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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和生命约会40周孕妇周记-第20部分

小说: 和生命约会40周孕妇周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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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让我如此庆幸:幸亏有这伪装的草原,其实,我打心眼里不想看到生产的那一幕。突然,我打了一个寒战:我就要在这张床上做手术了!瞧,这些做手术的人都来了。而这里,就是我最终要生下丁丁的地方。丁丁……为了丁丁……我强打精神,心里面想着孩子,呼唤着自己千万不能就这样睡去。
  果然。我没有睡去。我感觉到下腹部被刀片划开。那刀片并不锋利,那疼痛并不尖锐——是那种细细的疼痛。有疼的感觉,但却一点也不火暴猛烈,而是温柔的试探性的。像被指甲或者油笔划过。总之,我对麻醉师说,是可以忍受的那种疼痛。他发出“嗯嗯”声,表示听到了我的回答。我又一次想睡着了。但他又在头顶开始呼唤我:感觉怎样?感觉怎样?他不停地询问着我的感觉,让我努力地从深渊回来,再次回到人间。我感觉到一些手指在忙碌地挤压着我的腹部。很快,在我的左下侧的位置,我隐约听到了一声声啼哭。很响亮,但又很遥远。是那种带着奶味的啊~啊~声。是和我听到的一切婴儿的啼哭声都完全不同的声音。
  我那么迷惑,甚至不能相信。这个时候,我又一次想睡了过去。我努力地张开嘴说,那是我的孩子在哭吗?他说,当然。是你的孩子。泪水突然涌了上来,我一下子就泪流满面了。泪水仿佛聚集了太久的时间,这一刻,哗哗地,冲了出来。我的孩子,我的丁丁——我终于听到你的哭声了。你是一个会哭的孩子。你真棒。我在心里赞美着他,胸口一起一伏的。麻醉师幻化成了上帝,温柔地说,激动对你不好。他用纸擦去我脸颊上的泪水。我说,谢谢你。我用了巨大的耐心说服自己不要激动,才将眼泪止住。
  我兴奋了起来: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的孩子,是否健全?是男是女?他说,当然。他起身,走了。我的脑袋旁边空了。我听到一阵“呼哧呼哧”的声音,那是从我的腹部传来的。似乎有很多粘滞的东西从腹部被挤压了出来。我惊异于自己身体里强大力量的喷涌。我的双腿已经失去知觉,但我却依然能够感觉得到一种力量,一种巨大的、被压抑的、用劲推动的力量。突然间,我的腹部有了空间,我感觉到了巨大的空空荡荡。一切都将结束了。
  我知道,其实这个时候,我并不关心自己。那从我腹部挤压出去的汁液,那缝合我伤口的针线……这些并不重要。我满心满意只想知道一件事情——我的孩子,是否健全?没有长三条腿吧。我一直安慰着自己:如果真的长了三条腿,那么做B超的时候医生一定会有所暗示的。可是没有,一直都没有。她们的脸色一直很平和,最多说,你的孩子脑袋大。我想不出,脑袋能大到哪里去?也许像那些戏剧表演中的大头娃娃?我的孩子,我真想起身去看你一眼。但是,我却不能。
  麻醉师果然代替我看了孩子,甚至将孩子抱出去,让“丁燕的家属们”先看了一眼孩子。“他睁着眼睛呢!”——后来,宋宋告诉我说。接下来,麻醉师又走近我说,男孩!很健全!我泄了口气,终于想要睡去。
  短暂的昏迷之后,我被推出了手术室,我努力地睁开眼睛,我终于再次看到了他们,我的亲人们。我的丈夫举着手臂迎接着我。我终于生下了我们的孩子——他的名字叫宋丁丁。
    产后第一天
  我依然是我,但却已不再是我。这个时候,我被他们抬到了那张送我进来的铁床上。依然是盖着大厚棉被,依然是坐着电梯,不过是从12楼下降到5楼。从云端回到人间。虽然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但却可以看到那些攒动的人群。生死一线间,我终于回来了。
  门打开了。人们闪出了一条道路。我被推到了病房里的床头边。床边站着宋宋。他看到了我——嘴唇发白的我——那是后来,我的嘴唇又红了后,他才告诉我的。我也看到了他。他紧张焦灼的脸上有了一丝轻松。展开双臂,他用力把我抱了起来,和几个护士一起,将我抬放到了那一张病床上。我的手抓着他的胳膊。我感到他在用力。虽然我已经轻了许多,可要将我整个抬起,还是要费些力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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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 我的生产运动(5)
躺下去后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成了放在案板上的五花肉。比之在手术室,现在的我,更加的无助。因为很快,我就被五花大绑地“捆”了起来,几乎没有一处可以活动的地方。一群护士鱼贯而来,各司其职,手下麻利地干着活,礼貌而程序化。没有解释,也没有说明。她们像机器人输入了固定的程序般,只顾往我的身上实施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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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胳膊绑上了自动测压仪,蜿蜒的管子连接着放在床头左边的仪器上,像个八爪鱼。那鱼间歇地发出阵阵轰响,似在大喘气。右胳膊上吊着消炎药。镇痛棒以前是背在脊背上的,现在直接将管子插在了消炎药的管子里,倒还省事。腹部像一片河塘,松软地滩着沙子。右下方刚刚开过刀的地方贴着纱布,还感觉不到什么疼痛。那麻醉药的效力还没有完全消失。一阵忙乱之后,河塘被裹成了粽子。松软的腹部被护士们勒上了两边带松紧的腹带,腹带上还压上了沙袋。原本已经轻飘飘的腹部重新沉重了起来,而我却并不感觉到这沉重是一种负累。这种捆绑在这个时候,却比松弛更舒适。
  现在,我像一个大粽子。除了手指可以轻微弯曲,脖子可以少许转动外,我像一尊雕塑。窗外烈日炎炎,屋内却热气腾腾,我浑身冒着热气,像一座微型小锅炉,到处都汪着汗水。渐渐地,镇痛棒里释放出的麻药起了作用,我有了间歇的晕眩感。腿像两根树桩子,直挺挺的躺着,僵硬麻木,甚至连脚背都丧失了感觉。这个时候,如果有人抚摸一下它,我将感激不尽。
  我的周围都是人。他们兴奋地看着我,每个人似乎都在说话。我开始是昏迷的,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那些说话的声音渐渐地又都能听得见了。我就张开嘴插上两句话。他们都转眼看着我,说,啊,醒了。我兴奋了起来,又接着说了起来。一句接着一句,不停嘴。我说我不害怕。我说手术其实很简单。我说我疼死了。他们都阻止我,让我不要说话,闭上眼睛养神。我是想闭上眼睛的,可血液中却奔突着异常敏感的液体。后来我突然想到,一定是哪一种药物里有兴奋剂。
  我的眼珠子到处转悠——我的孩子呢?我还没有看到我的儿子呢!我的儿子怎么还不出现?门开了。护士抱着一个包裹走了进来。所有的人都会聚到了对面的床上。粉红包单里是一个穿粉红小衣的黑发男孩,刚刚洗过油澡,浑身格外干净,闭着眼睛,撇着嘴,手腕脚腕处挂着蓝色的橡胶链子,上面写着母亲的名字和他出生的时间、体重、身高。
  丁燕的儿子:出生于2005年5月20日12点,体重3650克,身长50公分。护士当着大家的面开始检查丁丁的身体,眼、耳、口、鼻、胳膊、大腿、生殖器……一切都正常,最后,他获得了综合评定9分!(满分10分)
  大家轮流将丁丁抱起,嘴里发出“啧啧”的惊叹声。他们都长出了一口气——他是完美的,大手大脚,没有多余的手指,也没有缺少什么零件。在他的大腿努力踢动时,十个粉红得几近透明的脚趾分得很开。突然,他开始咂起嘴来——“啧啧”“啧啧”,这声音巨大而响亮,且连续不断。围绕着他的人都笑了——哦,丁丁同志饿了。我们饿了。我们要吃,吃……这一群大人手忙脚乱地开始找碗找勺子冲奶粉,最后,由刚当上爸爸的宋宋用小勺喂他喝。他一直不愿意睁开眼睛,却将小嘴张得很大,一口口将那勺子中的奶粉吸吮得干干净净。嘿,嘿……大家都笑了,说,他可真能吃呀……
  他们都看着他。他似乎是他们的。这个时候,我真想大喊一声:让我看看我的孩子!他不是你们的玩具,他是我的!可他们不理我。他们都被那个小东西吸引着,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过去。他们一直欢声笑语地惊叹着:他,这么小,这么厉害,这么强的食欲……我偷偷地笑了:他们不了解他。他是我的。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他是多么能吃。过去在我的肚子里,他就那么能吃。现在,他已经饿了那么久,给点奶粉,当然要吃得啧啧响……
  终于轮到了我。可是我却无法正视他。这个时候,丁丁被放在了那个带轮子的小床上,推到了我的床头边。我斜视着他——一个小小的肉团团。他是我的孩子——他是一个那么小,但却长得那么完美的婴儿。他终于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浓密的黑发像竖立着的羽毛。绽开的嘴唇像一朵花瓣。还有那透明的鼻梁里散发出的呼吸,是一阵微风吹过。他的眼帘那么长,关闭着一个神秘的梦想世界。小胳膊缩在睡袋里,只能看到小小的手指。粉红透明。那是拨动世界的手指——谁能轻视它!
  他是儿子。我的儿子。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将和这个男人一起生活。相互陪伴。相互玩耍。我将抱着他,背着他。他将依赖我,思念我。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一个人和我这样亲密。当我和我的母亲有过如此亲密之时,我是混沌的;而现在,我突然被一种巨大而崭新的幸福裹胁着。他——是我的,是由我的身体创造的这么一个活生生的小人儿。有着和我一样的黑头发。手指修长。那是我们身体上最漂亮的部分。现在,我们终于见面了。
  阳光下,他的眉毛是金色的。脸上的绒毛是金色的。他是一个毛绒绒的孩子。他还是闭着眼睛。捏紧的小拳头是冰凉的。再摸那脚趾,一样冰凉。他们说,刚出生的孩子就是这样——热力不能迅速地传导到神经末梢。酷热的5月底,他还穿着夹层的粉红衣服,但却手脚冰凉。我的孩子。我伸出手指去摸他的脸,却蓦然发现:我的右手手指竟然没有一点感觉!我吃了一惊。突然看到了那放在枕头边的镇痛棒。是的。一定是那挂在胳膊上的镇痛棒释放出的麻醉药剂让我处于麻木状态!而我却无法将左手弯过来。我虽然用右手手指抚摸到了他,但却没有享受到接触的快乐。我委屈极了。简直想哭。
   
新生 我的生产运动(6)
终于,人群渐渐远去。我再次昏睡过去。但却好像只是将眼睛闭上了一秒钟。我看不清别人的脸,但却能听到他们在说话。我甚至在昏迷中还能插上一句话。他们笑,说,嘿,她又醒了。说了两三句后,我又睡了过去。反复这样,我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梦外。但目光却一直被那个移动的小床吸引着——那里有我的孩子。我的心里轻松了许多。这一件大事总算完成了。
  那镇痛棒一直守护在我的床头。昏迷是断断续续的。傍晚时分,护士们拿走了自动测压仪,左胳膊一下子轻松了许多。终于可以自由伸展了。但小腿和脚还是格外僵硬,总是不停地要求宋宋“摸摸”。手指揉过之后,那些几乎要死去的部位慢慢地又被挽救了回来。而右胳膊却一直处于麻木状态,没有丝毫办法。
  黑夜这样到来。他们都走了。只剩下我们三个。我——宋宋——宋丁丁。结婚的时候,我们就戏说,以后孩子不论男女,都叫宋丁丁。不为别的,只是为了让孩子知道,有父母才会有他。而用这么简单的汉字为他起名字,也是想让他有一个简单质朴的人生。不要大起大落。不要辉煌夺目。只是中庸就好。只要平淡就好。果真就这样叫他——宋丁丁。现在,他是一个第三者,夹在了我和他爸爸中间。
  突然,他开始爆发出巨大的哭泣。那是一种出乎意料的,我完全陌生的哭泣。没有序曲。不是那种由小到大的哭泣。一切徐缓的过程全都被他省略。啊~啊~,他的哭声直接到了高潮。仿佛新疆民间艺人表演的刀郎舞一般,一开始就处于高昂的激越状态。啊~啊~哦~哦~,他就这样开始哭泣,且一直持续不断。
  晚上12点到凌晨4点,他一直不停止地哭泣。我毫无办法,只能躺着看他哭泣。宋宋忙碌了一天,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哭泣——也喂过奶了,尿不湿也换了,穿的也算合适,他到底哪里不爽?直到后来,我们才发现,其实,他这样哭泣没有别的理由,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他根本没有吃饱!那点奶粉,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可那个时候,我们都不知道。我们是按照医生所说的量喂他的,哪里会想到他的胃口比河马还大。后来,宋宋给他又喂了一点水,他哭累了,也就作罢。凌晨6点,我们三个才算全部睡去。
  到21日上午12点左右,我已经在床上躺了整整24个小时,一动没动。醒来后一点也不饿,很兴奋。也没有很疼痛的感觉,只是稍微有些疲乏。这天上午连续打了4瓶吊液,到中午时分,终于将导尿管拔去。我的身体一阵轻松,终于恢复了做人的感觉。
  为了通气,我开始喝萝卜汤,又喝番茄汁。喝的时候是用一个奶瓶。是姐姐给我带来的。因为我根本无法转身,用手握住奶瓶只是动嘴吸吮就可以了,用起来确实很方便。只是那萝卜汤和番茄汁却因人而异,并非人人都是一喝见效。我喝了之后,只是感觉到小腹处憋着想要排泄的液体,但却并没有通气。下不了床,又喝了那么多水,只好在床上解决问题。突然想,病人是没有什么尊严可谈的。这样的时候,只是要先把问题解决了再顾及其它。
  下午4点左右,护士小姐说要下床。我的腿脚很不听使唤,实在是想耍赖不起床。可是护士小姐一遍遍催促,无奈,只好准备下床。宋宋替我套上了短裤线裤,说你行吗?我不吭声。这个时候,虽然我的左胳膊轻松了许多,可右胳膊上还挂着镇痛棒,格外不方便。宋宋和妹妹扶着我的左右两臂,我不得不从床上坐起来。
  后来,每当有人问我,刨宫产,应该不疼吧……我都会想起这一天从床上翻起身来的自己。这个时候,平躺了一天一夜,我的身体已经适应了平躺着循环,可是一坐起身来,我突然感觉到血液猛烈地朝下体涌去。再从床上艰难地将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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