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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部分

三爷-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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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昙影影绰绰地听着他们好像说起,就算是贺老二就范,这丫头也不能给他,还能再卖个好价钱。那个丫头说的是她,又也许不是,她不知道。她只是知道,她要跑,她不能在这里呆着。她想爹娘,想三叔,想大伯和哥哥们。
  
  也许是关着她的人总是觉得她还小,不会有这么多的心眼,便失了防范,趁着他们醉醺醺地说着酒话的时候,夜昙挣开了绑着她的绳子,悄悄地溜了出去。
  
  那个夜晚那么的黑,夜昙根本找不到回家的路,却不敢停下来,只怕一停脚,便会有人追出来。跑得累了昏睡在路边,早上醒来,看到是陌生的街道和陌生的人,她蹲在街边大哭,有人好奇地看看她,但是也没有人问她。
  
  她哭累了,倒在街边睡会儿,睡醒了,饿了,她就去街边卖东西吃的地方眼巴巴地看着,有好心的,就会给她个馍吃,饥一顿饱一顿的。
  
  终于有一天,有个化缘的姑子见了她,心生怜悯,带她回了尼姑庵里。
  
  老姑子问夜昙,家在哪,她说不清,问她爹妈叫什么,她想了会儿说,“我爹叫老二,我娘叫珊姐。”老姑子哭笑不得地摇头,便也就收留了她。
  
  她虽然有了住处,有人管了吃喝,可刚开始的时候,仍是时常想着家里的人,夜里总是会哭醒,喊着娘,喊着爹,喊着三叔。
  
  后来似乎也就慢慢淡忘了,夜昙模样长得讨人喜欢,性格又活泼,庵里的人待她很好。就在她快要忘记自己并不属于这里的时候,一天她跟往日一样在庵前的院子里捉蝴蝶玩,忽然有人冲过来抱住了她。足有半盏茶的功夫,夜昙才认出那个涕泪交流,语不成句的男人是她的爹,她也才放声痛哭了起来。
  
  她跟着爹回家,却不是她熟悉的那个院子,没有大哥哥、小哥哥,没有娘,没有大伯,没有三叔。爹支吾着说,大伯和三叔他们有事,再问娘呢,贺方全半天才有些哽咽地说着,“夜儿,你娘没了。”
  
  夜昙很久之后才知道,娘没了的意思是什么,才知道,她曾经的世界已经彻底地变了,而她的爹也变了。爹变得沉默而忧郁,时常发呆,时常会悄悄垂泪,再没了玩在一起的逸州兄弟俩,再没了捧她在手心的三叔,夜昙也慢慢变得沉默而忧郁。
  
  后来姨娘进了门,夜昙又有了弟弟,她爹才有了一丝丝的喜色,可是,却仍不是从前的那个爹了。然而,夜昙知道爹疼她,甚至比小时候更疼些,即便是有了弟弟之后。
  
  她想要的东西,爹从来都是毫不犹豫地就买给她,她大些以后知道家里的环境不比她小的时候,便也懂事的再不张口要什么。可是哪怕只是夜昙多看上一眼的东西,爹也会立即买了给她。爹后来跟她说的话很少,最多的便是,“夜儿,你要好好的,只有你好好的,爹以后去了地底下才能跟你娘有个交代。”
  
  梦里忽然清晰起来的场景,是被于啸杉带回岳啸山庄的那个晚上,她踯躅着不肯走,她爹无奈,最后紧紧抱着她说的话,她在梦里才又忽然想了起来,“夜儿,不走就不走吧,自己留心点着,也许你留下也不是坏事,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夜儿只管自己去过自己想要的日子就好,别跟别人说爹去了哪,也别再记挂着爹了。”
  
  匆忙中,夜昙不知道她爹是什么意思,只是那一刻抱着就是不舍得放手。梦里,夜昙再次紧紧地抱着爹,犹豫地说着:“爹,要不我还是跟您走吧,路昇的事就回头再说。”
  
  贺方全摇头,“留下吧,夜儿,你不能总跟着爹这么东躲西藏下去了,你该有更好的日子。”
  
  夜昙再去抱他,想说自己哪怕是继续东躲西藏,也要跟爹在一起,怀里忽然一空,再抬头,眼前一个人也没有,想要喊爹,却喊不出声音,竭尽了全力哭喊出声,人却也从梦里醒了过来,满身的汗,满脸的泪。
  
  眼前是于啸杉一夜间便似老了十岁的脸,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那黑魆魆的眸子,像是不见底的深渊,写满了绝望。看见夜昙一张眼,便赶紧握住了夜昙的手,声音嘶哑而干裂地说:“夜儿你感觉好些了吗?”
  
  夜昙有一刹那的恍惚,忘了发生了什么,忘了自己在哪里,抬手想要抚平于啸杉眉宇间的烦恼,笑容已经到了嘴边,想说,“啸杉你又在发愁什么呢?季公子不是已经答应不再为难我们。”
  
  忽然却想起了婚礼上的一幕,忽然想起昏睡的一幕,夜昙的笑容瞬间便在脸上凝住,颤抖着声音说道:“我爹”
  
  于啸杉紧紧地闭了闭眼,声音痛苦地说道:“已经好好地下了葬,现在还没找到你姨娘和你弟弟。”
  
  夜昙猛地坐了起来,双手紧紧地抓住于啸杉的前襟,“葬了?你找我姨娘作甚,连他们你也不想放过吗?”
  
  “夜儿。”于啸杉握住紧紧拉在他胸口的小手,艰涩地说道,“我怎么会为难他们,我只是想把他们接来,替你爹,替你好好地照顾着。”
  
  夜昙手一松,无力地垂了下去,半晌似是有泪水从脸颊静静地滑落了下去,却又扯起唇角微微地一笑,“把我爹跟我娘葬在一起吧,我带你去找我姨娘和弟弟。”
  
  “夜儿。”于啸杉的眼里瞬间似是闪进了一丝光芒,冲淡了些许那似乎是漫无边际的黯淡,“你不再怪我了吗?”
  
  夜昙抬起头,眼里仍是蓄满了水汽,咬了咬唇说道,“三叔,我不怪你,我知道你也是无心的,就如同我爹当年是无心的一样。你那日说了,我才隐隐想了起来,我小时候曾让王妈拐走交给了坏人,也许就是那些坏人逼着我爹,抢了咱们家的财产,还伤了人。我爹他并不想啊,你也一定不想害我爹的,我知道。”
  
  于啸杉鼻子猛地一发酸,眼眶便也热了起来,嘴里却只是喃喃着:“夜儿,夜儿,谢谢你。”说着话,倾身过去想要拥住夜昙,夜昙却一侧身躲了过去。
  
  于啸杉的身形一僵,不安地问道,“夜儿你不是说不怪我了?”
  
  夜昙摇头,“三叔,我是不怪你的,这原本也是你和我爹之间的恩怨,我知道我爹是不怪你的,我又怎么会怪。可是哪怕你是无心之失,我又怎么能让害的我爹丢了命的人,做我的夫君。”
  
  于啸杉停在半空的手臂,无力地垂了下去,沉默地看着夜昙,久久,久久,才吐出一口气说道,“好,夜儿,你先好好休息吧。告诉我到哪去找你的姨娘和弟弟,我先去把他们接来。”




☆、结局

  于啸杉自己一个人回来时,郑岳平有些意外,“老三,不是说去接老二家的,怎么自己回来了,他们不肯来吗,”
  
  “他们搬走了,并不在夜儿说的那个地方。”于啸杉颓然地坐下,“该是老二来找咱们之前便已经搬走了。”
  
  看着于啸杉失神的样子,拍拍他的手臂说道,“老三,别这么垂头丧气的了,事情如今已然是这个样子了,我们也只好朝前看。夜儿那边,总要给她些时间,让她缓缓神儿,至于老二家的,我想办法。”
  
  于啸杉扯了扯唇角,似是要笑,却又笑不出,点点头道:“大哥多费心吧,让逸州和逸尘俩小子晚些日子回学堂去,先把老二家的遗孀找到,若是最后这点心,我也尽不了,莫说是夜儿,我自己也原谅不了我自己。”
  
  郑岳平叹气,此时也安慰不了于啸杉许多,便也只是道:“去好好歇息下吧,连着几日,你也不得好眠,别让自己的身子再垮了。”
  
  郑岳平哄走了于啸杉,喊来逸州说道:“逸州,夜儿大婚前回过一次你们二叔那边,爹之后让人一直留在那跟前看着,倒不是监视什么,只是怕你二叔脑瓜一热,万一又搬去了哪,怕又跟咱们断了线,就让他们有消息随时知会下我。可是到了这会儿,你二叔家也搬了,人也没了,派去的那个人却也没回个信来,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形,你去给爹找找这个人,也加紧打听着你二叔家人的下落。”
  
  “我二叔真的就这么没了吗?”逸州声音有些艰涩地问道。
  
  郑岳平长出一口气,“未见到老二的尸体,我总是也不信的。难道我们哥三个就会这么的没有缘分,阴错阳差的到头还是走不到一起吗?我不知道那悬崖是个什么情形,可是你却是见到的,按你们说的那个样子,你觉得掉到那山涧之下可还有生机?即便是还有生机,不死也是伤,人又怎么会没呢?还能自己逃了吗?”
  
  “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二叔不会这么就没了呢?”逸州恍惚地说道。
  
  “但愿吧。”郑岳平叹息,“但愿还能有什么奇迹。”
  
  贺方全的尸骨跟着葬在了夜昙娘的坟边,下葬那日,夜昙泪光盈盈,却终是忍着没有落下,只是喃喃地念叨着:“娘,夜昙不知道您怪没怪过爹,若是也怪过,那现在也就原谅了他吧,原来一切也是为着夜昙的。夜昙才是那个祸害,从小到大总是害的身边的人不得安宁。”
  
  于啸杉皱着眉,习惯地想要拉起夜昙的手,嘴里说道:“夜儿怎么能这么说自己。”
  
  夜昙轻轻抽回自己的手,并不理他,只是继续说:“娘就原谅了爹,在这跟他做个伴儿吧。夜昙会常来看你们,和你们说说话的。”
  
  于啸杉几日来已经有些习惯夜昙这样的疏离,嘴角抽了抽,没再言语,安静地立在一边,等着夜昙继续絮叨着。许久之后,夜昙终于住了嘴,紧了紧斗篷的领口,对着于啸杉平静地说道:“三叔,咱们回去吧。”
  
  那之后的夜昙便又沉默了下来,好像曾经才到庄子时的那副样子,并非不会笑,只是,笑里似是总有着一些勉强。
  
  表面上,似乎却也是和以前一样,夜昙仍会和于啸杉说笑,仍会亲热地唤他三叔,只是于啸杉只要再提起一句他们未完的婚事,夜昙便会瞬间冷下脸来。于是,只好不说,所有人都不敢多说,包括郑岳平。
  
  郑岳平的心里其实最是着急,眼见着好好的一桩事,这么的一波三折,若是最后是个圆满的结局也就罢了,偏偏却是个这么破败的收尾。他有时甚至也会自责,若是那一阵强硬些,硬是派人带了老二回来,也许反倒好了。可是那时,总是觉得日子会有一点点的好起来,对老二的事,总是想缓一步再说,怕好端端风平浪静的日子,又横起波澜,却不想这一缓,竟是缓出个天人永隔的下场。
  
  看着老三的绝望和夜昙的忧伤,郑岳平却只有深深的无力感。
  
  这其中却只有一件事,可算得上是好消息,季蔚琅既是跟庄子里前嫌尽释,当初给郑岳平医腿的太医,便也又请了来。郑岳平原本已经无心再管自己的腿,可是看着夜昙那么的上心,不忍拂了她的好意,便只好继续地医治了起来。夜昙每日里陪在身边,有时会愣愣地发呆,郑岳平若是问她,她便会讲,“大伯快些好起来吧,大伯若是能站起来了,我想我爹泉下有知,总也会安心的。”
  
  于是郑岳平便只有更努力地去配合着医治,换得些夜昙难得欢颜。
  
  转眼便也是一个多月的时间,郑岳平的断骨被重新接好,裹好了药膏。每天老太医会亲自来施针,有一日,郑岳平只觉得脚底一阵的酥麻,太医大喜着恭贺道:“郑老爷若是有了这样的感觉,便就是成功了大半。”
  
  一边的夜昙惊喜发问,“那就是说我大伯能站起来了?”
  
  太医笑眯眯地捋着白胡子道:“暂时倒是不能,总要骨头长好,才能试试,但是老夫看,郑老爷能站起来的可能,已经十有j□j。”
  
  夜昙听了,喜得冲过去抱住郑岳平,眼角却溢出了泪来。
  
  又是几日的时间,郑岳平离着能下地试着走路还有几个月,夜昙却还是每天来陪他,每天问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路。看着这些日子来迅速瘦下去的夜昙,郑岳平有些忧心地问,“夜儿,怎么最近瘦的这么厉害?可是身子不舒服?”
  
  夜昙轻笑,“没事的,大伯,只是没什么胃口,吃的少了些,许是天气太热了。”
  
  “那可别是中了暑气。”郑岳平有些担心,说是守着大夫,还是看看放心。
  
  夜昙便也就顺从地应了下来。老太医给郑岳平施完针,便去给夜昙把脉,不过片刻,花白的眉毛便皱了起来,挑眉看着夜昙问道:“这位贺姑娘已经婚嫁了吗?”
  
  夜昙被问得一愣,却也不知道如何作答,不知如今的自己可能算是已经婚嫁,郑岳平赶紧搭腔道:“是,夜儿成亲一个多月了。”
  
  太医这才舒展了眉头道:“那就恭喜郑老爷和贺姑娘了,老夫诊出的是喜脉,这位姑娘有了身子了。”
  
  郑岳平一惊,随即却是一喜,赶紧笑着跟太医道了谢,遣走了太医,看着面上红晕未去,神情却有些呆滞的夜昙,嗔道,“怎么自己这么着不在意,若是今天太医没诊出来,你这么瘦下去,孩子可怎么办,赶紧回去歇着,别再天天往我这跑了,我这就让厨房给你炖些补品送去。”
  
  夜昙羞赧地一笑,垂了头。郑岳平便又道:“夜儿,前些日子,我一直没说,到了今日就也该劝你一句了。以前无论如何,也都是过去的事了,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又有多少对错可言。可是你心里有结,我劝不动你,就想让你自己想开了再说。可是现在不成了,你不承认老三这个夫君,总不能让你的孩子也不认这个爹吧?”
  
  夜昙面色伤感地看着郑岳平,“大伯,我其实并没有怨过三叔什么,只是,我没法让自己安心地做他的妻子,毕竟,若不是我们的缘故,我爹就也许不会死,而我怎么还能当什么事也没有,继续自己去幸福”
  
  “你爹泉下有知,也是想让这小外孙以后父母双全,有个和美的家的。夜儿还是别再拗着了。”郑岳平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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