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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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正说话间,有人拿了封书信过来递给方路昇,说方府刚刚差人送来,似有急事,如今送信的人还在门口候着。方路昇脸色一变,赶紧拆开了书信,看了几眼,便惊慌地对夜昙和郑岳平说道:“家父染了重病,让我速速回去。”
夜昙也是一惊,“那你赶紧回去看方伯伯吧,只是你身体还未全好,此时舟车劳顿,可别再病了去。”
方路昇眉头紧皱地点了点头,回首对着郑岳平施了一礼道:“小侄在府中叨扰数日,多谢郑伯父的诸多关照,如今家父染疾,小侄心神大乱,只想速速归家,顾不得太多礼数了,还望郑伯父海涵。”
郑岳平眉间微蹙地摆摆手说:“去吧,不用管那些虚礼。”
夜昙看方路昇扭头便走,忙着在方路昇背后又嘱咐道:“路昇,你可仔细着点自己身体,别太劳累和操心了。”
方路昇回首勉强一笑说道:“知道了,夜儿自己也照顾好自己。”说罢赶紧跟着下人一起走了出去。郑岳平又吩咐好人,看看方路昇有什么需要,若是来人没备好车马,让庄子里赶紧准备出最快的车架马匹护送方路昇回府。
夜昙一脸忧色的看着方路昇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内,回过头来对郑岳平勉力地笑了笑问:“大伯,这会儿太阳还太足,晒得人心慌,您出来的久了,要不要回去歇会?”
郑岳平点点头,“夜儿不用管大伯了,你的手臂还用不上力,让下人推我回去便好,你也回去歇会儿吧,这会儿脸晒的都有些红了。”夜昙柔声应着,二人各自回了房间。
夜昙还是习惯性地回到了方路昇养病时住的那院里,走进方路昇住过的房间,一室清寂,隐隐药香里,似乎还能嗅到一股属于方路昇的温暖的味道,夜昙走到方路昇平时歇着的塌边,坐下,头轻轻靠过去。似乎感觉那种熟悉和温暖的味道一点点把自己包围了起来,让她心里觉得十分安全、舒适。恍惚间,却又想起方路昇临去前大变的脸色,却不知道怎么倏地一下有种不安袭上了心头,夜昙赶紧安慰自己道,方家伯父身体一向好的很,不会有大碍的。路昇此去不多时日,便也会有书信过来,不会什么意外的,想着,却还是忍不住一阵心慌。
郑岳平回了屋子,脑子里有些混乱,今日之事该不是偶然。难道于啸杉临走时,安排了什么,病重,真的是病重,而不是受了伤?老三那时不时冲动起来的脾气,还难保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可是前几日,他又保证过,不做害人的事,该也不会是骗自己。郑岳平越琢磨心里倒越不安,让人去喊了于啸杉的心腹柱子来问话。
这柱子跟了于啸杉也是六七年的时间,如今二十出头的年纪,以前就是个街上流浪的小混混,是于啸杉收留了他,如今已经在庄子里娶妻生子,所以柱子不光把于啸杉当恩人,当主子,光是看着于啸杉这几年发迹的过程,心里干脆都是把于啸杉当神一样供着,这忠诚,这听话绝对没得说。
这次于啸杉去南边,把柱子留在庄子里,原本郑岳平就有几分奇怪,这俩人一向是砣不离称的,于啸杉走到哪几乎都会带着柱子。想来这次特意把他留下,必然是有事交代了。开头郑岳平虽然过了下脑子,但是也没想打听。如今庄子里所有的事自然有于啸杉打点着,不用自己费心,也出不了岔,他留下柱子,自然有留下的道理。
可是今天方路昇接了家书,说是方家老爷忽然重病,这一下子让郑岳平揪心上了,难保不是于啸杉嘱咐了柱子什么,又或者柱子自己曲解了主子的意图也未可知。
柱子进了郑岳平的屋子,恭恭敬敬地喊了声“老爷”便站在了一旁。郑岳平四平八稳地开口问道:“柱子,这次老三去南边,你怎么没跟着呢?”
“老爷,是三爷交代了事让小的留下办。”
“什么事?”郑岳平有点漫不经心似的问道。
柱子飞快抬眼看了下郑岳平,复又低下头,沉吟着不开口。
郑岳平语气霎时严肃了起来说道:“怎么?你家三爷交代了你,不能说给我知道?”
“没有。”柱子嗫嚅着,又说道:“三爷只是说,私底下找人去做,别声张,尤其是别让这事传回庄子里,倒是没特别嘱咐不能跟老爷说。”
“那就说说吧,到底是让你干什么去了?”
“老爷,可是三爷说别传回庄子而且三爷没让小的跟老爷回报这事,小的也不知道,该不该给您说。万一说错了话,只怕三爷到时候会怪罪。”
郑岳平冷哼一声,难得地端起点老爷的架子说道:“柱子,你小子倒是成了气候了是吧?如今只有老三支使的动你,我想听你句实话都不成了是吧?”
柱子结巴着看着一向和气郑岳平,这会儿一脸严肃的表情,这威严的劲头,丝毫不逊色于三爷,心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赶紧说道:“老爷,小的哪敢不听您的啊,我只是不知道这事传回庄子里,会不会坏了三爷的事,三爷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说是决不能让庄子里别的人得了信。”
郑岳平面沉似水地盯着眼前人,冷冷地开口说道:“那好,我只问你几件事,你如实作答就是。”
“嗯嗯。”柱子麻利地头倒如蒜。
“老三交代你的事是不是跟方家有关?前几日你出门是去了方家。”
“是。”柱子犹豫了下,还是老老实实地答了。
“那你可是伤了人?”
“没有啊,老爷。”
“那你手底下其他的人,可曾伤了人?”
“也没有啊老爷,咱们可是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您可别冤枉了小的。”
“那你敢发誓说,方家老爷的病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郑岳平又紧追不舍地问道。
柱子听完这话,眼里倒有了一丝释然,露出抹神秘的表情说道,“老爷,那厮根本没病,他那是扯个词让方家的小子回去。您倒还真当了真。”
“哦?”郑岳平眼中精光一闪,表情也是一松。看着柱子说道:“得了,你下去吧,好好地跟着老三,要是老三一时脾气上来要干什么出格的事,你得拦着点,别光知道愚忠,明白吗?我也不让你作难,今天你跟我说的话,我不会跟别人提起,回头你照实跟老三回话,就说我问过了就得了。”
“谢谢老爷了。”柱子心里总算松了口气,赶紧行了礼告退。
郑岳平看着柱子越走越远,唇角挂起一抹无奈的笑意,嘴里喃喃道:“这个老三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吧,瓦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儿,但是吧,瓦发现乃们比瓦咱还不爱说话,瓦只能说乃们赢了~
☆、不安
于啸杉仍在樊城,第二日约请的达官显贵也不约而同地推荐了情悦楼,于是于啸杉再次踏进了情悦楼的大门,季蔚琅自然也不会落了这个空,便也跟着一起,反正地方上的官面人物,倒是也希望跟这个京官,据说还是来头不小的京官多些走动。
于啸杉从来对喜欢去风月之地消遣的人没有偏见,有时候他甚至还喜欢在这样的地方招待一些朋友或是要应酬的人。因为往往在这里更能看清一个人的本真,好色原本也并非坏事,只是有的人也可以很优雅,有的人却只是猥琐罢了。
比如季蔚琅,也该是个喜好美色之人,但在他身上,你看不出一丝的猥亵之态,同是怀抱美女饮酒作乐,有的人早就轻浮神态尽显,而季蔚琅却仍谈笑自若,举止间却依旧坦然、淡定,豪爽有之,洒脱有之,风流有之,不羁有之,却独独不见一点的佻薄。于啸杉心中暗暗有些赞许,此人可交。
柳老板依然记得曾经光顾过的于啸杉和季蔚琅,依旧安排了上次侍候的两个女子,黄衣的那个叫绯蔓,绿衫的那个叫绮萝。绯蔓照例陪着季蔚琅,而绮萝还是伴着于啸杉。席间便时时有人拿他们调笑几句,尤其是对着绮萝和于啸杉,一个没个眉眼高低却也自命风流的主说道:“三爷,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也是老夫老妻了,这会儿倒像才识得一般,到底还扭捏个甚?”说完一席人开怀大笑,于啸杉也一同笑着,只是依旧故我。
“三爷这是为谁守身如玉呢?哪次来也不见对哪个姑娘上过心,以往的要说入不了咱三爷的眼,这绮萝姑娘可也算是百里挑一,难道三爷这也看不上不成?”又有人调侃道。
于啸杉不动声色地端起酒杯:“绮萝姑娘自然是顶好的,不过陪着方大人的姑娘也是绝色一个,方大人难道还想吃锅占盆不成?”
被称呼方大人的那个,色迷迷地瞄过绮萝说道:“我倒是想,只怕三爷也是不舍得吧?”
于啸杉感觉一只冰冷的小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抬眼对上绮萝有些紧张的眸子,微微一笑地回握住那只手,故意把俩人相握的双手放在桌上回道:“还是方大人懂我,于某还真是不舍。”
席间自然一片哄笑之声,不过不多时也没人再去关注于啸杉,各自只顾着跟身边的姑娘调笑还忙不及。绮萝低声地说了句:“谢谢。”于啸杉便也淡淡回道:“客气。”并不更多热络,只是,两人的手仍握着,那冰凉的小手渐渐有些汗湿,于啸杉不经意似的松开,自己去倒酒。绮萝赶紧去接过酒壶,帮着于啸杉斟满酒,于啸杉冲着她暖暖一笑,绮萝汪着一湖秋水般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于啸杉说:“三爷,能让您放在心里的那个女子,一定很幸福。”
于啸杉的笑容微微一滞,片刻之后才回道:“也许吧。”说着冲绮萝举了举杯子,自己便一饮而尽,绮萝也陪了满满的一杯。
满桌菜肴只剩残羹冷炙之时,席上的人多已喝醉,红着脸膛,粗着嗓门,更加肆意地调笑,轻薄着身边的女子。于啸杉望向也薄有醉意的季蔚琅,后者刚好也抬头对上他的眼神,两人视线一交汇间,季蔚琅便已经率先站了起来,抱拳拱手说道:“诸位大人,季某人不胜酒力,明日还有诸多要事要办,就不陪着各位了,大家继续畅饮。”偏过头又对于啸杉说道:“于大哥你明天便说要回去了,这会儿是准备回去收拾,还是再小坐一阵?”
于啸杉便也随后站起来和在座的人客套地告了辞,两人才要抬步,绯蔓一拽季蔚琅的衣袖带着些羞赧,期待地问道:“季公子还会再来看绯蔓吗?”季蔚琅爽快地笑答:“得了空,自然会来看你。”于啸杉微笑看着面前的二人,感觉到一旁的视线似乎在灼灼地盯着自己,微侧过头去,看见绮萝也用略带盼望的眼神望着他,带着一抹忧伤的希冀。于啸杉心中一动,说道:“明日我便回去了,日后若有了难处,去米行找老张,我会交代给他。你——若是厌弃了这样的日子,想要出去,让老张替你安排。”
绮萝眼中瞬间映入让人炫目的光彩,声音里带着微微激动的颤音问道:“三爷,此话可是当真?”
于啸杉神情未变,暖暖看着她说:“你只要想好日后的生计就好,我管的了一时,却也管不了一世。”
绮萝闻言垂下头,盈盈下拜,“无论如何是否会有求三爷,您能这般照顾,小女子在这都谢过三爷了。”
于啸杉虚扶了一下,便也不再多话,与季蔚琅一起出了情悦楼。
站在门口,季蔚琅对于啸杉说道:“于大哥,那明日你启程时,我再去送你,今天时候不早了,还是早些歇息。”二人便于情悦楼门前分了手。
于啸杉没有坐车轿,步行着走回住处,微醺的醉意让他的头有些晕晕的,心里隐隐想着刚才别人调侃着说的话。是呀,这些年,自己到底是在等待什么?又是在坚持什么?为谁守身如玉,又为谁心如止水。
长大成人到现在的十年间,无论是妩媚多姿的风尘娇客,还是温柔恬然的良家女子,更甚者是端庄娴静的大家闺秀,自己似乎从没有过丝毫的动心。大哥郑岳平从几年前便开始心念着他的婚事,最初媒婆差点踩破了门槛,看他实在是无心,也才作罢。但仍时不时地要耳提面命一番,如今也算功成名就,该是安家立业的时候了。
自己是怎么说的来着?大仇未报,无心成家。也许,真的是这个原因。但,更主要的是,自己那颗鲜活的心似乎早在许多年之前便已死去,再无丝毫与情意有关的悸动,于是婚事,便一直拖着。
果然没有一个女子可以走进自己的心坎吧,或者,只除了夜儿。
想到夜昙,于啸杉心中先是一暖,却又悚然一惊。怎么会想到夜昙?是的,夜昙是唯一能在他心头驻留,唯一能牵动他所有喜怒哀乐的女子。可是,那怎么能一样,那是夜儿,是他亲亲的小侄女,是他想要用一生去保护和疼爱的小姑娘。
那,怎么能和刚才的念头同日而语。
也许,是该成家了吧,成家,找个能帮他照顾好庄子和大哥的人,找个能帮他疼爱和呵护的夜儿的人。不需要多美,只要有颗温暖而包容的心就好。等到夜儿找到了好的归宿,自己就开始去想自己的将来。那个能在他心头入驻的女子,也许到时便也会出现了吧。
走回住处,吩咐好属下明天启程的时辰,于啸杉静静地躺在床上,心头涌上了淡淡的喜悦,明天就可以回家了,就可以见到大哥,就可以知道临走时交代柱子办的的事的结果,就可以好好歇息下近日里过于劳累的身体。
当然,也就可以见到了夜儿了。
方路昇走了两日,没有书信回来。夜昙掐着指头算着,晋安往来一趟快些也不过是半日的时间,路昇那边若是写好了给自己的书信派人送来,此时该是已经到了吧。一日里几次去门房那里打听,都没有消息,门房的人看着她奇怪的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