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倾天下-第1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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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圣祖皇帝一朝到现在,过去多少年了,庞家与邻近的西川诸国间互相有渗透,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我记得那是丰熙十七年,经历锦溪案后,刚刚在集州安定下来的颜府,再次面对分崩离析。短促几日间,我与紫嫣都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女。家门破落,我除了入宫无处可去,也唯有入宫我才能静待时机。
紫嫣执意要与我同进退共甘苦,那日返京的时候,看着帝都的巍巍高峻城门在视线中越来越清晰。
在我身边那个十五岁,青稚未脱的女孩说;“我发誓一定要用薛冕的首级,来祭奠父母在天之灵。”细亮的声音中浸透了与年龄不相称的怨毒,我抬头就看见她一双被悲恸冲刷得清冷的眸子,那样的清冷就像是月的背面,再暖再多的日光也是照不亮了。
从她那时的决然狠断中,我已隐隐感觉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说得通,一切都说得通,或许这位皇宫中出来的五公主真的很厉害,厉害到连整个庞氏都可以为她所用。”元君轻轻击掌,话锋泠然一转,“可是有一点说不通,端仪为什么要冒险帮助紫嫣,薛氏倒了,薛氏的人死了于她又有什么好处?”
“好处,肯定是有。只是你我想不到罢了。”我淡挑绯唇,“若说她们的关系仅是姑嫂,怕是谁都不会相信的。”
“端仪。”我口中默念了一遍,“紫嫣容不得薛氏是因为仇恨,端仪也容不得薛氏……难道薛氏挡了她的路,还是因为跟薛氏有仇?”
元君见我一脸冥思状,“说到‘仇’,我倒记起件事。“她“噗嗤”笑道:“当初打听这位五公主的时候,好像这位五公主自小是由薛太贵妃抚养的,薛太贵妃不就是薛冕的胞妹么?这么说来薛家跟她哪来的‘仇’,有‘恩’倒是说得过去。”
“你倒是提醒我了,怎么忘了有这一层。”我清浅地朝她一笑。
元君问道;“你知道其中的缘故?”
我摇摇头,忽然想起一事道:“我好像没有问薛氏是怎么被扳倒的,我问的是她现在怎么样?
颤倾天下 玉容犹沾玉垒雪2
元君妙眸一转,莹然道:“她……当然是锦衣玉食、身份尊荣的慧妃,还能怎样?”
“在轩彰二年,慧妃诞下她第一个女儿,也就是胤朝皇帝的第三位公主。”
我颔首道:“这我知道。”记得早年还在繁逝中时,这事还是爹爹亲口告诉我的。
“据说这位公主生得玉雪玲珑,极受皇帝和太后宠爱,她父皇赐给的小字好像是娉婷,不过娉婷公主命浅福薄,未满周岁就不幸夭折。”
娉婷,我弯起的唇际有一丝浅关极快地溜了过去,这两个字听起来如此的熟悉。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两句诗来,轻装照水清裳立,娉婷缥缈美人幽。
“未满周岁就夭折了,很可惜啊。在宫中孩子是不容易养活的。”我轻声叹道,“但是的确养不活了,还是遭了别人的算计?”
四下寂静,元君的声音很轻,落在耳中却是极为清晰,“其实你们两人中,她跟姥姥的性格才是最像的。依着她的性子,若是被人算计,她绝对会让那个人付出代价……若是她在算计别人……”元君的话到这里就莫名地隐没了下去,“.………想想那也未免太可怖了……”
我像是被人骤然灌下一口冷水,喉底生生地抖出一丝战栗来。心想:元君会这样说,她定然是觉察出了一点端倪。我冷静地思忖着前事,娉婷公主早夭是轩彰三年五月,据说薛皇后旻婥薨逝大致就在六七月间,难道这两件事还有关联不成?
“何必深究,只要林家不倒,她的地位永远稳如磐石。”
从丰熙十七年到如今,我与紫嫣已阔别将近九年了。记忆中依稀她还是当初容颜殊美,聪慧迫人的小女孩。这么多年指间流沙地过去,几重宫阀中不见刀光,不见剑影,但暗藏腾腾杀机,多年历练下来,当初及笄之年的小女孩,应是长成心智如同妖魅般的女子。
“说起林家。”元君道,“林家的年轻一辈中,在朝堂上有前程的是一个名为林庭修的人,仅仅才二十的年纪,就已经官至三品都转盐运司运使,年轻有为,照这样的势头,日后拜相也不是没有可能。”
“林庭修?”我眼中闪过迟疑,想起紫嫣曾经在林氏诸子弟中挑选出资质上乘的少年,接到林府悉心培养,未雨绸缪,将来能壮大整个林氏。而林庭修就是被紫嫣选中的两兄弟之一。
在帝都中,我与他见过寥寥几面,不甚深刻但印象还是有点的。我当时就觉得这孩子胆识气度皆不俗,再加上长年跟从在紫嫣身边耳濡目染,林家中能出这样一方人物我倒是不觉得奇 怪{炫;书;网。
“我记得他还有一个兄弟是么?”我问道。
元君笑得有些不屑.“是,不过他的弟弟林庭茂倒是不怎么。”
“为什么?”
“人中之龙和人中之虫的区别罢了。”元君道,“不过这事说起来跟你,或者跟你们颜家有点关系。”
“什么?”我指着自己,眼中的疑惑之意更重了。
“这林庭修的确是好,不过林庭茂却是烂泥扶不上墙了。”元君轻蔑地嗤鼻,“他胸无点墨就会些拳脚功夫,林家凭在帝都中的势力给他求了校尉一职,可他玩忽职守,耽于玩乐,整一个京中的纨绔子弟,这般不成器,我估计着紫嫣都要厌弃他了。”
我道 “我还是听不出来跟我,或是跟颜家有什么关系。”
元君示意我别心急,“怎么无关?”她笑意切切,“他和一个姓姚的年轻公子,两人都争娶颜芳芷,那姚家虽没有林氏显赫,也是在帝都中做官的。”
我听见“颜芳芷”三字,即刻提起神来,追问道:“那么后来?”
“你远在北地,当然不会知道,但是这事在帝都中闹得还是挺出名的。”元君蹙眉道,“他们相持不下,都信誓旦旦地说非要娶颜家的五小姐为妻,还说要什么比武定亲,因着他们公开不合,林家和姚家的面上也是讪讪的。这闹到后来,林庭茂这一介武人做事真是冲动,居然一怒之下将姚家公子打残了。”
“姚家的人哪里肯服,直接上奏到皇帝那里,状告林家仗势欺人,目无法纪。当着皇帝的面要林家给一个交代。”
元君倒是越讲越绘声绘色,“这林氏内有宠妃,外有骁将,原本就树大招风,更何况这阵风,还是自家人太过狂妄自大而招来的。皇帝倒也没有偏袒这林庭修,让他亲自登门请罪,按倒发配到宁远矿山做苦力。”
“紫嫣做得更狠,非但不为侄儿求情,而且将其剔除族名,从此不准他姓林。林氏族谱上也就勾销了他的名字。”
元君清秀的眼角挑起一抹颇有意味的笑,朝着我道:“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到底是你的妹妹呀,这颜芳芷不声不吭的,居然能让两个出身士族的男人闹成这样,在帝都那群官家小姐里面真是出尽风头,现在他们一残一放,就算有那心,也没那能力再跟芳芷共结连理了,不过芳芷用不着愁,自然会有一拨拨的好男人将颜府门槛踏破了。”
“元君,你觉得经过这事,芳芷还容易嫁得出去吗?”我峭然问道。
元君此刻脸上轻松地嬉笑,撞到我清泠的神色,竟有一时微妙的凝滞。
我一直静静地昕着,似乎一个冷眼旁观的人,心中却无声无息地笑出来,本来就是冷眼旁观罢,所以才看得非 常(炫…书…网)清楚。
“帝都中那些看热闹的无聊之人津津乐道着这事,说的无非就是二男争一女的闲话。”
“那些看得深透点的人,他们会清楚慧妃之所以严惩了林庭茂,是出于弃兵保将的考虑。毕竟她若是过于包庇杯家的人,就会与朝中姚家交恶,也可能会让诸官员对林氏的非议,长此以往,积微成显,势必会引起皇上的反感。由此看来,林家采取主动的态势惩处了林庭茂实为明智之举,一来安抚了姚家,二来堵了攸攸众口,三来向皇上示忠。”
我冷然赞道:“真聪明,如果我是紫嫣,如果他仅是将别人打残了,剔除族名是不在话下。如果他将人打死了,就算依律要问斩,我也不会为他求情争命。”
“可是……我太了解紫嫣了。”我的目光漠视着前方,眼前蕴开竹林漾漾的碧色,“林庭修和林庭茂能进入林府,是经过她的精挑细选。我相信紫嫣的眼光,他们都是可塑之才。紫嫣手中出来的人,就算林庭茂他平庸一些吧,扩建家业是不成了,支撑门户总还是可以的。”
“而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林庭茂能学来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总不会一蹴而就,一天的功夫就学坏了吧。紫嫣不可能不懂得防微杜渐的道理,她也不可能放任着林庭茂胡闹,坏他自己的名声,坏林家的名声,等到真的闹出事的那天才出来收拾烂摊子,这绝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琅擐。”元君咯咯地笑着,玉笋般的尖尖手指戳着我的额头,“你心思未免过于细了,紫嫣虽然己当上麓妃,但毕竟还太年轻,林氏庞大,其中的事宜千头万绪,她更有宫中的事让她烦心。一时顾虑不到也不无道理?”
我轻轻地握住元君伸出的手,说道;“别人也就罢了,可是这两兄弟是紫嫣亲自领进林府的人没理由哥哥成龙了,弟弟成不了蛇居然还能成虫。”
“你刚刚是故意的吧,在避重就轻。”我愤愤地甩开元君的手,咬重了“故意”两个字说道:“其实对于这件事,颜芳芷根本没出来说一句话,没做一件事,她可有可无罢了,你居然反复地提起她,说什么‘出尽风头’,求亲之人‘踏破门槛’,都是故意,要将我的心思引到她身上去。”
我见元君欲言,抢白一步问道:“元君,我问你一件事。”
元君脸上愈加惊愕,我原本咄咄迫人的势头陡然一转,居然将方才那事潦草带过,面容和婉地问起另一件事。
“你问。”她道。
“我问也要你肯说才行。”我斜睨她一眼,“当初琅染死的时候,你发誓你绝不会害我。我相信你,毕竟能坦诚相见的人不多,你的确不会害我。但是有些事你明明知道,却让我蒙昧无知着,可知道也许就是会害了我。”
元君轻搐唇角,“何必说得这么严重……”
我再次打断她的话道;“假如两年前我真的死了……真的死了……姥姥难道一点都没有考虑过紫嫣吗?你说过,紫嫣的性格跟姥姥是最像的,而姥姥是最厌恶我不过了。”
阴阴凝暗的竹影摇晃,那影子印在雪她上,如同透过清疏的日光云雾白蝉翼纱上一般朦胧,也印在元君此时一张素白的脸上。
她踌躇良久,艰涩地开口道;“考虑过。”
我压下心中的一丝慌道:“这么说……她知道我们的母亲真正的身世了?”
元君忖度道;“她应该知道伏眠,但未必知道凤祗。”
“哦。”我淡淡地应了一声。
元君露出些推诿的神色,“你不应该为难我……当年姥姥派去找她的人是萧隐而不是我,究竟怎样我怎么可能清楚?”
我走在雪地上,脚底兀然踩到一个尖耸的硬物,“哎哟”脚腕一崴倒了下去,旁侧的元君急忙扶住我,我缓缓抬起眼帘,道;“现在你再给我把林庭茂的事说一遍。我是让姥姥蒙在鼓里一无所知的,可是你不要推托说什么都不知道?”
对于林庭茂的事,既然没有表面看来的那么简单,我心中已有了点揣测,但是还不能妄自说出来。但是紫嫣既与伏眠有过牵连,那么心中的揣测也茑定了几分。
元君无奈地深叹一声,“琅擐,林庭茂在林氏中除名的事确实是一个幌子。”
她看我的目光迥然如矩,似乎熊熊地烧出我想要的真相来,“这些年来江湖中兴起一个名为术家堡的组织,据说其财力雄厚,背后得到神秘力量的支持。”
“林字拆出一半来就是木字,木家堡背后的神秘力量莫非是林氏。”我冷笑道,“果然,紧嫣不会无缘无故地就丢掉一名得力之人,将他逐出林氏,就必然有更重要的位置需要他。”
元君点头算是承认。
“呵呵。”我看着脚下,原来方才踩到刚冒尖的一截竹笋上,幸好元君眼疾手快地掺住我才不至于扭到脚,我扶着一支竹竿笑道:“你说当初姥姥派去前往帝都找她的人……是萧隐,我记得你以前对我说起过萧家的事,过得太久了,记得也有些模糊了,你刚才说起什么木家堡,我才想起你好像说过,这萧家在江湖中也极有势力?”
“是。”元君有些为难道,“萧家的确……”
“那好……”我收敛了脸上的箕,“体再把林庭茂的事说给我听。”
“琅擐。”元君瞪大眼睛看着我,最终神色怏快地道;“对的,木家能这 么 快‘炫’‘书’‘网’的起势,是受到了萧家的暗中襄助。”
我一双眼眸幽深宛如泓水,手指虚支着下领若有所思道:“姥姥喜 欢'炫。书。网'紫嫣吗?全部不敢说,但是好像很多人都会喜 欢'炫。书。网'跟自己性格极像的人,木家堡的事,仅凭紫嫣一人的能力是绝对做不出来的,萧家帮忙也定是姥姥的意思,这么来说,姥姥应该很喜 欢'炫。书。网'紫嫣才是。”
元君用手拍着额头,几乎呻吟出一声,“怎么?林庭茂的事问完了吗?你可别回上来再问。
我浅浅一笑,“不会了。”
“你知道的,紫嫣的性格过于要强,甚至还有些刚愎自用,她聪明智谋自然是上乘.但不见得就会得到姥姥的欢心。”元君道,“过于要强的人事事都有自己的主见,壤容不得别人的操控,可是你知道的……”她的唇角隐着一抹嘲弄的笑意,压低声音道:“姥姥最喜 欢'炫。书。网'却是任意的操控别人。”
元君附在我耳边,轻轻地暗语几句。
我隐下声色,抑制胸口窜动的气息,抬头看见郁郁青竹白雪间透出一线逼仄的天空,恍若凌厉斧劈的痕迹,我携着元君,风轻云淡地道:“我们回去吧,走了这么久,我怕找不到原先的路了。
“这路你别愁。”元君神色俨然不悦道,“倒是你拉了我来这里,不是叙旧,倒像是审问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