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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部分

颜倾天下-第261部分

小说: 颜倾天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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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炭火吐出荣荣的红色火舌,舔着金壶上雕琢精细的喜鹊衔梅图案,烈红映着金黄,那是一种极端明丽而凄艳的颜色,互不混淆地投射在奕析两点深湛的眸子中。
    “诧异?”他如是在细细地回味这两个字,浅笑道:“如果是在别处,臣弟或许会,但若是在观贤殿,臣弟则不会。”
    奕析微微抬首,点尘不惊的眼眸,正视着高坐在御位上的男子,那袭龙纹狰狞的黑袍象征着皇权,亦是象征无可侵犯,奕析却是浅叹道:“皇兄不用再说任何话,只因为这‘观贤殿’三个字已经替皇兄将所有的话都说了。”
    奕槿闻言一掌击在龙案上,尽管力道下得很轻,但在寒容萧肃后,薄怒的情绪已是显露无遗。
    奕析此时说话的态度,在他看来应是既轻漫又倨傲。
    “皇兄,您愿意听臣弟讲几件关于观贤殿的往事。”奕析的神色静寂,落落风华如皓月高绝任由外力都无法折损丝毫。
    奕槿略一沉吟,并未说不可。
    奕析颔首时,执起手旁的一只金樽,滚沸的酒在壶口凝成白气蒸腾的一线,顷刻就温温地注满了金樽,原本清光鉴人的绝佳酒液,在煮沸后有白蒙蒙的热气缭绕,他随意地勾在两指间,宛如手执着一颗大而无芒的黯淡星辰。
    “好多人都说观贤殿不祥,但自臣弟有记忆以来,很多事都是发生在观贤殿中。”奕析神色中那抹恭谦,将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他说道:“皇兄以垂髫之年登临太子之位,当年立储圣旨就降在这观贤殿中,不过臣弟那时尚在襁褓,只是无缘看到罢了。”
    奕析话落,手腕一翻,将金樽中的酒尽数倾倒,三位朝臣皆是齐齐一惊,每个人都凛凛地倒抽一口冷气。以酒倾地,那是在祭祀亡人,韶王好生狂傲放诞的胆子,居然当着圣上的面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举。
    我在一旁看着,却察觉出奕析倒酒的姿势有些奇 怪{炫;书;网,他并不倾倒于地,而是将一杯烧得滚烫的酒水,顺着铺有紫绒锦的桌角缓缓地浇下去。
    奕槿见到眼前一幕,盯着桌角的双目有一瞬的呆直,竟忘了追究奕析的不敬之罪,随即顾自干笑两声掩饰过去。
    奕析旁若无人,接着斟满了第二杯酒,在历数往事时,他的声音平澜无波,然而,这过分的平静中,却隐约透出平日从未有过的清廖和落寞,这种情绪藏得极深,令人难以捉摸。
    “皇兄十五岁那年,父皇计远日后,在四海内广发思贤帖,为皇兄招纳天下贤士。幕名而来的俊贤济济一堂,也是在这观贤殿中。当年臣弟年满十岁,正是牛犊初生,男儿豪情始萌的时候。原本母后只允许让臣弟看一眼,看到父皇在宴请群贤,竞一时忍不住跑到殿中,当着父皇和群贤的面,学那些大人的腔调喊道‘儿臣日后也要辅助太子哥哥,为哥哥倾其所能,尽心竭力,忠禀一世,绝无二心’……”
    听到这里,奕槿眼中的怒意再也抑制不住,手掌大力地挥落摆在面前的一龚玉碗玉箸,质地优良的玉器在地上霎时掷得粉碎,眉心深凝,愈加显得他面色乌沉如狂暴的雷雨压境,他朝着奕析,厉声质问道:“好啊好啊,什么‘忠禀一世,绝无二心’,朕的皇弟说得可真好,话是你说出,但你又是怎么做的!你存的什么心?太后又是存的什么心?”
    “皇兄今日的怒气若是仅为臣弟一人,请不必迁怒母后。”奕槿的话音未落,奕析就不卑不亢地接上声说道。
    被韶王毫无顾忌地顶了一句,奕槿此时心中定然极不痛快。
    观贤殿一时陷进死寂,在场的每个人俱是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用力地喘。然而就在这样的死寂中,一道细细幽幽的溅水声传来,转眼间,奕析已将第二杯酒倒下,悠淡的神色若水墨画漫意勾勒出一闺宛转的流云泼墨,有着说不出的宁静与闲雅,仿佛与世无扰,就连奕槿刚刚的盛怒威压,不过是看不入眼的一颗尘埃。
    远些的人看不出,但离得近些,就能发觉奕析的神情虽泰然自若,但耶只执杯的手在不经意地微微颤抖,第二杯冒着腾腾白气的酒水恰好顺着刚刚的位置,一分一寸都末移动过,奕槿掷碎玉器之声固然骇人,但是水声溅地,如冰粒落玉盘,在他们听来亦是格外的惊心动魄。
    “皇兄,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母亲亦是一双出身王家的嫡亲姐妹,除了同父同母的兄弟,还能有谁比我们拥有更相近的血缘。”奕析在倒第三杯酒的时候,垂首端详着不盈一握的手中杯,轻轻叹息道,“二心?母后在执掌凤印以来,每每以继后自居,事事以已故恭淑贤德皇后为尊,何来二心?臣弟虽为中宫嫡出独子,但时刻牢记皇兄才是皇室正统,亦是事事以皇兄为尊,何来二心?”
    “幼年时的无心一诺,臣弟没有违背,至少时至今日,还没有违背。”奕析眸底澹荡如湖心生烟,又如三尺深辙的碧潭敛尽重华,前半句轻邈,但后半句话几乎是一字一字咬着说完。
    “时至今日?”奕槿薄削的唇锋间把玩着这四个字,含着一丝阴冷笑道:“难道今日过后,你就要破了当年之诺?”
    就是这一句话,让今晚观贤殿中的气氛变得异常尖锐,仿佛泠泠七弦琴上迸出一声撕天裂地的破音。等待着,在场之人都在等待着,包括殿中那些看得见的人,还是藏身于暗处看不见的人,都在静静地等待着韶王的回答。
    奕析的面容一如深秋荷叶凝结白霜的清冷,水声幽寂,已将第三杯酒倒了下去。倒完三杯酒后,奕析将金樽率性地扔在桌案上,任由猩红如桃花的酒液,在华贵比金的紫缄锦染下一圈污渍,用三根手指支着额角,他明明滴酒未沾,此时恹恹慵慵的神态却如同是醉了,疲倦了。

               颜倾天下就中与君心莫逆6
    在这一刻,忽然从里间闪出一道绯红色的袅娜身影,她意态娴雅,手执一物,就这样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步步生莲地走到了观贤殿的正殿。
    当我看清那人的容貌时,惊得险些就要叫出来,她是凝玉。对,我没有看错,双手执赤金酒壶,眉目盈盈地立在宴席正中的女子就是凝玉啊。凝玉今日似乎刻意地打扮过了,她平日素爱清简,常穿着青碧之色,今日却穿着一件霞绯色金风络云长褂裙,其中浅金近乎银色丝线绣着花团锦簇与双双鹧鸪,行走间流光涟涟,华美却不张扬,臂间挽着嫣色古烟纹软纱,一左一右地垂在身侧。乌发梳成流云髻,前面的头发尽数拢起,惟余高髻上一缕青丝,若流云般飘逸披落,斜簪双鸾衔寿钗,顺着乌亮的鬓角垂落九颗玉蝉珠,眉如远黛,眸似明星,一双红唇如鲜妍饱满的初绽花瓣。
    我平常见惯了她穿得素净,青碧之色适宜她清丽婉秀的容貌,也适宜她温静柔软的性子,不想她穿着娇娆的绯红色亦是十分好看。其实凝玉论容貌算是中上,比灵犀输了一段灵气,更不足与紫嫣和我相较,但是她今日盛装丽容而来,竞令人由衷地感到一种惊艳,惊艳四座。
    大殿之上,波云诡谲,本是男人之间剑拔弩张,本是朝堂之上的勾心斗角。而她此时出现在这里,犹如绯红水莲般单薄秀美的女子,与殿中渐渐凝重起来的肃杀之气,柔弱对上铿锵,温婉对上冷血,人们除了能想到“格格不入”这四个字,霎时空白的脑中再也想不到什么。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在观贤殿设宴,臣妾资质粗陋,身无所长,但愿为皇上、王爷,和诸大人斟酒。”凝玉神色恭敬,施施然地朝身居高位的奕槿屈膝行礼,奕槿默然点了点下颚,只是微微惊讶地盯了她身上的绯衣一眼,但似乎对她的来到并不惊讶,凝玉优半旋过身,向着奕析行礼,如是不经意地她的目光,在奕析身上多停驻了半分,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身,向着那三位朝臣福了一福
    我远远地看着凝玉,短短几日不见,她还是昔日的她,只是身上的气质竟已悄然改变,她原来胆小怯懦,事无主见,见到生人就不知如何应对,所以紫嫣提及凝玉就会面露轻蔑,甚至还不值得她一哂。但是现在,凝玉从从容容地站在众人眼前,为众人斟酒时优雅端庄,颇有几分雍容沉静的气度,何见平日的胆怯。
    奕槿面容隐在平冕十二琉的白玉珠珞下,阴阴的影子在他脸上晃来晃去。凝玉紧紧地攥着手中的赤金酒壶,一步步朝着奕析走来,她步履踏得有些紊乱,没有刚刚那般从容,走到奕析的宴桌前时,她抬眸看到他身后的轮椅,霍然又将目光移开,来不及收拾的神色中透出窘迫之意。
    我将她这些微小的失态尽收般底,一U将吐束吐的气沉了下去
    “妾身为王爷斟酒。”凝玉不敢看奕析的眼睛,深吸口气,平稳了声息说道。
    奕析浅浅地勾唇一笑,却是五指分开将酒杯罩住,那架势根本就不让凝玉倒酒。凝玉一时左右为难,旁侧的人都看得脸上阴云堆起,帝妃亲自斟酒,掩杯不受岂不是摆明了要拂皇上的面子,奕析此时却是潇洒笑道:“你今日的发髻倒跟她很像,她平日里常梳流云髻,只是这身绯衣怕是你自己的主意罢,本王记得她穿红色的次数是屈指可数。”
    凝玉执着酒壶的手僵硬在半空中,紧紧咬着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在他人面前已能做到言谈晏晏,但是却因为他的一句话,重新变回那个怯弱胆小的女子。
    奕槿因隔得远,且凝玉正好背对着他,自然听不清奕析对凝玉说了什么,他喉结滚动时严厉地“咳”了一声,凝玉方才是如梦惊醒,手中的酒壶差点就掉了下去。
    奕析看着御座的方向,眼眸中清隽的光芒渐渐缩成一线锐利,“皇兄,关于观贤殿还有一件旧事,不知皇兄可愿闻之?”
    “当年也就是在这观贤殿中,父皇借宴会之由而毒死了晋王叔。”奕析话中的每一个字都清朗无比,气贯丹田徐徐进出,当真是掷地有声。
    殿中之人霎时个个惊悚不已,肝胆惧裂,说出这种话,可是比仰天覆酒更要来得大逆不道
    “庶子!”奕槿闻言暴怒而起,用手直指着奕析,厉叱道:“你竟敢口出狂言玷污先皇清誉,枉费为人臣!亦枉费为人子!”
    面对奕槿一连串强悍逼人的质问,奕析仅是“嗤”地一笑,轻松道:“做了就是做了,我并不会因为父皇的夺位手段卑鄙,而折损了半分对父皇的景仰。”
    奕析这话说得理直气壮,语锋陡然一转,薄唇上挑起一抹冷峭道:“皇兄何必如此气急败坏,
这 么 快‘炫’‘书’‘网’就把‘不配为人臣,不配为人子’的罪名给臣弟扣上。臣弟倒想问了,皇兄刚刚的气急败坏,是为了臣弟冒犯了父皇,还是皇兄今日要仿效父皇当年之举,唯恐被天下人指摘说是失仁失德,所以事未成倒先自己心虚了?”
    奕析性格向来如此,若是说话犀利起来,一丝回圜的余地都不会留。
    “高奕析,光凭你上面的这些话,朕就可以治你死罪。”奕槿何时被这般顶撞过,登时怫然大怒,一掌拍在御案上,震得鄢红檀木桌嗡嗡作响。
    奕析却是全然不在意.微微上扬的唇角勾起一缕邪魅之笑,随即斩钉截铁道:“皇兄,你要效法父皇,但是臣弟并不打算做晋王!”
    奕槿阴恻恻地说道:“今晚要不要做晋王,根本由不得你一”
    他击了两下掌,顿时,潜伏在殿中多时的侍卫从暗处走出,一个个都是面色阴寒如霜,眼中闪着利芒,面相比行宫中遇见的刺客更要凶狠三分,而韶王此次进宫,身侧仅带了寥寥几人,若是与这般的强旅硬对,简直同以卵击石无疑。观贤殿占地极空阔,一下子增了那么多人,倒是并不拥挤。
    话说到这一步,在场的人都看得出,皇上与韶王已是彻底地决裂了。凌晨将尽,明日的阳光在地底等待着喷薄而出的一刻,但是势如绷弦的观贤殿中,今晚的结局只能是两个,一个就是重演三十年前的一幕,就像丰熙帝杀掉晋王那样,轩彰帝今晚将杀掉韶王;另一个,就是韶王能侥幸逃出宫去,或是起兵造反,或是当成朝廷要犯被一生通缉。
    绝不会再有第三个结局,绝不会
  但是看眼前的力量对比如此悬殊,出现第二种结局的可能怕是微乎其微。几乎是同时,众人头脑中部凛冽地塞进这样一个念头,那就是,韶王必死!
    “皇兄你要杀我么?”奕析神情宁静,仿佛是在谈论他人的生死,于己无关,“在皇兄眼中我非死不可,是因为颜颜,还是别的?”
    “闭嘴一”奕槿额角育筋累累暴起,一字一顿地从牙缝中逼出;“朕不允许你叫她‘颜颜
    奕析闻言浅笑,弹了弹衣袖,“即使不叫‘颜颜’,我跟她之间还有另一个称呼。这世上的事皇兄能控制得了其中一件,难道能控制得了每一件?”
     奕析的话音虽淡,但口气中的挑衅之意再分明不过。其言下之意,奕槿应也是明白,琅嬛,纵然他能依仗帝王的强权让颜颜属于他,但是琅嬛绝对不会属于他!他得到的颜颜仅是一个美丽的空壳,而奕析得到的琅擐却是我的整颗心,乃至整个灵魂,他永远都无法插足。想通的一刹那,奕槿阴晦的面容变得赤红泛紫,犹如充l血。
    “我从未想过要跟皇兄抢过什么,包括皇位,包括颜颜。颜颜十六岁的时候选择了皇兄,当她对我说出那句‘先入为主’的时候,我就决定放弃了,因为我尊重她的选择,也因为我相信皇兄能给她想要的幸福。但是一转身你就把她推到别人的怀中,她生得这等刚烈的性情却要被迫和亲,内心是怎么的屈辱和不甘?你可知道在北奴先是割腕拒婚,后又一病四年,以厦后来遭受的种种磨难?”
  奕析的声音无悲无喜,“后来我与她失散,再会时她却成了宸妃。我不想怨皇兄,只因为皇兄不知情,她失忆后更不知情,所以我情愿再次选择退出,可是皇兄你扪心自问,你做了什么?利用安福郡主陷害我谋逆?令我自残经脉武功尽失,下半生如同废人?这些我都忍受了,可是皇兄你再扪心自问,你又做了什么?”
    奕槿一时话结,竟是说不出话来反驳他
    “皇兄你竟如此逼我!”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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