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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仙君,带我回家吧-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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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群芳宴设在南极长生大帝的玉清宫中,他被满庭芳华熏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为防自己成为九重天第一位被花香熏死的星君,忍无可忍的他遂偷偷离开宴席,往玉清宫的僻静处走。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梅娘修行的地方。
“原先觉得你寻常的很,方才被那些仙子身上的香料熏得眼睛发酸,跑你这儿一闻,终于觉察到你的好来。”他伸手扯过一截梅枝,玩笑道,“不过,你何时才能修行圆满,也不知你化作人形的模样,是圆是扁,是难看还是漂亮。”
彼时的梅娘虽还没修出人形,却已经能开口说话,自然免不了要与他争论一番:“我就是丑得天崩地裂,又与你何干!”她的声音软软糯糯,语调圆润,听着就像凡界十几岁的少女。
他不知为何,觉得莫名欢喜:“你既然丑得都天崩地裂了,自然与我有了干系,你何时修行圆满,记得先同我招呼一声,好让我事先寻个安全的地方避避难?”
她愤怒至极,甩着梅枝就往他脸上抽。她总还是有几分小孩子脾气,被他这么一闹,更是气得不行。她也算是刻苦修行,为的不过是有朝一日下凡时,能再见着公子一眼,是以自被带回九重天,便无时无刻不在努力吸收着天地之灵。此刻恰逢群芳宴,众仙齐聚玉清宫,旁人不甚在意的这些仙气,一时间充沛在宫中,不少灵气渐渐涌入她处。
正闹腾着,忽听她一声低呼,他大惊,正想开口询问是不是闹得过了,却见那株梅树枝桠乱颤,竟弯下树干,像人那般蜷曲起来。
他恍然大悟——她这是误打误撞吸足了灵气,修行圆满了。
待到群芳宴上的众仙觉察到玉清宫中突然多了那么一股子陌生的仙气,纷纷涌向后花园时,园中的那一株梅树早已化出了人身,呆愣愣地坐在地上,身上披挂着大司命的袍子,一脸茫然。
众仙愣在原地。
南极长生大帝从凡界带回来的梅树,不过才三千年就修出人身,继而位列仙班的事,成了群芳宴后四海八荒上的神仙们最常提起的事。渐渐的,连天君也知晓了这么一位新晋的小仙。
等到梅娘成了司梅的神仙后,有些事就变得难以言喻了。
起码,花神娘娘对这位很有脾气的下属是极其头疼。
“你即便再不喜那些莺莺燕燕,总也得给她们留些脸面,便是不想给她们留脸面,她们背后的那两位总得顾忌顾忌吧,何必又闹得撕破脸皮。”
他捧着从瑶池舀来的仙酿坐在玉清宫的莲池边上,一边喝着一边忍不住对着梅娘说教。女仙多的地方,总是有很多的纷扰,梅娘的性子素来急切了些,在花神娘娘那当差,和其他的仙子关系处得并不好,没说上几句话便能将对方气得到处哭诉委屈。花神娘娘也曾管教过,到底因她是长生大帝宠爱的弟子,没能怎么加以责难。可她不去争抢什么,旁人却是不肯放手。一来二去的,没少被那些仙子激得大打出手。
“若不是因为你,我何苦受这份累!”她气得一把夺过仙酿,仰头就往嘴里倒酒,“你一男仙,做什么生得风流倜傥,惹了多少春心,你又处处拿我做那挡箭牌,我不过初初成仙便因与你走得近了些,无故树敌,你竟也不知解释解释,分明就是故意的!”
他自知理亏,却也撂不下面子,努力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能同她们动手,万一伤了仙友,天君可不会轻饶了你。”
梅娘眨了眨眼,忽地一笑:“我好不容易有了仙法,自然是要多使使的,不然可就要忘记了。”
他被这话噎住,捶着胸口猛咳。
“当年你连花神娘娘最宠的弟子都敢出手揍一顿,被天君召到凌霄殿问罪时还能凌然回话,怎么从凡界回来,你就变了?”
大司命长长吐出一口气。说真的,听闻梅娘被天君指着去了东玄宫侍奉珵越,他心里头多少有些吃惊,原想着按她的性子,既是不愿意领的命,定然会在凌霄殿内不顾身份地直接回绝了,可到后来,只听说她当真去了东玄宫。
不知为何就觉得,有什么错了。





☆、033。一本旧账

听大司命提及当年,梅娘不由地眯了眯眼。
她并非是什么大度的神仙,自问是个小心眼的,当年在花神娘娘那当差所惹出的纷争,无一不是因了眼前这位俊逸非凡的星君。
梅娘初初列了仙班便很快成了司梅的仙子,除了是天君看在师父的面上照拂一番,也是因她自己不过是修行四千年便脱胎换骨修成仙身的本事。可蠢钝的人总是愚不可及的。
文昌帝君座下的司命星君,在九重天里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美男,自然少不了心生爱慕的仙子。她不过是同这位星君称兄道弟,走得略微近了些,平白便惹上了一身的麻烦。饶是在花神娘娘面前,那群红了眼的仙子也不见得有收敛什么。闹得凶了,她自然是要动手的。
可总有块铁板等着她遇上。那日,她又与仙僚动手,却一时大意被人偷袭,等醒来时已然在玉清宫里昏睡了多日。
据师父说,他老人家那日同文昌帝君下完棋,又略微吃得有些多了,便想一路走回玉清宫,怎料行到半途却瞧见花神娘娘身旁的几位仙使扛着什么东西,偷偷摸摸地走着。他瞧着那东西远远看去有些眼熟,便出声大喝,不想那几个仙使吓得把手上抬的东西往地上一扔,赶紧跪地求饶,说什么只是奉命行事,并非真的想伤人性命。
这被扔在地上的东西,正是她梅娘无误。
梅娘在床上躺了整整三日,这三日外头到底折腾出了什么事她却是一字不落地全都听进耳里。
师父向来护短,她这次伤成这样,且又是师父亲自遇上花神娘娘的仙使,这事闹到天君面前,即便尊为花神,也只能在凌霄殿上面色难看地告罪。
然而,即便现今想起那被人偷袭的事来,梅娘仍旧觉得心里头一口气堵得实在难受。
“若不是因为你,我何苦被人打得下不了床,累师父在凌霄殿内与花神理论是非,扰了他的清静。”梅娘有些不悦,“你既要同我说起当年的事来,我自是要和你好好算一算这笔旧账。”
大司命戏谑一笑:“如此才像是本星君认识的那个梅娘。”他们之间的交情就像是酒肉朋友,最是看不得她回来后这副低到尘土里的姿态,这才说起过去的事,想要好好激一激她。
“千年前花神娘娘领着小花神来同我赔罪的事,你可是知道?”
“自然是知道的。”
“那你可知道,我到底受了多重的伤?”
大司命摇头。仙子之间的打闹,左右不过是皮肉之苦,是以他一直觉得南极长生大帝那时当着众仙的面,要求花神娘娘同梅娘赔罪,委实有些小题大做。
看他的模样就知道定然是不以为然的。梅娘冷哼一声。
她的修为不弱,与小花神动手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从来都不曾像那回那样最后竟被压制在地上。
动手的人除了小花神,还有在托塔天王手底下当差的小花神嫡亲哥哥。她从最初的占据上风,到被那哥哥踩到脚下翻身不得,不过是十几招的功夫。即便到今日,她也忘不掉那二人是如何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嘲热讽说她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妄图勾引司命星君。
小花神的哥哥到底是个武将,伸手就去抓住她扑腾的手,只抓着扭了一把,她的右臂立时便无力地垂了下来,他兄妹二人瞧着她这副狼狈模样,似乎还挺开心的,又相继在她身上使力,直打得她昏死过去,这才让仙使抬起她能扔多远就扔多远。
如今想想,他兄妹二人到底还没生出杀心来。若当时差了仙使将她从南天门上扔下去,指不定早已神魂分离,再没了她这人。
因此,当师父得知事情的经过,身上的戾气重得骇人——她素来爱穿银红色的衫子,出事时穿的那件早被血水所污,除了折了的右臂,额间更是被挖去了一小块皮肉,身上自然大伤小伤无数。
好在这条命是捡了回来,伤能好,额间的疤虽消不掉了,却自有法子贴上花黄遮挡住。
梅娘一字一句说着,声音幽幽的,中间时不时还发怔:“我只能说是报应。听闻小花神在那之后迷恋上了一只魔,为了爱人,不惜盗取天界至宝,最终被花神娘娘亲手斩下头颅,从此堕入轮回。”大司命喝茶的动作顿了顿,又听她继续道,“至于她那嫡亲的哥哥,早早被师父使了法子扔去了别处,也不知如今是死是活。”
她低下头,良久,终于笑道:“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如今这两人也都有了各自的下场,我既能回九重天,自然要好好活下去,不想再惹出什么麻烦事。”
“梅娘,你是不是真的害怕了?”
她点了点头。
大司命又问她:“因为被天君驱逐出四海八荒,又在凡界七世轮回,所以,回来后再不敢做什么逾矩的事?”
算是吧。她又点了点头。
他长叹一口气:“你是后悔遇上那人了吗?”
“梅娘做事,从来没有‘后悔’二字。”
“那你?”
“我如今能回九重天,是青羽的功劳,我不想再惹出什么事,让他和师父无故为我担心千年。”
她摸了摸眼角。不知为何,有眼泪自眼角滑落。怕是因为听到大司命提起先生了吧。
说是到了给珵越的神兽喂食的时辰,梅娘很快就离开了。大司命坐在厅中,望着她分花拂柳而去的声影,半晌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
“我竟不知昔日好友当年曾受过那般折辱。”
“知晓了又能如何,立马斩杀了小花神,还是折了她哥哥的双臂,往他兄妹二人身上戳几个窟窿?”
不远处颀长的玄色身影缓步行来,目光暗淡,眉宇间有几分探究的神态:“你如今倒是胆子大了,竟然解了禁制往东玄宫里跑。”
“上神自是不会恼我的。”
他抬手为自己倒了杯茶水,又侧头看向厅外。方才梅娘同大司命之间的对话,他全然听在耳里,竟不由心疼起那人——大抵是再熟悉不过花神家那俩个孩子的脾气,他丝毫不觉得梅娘有撒什么慌,更何况连南极长生大帝都能怒不可遏,那俩孩子定然是真下了重手。
“她如今,既然想安生立命,你又何必非逼得她回到从前。”
“不过是觉得她本不该如此怯弱”





☆、034。他生自虚无

珵越一言不发躺床上沉睡的三千年里,九重天上一众大小神仙,那是个个心焦又心烦,日夜盼着他早点儿醒过来,生怕三界边境有什么妖魔鬼怪壮着胆子杀进天界,扰乱一方太平。他就像是天界的一块活字盾牌,有他在,还没哪个不长心眼的敢来冒犯天界众仙。因此,习惯他的威慑所带来安定的神仙越来越多。
不过,说起来,哪个神仙没有仙法,就连那些得道成天的什么真人,多少也有自保的能耐。若连这么些本事也没有,只怕连飞升时的天劫都承受不起。
所以,自醒后,看着陆陆续续来府上献殷勤的那些真人小仙,珵越越发觉得九重天上后继无人,一代不如一代,时间一长,便闭门谢客了,再不愿去见那些奇怪的嘴脸。
万万年前,初神生于混沌,开天辟地,他便是在那时由初神的精血在虚无界养育出来的,而后虚无界成了如今的天界,有了掌管山河大川,日月星辰的各路神仙,可珵越的地位却依旧无人能及——他是上古神君,地位比历代的天君还要高上几分。
珵越出生时,初神就已经陨落,他那时不过是行尸走肉,在混沌间行走,手中握着的是初神陨落时留下的神剑,只靠着这一柄剑,他将同样生于混沌的妖魔斩杀,浴血而战,生生分出了三界。
而后,有了第一代天君,魔君,也有了女娲和伏羲的下界。
自此,珵越归于虚无界,待虚无界成为天界后,又选了第十二天最僻静的东玄宫住下,只在神魔大战时执剑而行。
大概是这样的日子过得多了,便有些乏味。当那日天后寿诞,天君召了众仙前来祝寿,一向冰冷冷的珵越上神就当着众仙的面,语出惊人——
“我要闭关千年,休得扰我。”
此话一出,宴上的气氛陡然间大变。可即便天君再如何询问,他却一言不发,顾自坐在席上一杯接着一杯喝起仙酿来。
彼时,那一任的大司命同他的交情还算不错,也曾询问过缘由。他既不愿答复,旁人饶是肚子里装着再多的疑问,也心知是问不出所以然来了,于是便一一作罢。
珵越上神准备在东玄宫里睡上千年再出来活动筋骨的时候,九重天上已经悄然兴起了仙凡恋的事。倒也不是多不合时宜的事情,与神仙而言,同凡人成婚,直到另一半过世所经历的几十年时间,不过是漫长时光里的一段调剂。或许只此一生便只爱着这个凡人了,哪怕她或者他已经过世,心底也再忘不掉。
可有时人心是不可预计的,哪怕成了神仙。
所以,不惜触犯天条,为凡人逆天改命的越来越多。
那时候,除去偶尔巡视三界边境,斩斩妖除除魔,珵越还执掌天界刑罚,到现在,他已经忘记了第一位逆天改命者的名字、脸孔以及仙职,只隐约记得那人生生受了他九九八十一剑。
那八十一个血窟窿直将人变作死了一般。
后来,那人似乎真的就死了。
第十二天其实一向很僻静,东玄宫更是冷清得很。许是因为东玄宫的主人是他的关系,那些仙婢仙使从不敢高声阔论。
与珵越而言,这样好的环境,不好好睡上一觉真是可惜了。
他的闭关就是睡觉。哪怕不严明,九重天上的众仙也都心知肚明。
是以,他要闭关千年,就是要睡上千年。
他一闭上眼,便是三千年的日升日落,饶是风云变色,星辰大地更替不断,他也不曾睁开那一双碧眸。
再醒时,已过千年。
活了几万年,珵越终于觉得自己是老了。三千年的沉睡,做了一场又一场的梦,可是睁开眼,又都成了当年虚无界里灰蒙蒙的一片。
直到在凌霄殿外见着那个叫梅娘的仙子。
他的脑海中顿时传来声响,那个声音在说:“不要再负了她,不要再放开她!”
负了谁,又放开了谁?
珵越冷静惯了,觉得既然是想不起的事情就无须再去仔细回想,更何况,他久居天界,又向来不与人深交,哪里会有人被他所负。
这么一想,日子就过得飞快,转眼间,梅娘已经在东玄宫待了好些日子。
梅娘似乎很擅长酿酒。
从梅娘抱着行李不情不愿地住进东玄宫到现在,珵越数过酒窖里的坛子,约莫也有三十几坛的酒了。只可惜,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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