此。她是女子,若是湿得透了,衣衫会紧紧贴住躯体。尽管她已经裹紧了胸脯,却还是难保不会露出少女的曲线来。
因此,平常活泼好动不输于江胜雪的沐冰蓝,此时倒有些谨慎端淑起来。江胜雪虽已大略猜到她是女子,却毕竟粗心,没有想到这许多,心下不免诧异,欢声招呼了她好几次,也不见她靠近前来。
他越发纳闷,便回过头去,想看看她在做什么。
第65章 凌波遗恨
这一回头,江胜雪便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像是被脚下的水流哗啦一声冲走,乘着笃笃的心跳顺流而去,不可收拾。
只见沐冰蓝正站在一块平圆光滑的大石上,石面漫过一层清冽的水,她的两只小巧秀气的脚嵌在水下,就像是被裱在了一块剔透的水晶里、将要被谁珍藏起来的绝世珍宝。
而她正尽力把脸仰到最大的角度,对着天空闭上了眼睛。从江胜雪的角度,可以看见她修长秀气的脖颈,微微含笑的嘴角,直挺挺的鼻梁,以及柔润的额头的线条。她一身男装,毫无修饰,却也正因如此,她的美丽不含丝毫杂质,原原本本纯纯粹粹地,将最真实的自己呈现无遗。
——
因为无法像江胜雪那样全然放开地戏水,沐冰蓝便站在离瀑布远一点的地方,想要找到属于自己的乐趣。一个不经意间,她仰起头来,便看见了那一小块没有树木遮挡的天空。
她还隐隐约约地记得八岁以前的南方,那些记忆本来只是零散的碎片,而如今一旦回到南方,这些碎片就慢慢地被串了起来。
南方的十一月,秋的味道很浓了,而南方的秋天不是丰硕在树叶上,而是镶蓄在天空里的。
秋天的天空,蓝得凝重而深邃,会让人想起那种汪汪澄澈的眼睛,隔着一块透亮的水晶,能看到那后面的灵魂,那被放大了、却仍然无法看透的灵魂。很大很大的一片地方里,一点点的云气也没有,如果你仰头去看,那纯粹的蓝色就直逼过来,挤压着你的眼球、你的身体,把你硌得酸胀酸胀的想要流泪。
但沐冰蓝总是要坚持地看下去,小时候如此,而现在,这样的习惯又如期而返,不着痕迹。而看着看着,不一会儿,那挤压着她的蓝色就被软化了,变幻作一种虚无飘渺的东西,深得没有底,又仿佛蕴含着许许多多细小的物质,各种各样的,在飞,在飘舞。她用力地想要认出它们,分辨它们,但是不行。它们永远那样游移不定地在飘,在旋转,转得教人完完全全地晕了。
觉得眩晕过去的沐冰蓝总是会轻轻闭上眼睛,眼皮变成有些透明的橘黄色,好像笼在眼前的两朵烛光一般。她这样闭着眼不知过了多久,才忽然从空冥的心境里渐渐淡出,如同从梦里一点点醒转过来那样。
然后,她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同寻常——
对,好像是……太静了吧?明明应该是有声响的,水声以外的动静,刚才还有的,江胜雪的说话声。
而现在,没有了。
沐冰蓝突然睁开眼睛,有些慌乱。她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会不会撇下我自己一个人走掉了?
待到她看见江胜雪正站在那里痴痴注视着她的时候,她只觉得脑子瞬间抽紧,一时间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以至于紧接在那第一个念头之后的第二个想法,仍然刹不下来地轻轻滑过她的心头——
我会不会一睁开眼就发现,再也看不见他了……
可是她睁开眼之后,毕竟还是看见了他,而且他的样子,让她立即就明白了,如若不拿出那个真正的理由来,他定然是赶也赶不走的。
为了这个发现,沐冰蓝一时间感触而震动,庆幸又脆弱。她愣在那里,同他痴然相对,脉脉不能语。
江胜雪望着沐冰蓝。她的眼睛从闭着到睁开,再到转过来定定地凝注自己,于他,便好似从一个酣沉的绮梦里悄然退出,夜的大幔被哗然掀起,亮出了一个宛若仙境的白昼来!
他没有太多思想的余地,便脱口而出:“止宁,你可听过那个凌波仙子的故事么?”
沐冰蓝看着他,并不答话,而她那静默温润的模样,又分明表示着她正在倾听。
于是江胜雪便用那副因为动了情而格外清柔的语调,娓娓地说了起来——
“凌波仙子是天帝的幼女,天帝对她分外宠爱。凌波性子贪玩,常常耐不住天庭寂寞,想要到凡间来游玩,为此求了天帝许多次,天帝奈何不过,终于答应了下来,但有一个条件,就是凌波下凡,只能化作男儿身,不可露出美貌,招惹情债。
凌波揣度这个条件,她当时天真烂漫,只觉得毫无令自己为难之处,便满口答允,而后化作一位翩翩佳公子,来到人间。
她以天纵之才,考入一家顶尖的书院,在书院里结识了一位同窗,名为连绍堃,俩人情投意合,同出同入,常常秉烛夜谈,纵贯古今。而到了书院休假的时候,他们俩则结伴出游,一路游山玩水,很是逍遥自在。
有一天,他们遇到一条江流,此江水波极清,如同透明绸缎,教见者无不心折。凌波为这美景所迷,一时忘了自己照水则现真容的禁忌,临波一照,顿时教连绍堃看见了她原为女子的绝世容光。
连绍堃本就与她心心相印,这一见之下,更是真情萌动,俩人互诉衷肠,终于结为连理。”
江胜雪一口气把故事说到这里,也不见沐冰蓝说出一句追问、感叹或评论来。他们这一路上也说过不少故事了,听者这样沉默的姿态,却几乎从未出现过。
他不禁感到奇 怪{炫;书;网,便出声问道:“止宁,你怎么不说话?”
沐冰蓝望着他,心里飘飘忽忽捉摸不住:你对我讲这故事的用意,难道是想要说,我就是你的凌波仙子,而你便是我的连绍堃么?
然而这句话,她当然不能真的说出来。她对着他殷殷期盼的眼神,不去猜测他想要自己说些什么,只偏了偏头,反问道:“你怎么不继续往下说呢?这个故事还没完呢。”
江胜雪大吃一惊,奇道:“还没完么?这个故事是小时候母亲给我和大哥讲过的,讲到这里就结束了呀,难道还有下文?”
沐冰蓝看着他,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之中,不知是无奈还是怜恤:“那定是你们的母亲太过仁善慈爱,想要让你们只看得见听得见这世间美满祥和之事,不愿一丝一毫的愁苦哀怨来令你们伤情。”
江胜雪听见沐冰蓝言下之意,分明是说这凌波仙子的故事竟然还有一个叫人不开心的下文,当下目光变得专注起来,催她说出来听听。
沐冰蓝便缓缓地说了起来。
“自古以来,天庭的法度早有规定,天人永隔,不得联姻,所以凌波和连绍堃虽然结为连理,却是私订终身。
他们俩恩恩爱爱过了一载,终于被天庭发现,天帝震怒,当即派出天兵天将将凌波绑了回去。
凌波回到天庭之后,受到了最为严厉的惩处,就是被贬黜仙界,降世为妖。她变成了一只可怖的蜘蛛精,纵然和连绍堃近在咫尺,也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的丑恶模样,故而夫妻俩虽然同在凡间,却也不能相认。
再说那连绍堃,他自从痛失爱妻之后,便开始从事术士之业,专为众人驱鬼降妖。因为世间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术士通过驱鬼降妖,便能增加自身修为,同时立下功德,百年之后,可有机会列入仙班。
连绍堃想要凭借凌波教给他的这门技艺,跻身上仙之列,与爱妻团聚。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后来除掉的那只蜘蛛精,原来就是妻子凌波。直到他下手将这妖精斩杀,蜘蛛身上掉下自己新婚之夜送给妻子的玉佩来,他才知道原来 自'炫*书*网'己亲手血刃的妖精,就是朝思暮想的凌波!
然而到了此时,一切都已晚了。连绍堃痛断肝肠,当即自刎于妻子的尸首旁。他的尸体倒下,同妻子抱在一起,这夫妻二人,或许也可算是死后团圆了。”
沐冰蓝一口气讲完这个故事。她的脸上一片萧冷,眼睛里却有越来越亮的水光,映着脚下清流点点荡漾。
而江胜雪听着这段下文,目瞪口呆。
直过了半晌,他才讷讷地说出一句话来:“原来我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听到了开头,却想不到这结局……”
后来,江胜雪常常会再想起这个故事来。然而他始终都不知道,到底这个故事,是真正有着这么一个完整版,还是这后半段根本就是沐冰蓝自己加上去的,她续上这个下文,只为了对他说出那句话——
胜雪,这世上有些人,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
第66章 露宿荒山
这天,在江胜雪说完那句“原来我只听到了开头,却想不到这结局”之后,沐冰蓝就是这么说的:“胜雪,这世上有些人,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所以,但凡还有一分机会能在一起的有情人,我都愿意鼎力相助,只望能成全得他们,终成眷属。”
在刚听完这个故事的时候,江胜雪感到自己的心一点点沉落,直沉到脚下的水里去。对于小小一团人心而言,这清浅的溪流已算得上浩浩汤汤,直往他心上淹漫而来,哽得他几乎不能呼吸。
但她后来的这句话,着实让他大大松了口气。他心想:原来她指的还是沈寂涯和沈青月的事情啊!我还以为她是说……
江胜雪心里这么一舒畅开来,便有些失笑。他怜爱地想着:止宁这孩子,也忒要强了,我早料到不该让她知道我不赞成沈氏叔侄的婚事,瞧她,竟为此而闷闷不乐了这么大半天,耿耿于怀到现在!
但一想到她的这份耿耿于怀,或许也是出于对自己太过强烈的在乎、以及希望自己能达到同她事事一致的默契,这不是想要两人心心相印的表现么?
于是,他便捺不住了满腔欣喜,对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