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愿石-第6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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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锁的盗贼已经没活干了。
“唉——”
一家叫'命运之音'的小旅馆里,响起女性哀怨的叹息,接着一转为大声的抱怨,“好无聊好无聊,最近哪儿也不能去,每到一个地方就要通行证接受盘检,他们是我妈啊!?”
“确实很没劲。”应和的是坐在女剑士对面,擦着斧头的大汉,“我还考虑回家种田算了。”似乎是领头的年轻战士按捺自己的不满,安抚道:“主要是公会的任务少了。剿灭魔兽有军队;维护治安有宪兵;有钱人不敢出家门,护送的工作也没了;寻宝的话,又没有情报。”
“就是这个。”盗贼打扮的中年男子叹道,“近来有价值的遗迹都被光顾过了,明天我想去旅行商人那儿碰碰运气,没准能摸上一张真地图。”队伍里年纪最小,服饰像见习辅祭的少女蹦到柜台前,用娇脆的嗓音对老板道:“喂,大叔,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比如巨龙袭击了哪座城堡,或者一群食人魔绑架了贵族千金?”
“有啊。”擦盘子的旅馆老板笑着打趣,“领主的猫失踪了,你去帮他找吧,赏金五银币呢。”少女气极:“我们是要拯救大陆的人,怎么可以做这种小事!”
“拯救大陆啊”
她身后传来男性低沉的笑声,冒险家们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紫发青年站在门口,握着造型诡异的蛇杖,除此之外,就像刚从魔法学院毕业出来历练的菜鸟学徒。
“你什么意思?”脸蛋娇俏可爱的少女生气地叉腰。青年以友善的笑容抚平她的敌意:“抱歉抱歉,我只是搭个话而已,一路走来都没看到几个穿长袍的,我正不安呢。”
冒险家们顿时化怒气为同情理解,领头的战士上前友好地拍打他的肩膀:“你也是同行吧?哦,蓝纹袍,不错。”正统法师穿的袍子有级数标志,蓝纹是六段。
“我叫维兰,那个还噘着嘴的丫头叫夏妮。”女剑士主动介绍。斧战士豪快地道:“我叫吉伦——老板,给这位小伙子来杯酒,我请客。”
“多谢。”青年法师也不推辞,在空位坐了,等众人一一自我介绍完,笑道,“我的全名是萨菲艾尔,你们叫我萨菲就好。”
“听你的口音,你不是埃特拉人吧?”盗贼布莱心细,听出萨菲的发音透出奇妙的韵味,像唱歌和吟诵咒文一样婉转起伏,又略带生硬,实在分辨不出是哪里人。
“嗯嗯,我从夏尔玛大陆来。”萨菲爽快地将麦酒一饮而尽,博得吉伦的鼓掌喝彩,却印证了布莱和队长埃克“这是个菜鸟”的认识。一般法师为了保持头脑清醒,极少碰酒,就算喝也小口抿,举止端稳谨慎。他们却不知道恶魔根本不会醉,也不懂人类的故作姿态。
“你是外大陆来的啊。”两名女士很惊讶,大感新奇。
扬扬空杯示意服务生倒满,深渊领主一手摊开,半真半假地道:“导师大人命令我,一定要做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才能回去。我本来想去他的朋友那里进修,可是这个大陆好像乱糟糟的,我又不敢一个人上路,想找几个同伴结队。”
“没问题!你就加入我们吧!”埃克用力一拍他的肩,笑得十分诚挚,“我们正缺一个魔法师。”余人也表示欢迎。萨菲露出真心的喜色:“真的吗?太好了,我运气真好——对了对了,你们是冒险家吧?夏尔玛大陆也有冒险家,但是那里地方小魔兽少,没什么有趣的传闻,你们这儿想必精彩多了。我想找到一些宝藏之类的话,导师大人也会让我回去,就向一个商人买了这张地图,你们帮我看看。”
天上掉馅饼的美事,吉伦等人兴致勃勃地凑过去,布莱却不抱什么希望。然而,当他看清菜鸟法师掏出来的羊皮纸卷轴,顿时震动了。
“老天!是真货!”他激动地探出身,灵活的手指轻触纸面,“不会错的,这纸质,古老的绳结,还有这文字萨菲,你运气真的很好!”
“耶——”感染了他的兴奋,夏妮跳起来振奋地大叫。萨菲乘兴道:“是吗?这代表我有成为英雄的资质。”将充满梦想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形象学了个十成十,煽动了真正的男儿热血,吉伦气势十足地吼道:“布莱,那上面画着什么?”
“神殿。”盗贼已经拿出放大镜等道具,困难地解读,“这是古大陆地图,地点很难确定,还有这符号”
“哦,这是我们用的克米特文,所以我才买的。”萨菲把空酒杯一搁,接连指着地图的四角和底下的一行字,“四座封印神殿,还有'诸神的遗产',其他我就看不懂了。”
“神的遗产”维兰咽了口唾沫。夏妮有些害怕:“这算不算渎神啊?”埃克取笑:“别傻了,夏妮,这是寻宝啊,我们可没少拿所谓天神的宝藏,国王的陪葬品——有遭到诅咒吗?如果是恶魔的礼物我还会犹豫一下。”
萨菲意义不明地笑了笑。安下心的夏妮注意到他胸口垂荡着一颗散发出淡蓝色荧光的圆形石子:“咦,这块石头好漂亮,萨菲,是魔法物品吗?”
“嗯,是导师大人送我的护符,非常非常重要的。”紫发青年朝她眨眨眼,小女孩羞红脸。盗贼左右瞄了瞄,卷起地图:“我们回房详谈吧。萨菲,你放心,找到宝藏你一定是最多的那份。”
“谢谢。”深渊领主绽放出以假乱真的单纯笑靥,“今后请多指教。”
神域是个模糊不清的概念,既没有统一的管理阶层,也没有固定的疆域。众神的灵魂神殿都相隔极远,被各自代表的法则保护,除非主人邀请或神格较高的神能进去。唯有使徒居住的'神界'是公共区域,这里四季如春,没有日月,整个天空发出柔和的朱黄色光芒,当夜幕降临,闪耀的群星照亮大地。
绿意盎然的山坡曲线优美,清澈见底的溪流像神洒落的光带,温顺的动物自在漫步,银天马在空中翱翔,独角兽在林间嬉戏,圣矮人只需专注于如何制作出更精美的工艺品,而圣精灵整日的工作只有照看森林和果园。无须耕种,新鲜美味的食物随处都有。他们歌唱、作诗、弹奏乐曲,无忧无虑地度过每一天。
但是自从使徒大军应召唤前往人界,被魔法神一击消灭,这座乐园就变成了死寂之地,直到今天——
螺旋形的空间门里走出三个身影,带头的是个清丽出尘的精灵少女,如玉细腻的肌肤和水流般纯净的蓝发,在雪白连衣裙的衬托下,就像只存在于梦境中的美人。她的神情却溢满了刻骨的悲伤,当熟悉的景象映入眼帘,晶莹的泪水沿着脸颊滚落。
紧跟其后的是个与感伤无缘的年轻人,纤长的双耳显示他也是精灵,冷冽漠然的眼眸却看不到一丝这种生物的纤细软弱,海水般湛蓝的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束,身穿边缘镶有秘银符文的蓝色天鹅绒长袍,有着古瓷质感的白皙手指握着一把半透明的珊瑚法杖,黑色短统靴踏上翠绿色植被的瞬间,冰晶似的花瓣飞散开来。
大片花海向四面八方延伸,清一色的纯白无瑕,在清冷的风带动下,旋转出惊心动魄的盛大舞蹈,犹如一场遮天盖地的冰风雪,漆黑的夜空取代了白昼,更衬得这幕奇景瑰丽绝伦,美得苍凉夺目。
“这、这是怎么回事!?”最后容色绝美,一身黑袍的青年四下环顾。蓝袍精灵也诧异地停步。
“天堂不,水晶兰。”压抑本能的惊叹,娜夏转过头,咬牙迸出切齿的恨语,“肮脏的花卉,这就是你的本质!神界已经承认你的接管,也揭露你的低贱本性!”
耸了耸肩,席恩只是比了个带路的手势。他来这儿是为了占领搜刮,而不是听一个丧家之犬叫嚣。
欧斯佩尼奥反倒冷静下来,他并不想触景生情。无论多么思念,对如今的他而言,过去只是痛苦的负担,还是专心侍奉新主人的好。对自顾自快活,丢他在负位面自生自灭的家人们,他也累积了足以抵消为他们的死伤心的恨意,等同亲姐的娜夏也不例外。
水精灵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前走,她以为视若弟弟的神影被敌人扣为人质,只能忍辱负重,保护这唯一剩下的亲人。
踏过纤薄柔软却异常坚韧的白色冠冕,三人走向在苍茫的天地间变得单薄渺小的神殿。乐园不在,残酷的人间被侵入者投影。
“欧塞,你用武器吗?”瞥见矮人的工坊,魔王随口问道。无面之王回以恭谨的一礼:“我会用,也缺一把称手的长剑。”
“嗯去看看好了,格兰妮也缺把剑。数量够的话,统统搬去给那帮家伙装备起来。”
两人径自转身,娜夏跺着脚跟上去。
如同精灵偏爱弓箭和音乐,坎德人喜好冒险和偷窃,矮人族的兴趣就是采掘和锻冶,更别说被众神选中的圣矮人一族。一踏入雕琢精美的武器厅,形形j□j的兵器就眩花了眼。席恩却没什么触动,比起当年他游历时去过的'千柱之厅'那恢弘无比的气势规模,这里的建筑成品就流于浮华,小家子气。地底矮人顽固高洁,生于岩石死于岩石的坚强品德也给了他深刻的印象,圣矮人哼。
不过看欧斯佩尼奥的反应,这里也有几分货色。等他选好,再帮构装生物挑了一把魔法剑,席恩法杖点地,打开自己的次元空间,哗啦啦将战利品全吸了进去——好东西就是要用才叫好东西,堆在一起积灰叫废品。
至于娜夏喷火的眼神,他从头到尾没放在心上。
“强盗!土匪!卑鄙无耻的小人!”发现敌人不在乎暴言,娜夏索性骂个畅快。席恩踏着恍若梦游的步子在藏书厅内穿梭,压根听不见她的叫骂。正在翻一本诗集的欧斯佩尼奥反而不耐烦,出声警告:“安静点,娜夏,别打扰吾主。”
“你怎么帮这个凶手说话!”
“我是不想你无谓送死。”欧斯佩尼奥皱眉,越发觉得这班亲人天真得可笑,先是集体冲到人界挑战,再是不自量力地挑衅,“你又能拿吾主怎么样?”娜夏咬紧贝齿,半晌,哽咽道:“与其这样屈辱地活着,不如——”
欧斯佩尼奥冷笑,甩手离去:“你要死就死,我不负责收尸。”娜夏震惊地瞪视他的背影,难以置信他是记忆中那个乖巧贴心的孩子。
这世界变了,一切都不对了扶着沉重的精金书架,她再次掩面而泣。
“哭完了没?”魔王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用一贯淡定平稳的语调道,“帮我们做饭吧。”水精灵死死瞪着他,恨不得扑上去咬下一块肉。
“自己做!”她咆哮。
考虑到此地尚有未知因素对方可能在饭里弄鬼,席恩问明厨房在哪,亲自下厨。他可以不吃,趴在他头发上的小绿却不喜欢饿肚子,这小东西自从开了胃以后,就三餐必到。
于是,三人一宠物品尝了一顿丰盛的佳肴,虽然娜夏食不下咽,痛骂厨师把溪里的鱼林里的松鼠天上的五彩鸟抓来做素材。
在名为追忆厅的广阔殿堂里,席恩见到了母神黎姬曾使用过的乐器,一座约一人高,古朴雅致的木制竖琴。
受一股莫名的力量吸引,他上前检视地抚摸琴身,确定没有附着任何魔法,随手拨了拨水晶琴弦,不可思议的清音震撼了灵魂,这不是凡间的音乐,是一种纯粹的共鸣。
美妙如天籁的旋律自动响起,回忆之声震动了神界。一刹那,魔王脑中浮现出那个圣洁高贵,又慈爱温柔的女神,随即收敛心神,淡淡一笑,信手弹奏,将曲调转变为自己的灵魂波动。原本安详柔美的音色渐渐变得锐利高亢,又深沉有力,掩盖一切声响,成为宇宙唯一的存在,节奏如急雨,落入浩瀚无涯的始源之海,激起一个又一个晶莹剔透的王冠。
“真是好东西。”感叹了一声用途特殊的法器,回过神的魔法神又看着自己的手掌心,摇头,“精灵的本性真可怕。”
“席恩。”
似曾相识的女声渗入听觉,宛如一块巨石,打破坚定意志构成的平静湖水,泛开一圈圈激荡身心的涟漪,席恩无意识地握紧法杖,转过身,一个虚幻的身影跃入视野。
全白的秀发打成整齐的麻花辫,憔悴的脸上隐约可见年轻时的姿色,却掩不住她的平凡朴实,就如同乡野间随处可见的农妇。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人类女子,站在屹立于世界顶端的神祗面前。
“!”席恩惊喘,脚步不稳地靠着竖琴,吐出梦呓般的低语,“妈妈。”
怎么回事!?妈妈为什么会法师感觉一个巨大的漩涡在脑海里旋转,搅得思绪混乱不堪。他深呼吸,强行压下所有的情感,让理智重新掌管自我,涣散茫然的蓝眸再次被坚冰封起,变回如镜的平板冷硬。
背上传来竖琴的触感,他抓住了一些线索:是因为他想起了万物之母,无意识召唤了自己的母亲?
或者,这根本就是个由思念组成的幻影?不,他没有这么无聊。
“席恩”不知长子正在分析自己的真假,蜜莉端详他陌生的面容,酸楚地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让您失望了?”席恩不带笑意地一笑,挺直背,离开在某个不可原谅的瞬间被他当作支柱的竖琴。
“不”蜜莉难以启齿地讷讷,布满劳作痕迹的双手局促地扭绞裙摆,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妇人,两个孩子的遭遇已经令她万分惊奇,面对换了个皮相,谈吐气质都不同以往的长子,更是慌乱无措。
见状,席恩的眼神微微软化:“是我。”
“是是的。”蜜莉松了口气,随即瞪大眼,惊讶地看到景物变幻,上一刻她还在空旷缥缈的宫殿里,下一秒就来到一间摆设高雅的休息室,身上的衣服也换成粗糙的亚麻裙,熟悉的触感和图案使她心头发软。
眼眶浮起湿意,蜜莉怔怔看着儿子将她扶坐到桌旁的象牙椅上,情不自禁地抓住他的衣襟:“席恩,你还是个好孩子!不是他们说的坏人,罪大恶极的弑神者!求求你,别再和肖恩怄气了!”
矢车菊蓝的双眸划过一道接近苦笑的黯痕,青年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温柔而坚定地扳开母亲的手,以稳定的动作调配有养年美容作用的药草茶,状似闲聊地问道:“您和爸爸在冥界日子不好过吗?”
“没没有。”蜜莉不觉回答,絮絮叨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