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十九侠-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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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置可否。二女看出大师不喜乃子,以前又有“此子与我无缘”的话,由此不敢再提前事。
这一天二女新从外面回来,正与诸同门等在宫后制炼救人的丹药,忽然大师命人来唤。二女忙即走去一看,大师又是眉头微皱,面上似有不悦之容,手拿一封柬帖,殿角上停着一道剑光,正往外飞去。大师见二女走来,说道:“适才清波道友飞剑传书,因我不喜见你孽子,不敢命来相见,但是此子颇有孝思,朝夕向乃师絮聒不休。清波道友书中情词颇为谦婉,未便不许。以前你二人和我说,没有明许,实因此子杀孽太重,异日道成,必向我这里无事生非,甚且于我有害。当初本可不去救他。一则事前不知,无心巧遇;二则意欲借这救你母子恩德,解释冤愆;三则清波道友已然先救了他,我纵不救,他也必加援手;再加他已看出此事,盛意相让,使我独成其事,乐得现成人情。我先见你二人痛恨此子,生前冤遭连累,以为或者可以割断恩爱。后见你母子天性日久油然发动,常虑未来,时谋善处之方。清波道友不令他来,也是为了我故。现在我想运数虽然前定,但我自成道以来,除前世孽冤外,从未再犯无心之过,近年外功积得更多。
休说各异派旁门中无人似我,就连峨眉、昆仑各正派中道友,对我也一致推许,好些结了方外之交。这次总算与你母子有过一番救命之恩,如若善于预防,人定当可胜天。你此去可不时将当年母子难中遇救之事,不厌求详,加以申说,使他常记在心。此子天性甚厚,或者到时不致忘恩背本,种下恶因,也不在你随我一场。须知为师并非惧他,也非取巧规避,无奈此中别有好几生的因果在内,令我轻重都难罢了。”
琏珍闻言,吓得跪禀道:“弟子等受师门再造之恩,粉身碎骨难以图报,怎能为了孽子,使恩师心忧未来?拼着割断母子之爱,弟子不愿再见他了。”大师笑道:“你二人极有至性,我已深知。伦常最重,世无不忠不孝的神仙。你二人如非孝义,怎能到我门下?前和我说时,我虽未置可否,并非明禁你去,你却不敢背师私往,足见真诚。以后你不必禀告,尽可随时与他相见。我别有谋划,无庸逆数而行。况我回信已答应了清波道友,言说等你们三日后制炼好了丹药,即行前往,怎能食言?只管到时去吧。”琏珍只得谢恩遵命。因想:“恩师道妙通玄,又极爱护门人。相随十年以来,无论遇见多凶险的事,从没见她为过难,怎对这小小顽童,反有许多顾忌?”料知事关重大,好生踌躇。如非大师回信已发,坚命前往,几乎不想与乃子见面了。
这里清波上人接了回书,与涂雷看了,自是喜出望外。涂雷孺慕情深,由第二日便站在铁花坞对面山头上面,向东南方盼起,直盼到第四天将近黄昏。清波上人也出洞闲眺,见他目不转睛,痴立呆望,至性天真,诚中形外,不禁暗中点头,甚是赞许。涂雷正凝望间,忽见瞑色苍茫,东南方天际密云中,似有几缕青红光线掣动。知来了异教中人,忙喊:“师父快看,来的甚人?”清波上人笑道:“那不就是你朝夕悬盼要想见面的母亲么?”涂雷闻言,惊喜道:“师父,你不是常说无缺大师道法高妙,不在师父以下么?怎弟子母亲却练这左道旁门中的剑术呢?”上人本知他的来历因果,闻言微愠道:
“为师虽常和你说起各派剑术,但是哪一派中也有正人能手,不可一概而论。你年轻识浅,知道什么?当年你母子如非天缺大师,命早没有,还能到今日?以后下山行道,无论遇见什么旁门之士,首先需要查明他的行径,用邪正分清敌友,切忌躁妄操切。一个处置不善,惹下乱子,便是为师也护庇你不得。”
这时那青红光线已越飞越近。涂雷口中唯唯答着乃师的话,心头怦怦跳动,恨不得飞身迎上前去相见才好。想和上人开口,还没有说出,晃眼间嗖的一声,一青一红两道光线已如流星飞坠,自天直下,投在山头,现出两个道装女子,走近前朝着上人纳头便拜。上人含笑命起,指着二女对涂雷道:“这个穿黑衣的是你母亲。那一个原是你母亲的义婢金菱菱,如今已与你母结为姊妹,同门学道。快些上前分别拜见。”
涂雷先望见琏珍,便觉心动目润,闻言大叫了一声:“娘啊!”第二句话顾不得说,已是扑上前去,抱定双膝跪倒。因为喜欢过度,反倒流下泪来。琏珍有了乃师先人之见,来时本不想爱他,经这一来,不知不觉中激发了母子天性。遂忙一把扶起,抱在怀中,直喊:“我儿不要伤心,从此可常见面了。那是菱姑,快上前见过。”涂雷遵命拜罢,菱菱忙也扶起。二女学道十年,已非俗眼。这时仔细一看涂雷,不特生得骨格清奇,迥非凡品,而且一身道气,天性又是那般淳厚,好生心喜。菱菱更是赞不绝口。涂雷好强,性猛如火,自来没听人这般夸奖过,不知不觉对菱菱起了许多好感。
清波上人等他母子见礼后,便命同往洞府中相聚长谈。二女、涂雷遵命,随同人内,重又跪倒,拜谢当年救命之恩与救养涂雷之德。往事伤心,不禁泪下。上人含笑喊起,慰勉了几句,吩咐同坐叙话。涂雷依母、师之侧,真是说不出来的喜欢。二女先向上人禀过别后之事。未了又向涂雷提起当年感孕遇救情形,反复申说,再三命涂雷不可忘了天缺大师与清波上人再造深恩。
涂雷听到乃母往锦鸡谷取祖父遗骨归葬之时,便道曾往墟中打探,得知朱氏并未被天缺大师神雷震死,调养痊愈,即将家产变卖成了金珠,忽然走去,气得攒紧两个鸡爪般的小拳头,眼孔内都要冒出火来。听完说道:“天缺师祖人这样好,真叫儿子感激,异日恩将恩报,自不消说。只可恨朱氏贱人漏了网,娘和菱姑俱有一身道法,怎不寻她报仇去去?”琏珍闻言,猛想起最近由武夷回来,听一同门至好偷偷说起那件事儿,女的颇似当年对头朱氏,名姓年貌,有好些相合之处,如若不差,将来弄巧,还是一个隐患。看涂雷性甚猛烈,知被他知晓,早晚难免寻上门去生事。朱氏不打紧,这里头有好些关碍,还是不说的好。当时呆了一下,话到口边,没有说出。
涂雷见乃母脸上似有忿容,忽又沉吟不语,便问何故。琏珍道:“我想朱氏虽然可恶,论辈分她是你祖父侧室扶正,也算我的继母,总是尊长。现在事隔十年,纵在世间,人已老了,我儿不值与她生气。万一日后出外行道,无心巧遇,装作不理也罢。”涂雷闻言,怒道:“她已背了去世祖父,私通外人,已不算我家人,况又凌虐娘和菱姑。日后不遇上便罢,遇上决饶她不得。”清波上人喝道:“雷儿怎的出言挺撞你母亲?事以顺为孝,你只说朱氏该杀,可知你也有罪么?你母别有苦衷,你哪里知道?就是天缺大师,人虽正直善好,但她门人、侄儿甚多,难免有不肖之人背了她在外横行,她又有护短之习,日后与你难免狭路相逢,难道你也不分青白,不论情面,忘了昔日恩德,径下辣手么?”
涂雷闻训,心中虽然有些不服,因上人规矩严正,并不一味溺爱,当时不得不躬身敛容,口称:“弟子知罪。”并说:“心感师祖恩德,图报尚且不逞,怎敢恩将仇报?
异日遇见异派中人,必先问明姓名来历,才行动手。如是师祖门下,但能避开,就吃点亏,也绝不还手就是。”琏珍喜道:“我儿谨遵恩师慈训,我便安心了。”涂雷话虽如此,因上人说乃母别有苦衷,未敢再问,兀自狐疑不解。
菱菱因为涂雷劫后重逢,目前已是他的尊长,仍未免却世俗之见,想不起打发什么东西好,便将自己近三年来炼的一件旁门护身法宝小旁门六戊遁形旗算做见面礼。上人一见甚喜,立命涂雷拜谢收下。说道:“此子天性疾恶如仇,异日出外行道,遇见异派中能手,难免不受挫折。天缺大师防身遁形各种法术有无穷妙用,今得此旗,大可防身免患了。”琏珍也给了涂雷一块古玉符,乃上古修道人压邪之宝。涂雷一一跪谢拜领。
传了用法,二女方始起身,向清波上人行礼作别。
涂雷数年孺慕,好容易盼到今日得见生身之母,如何能舍分离,只管依依琏珍时腋之间,牵衣挽袂,坚乞暂留,不觉声泪俱下,琏珍见状,也是心酸,强作笑容道:“雷儿休得如此。你是个有来历的孩子,又在仙师门下;我也吞列玄门,得勉清修。日后仙缘深厚,相见日长,怎学那世上儿女一般,难舍这片时的离别?况且你师祖已然允我随时可来看望,无须禀命而行。即使勤于修炼,不克分身,依我想,至多隔上三月五月,必和你金姑姑同来看你一次。只要彼此勉力修为,有了成就,我母子得在一处修道,同参正果,也在意中,要这般难受则甚?”
涂雷无法,又再三央恳:“三五月期限大长,务请娘和金姑姑改成每月来此相见一次。”并说:“娘如过期不来,儿便到祖师上元宫找娘去。”琏珍知天缺大师不喜此子,闻言大惊,无奈纠缠,只得允他每月来一次,又力戒涂雷不可往上元宫去。并说:“因祖师家法至严,宫中俱是女弟子,不奉命,任何人不许擅入,门人更不许擅自延款外人。
如若犯了,不特你有飞剑之厄,累得为娘也受严谴。弄不好重责之后,还要追回法宝、飞剑,逐出门墙,岂不把十年功行休于一旦?这事万万做不得。我不时奉命出外采药行道,不必限定一准时日,总在一月前后,不过两个月的期间,来看望你一次就是。”
涂雷闻言,把两只怪眼翻了翻,兀自不解,答道:“想不到师祖家法如此严刻。如不是怕累我娘受责,儿子真想请问她一问:娘是师祖徒弟,我是她徒孙,又有救命之恩,并非外人,就说娘不在那里学道,也应该容我登门拜谒叩谢,怎这般不近情理,拒人于千里之外?真叫人心里不得明白。”琏珍闻言,无可答复,假装微愠道:“你年轻轻,懂得什么?各派有各派的家法,岂容紊乱?你如感恩,只要永记在心,遇机图报,即使暗中默祝,望空遥拜,她老人家也必知道。当初救你,莫非为了你今日登门叩拜么?如若能去,恩师早就命你前往,我也不必如此阻拦了。”涂雷闻言,不敢再说。恋恋然重申后会之期,方始放开乃母。等其和菱菱拜别完了清波上人,恭送出去,眼看仍驾两线光华破空入云,飞得不见影子,才行回洞。
由此二女每隔一月前后,必来看望涂雷一次。去时必定叮嘱:“迤来正在加紧修为,今日抽空赶来,万一过期不能分身,千万不可冒昧往探,累娘与金姑受苦。”涂雷虽然应允,心里越发起疑。无奈师父也和娘口吻大半相同,不敢多问,老是闷在心里。
一晃过了三年,除母子按时相见外,无甚可记。这一晚,琏珍忽然神色匆匆,独自飞临。这次母子相隔才只半月光景,别期比历来都短得多。一到,先背了涂雷,与清波上人密语片时,方和涂雷相见,再三叮嘱说:“近因奉师命下山行道济世,途遇一人发生要事,须觅一隐僻洞府祭炼法宝。你金姑姑现还留在那里。此去多则半年以上,最早也须三五个月方能相见,惟恐我儿见我到期不来心又悬念,特地抽空赶来,与你见上一面,略说此事。我并不在上元宫内,那炼宝的地方你也找不着;即使找到,我和你金姑姑已行法封闭洞门,也进不去。这三五月中,务要听恩师吩咐,无论如何想我,也不可往上元宫去给我惹祸,尤其不可下山乱跑。我事一办完,定即赶来看你。我听你恩师说,只等我再来,你也不久就要下山历练,积修外功去了。千万不可毛暴,累我心悬两地。”
涂雷因乃母每次来都是欢欢喜喜的,惟独这次显得神色遑遽,面有忧色,把上项话,反复叮嘱,料出事体重大,暗藏危机,否则不会如此。再一寻思:“自从与母亲重逢,每日只专心学道,盼母常临,并未有过出山之想,怎会叮嘱到这上头去?来时又和恩师背人私语,此事大有可疑。猜那路遇之人定是母亲的冤家对头,必因我不久下山行道,恐在外得知此事,赶去寻仇,敌不过人家,吃了亏苦,特地抽身赶来。一则禀明恩师,暂缓下山之命;二则告诫自己一番,以免盼母不来,前往上元宫探间,犯了天缺大师规矩。”涂雷越想越对。心中虽然疑虑,但他为人至孝,这三年中已看出乃母最担心的,便是怕自己前往上元宫去,或与天缺大师门下为敌,此时若稍拂其意,必使慈母格外焦急。闻言想了想,和颜婉答道:“娘既有要事不能分身,儿子怎敢违命往上元宫去探望?
况且娘又不在那里。下山的话,自从见娘以后,儿子从无此意,娘知道的。再者,恩师也不准儿乱走一步啊。娘只管放心前去就是。不过娘遇那人是好是坏,为何发生此事,娘有什么妨碍没有,所炼是何宝物,也要请说出来,好使儿子放心呀。”
琏珍闻言,不由颜色更变,因恐乃子看出,忙又定神敛住。说道:“这些事,你暂不用打听。我事忙,即刻要走,也无暇多说。到了半年我如不来,再问恩师,便知详情。
我去了。”说罢,把涂雷抱在怀中搂了一搂,便即进入云房,向清波上人叩别,重嘱涂雷勿忘母训,竟自出洞破空飞去。
涂雷何等机警,早将乃母忧急之状,看在眼里,当时不敢深说,满口答应。追送出门,目送乃母去后,心如刀割,拨转身跑进房去,跪在清波上人面前,含泪请间,不肯起立。清波上人原知琏珍有难临身,异日仍得涂雷解围,不过此时说出,涂雷必然违命偷往,转致愤事,贻患无穷。便故作笑容道:“雷儿痴了,你母亲她怎会有甚对头?漫说她为人善良,不至有甚灾危,就有也必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我对你母女自来关切,如见不了,我就决不至于旁观。何况她师父天缺大师道法高妙,平日最为庇护门人,难道坐视爱徒有难,却漠不关心?不过此事曲折甚多,所炼法宝又须避人。在这封洞炼宝的三五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