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爱的,你-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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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至雄停好车子出来,正好燕笙与潘静娴也从卫生间回来。魏锦然郑重其事为双方介绍了一番,惹得何至雄大呼有缘,自己母亲也姓潘。
潘静娴笑道,“今天这个场合,最适合谈缘分和心境。”
何至雄亦是大笑,“对,菩萨面前最好谈些与钱无关的话题。”
“也不尽然,”潘静娴指指售票处,“我年轻时这座庙荒凉不堪,典型的老树枯藤昏鸦。再看现在,已经需要购票入内。菩萨也懂经济。”
相比他们两个相谈正欢的热闹,魏锦然与燕笙反而格外安静。只是魏锦然发现燕笙半低了头,从他的角度能判断出视线的终点是自己脚上,他立即低头。原来,鞋上沾了几点污渍,想必是刚才搀扶她时溅到的。魏锦然伸手准备掏纸巾,燕笙马上递了自己手里的,“真对不起。”
“没事,你又不是故意的。”到手的湿巾带了热度,仿佛被捏了很久。
“不好意思。”燕笙再次道歉,只是她的头垂着,好象极力避免跟他发生视线接触。
“你没事了吧?”
话没头没脑,偏偏燕笙明白,“早没事了,谢谢你。”
稍后,魏锦然感觉周遭突然安静了,聊天的那两人蓦然收声,目光齐刷刷汇聚到他身上,似乎都对他们接下来的对话充满兴趣。魏锦然笑笑做个手势,“你们先走,我马上来。”
仿佛心照不宣的,何至雄停在原地不动,潘静娴邀请燕笙一起走。从停车场到慈云寺正门,中间经过修茸一新的山路,因为坡度大,大家不自觉的都放慢了脚步。
“我还没问你叫什么?”潘静娴想起儿子漏了介绍她。
“燕笙。”
潘静娴偷眼打量燕笙,女孩不施脂粉,白净清秀,尤其那双狭长的单眼皮,有种未长开的孩子气。相比粗壮健硕的日耳曼少女,潘静娴更喜欢中国女孩的修长温婉。可惜,这燕笙性子偏冷,刚刚潘静娴搀她去卫生间,走了没几步就被她悄无声息地摆脱了。
“以前来过这儿吗?”无声地走了一段,潘静娴开始主动找话说。
“这是我长大的地方。”
“你在庙里长大?”
燕笙指了相隔不远的位置,“原来这里有条小路,一直到我们村。现在村子搬迁改成停车场了。”
“村子?”毕竟十多年没回国,潘静娴的记忆也模糊了,她转身问儿子,“这原来有个村子?”
魏锦然与何至雄并肩而行,就在她们身后七八米的位置,他答:“有。大概三十多户,去年政府修缮慈云寺,那个村子整体搬迁走了。”
“那你们家搬到哪去了?”潘静娴想借此探听女孩家里的情况。
“新城。”
“新城?”潘静娴颇为苦恼。在燕都,她已经是彻头彻尾的异乡人,急需一个翻译来解释,她再次回头,“儿子,新城在哪?”
“三姨姥姥家就是新城。”
“哦,”潘静娴点头,“我知道那儿。全是新盖的楼房,千篇一律。”
燕笙纳罕地瞟她一眼,连新城都不知道?燕都建新城起码是七八年前的事了。至此,燕笙确定眼前的人与庭审那天出现的不是同一个人。其实,她早该确定,坐在庭审现场的女人四十出头,而魏锦然母亲至少五十多岁了。燕笙卸下重重心防,不再担心她扑上来挠自己一个满脸花了。
潘静娴轻轻叹了口气,“我对这里的记忆只保留在一条江一座庙的基础上。可这里的变化让我怀疑,江和庙早脱离了原来的样子。它们更象是我为了一解乡愁臆想出来的影像。当影像和眼前的现实重叠哪个都不真实。”
燕笙没领略过乡愁,但她深深理解那种影像和现实重叠的落差。走在燕都焕然一新的街头,她时时都能感受到那种不真实。
“对,那种不真实叫人沮丧。”
潘静娴的声音低缓柔和,象她脸上的皱纹一样妥帖温润,“是啊,沮丧、陌生、怀疑,我的乡愁一下变得没滋没味。”
“乡愁也不是人人都有的。象我,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踏出燕都半步。”
“年轻人,话不要说得那么早。年轻时我也想不到,有一天我会只把他乡做故乡。人这一生啊,只有到了我这个年龄,回头展望时你才会明白,”潘静娴极是唏嘘动容,“当初很多事都不该钻牛角尖。一笑而过,未尝不是一种解决手段。”
“可你怎么知道那么解决,笑过之后不后悔呢?”燕笙的话亦是不疾不徐,“我觉得那才是最可怕的。你永远为当初的决定痛恨自己,永远活在懊悔中,日复一日,被这种痛苦折磨。”
“这么说你遭遇过后悔的事?”
燕笙坚定地摇头,“没有。我对自己做过的每件事都不后悔。”
潘静娴很欣赏这女孩的悟性,她爽朗地笑起来,“事实上,我只有回国这几天萌生过反思自己的念头。之前的十几年我一直认为自己做得很正确,无比正确。”
身后的何至雄听到魏母笑声,跟着一起高兴,“她们聊得挺投机。”
魏锦然凝视着燕笙背影,或许知晓真相的缘故,再看燕笙他已经没了最初的忿然和排斥。花一般年纪的女孩锒铛入狱,如果她知道自己身陷牢狱是彻头彻尾的骗局,是源自某个人自私透顶的设计,她会作何反应?刚想了开头,魏锦然就不敢再继续下去。
一边的何至雄侧过头,他感觉得出来,魏锦然跟自己虽是有问有答的,实际上却有那么点心不在焉,仿佛游离在谈话之外。当他看清魏锦然目光注视的方向,一丝恍然的笑意浮上何至雄唇边。
作者有话要说: 多不容易,俩人隔了这许多章才见着。
☆、第 十 章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慈云寺山门前。虽是一大早,香炉处云雾缭绕的程度与其它时间没什么分别。魏锦然担心母亲受不了,急忙从包里拿了口罩给她。
何至雄动作也快,不知从哪抱了几捆香烛过来,准备发给大家。魏家母子纷纷摆手拒绝,他们视此行为锻炼身体,没有烧香拜佛之意。
何至雄误会了,强行把香烛塞到魏锦然手里,“客气什么?谁买不是买。菩萨只管收供,才不管那么多呢。”
剩下的香烛,何至雄一股脑塞给燕笙。他是不信鬼神的,磕头跪拜那些泥塑木雕?开玩笑!清空两手,何至雄插着兜踱到魏母身侧。这一刻,潘静娴也是悠哉,无事一身轻地瞧着儿子。
魏锦然无奈,只能应承下来。再看燕笙抱了大大一捆,他问:“我替你拿一些?”
燕笙摇头,“我行。”
魏锦然问:“我没烧过香,这里面有什么说法?”
“你跟我来吧。”
燕笙引着他迈过大雄宝殿门槛,来到菩萨面前。正待跪下,魏锦然手疾眼快,推过地上的圆垫子送到她膝盖下。燕笙跪下,虔诚地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后,对魏锦然示范,“就象这样,求菩萨什么事,你悄悄说给他听。然后,去外面把香点燃插到香炉里就好了。”
魏锦然照猫画虎,也双手合十。空寂的大殿里,菩萨高高端坐于上方,悲天悯人的目光投射下来,似乎了然祈求者的孤苦无助。
也许心境使然,第一次拜佛的魏锦然完全没了旁观别人时的超然物外。从知晓母亲病情到现在不过区区十余天光景,不得不说,潘静娴太理智太冷静。不止一次,她用淡然超脱的语气描述生命最后一刻——有老友、有鲜花、有她喜爱的音乐作陪。她甚至签署了‘不抢救’协议:如果最后器官衰竭,不采取呼吸机延续生命。
她越是讲得轻松,魏锦然心里越难过。整个事件里,他完全被隔绝在外,就连安慰都被母亲摆手打断。与他有关的只是签署一个又一个文件。魏锦然当然明白母亲之所以谈笑风生、淡然超脱,为的是不从别人眼中收获怜悯和同情。可惜,她只顾成全一生要强的自己,忘了作为儿子,魏锦然心中的痛楚。
缓缓睁开眼,魏锦然已是双目通红。
“求完了就去烧”燕笙蓦然停住,有些不知所措。
魏锦然别过脸极力掩饰自己的失态,随即他从钱包里数出一叠钱,头也不转地递过去,“麻烦你帮我捐了。”
燕笙故意走得很慢,好让对方有时间平复。等她慢吞吞从功德箱那回来,魏锦然已恢复如初。
“谢谢。”起身时,魏锦然低低的说。
“不谢。”燕笙同样低低的答。
走到大殿外香炉处,魏锦然把香烛探进去,火苗一下舔上了香烛,燃烧片刻,火苗又化成烟气,盘旋缭绕在他四周。透过浓浓烟雾,魏锦然瞥到香炉对面的燕笙。她有条不紊地处理香烛。虚幻迷离的烟雾中,她低眉敛目的神态仿若充满谦恭,又无限从容。
那神态似曾相识。魏锦然凝眸沉思,对了,当初在法庭里,她就是这样。没有痛哭流涕,更不哀求哭诉,她镇定得可怕。在当时的魏锦然看来,分明是对逝去生命的漠然。也正因如此,那一刻他恨死了她。
魏锦然此刻的凝视没逃过有些人的眼睛。潘静娴与何至雄站在大雄宝殿门口,远远看着两人。虽是同样欣喜的眼神,背后蕴含的意味却不尽相同。
“燕笙多大了?”
这问题何至雄如何能答,他反问潘静娴,“魏主任多大?”
“马上满三十周岁了。”
“合适。这俩人一看就合适。”其实,何至雄脑海中浮现的是另一个词‘赏心悦目’。
潘静娴此次回国主要为料理后事,能顺带把儿子的终身大事敲定也算意外收获。她想了一下行程,说:“明后天找个合适的时间大家一起吃饭吧?”
何至雄雷厉风行,分分钟都不浪费,“捡日不如撞日,干脆就今天吧。这慈云寺里有家素菜馆,环境不错,可以边吃边聊。”
这提议正合潘静娴心意,非常时期采取非常程序嘛。不料燕笙听了一口回绝。她说今天来慈云寺看妈妈,中午得陪她吃饭。
“这有什么?叫上你妈一起来。”何至雄不愿放过这大好机会。
燕笙拒绝得很是干脆,“谢谢,不用了。”
平日里,何至雄说一不二,极少有人敢对他说‘不’。何至雄扫射出一阵眼风,可惜燕笙半垂了头,接收不到。他只得自己找台阶,“那就改日吧。听说江滨那新开张一家鱼馆,到时候我做东。”
潘静娴也颇为遗憾,短短几十分钟的碰面实在不够了解一个人,哪怕是最粗浅的。说到底,潘静娴是个母亲,没有合适的儿媳妇人选时,她不急不慌。等这人突然出现,她必要仔细审视一番,好判断儿子的选择是否妥当。
“我先走了,再见。”燕笙说走就走,潘静娴试图挽留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她一走,何至雄没借口再留,随即也离开了。
魏家母子同时望着燕笙消失的方向。那是寺庙后方,远离香客行走的路线。她象是极其熟悉这里,三转两转就没了踪影。
潘静娴转头,看儿子目不转睛的神态好似依依不舍,笑道:“我觉得这姑娘跟你有点像,你们怎么认识的?”
“跟我像?”魏锦然挑起眉梢,“哪像?”
“有悟性。”
魏锦然失笑,“我有悟性?怎么没听你夸过我这点?”
“不要转移话题。”魏母佯装严肃,“这是谈话中最没有诚意的表现。”
那天母子俩的谈话不欢而散,过后他们都自觉的避开这话题。但此时,潘静娴不明就里,一个劲催促儿子坦白。魏锦然很是直接的答道:“妈,她就是被我爸嫁祸的人。因为他,燕笙进了监狱。”
潘静娴一惊,登时从乐见儿媳妇的喜悦中跌回现实。
“你确定是她吗?”
有那么一刻,她真希望儿子弄错了,可他点点头,“对。”
一时间,潘静娴五味杂陈,她开始明白儿子关注背后的隐情。
“妈,你也没想到吧?”魏锦然没用咄咄逼人的语气,仿佛聊天一样,“她的年纪跟舅舅家小雪差不多。那丫头活得没心没肺,整天除了谈恋爱想不出正经事做。如果这事换做她恐怕你想都不愿想吧?”
潘静娴怎么听不出儿子是采取将心比心的方法?她觉得胸口憋得难受,遂摘下口罩,可大口的空气吸进去,憋闷依旧。
“我知道你要谴责我。可我必须澄清,整个事件都是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的。我不是始作俑者,也没有推波助澜。”
“没有谴责,妈,我只是不认同你那天说的话。”
“好吧,不认同。”潘静娴忽略身体上的不适,努力恢复自己一向缜密的思维,“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办?举报你父亲?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骗子?”
这话一下问住了魏锦然。实际上,虽然魏父背叛妻子,背叛家庭,但诚如潘静娴所说,他偏偏是个好父亲。生活中的他充满体贴和迁就。相比潘静娴的理智严肃,一板一眼,他则是不折不扣的‘慈父’,无论生意多忙多累,对儿子的关注呵护丝毫不减。
知晓车祸真相后,魏锦然突然理解了父亲。他一直想做个好人,想对得起每个人。最后,临到人生绝境,他想的也是如何安排好家人。
潘静娴与儿子肩并肩,沿着通往后山的甬道缓步而行,她说:“记得莫泊桑那篇小说吗?项链。年轻贫穷的妻子为参加舞会,跟她的贵妇女友借了一条项链。结果不小心弄丢了。为了偿还那笔不菲的高利贷,十年里她节衣缩食。而还清债务那天,她才知道当初丢的项链是赝品,根本值不了几个钱。故事在妻子了解真相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可现实生活里若是上演如此一幕,你想过结局吗?”
魏锦然隐约猜到了母亲的意思。
“儿子,生活远比你想象的残酷,妻子知道真相后还能坦然平静地开始第二天的生活吗?她会不会崩溃?以此类推,燕笙知道真相又会变成什么样?”
魏锦然摇头,这恰恰也是他不敢想的地方。
“如果说车祸入狱是她生命里第一次地震。让她知道真相就是第二次。哪个人的神经能强悍到遭受两次重创还一切如常,那简直不是人,是神。”
魏锦然顿住脚步,“守住秘密永远不让她知道,你觉得这样更好?”
“不存在好与不好,我只是认为这样更正确。”
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