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愿石-第4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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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哈哈哈!”
银发少年放声大笑,直笑得前仰后合,眼角沁出泪水。
“你你真是个有趣的家伙。”断断续续地说着,他擦干笑出来的眼泪,重重拍打还傻愣愣的青年,“我喜欢你,我会罩你。”这样稀罕的人物,死了太可惜了。
“哎?”肖恩更加困惑。这种明显属于道上的话,应该由一个五大三粗,满身刀疤刺青的粗汉来说才合适吧,怎么会出自一个气质如皎月的少年口中?
其实肖恩并不是不谙世事。他一向在底层赚钱养家,浮生百态都见识过,只是他都挑正经的工作。为了不让菲莉西亚学坏,也从来不靠近声色场所。因此,活到二十六岁,肖恩的精神世界还像白纸一样。
“我的全名是帕西尔提斯·费尔南迪,你呢?”
“肖恩!”感到对方的善意,棕发青年也回以爽朗的笑容,随即烦恼地蹙眉,“你的名字和姓都好拗口,我可不可以用简称叫你?”帕西斯浮起淡淡的笑意:“可以啊,你就叫我帕尔好了,我妈妈都是这么叫我。”
“哦,很可爱哩,可惜我的名字太短,不好叫小名。”
“那就一直是昵称了,不是吗?”银发少年展露出勾魂夺魄的惑人微笑。但是被他放电的一方太过迟钝,只觉这孩子笑得比他的宝贝女儿还甜蜜,着实招人疼,情不自禁地以长辈自居:“帕尔,你这么晚还不回去,很危险的。还有刚才那些人,是你家的仆役吧,怎么好象瞧不起你似的?”一边说,他丰富的想象力一边开动,猜测这孩子是否在家受了歧视,才半夜出来游荡。
“他们瞧不起我很正常,因为我是他们主人的娈童。”
“娈童?那是什么?”
“呵呵,你果然不知道。”帕西斯毫不意外地笑了,状似无谓地摊摊手,“就是一种不好的营生,没有人格和尊严的一批人。”肖恩又震惊又愤怒:“那很过分啊!”
帕西斯但笑不语,说了一长串话,他多少有些疲倦。
“帕尔”肖恩前所未有的心痛,这孩子眼里没有他常见的悲哀愁苦,也没有鲁西克那种看透人性的苍凉和漠然,甚至是快乐的、享受的,但他直觉这情绪决不正常。
“总之咳!”干咳了两声,沙哑的声音才恢复原先的清越,只是虚弱许多,“快回去吧,你不适合这儿。”
“那你呢?”
肖恩看着他,有股冲动带走他。但是,他有什么资格?有什么立场?他们萍水相逢,彼此根本不了解。帕西斯深深凝视他,眼底有一抹真正的愉悦:“我喜欢你的眼神,没有自以为是的怜悯,也没有高高在上的同情。”语毕,他一手伸进衣摆的口袋。
叮铃!随着一声清澈得不可思议的脆音,一只小巧的金铃出现在白皙幼嫩的手掌间:“拿着这个,系在身上,就没人会找你麻烦。”肖恩下意识地接过,不解地歪着头。帕西斯的唇角扬起高傲的笑弧:“我可不会让人永远踩在我头上。所有欠我的,我会十倍奉还。”
“是谁这么待你?”肖恩实在放心不下。
“你啊,爱管闲事的笨蛋。”没有回答,帕西斯笑着转身,挥手作别,“我会再来找你玩。”
肖恩踏出一步,最后还是没有追上去。少年的背影充满了拒绝的意味,他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关怀和帮助,除非他自己敞开心门。
怅然注视手上的金铃,想到帕西斯的许诺,肖恩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至少他们还会再见。
落到这一步,帕西斯并不怨天尤人。
因为成为娈童固然是被迫,当时他也没有拼死反抗。
用魔曲杀了全村的人后,他带着母亲的骨灰一路往南,想看看她口中温暖的南方。结果,看到的是一个比他出生的小村庄更冷酷肮脏的世界。
在国境就被当作是来自污秽之地的小叫花子,差点被一帮士兵j□j。进入内地后更惨,最靠北的普雷尼亚王国至今还有一条“凡银发者,杀无赦”的法令,这都拜他的父亲罗里兰塔所赐。当年他为了保护异族,使计坑杀了二十万大军,其他借助魔曲的破坏行为更是不计其数。难怪莉拉带着他逃到北方,这个混蛋通缉犯老爸。他倒好,眼一闭太平了,害得他们母子不得安生,活得比畜牲还不如。
幸好他的头发不像鲁西克,可以染黑,漂亮的脸蛋也涂得脏兮兮,才覆险如夷地走下来。期间,被拉去当童奴三十八次;被征兵的看中他细皮嫩肉逮住充当军妓十五次;被眼睛利的贵族佬看穿花容月貌洗干净扔上床八次;至于被当野狗踹,当乞丐赶这种小节他都懒得数了。在魔法师公会又测出是天生的亡灵属性,连圣域也不敢去,被一个自命正义的圣职者追杀得狼狈万状,历经千辛万苦才逃掉。就这样挣扎着来到与南方联盟相邻的小国迪亚,才找到一座风景优美人烟罕至的翠谷,把骨灰洒进波光粼粼的小湖。
那里妈妈应该会喜欢吧。
'人死后会去冥界'——母亲曾用憧憬的口吻这么说。所以她的灵魂不会陪着他,肯定去找他那个混蛋老爸了,留着骨灰也没用。
即使如此即使如此那一刻,他还是流泪了。没有哭,只是静静地流泪。
之后,他开始过得浑浑噩噩,只是活着。因为被母亲拼死守护的生命,连自杀的资格也没有。
也因此,当终于身陷绝境时,他没有选择玉石俱焚。
他的声带太脆弱,无法使用亚利安族最强大的能力'咒歌',一旦双手失去自由,和一般的小孩子没两样,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而且那人看他的眼神,让他想起那些村民看母亲的淫亵目光。
当场放弃抵抗。
他想知道母亲是什么感受;想知道她为了他这个废物累赘,付出了什么代价——也必须知道。
然后,他听到自尊碎裂的声音;看着灵魂被撕成两半,践踏成泥,不曾哭叫一声。
前所未有的自厌。
被打碎的尊严可以重组,浸血后反而更牢固。至于身体,反正已经脏了,他不介意更脏。他只心疼母亲,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为他做到这地步?
莉拉一直谆谆教导儿子做一个好人,却没有教他如何爱自己,也没有想到:她所做的牺牲,会化为沉重的罪恶感,压在儿子的心底,成为他一生的负担和枷锁。
而要活下去,如她所愿地活下去,年幼的孩子也只有当恶棍、骗子、甚至是一个最卑微的男宠。
帕西斯跷着腿坐在纯白玉雕成的梳妆台上,津津有味地吃香梨。
比起脆脆的苹果,他更喜欢甜甜的,多汁的梨。
他的表情很愉快,因为吃东西是愉快的事,他尝过饥饿的滋味。
对面镶金框的大镜子照出他的身影,灿银的短发;宛如祖母绿的双瞳;白净而秀丽的脸蛋;大翻领的外衣长及膝盖,模仿制服的设计,纯白的底色,在边缘缀以金色和紫色的花纹,华贵而不失优雅,更衬得他粉雕玉琢,整个人像可爱的娃娃。
除了这一面,四周还有六面同样的大镜子,角度正好对着中央有华盖的丝绸寝床,地上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显然是一间为闺房乐趣布置的卧室。角落的熏香炉散发出粉红色的烟雾,里面不用说含有催情成分。
不过这对帕西斯没有作用,吃药草是他的兴趣,体质早就被锻炼得不受寻常药物影响。
听到开门声,低垂的绿眸闪过比冰片更锐利森寒的光弧。这波情绪被隐藏得极好,没有落入来人眼中。
“我的小心肝,在吃水果啊。”
“不要这么叫我。”帕西斯没好气地扔去一个白眼,“我只是来关照一声,今晚我不负责陪睡。”他不怕耍大牌会受到惩罚,事实上,对方就吃他这一套。
同为男人,他很清楚这种心态。
然而,帕西斯忘了,他今年只有十三岁,还不到可以被称为男人的年纪。
果然衣着奢华的中年男子没有生气,反而一脸垂涎地搓着手,用接近谀媚的语气道:“那,什么时候愿意啊?帕尔,不是我说,我们至今只睡过一次,主人已经想你想得快疯了。”这次,帕西斯露出淡淡的不悦: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帕尔?
被那个叫肖恩的青年称呼小名时,他没有感到任何排斥抵触,但是这个男人
幸好他接下来的话能掩饰这微小的失控:“你又不缺人陪,干嘛盯着我?”
“哎哟,我的小猫咪吃醋了?放心,那些人怎么能和你相比!”
还是这种恶心的叫法好一点。恢复冷静的银发少年对甜言蜜语采取了一贯左耳进右耳出的态度,却装出受用又不肯承认的表情:“哼,那你怎么天天叫下面给你准备新宠物?我警告你,不想一会儿心脏上被插把刀,就把今天那两个小鬼换掉。”
其实最想动手的人是他,但现在还不到时候。塔拉斯的权利构造就像蜂巢般精密而错综复杂。掌权者之间表面友好,暗地里无不觊觎彼此的财富和势力,失去了这株大树,他只会落得更凄惨的下场。而且,背后牵线的不仅仅是整个南方联盟,还有遥远的东方学舍。
这里是全大陆最大的奴隶市场。来往的流民被当成商品分门别类贴上标签,送去不同的地方。有的是敢死队;有的是法师的实验品;有的在地下竞技场训练后服用狂化药剂,编进各国的军队;有的是仆兵;最差的,没有利用价值的女人和小孩,是当军妓。
容貌上等的,塔拉斯的统治者们会献贡或自己亵玩。而上面再把贡品作为玩物或构陷对手的道具。
权利中心腐败成这样,还想打赢魔族?做梦。
帕西斯是看透了。比起那些人,他的际遇算不上惨,也不想抱怨命运。他依然厌恶人类这种生物,连同自己体内的人类血统。只是恨,已无从恨起,随着仇人的死一并消逝。
他感觉自己像一根浮萍,随波逐流,没有根,也没有未来。
不,是腐烂的稻草。
男人收起嬉皮笑脸,连声追问:“是刺客?什么来头?”
“我懒得查,你自己派人拷问。”反正那两个是硬骨头,不可能问得出——帕西斯知道指使者是谁,是隔壁树林那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盗贼头子。
真是白痴。他以为干掉一个,就能够拯救那些流民了?这个死了,其他人只会把他的财产瞬间瓜分完毕,继续滋润地活着,吸取弱者的血肉不断壮大。
弱肉强食,这是铁的法则。
不过他没有透漏。一来,他喜欢那座药草资源丰富的美丽森林,不想它被烧了;二来,那些贼也算是友军。
“我立刻叫人用刑——嘿嘿,帕尔,既然如此”
挥开伸来的色手,帕西斯跳下梳妆台,背起小提琴盒:“你自己另外找人吧,我去温特莉夫人那儿。”
虽然他荤素不忌,男女不限,但相比同性硬邦邦的身体,还是女人丰满柔软的胸部更合他的胃口。
“唉唉,帕尔,你是不是生主人的气啊?你有什么愿望,说出来,主人都会实现。”
愿望?已经走到门边的少年转过头,眼神幽暗得不像一个孩子所有。
他只有一个愿望:变强,变得没有任何人可以欺侮的强。然后找到一个对象,保护他一生幸福,不再经历相同的遗憾。
只是,他渴望守护的对象还没有出现,而他暂时也累得不想去找。
“呵呵,我只希望枕着女人的大腿睡一觉。”
没错,现在他只想有一张温暖的床,一具温暖的躯体填满他空虚的心,无梦到天亮。
明天的事,明天再想吧。
毫无收获地回到旅馆,肖恩难得的失眠了。
口袋里的金铃就像一条绳子栓住他的心,使他坐立不安,眼前不断浮现一双澄碧的眸子。
那孩子的眼神,沧桑得像个老人。
肖恩懊恼地耙耙刘海,后悔不迭。当时实在不应该眼睁睁看着他走,管什么资格立场,大不了卷包袱逃就行。
这种心情,已经不止在意这么简单,而是一种更深刻的
叮!拿出金铃,清脆的声响在夜色中柔和地荡漾开来。
“肖恩师父?”鲁西克的警觉远比安迪高,顿时惊醒。肖恩吓了一跳,手中的铃铛跟着摇晃:“啊,吵醒你了?对不起。”
“你去哪儿了?”对方穿着外衣和长靴,还拿着个陌生的金铃,显然是出去过,鲁西克用额环布下隔音结界,语气透出责备,“别告诉我你这么晚还跑出去施舍。”
“不是啦。”肖恩委屈地瞅着他,“我是去超度,这座城的怨气好重,但是被一个孩子拦下来了。”
“孩子?”
“嗯,一个很特别的孩子。”想了半天,肖恩还是只能用这个词形容帕西斯。鲁西克多少有点无奈地道:“这年头,连孩子也不能信,你没吃亏就好。”肖恩激动地反驳:“不是!他是个好孩子!我跑到一家不正经的大街上,他把我拦下,叫我回去!”鲁西克依然持保留态度:那种地方,会出现孩子,本身就是一件不正常的事,看来这里果然有古怪。
“哪,露西。”下意识地握紧金铃,肖恩犹豫片刻,问道,“什么是娈童啊?”鲁西克眉头一动,刹时想通前因后果,满腔的戒备融化,吐出一声长叹:“他们是一群可怜人。”这种代表了人类j□j和暴虐的存在,宫廷出生的他再清楚不过。
“可怜人?帕尔也说是没有人格和尊严的一批人,那到底是指什么?”
“你最好不要知道。”鲁西克不想师父的纯真被玷污。何况,肖恩如果得知真相,百分之百会立刻杀到那些混帐家里,惹出大祸。而这样也不是根本的解决方法,因为人类的j□j不可能消除,将来还会衍生出新的罪恶。只有通过强权制压,规则约束,道德熏陶。
肖恩不满地扁嘴。鲁西克视若无睹:“睡吧,明天还要起早去办签证呢。为了那孩子着想,你不要再问其他人娈童的意思。”说着,径自躺下,留下师父满脑子问号地发着呆。
次日清晨,肖恩一行浩浩荡荡地前往市政厅。朝阳没有中午的毒辣,和暖地照着热闹的市集。菲莉西亚缠着义父询问那只他别在胸前的金铃的来历,肖恩谨记鲁西克的忠告,只说是一个朋友送的。菲莉西亚问不出后,吵着要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