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将锦心付流年:惑世红颜-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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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她脸上戴着一只淡金色面具,与那日斗艺不同,白色短襦下,不是七色虹裙,而是一寸寸浅深相间的虹彩色,缀成团扇般巨大的圆裙,用细碎的巫步轻舞时,百色虹光轻飘飘掠过阁间的汉白玉砖地,惊艳绝伦。
苏浅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歌隐秋谈,他穿着静灰色道袍,前襟略敞,露出清瘦的胸膛,因为只是天一观的俗家居士,长发并未束成道髻,只是随意披泄在肩头,眉目俊美得几乎不像男人,大概为了冲淡这种观感,颔下留有微髯。
秋谈抚琴的方式有些奇怪,涉幽琴被竖抱在怀中,五指如飞随意撩拨着七根丝弦,奏出一曲悠扬诡谲的巫歌,他身边半倚着绥重,已经有了七分醉意,重剑出鞘撇在地上,显然已无力拿起。
席间并没有那个想见的人,苏浅暗自叹息,静悄悄的向后退去,还未退出听笙阁,突然感觉背后跟上一人,低声道:“随我来!”
百忙中并没忘记带走朱衣绿带,担心她们会禀报给薛琅琊,苏浅心中砰砰乱跳,跟在那人身后疾行。
退出听笙阁,到了与观澜阁相连的九曲桥上,那人才转头向她微笑:“没想到迎风茶楼一别,再相逢时已经要称你为长庚王妃!”
今日乔景穿着螭龙纹缎袍和玉笈纱冠,已经不再是寻常仕子的素净衣衫,苏浅上下端祥他,神容淡淡的:“当日一别,我也没料到,不能再称你乔公子,要改称萧国太子殿下……”
景天翘不以为忤,向朱衣绿带吩咐道:“我与苏姑娘要走一走,请两位姑娘在此等候,不要擅离!”
不愧是萧国太子,虽然语气温文有礼,其中的命令意味却不容置疑,朱衣绿带惴惴不安地对视一眼,垂头应了。
两人并肩走过九曲桥,就立在观阑居门前的垂柳下,景天翘向苏浅笑道:“苏姑娘信得过我吗?”
“当日大泽镇我就说过,有时候一面之缘,已经可以成为朋友,只是不知道太子殿下,有没有当我是朋友!”
听出她语声中略带讥讽,景天翘脸上笑容有些难堪:“苏姑娘冰雪聪明,应该可以看出,我从来没有想对你隐瞒身份!”
怨憎会(10)
苏浅默然,回头看见九曲桥上朱衣绿带两人神色忐忑,遥遥望向这个方向,心中一动,景天翘分明是极聪明的,他叫两人不得擅离,又与自己走到垂柳之下,不但可以放心私谈,还可以随时监视两个侍女。
以他的机心智谋,若真心想对自己隐瞒身份也很简单,回想起两人相识的过程,无论在大泽镇,还是迎风茶楼,除了一个假名,他也确实未曾刻意藏下那份雍容气度。
“在长庚王府宴饮,其实是我向王爷要求的!”见苏浅沉吟不语,景天翘又开了口,“听说苏姑娘数日后就要大婚,我需要借这个机会,让五行摸透长庚王府的守卫与格局。”
苏浅盯着他,愕然不解。
景天翘微微一笑:“八月初六婚典当日,如果苏姑娘不想做长庚王妃,想办法独自一人回到经纬堂,我将命令五行接应,带你离开……”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苏浅满面讶色。
略一沉吟,景天翘淡淡道:“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因为苏姑娘在大泽镇那句话:相识一生也不见得相知,一面之缘也可能是朋友。就当我是在帮一个朋友。如果苏姑娘与长庚王两情相悦,当夜留在洞房就是,我会吩咐五行,在丑时过后自行退出王府,一切随苏姑娘的心意!”
巡察的王府卫兵已看见九曲桥上的两个侍女,为首的立在响铃湖畔沉声询问,苏浅咬唇望了景天翘一眼,转头便向九曲桥上走去,听见他在身后低声道:“不论你如何选择,我以萧太子之名立誓,一定会护文将军周全!”
苏浅转身向他颔首致谢,月光下,眼中已溢满热泪,景天翘步步后退,隐身在垂柳浓荫之后,看见朱衣绿带向她迎去,暗影中唇角微翘,绽开清冷笑意。
当然要护文浚源周全,他生我昌,他死我亡……七千人马送我回国复位,薛琅玑、薛琅琊,你兄弟二人落井下石、鼠首两端,我景天翘悉数记在心里,只是你们远远低估了文浚源,有苏浅留在南楚,我自然知道应该怎样激发他最大的潜力!景天翘脸上笑容显得意味深长,负手在身后,举步向听笙阁走去。
怨憎会(11)
借助景天翘之力逃出长庚王府,苏浅从来也不曾怀疑自己这个决定,似乎回到了靖清一十九年家破人亡的那一夜,世事渺茫、前路难期,那个时候她还有浚源哥哥,可是如今,她什么也没有了!
镜中女子妆后,艳丽有余,清秀不足,似乎已经不是那个熟悉的自己,唇正中点了丹朱,眼睑上掸了桃花粉,一片晕红,似乎刚刚啼哭过,眸光最深处隐隐闪动的凄凉,倒有几分新妇恋家惜别的意思。
朱衣小心翼翼将缀有金雉翠凤、南珠碧玉的凤冠戴在她头上,/炫/书/网/整理(。。)了两边博鬓,忍不住赞叹道:“只有王妃才配得起陛下赐的九翟四凤冠,在朱衣看来,九天仙人也不过如此罢了!”
“叫我苏姑娘!”苏浅冷冷纠正。
朱衣一怔,偷瞧着镜中那张毫无表情的绝色脸庞。
“在大婚之前,我还不是你们的王妃!”缓缓站起身,由着绿带在凤冠上披起直及腰踝的长长纱景,丝缎翟衣与五色重缘常服,腰间绶带、珠袂的重量,加在一起沉甸甸的,像是全数压在心上。
亲迎礼完全是徒有其表,全部在府内举行,不过由经纬堂迎到正殿罢了,隔着纱景,看见远远正殿内南楚文帝、观礼的文臣武将,双目细细逡巡,仍然没有看见那个清雅如仙的男子,心中暗自惨笑,浚源哥哥,你要躲我到几时呢?
不知道是怎样同身边那个人行完庙见礼,南楚文帝吩咐了什么,赏赐了什么,完全没有映象,升拜跪叩之后,静听着太常署官员念祝章,从指尖到五脏六腑全是难以形容的麻木,人在那里,却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忽然,苏浅感到眼前一黯,隔着纱景,面前的薛琅琊,穿着亲王的紫色祭典礼服,胸前销金麒麟牙爪狰狞,纱冠前缀着金丝累堆的吞珠龙,虽然是背光,眸色反而褪得极淡,瞳孔已近似乌黛云的缥蓝。
“养珠!”他唤苏浅,看见她望着自己,双眸却像是望向千万里之遥,握住她小臂的手掌暗自用劲,沉声提醒道:“大家在等我们行结发礼!”
苏浅这才注意到,主婚的太常署官员等候已久,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头戴垂旒冕的文帝薛琅玑,在座上直起身体,饶有趣味地盯着自己,一名黄门郎手捧金盘立在身侧,精致小巧的剪刀压在薛琅琊已先行剪下的一绺长发上,四下观礼的宾客众目睽睽,正盯着这对新人。
在这大婚之日,心头第一次感到尖利的疼痛,就像被玉髓剑薄如蝉翼的锋刃掠过,血和伤的滋味,要过很久才能品尝得到,借着翟衣和五层常服遮蔽,右手五指已紧紧攫住左腕的五戒珠。
正殿中慢慢响起一片嗡嗡的惊异之声,几乎压下了鼓乐丝竹,黯蓝双眸中,渐渐浮上愦怒之色,薛琅琊微倾身向她咬牙道:“你一定要挑这个时候叫我难堪?”
苏浅的声音更低,几若不闻:“结发礼……我早已与另一个人行过了!”
看见面前的俊美脸庞渐渐变得铁青,心中却浮上一种莫名的快感,她抬起下颔,毫不示弱,与他隔着纱景对视。
“署卿大人,礼毕吧!”连议论声都已渐渐低下去,一片诡异的沉寂中,突然响起薛琅琊的声音,“王妃今天太累,待筵和合卺我看也不必了,只要等着洞房便是!”他是真得被惹怒了,脸上泛出邪异嗜杀的微笑,语声中的寒意,就算在八月里也可以滴水成冰。
第10卷
流年错(1)
喜娘与侍女簇拥着苏浅,回到作为新房的观澜居,长窗下悬着一幅幅红纱,盘龙喜烛高低辉映,绞绡帐里红洞洞的一片,好像鲜血泼撒了满床。
今天的婚典太不寻常了,喜娘们喃喃说了几句恭祝的话,连赏赐也不敢要,便退了出去,将侍女全数遣出屋外,苏浅取下九翟四凤冠,随手丢在一边,扯下长长的纱景,除去绶带珠袂,在房中一边踱步,一边慢条斯理地脱去翟衣,然后是青、绛、黄、红四层常服,只留下最里面一件翠色长衣。
薛琅琊比想像中来得更早,苏浅披着长发沿观澜居的长窗走了十数个来回,便听见门外一阵纷乱,内侍慌乱的告退声、杂沓步声,然后是异乎寻常的宁静,只能隐隐听见响铃湖泠泠水声。
薛琅琊推开门,一眼便看见满屋喜庆的正红色中,那抹刺眼的翠绿身影,苏浅回头看了他一眼,便又悠闲地沿着长窗缓行,她感到那个男人挟风而来,瞬间便从后抱住了自己。
一言不发,扯住翠绿色常服向下拉,薛琅琊埋头在眼前雪肌粉颈上,像只择人而嗜的猛兽,吸吮舔咬,怀中纤细清凉的身体,随着他的粗暴行为微微颤抖,却没有半点挣扎抵抗。
扳转她的身体,薛琅琊狂乱地吻着她的嘴唇、脸颊、颈项,只觉得,从喉咙直到下腹像燃起了熊熊烈火,由内至外,正将每寸肌骨血肉熬成焦枯,不知何时两人已倒在地上,青石砖上四散的翟衣常服,与亲王的朱紫袍、青纱冠纠缠成一团。
“宝倌……”女子隐忍着柔声轻唤,止住了薛琅琊的疯狂侵犯,怀中女子双眸清明,是那样冷静。
“你一定要对我这样吗?”泪水在寒星般的双眸中汇集,然后沿脸颊流下,苏浅婉声相求:“为什么不能多给我一点时间……”
薛琅琊火热的呼吸中,带着凌冽酒气,眼底满布血丝,直勾勾盯着她,半晌才哑声道:“我等了九年,不想再给任何人时间!”
耳中听到呲声轻响,身上一凉,最后那层翠绿常服应声而落,只剩下薄如蝉翼的细绢亵衣,苏浅护住自己,咬着牙道:“我救过你!”
流年错(2)
薛琅琊充耳不闻,反手将紫色外袍和丝质中衣一起脱下,赤裸了线条优美的上半身,他的青纱金龙冠早已掉落在一边,束发玉笈也摔成几段,及腰长发流泄了满背,俊美得近乎妖异。
居高临下向苏浅露齿而笑,声音愈加低沉:“你挑了不错的时间来重温旧事!”
“在夫子庙和花神殿我救过你两次,你忘记了吗?我还帮过你!”急不择言,颤声分辩:“是我说治国定能齐家,让你看明白元帝有负你们母子,是我对你劝解,无冤不成夫妻,不必为他们担心,我还在花坊外对乌夫人说……”
“别说了!”
苏浅收声不语,看见男子的眸光越来越黯沉温柔,禁锢住自己的手臂指掌,温度在慢慢降低。
终于明白,他不会再用强,略一定神,苏浅尽量恢复镇静:“我自问,当年全心全意为你思虑筹谋,没有半分对不起你。宝倌,如今你……你真得就不能为我想一想吗?”
“养珠、养珠……”薛琅琊从喉咙最深处吟出她的名字,俯身下来紧紧抱住她,语声中满是难抑的饥渴与痛楚,“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苏浅全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我只要多一点时间看清自己的心,了解你!”死死咬牙,虽然言不由衷,仍然艰难地说出那三个字,“爱上你!”
薛琅琊抬头盯着她,眼底最深处黯蓝色光芒流动,似乎在犹豫权衡,苏浅趁机又道:“这段时间,让我回经纬堂住,我需要冷静一下……”
离开观澜居时,苏浅特地选了那件雀青色常服套在身上,这种颜色很容易隐入夜幕,五行来接应的时候会更方便,她几乎按捺不住归心似箭,恨不得一路狂奔回经纬堂,在那个男人鹰隼般锐利的眼神下,演这出苦情戏,几乎耗尽了她全部心力,所幸最终仍然有惊无险地达到了目的。
朱衣绿带看见苏浅只穿着婚礼常服出现在面前时,大惊失色,半晌绿带才冒冒失失地叫出声来:“王妃,洞房花烛夜,你怎么回经纬堂来了?”
流年错(3)
苏浅径直入了寝间:“你们回房去休息,没我吩咐,不要再进来,我有事要想!”
因为今日婚典上的结发礼事件,如今王府内外,甚至整个青阙城,大概都已知道长庚王与新王妃关系极为紧张,不过新婚当夜被赶出洞房,这也未免太离谱了!朱衣绿带慨叹不已。
在一片黑暗中静听铜壶更漏里滴滴水声,不知呆坐了多久,隐约听到更鼓声,已过子时,仍然没有任何动静,苏浅按捺不住,起身在寝间像困兽般来回走动,景天翘真得会信守承诺吗?如果他突然反悔该怎么办?再过数日,他就要与浚源哥哥回国复位,恶战在即,凭什么要帮自己这个忙?
心烦意乱中,突然听见头顶的缘柱上响起沙沙的声音,止步仰头,看见一个黑影半旋身轻轻纵下,点尘不惊,来人微躬身施了半礼,压低声道:“苏姑娘,在下泽水,奉太子殿下令,带姑娘出府!”
苏浅仍然记得当日大泽镇客栈里,泽水诡异的身法,腿足未动身体已在几丈之外,显然身负绝顶轻功,望着他颔首示意,泽水道了“得罪”,伸臂揽住她的纤腰,颊上生风,已出了经纬堂,眼见值夜的侍女手提宫灯,倚在湘竹廊前昏昏欲睡。
泽水带着苏浅,无声无息越过栏杆,像只壁虎般紧贴着水靠和廊柱,瞬间便到了吊桥下,隐约看见山墙上伏着一条黑影,在丑时更鼓响起的同时,泽水突然将苏浅全身挥起,抛向山墙上的人影。
全身一轻,天旋地转,还未等叫出声,苏浅便觉得自己双足一沉,已落在实地,耳边听到男子低语声:“别怕!”刚看清周遭的情况,苏浅便觉一阵目眩,差点失声惊呼,原来自己被离火挽着,立在一株高槐上,透过枝叶,可以看见树下便是长庚王府的山墙,两队绛衫的王府卫兵正在墙下交值。
离火袖中金钩银索无声无息地挥出,借着茂密槐树,几个纵跃,已离开了长庚王府的院墙,声音这才略略放大:“殿下令离火接应苏姑娘,特意吩咐不要再滞留青阙,另寻栖身之处!”
流年错(4)
“多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