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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部分

颜倾天下-第177部分

小说: 颜倾天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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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我正问玉笙调成面团的稠稀是否合适,忽然府丁传报有人到访。我听后,连眼皮都不抬地做着手下的事情,不疾不徐地吩咐,让那人自己进来。
  我心中己猜到几分是谁,果然看见一袭缥缈白衣翩然而至,她容色素丽,唇畔染着一抹轻挑洒脱的笑意,来人正是元君。
  “呵呵。”传来的笑声如清泉激石的轻灵,元君清秀的眸子斜挑我一 眼,“你拿根针都是难得,居然还会做这个。”
  “不是说过不要再找我了么?”我神色示意让玉笙出去,默然用清水净了双手。  我与元君相识最久,她于我而言不仅仅是姥姥手下的一名姽婳,然而她毕竟都是风祗的人,我漫然说道:“看来我真的应该躲远一点,好让你们找不到我。”
  “相信你有躲得远远的本事。”元君笑道:“但是琅嬛,你就这么对我避之不及?” 
  我揉揉微皱的眉心,道:“你不要再用‘琅嬛’来称呼我了。”琅嬛原本是姥姥赐予她的名字,琅嬛两字原指天帝藏伟之处,包举宇内,心揽韬略,被寄予了姥姥毕生的期望。这个名,和这份期望,她承担不起,我也承担不起。
  “很难改口。”元君看着我,驻留在我身上的目光飘忽一下又移开,浅浅叹息道:“医姽婳死了。”
  听她这样粹不及防地提起丹姬,我心头抽搐般猛地一颤,淡淡道:“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元君愣神道:“她那时简直是疯了,纵火焚烧了藏香阁不说,竟然还斩杀了所有的药奴。”
  我的手攥紧浅碧色的裙幅,刚刚洗洗后双手肌}肤有着奇异的苍白和透明,青紫色的经脉清晰可见。我想起凤祗族中那场惊心动魄的内乩,丹姬眼见大势己去,她面目狰狞如神魔无异,眼中流转的湛湛幽蓝近乎要沁出血来,她焚毁了藏香阁,凤祗中沥尽数代人心血而流传下来医药典籍,无数世间罕见的奇瑰草药,还有那些无辜的药奴,都在那场毁灭的熊熊烈火中成了她的陪葬。火势极大,藏香阁后为历代医姽婳采集药材的紫木山,小半个山坡被焚灼为焦土。
  “那些药奴都是她一手培植起来的,就像那些药草是她一手养活的。”我站在庭院中,轻薄的浅碧裙衫仿佛要化入深深郁郁的绿色中,眼神澹澹地道:“在她眼中,人与药草其实没有多大区别,费尽心血培养起来的东西,一旦主人不在,毁了也就毁了,这样才符合丹姬的那种性格。”
  元君道:“现在丹姬己死,医药典籍焚毁,药奴又全部陨命,四姽婳缺其一 ,却是无人可以顶替。”
  “我知道。”我点头,神色淡然,觉得不太适宜却还是问出口道,“那你们可想过如何办?”
  “藏香阁被焚得只剩下灰烬了,但夫人的旧居湮尘宫中尚藏有部分医书。”忽然淡远的声音传来,“历代凤祗先人的心血,到底还是保留了一 些下来。”
  我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与元君同来的,竟然还有卜姽婳扶乩。
  我笑道:“你也来了?”
  印象中扶乩永远是如琉璃般清冷的神色,面容淡漠得像是万事万般都不上心。元君曾打趣她是半死半仙,虽是一句玩笑话,形容她这样的性格倒也是贴切。
  扶乩像丹姬一样,都是生性清傲孤绝的人,但是更确切的说,丹姬是本尊,扶乩是她映在水里的倒影,浓墨重彩的本尊映在水中淡褪成清幽的浅浅倒影,而扶乩身上淡褪了丹姬的尖锐与狂狷。
  她精于龟甲之术,知天识命更令她疏离的气质中透出一分超逸出尘的圆融。
  然而此刻,扶乩纤薄绯红的唇紧紧抿着,像是蕴着某种动荡的情绪,她定定地看着我,竟然双膝一 屈跪了下去。她低下头,两管飘逸宽松的素白衣袖,就像蝴蝶豁开一双翅膀覆盖在地上。
  “为什么?”她此时的举动,比她突然到来更让我来得惊愕。我微微向后退一步,却不曾出手将她扶起。
  “琅… … ”她的声音忽地顿了一下,她应该在犹豫如何称呼我,因为我说过我己不是“琅嬛”,沉默了半响方道:“请您降罪扶乩,在丹姬动乱之际… … ”
  我截断她的话道:“你不曾站在丹姬那边,也不曾站在我这边,然而不偏不倚、保持中立原本就是你的性格。”
  我衣袂翩然地立在风中,浅碧群据宛如花般轻盈地绽开在足边,银色丝缎在腰间松松给成结,束出尚纤纤不盈一握的腰身,我清雅笑道:“你今日怎么一时聪明,又一时糊涂了,聪明的时候记得我己不是‘琅嬛’,但糊涂起来又把我当成凤祗的主人,要我降罪于你。”
  庭院中树木繁多,葱葱笼笼的绿叶撑开的一大片一大片荫蔽,清凉习习,沁心入骨。此处背对厨房,空气中渐渐弥漫开糯米蒸腾的清香。
  扶乩依然是跪着的姿势,眼神清透,“扶乩自请降罪,是因为… … ”她缓缓说出,“如果再来一次,我依然会这样做,我不会帮丹姬,就这样看着她自焚而死,我也不会帮你,倘若这次死的人是你,我也会眼看着丹姬杀了你。”
  我未说什么,元君却是有些耐不住道:“够了你。”
  扶乩此刻自行起身,垂在两侧的衣袖如同蝴蝶收拢翅膀,眉目端然地朝向元君,依然是清淡的口气说道:“同样,我会拒绝与你一起赶回王宫救人。”
  我静静地听着,四名姽婳中,我对丹姬一直敬而远之,刃雪还是小孩子心性,除元君外与我相交最深的就是扶乩,她现在说出的话纵然有些凉薄,但是我丝毫不会怪她。
  扶乩抬眸看我,咬唇轻轻道:“丹姬手中的遗诏的确是真的。我不能违逆姥姥,也不能违逆夫人… … ”
  我道:“再说这个,与我己经毫无意义。” 
  但是现在凤抵也好,伏眠也好都与我不再有丝毫千系,我已不想再理会这些,于是浅笑道:我再说一遍,凤袱中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只当你是来叙旧的,但是你若是要叙这个旧,就莫怪我现在下逐客令,以后回回都是闭门羹了。”
  空气中弥漫的清新米香中,渐渐地透出一股馥郁的木犀花浓香,甜津津地滋人心肺。想必是厨房那边己将木犀糕蒸好了。
  我己将话说绝,扶乩 好像还是有话说,元君背着我向她使了个眼色,未完的话就隐在极轻的叹息中。
  我此刻欢欣笑道:“你们先坐下,我命他们将刚好的木犀糕端上来。”说话间俨然一家女主。
  元君颦着长眉,脸上恢复一贯玩笑轻松的神色,促狭笑道:“原来你还记得?我们好歹都算半个**家的人,你倒好如此怠慢,到现在清茶浊水都不上来一杯。”
  元君随后就立即离去了,留下我们两人坐在庭中的小石桌旁,扶乩却依然沉默。
  我闲闲地用盖钟剔着漂浮的茶叶,白润莹洁的细瓷一汪碧水清澄如璧,我的眼风掠过她,道:“你方才为什么要跪下,是你觉得心中不安么?你说完了,心中也畅快了。可是你这样,倒是有些无端端地把我己经平静的心境搅得不安起来了。”
  扶乩抬头时,正好与我的目光撞在一起。
  “其实也无妨。”我轻松笑着,小指勾起一缕发丝拢到耳后,“扶乩,你不是精通占星与卜卦么?可否为我算一算前途如何?” 
  扶乩有些惊异,“你不是向来都不信怪力乱神的东西么?”  
  我顾自将手心平摊着朝她伸出,眨下眼睛,“你可不要拿‘心诚则灵’的话来敷衍我。”
  扶乩看了一眼,就将我的手推了回来,“我… … 看不出来。”她后半句话细如蚊纳,“只是纹路似乎跟浣昭夫人的很像。” 
  我未听清楚,只是隐约听到几个字。
  此时,正看见奕析风神疏朗地站在不远处,负手看着我们,他将鼻子装作用力地嗅一下,笑道:“好像是木犀的气味,颜颜今日做的是什么?” 
  奕析站在我的右侧,顺势将手轻轻搭在左肩上,其亲密不言而喻。
  扶乩此刻恍然有些出神,不知是还在思考着我手相,还是别的。她看了奕析又匆忙将眼光移开眼底中浮起些莫名情绪猝然又湮火了,告辞都未说一句就离去了。
  “我再请卜姽婳为我看手相。”我拉他在一侧坐下,笑吟吟地啐他道:“你倒好突然来了,她明明看出来又不肯说了。” 
  “少埋怨,我来替你看就是。”奕析忽然拉住我一只手,平摊开放在他的掌心中,埋首看起来。扶乩 的手冰凉,可是他的手却是干燥熨帖的温热。
  玉笙端着一只白色的大瓷碟出来,问道:“小姐,这是第二笼,你尝尝可有好些么?”见到我们如此情景,她掩着嘴笑一下,放下东西后就悄悄退了出去。
  “看完了没有?”我有些不耐烦地推他一下肩膀。 
  奕析伸出一只手,手掌亦是平摊开与我的手放在一起,我的手很小,而他的很宽大,这样我们的纹路不是都合在一起了么?”
    近几日来,我老是身上困倦疲乏,常常整天就慵懒地赖在床榻上,身上盖着一袭莲紫苏合欢薄被,颈下掖着洁白柔软的天鹅绒枕垫,我现在不上妆,也懒得梳髻,每日清水匀面后,一头秀发随意披在两肩,蓄发那么多年,已然是迤逦委地,整日闲闹翻几页书,眼前高高地悬着一顶湖水色秋罗玉纱帐子,流金般的日光透过薄纱落在摊开的书页上,无数揉碎的金色光斑,晃晃得有些刺眼,看得索然无味了就阖眸浅憩,书撂下在一旁自有人来收拾。以前总是奕析嘱咐我万事小心,莫多走动,现在倒是我自己懒得动了。
  奕析几乎日夜都陪在我身边,但也有不在的时候,我从不问他,就像他从未干涉过我的事一样只因为我们之间足够默契、信任和了解。
    一日起来,感觉头微有些晕眩,口舌干涩发苦,一连饮了数杯醇清露,可那股苦涩味就像在舌头上生根一样去不掉。
  我知道老是懒洋洋地赖在床上不动,对腹中胎儿也是极不好。有时在红木书桌上铺开一张宣纸平心静气地练字,也为了安抚心中莫名的焦躁。
    孕中忌香,我偶尔还是会点一支檀香,清心冥神,静寂尘思。手握深紫狼毫,写我擅长的行书。我自幼习字,幼功底子极好,但是长年不练,已荒废了不少,下笔有些生疏,最后几个字还写得浮了,形神风骨惧失。
  “玉笙……”我忽然低低地喊了一声。
  玉笙立即神色揣惴地快步跑过来:“怎么小姐,可有哪里不舒服么?”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握着笔摇头,默然顾自去写字。这些日子来,不知是我孕中多虑,心思过于敏感,还是其他,我感觉腹部处隐隐有些坠痛,昨日沐浴时**竟极少见红。尽管在凤祗时姥姥曾经令我长期服用滋养之药,但医药可补一时之气,却难复本元之亏。我知道我体质虚寒赢弱,不适宜有孕,就像当年我初次怀孕,也是脉象不稳,时时有滑胎之兆。我现在胎儿刚足两月,于我的身体已是负担,只怕日后腹中的孩子越大,对母体的拖累也是越重。
   尽管如此,我无比珍视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每一日都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他,生怕他会有什么闪失。这是上天对我额外的垂降和誊顾,原本有那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绝望地以为,此生此世都不能为我最爱的男人诞下子女。但是奇迹出现了,所以我无人如何都要保住这个孩子,因为我冥冥中总有这种想法,如果这次我再错过了,失去了,那么以后,就都不会再有了。
    曾经大夫为我号脉之后,委婉地暗示凭我的体质,要捱到生产之期的困难。  可是为了能生下他的孩子,我甘愿拿命来冒这样的危险,大夫写的方子和脉案尽数收在我这里,我不给他看,他有时若是提起都被我软软的一句嗔语弹了回去。我并且暗中吩咐下去,若是他问了只消说脉象平和母子俱好,别的一概都只字不提。
   我真的不想让他担忧,而我最最不想地就是将要我还是孩子的抉择推到他面前,这种抉择往往是最痛苦也最无奈的。一直以来,他为我承担过很多,可是现在我想为他承担一些。
   药方中照例有白术、苎麻根、黄芩等温经止血的草药。我以前就喝过,而我从来畏苦,以前还意气用事地推推,皱着眉头喝下半碗,好不容易服下的药还有一半是呕出来的。现在我能一口气都喝了,强忍着不让自己眍出来。
  我用白绢拭净唇角的药汁,仰头将温水化开的蜜浆灌了下去,微微觉得苦得麻木的舌头有了些知觉。
   将一张涂满酣畅淋漓墨迹的宣纸撤下,又换上新的一张,这时方才感觉写得顺手顺心了一些。我手腕轻动,字迹中透山劲拔清癯,潇洒流落。我的字当年只能算是秀雅娟致,经历多年磨砺,早已不是当年纯稚少女的心境,方有这种遒美清劲的风骨。
  练字令人心境悠然,气定神闲。我对于书法一直颇为自衿,尤其我会左右双手同书。
   蓦然间,**盈润的笔尖突兀地点破洁白的纸面,生生地将最后一笔偏离了分寸,一支蘸满墨汁的毛笔忽地“滴溜溜”滑落,险些要滚上我的裙衫。
  “小姐,你怎么了?”玉笙急得箭步冲上来,扶着我问道。
    “没事,只是有些累罢了。”我道,我感到左臂一时无力,竟握不住笔,瞬间又好了,就像是我的错觉一样。
  “小姐莫太闷了,出去走走也是好的。”玉笙叹口气,劝我道。
    漫目向窗外看去,外头天气正清朗明丽,洋洋漫漫的金色日光勃勃蓬盛,铺天盖地宛如一大匹流盎溢彩的织锦绸缎,让菱花状的窗格剪裁成了丝丝缕缕地漫溢进屋子来。
   浮生岁月难得静好,花开花落,云卷云舒,流水无归期,燕鸟似曾回。若是光阴一直如此安谧宁和,此生也不枉度。
    那时,我与奕析携手沿着青茵小径漫意走着,缰绳随意地放着,那两匹训练有素的良驹就会温驯地跟在我们身后,马蹄“嗒嗒”地踢着潮润的泥土。他走在我右侧,一手牵着我,另只手自然地圈成一个保护的弧度,而我倚在他身边,唇角始终含着一丝清浅的笑意。我不时地抬眸看他,侧脸俊美如斯,有着玉石质感的温润与**一直以来,我都活得太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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