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孤独侠-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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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英禹矮身,转体,缚在腰侧的成名兵器“厄鞭”,如毒蛇般跳出,于空中圈了三圈,套往寒冰心。
蒋阜大笔一划,挥出他的著名技艺“乱风扫”笔法,数十道笔影,立刻飞起,卷往寒冰心。
寒冰心却骤然落地。他右足独立,左腿一伸一弹,扫开刘英禹厄鞭,复又做一个大翻旋,借着蹴住厄鞭的力道,奇绝地荡起,身形停顿于半空。
是以,孙、蒋两人的攻击,都很自然的落空。
寒冰心对于时间的掌握,没有分毫的浪费。他的躯体,一止于虚无空间,他便右脚飞起,直踹刘英禹颊面。
刘英禹速退,厄鞭疾抽回身,一逸又出。刘英禹猛注真气,贯入厄鞭,厄鞭鞭梢翘起,悄悄点向寒冰心背脊。
孙鑫巾一转一蹲,箭连珠再射出。他这次一下便射出十八箭,乃是他自创的夺魂招式“十八追”。
寒冰心慎地察觉他的背后气流发生异动。他声冷哼,收腿,同时凭空一翻折,避开刘英禹厄鞭。接着,他右手弹出,点到鞭梢,厄鞭受寒冰心真气催发,反扑刘英禹。
此时,孙鑫巾的十八箭已到。
寒冰心不慌不忙,他收手、扭腰,让过十八箭,随即左足跳出,轻挑第十八箭。
受寒冰心劲力踢发的第十八箭的箭尖,蓦地向前飞去,恰恰顶到十七箭箭尾,继两一箭尖抵一箭尾的,连续十八箭加速标往前方。
陡地!连结的十八箭,于虚空陡然定止。
正当人人惊疑时,鸣镝声响,十八箭霍然散乱射落。
猝不及防间,“激骁部”众,登时又伤了三十余人。
刘英禹则在自己的兵器反扑下,闹了个手忙脚乱,暴跳连连。
寒冰心飘下,安然着地。
倏地,一道阴风袭来。原来是蒋阜偷空,扫出一笔。
寒冰心头也不回,左足往后一挑,正中笔尖。
排山倒海的凌厉劲气,一瞬间摧发开来。
咬牙强撑住寒冰心掌大的蒋阜,一个踉跄,立足不稳。他摇摇晃晃地跌往一旁。
寒冰心身形疾起,弓背退往蒋阜。
蒋阜大骇。他勉强站稳,吸气,两手握绍,怒喝出击。
寒冰心右掌后拍,层层掌劲,浪翻潮涌,荡往蒋阜。
而他的左掌,则虚印于天。
这即是“修罗九绝”第四招“浑沌变”的起手式。
蒋阜竭尽全身真气,才勉强挡住那一掌里蕴有的寒冰心一道强过一道如浪涛涌生不竭般的气劲。
蒋阜正暗呼出一口气时,赫然看到寒冰心冷霜似的双眸,忽尔一亮。
亮得令人心凛。亮得令人心冰。亮得令人心痛。
却原来,不知何时,寒冰心已转过身来。
蒋阜惊骇欲绝,还来不及有所反应时,寒冰心方才虚击的左掌,竟在空中划过道弧线,气劲不弱反加强地随着寒冰心的转动,袭向蒋阜。
这便是“浑沌变”的诡妙之处。
原本背后出掌,已是很出人意料之外。那知,寒冰心竟还能将虚发的掌气,作一大回旋,一气呵成地,不减其势地,扑往敌人。这就更使人惊异不已,自然也就更防不胜防。
高手过招,胜败成负,常在一线之间。
所以,蒋阜的失误,只有付出代价,最昂贵的代价。
那就是,死神的造访与生命的骤逝。
一个惨嗥,发出半声,便即终止。
蒋阜昔日那凶厉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下来,换为无神、死鱼般的眼色。
四大队长,又一人挂终。
“铿铛!”大笔落地。
寒冰心脚足不停,又往他人杀去,仅留下胸膛凹裂的蒋阜,缓缓跌坠于雪盈的大地。
雪染血。
血渗红。
红透身。
身灭亡。
亡即死。
瞬息里的变化,竟如斯之巨。
兀自手忙脚乱的刘英禹,万料不到,在他设法稳住厄鞭时,又已丧失一个得力助手。好不容易,他稳住了阵脚,却看到寒冰心正从乱兵中杀将过来。
寒冰心所到处,莫不带起一片血雨。
“激骁部”众,连连受创于他的厉招下。
众人看着寒冰心那宛如千年寒岩的俊脸,越发觉得惊心骇魄。
寒冰心已扑到刘英禹身前。
刘英禹狂叫一声,厄鞭急速挥动,幻起百千鞭影,恰如它的招名“千蛇出洞”一般,便若群蛇出笼般地直噬寒冰心。
一旁的孙鑫巾也未闲着,又是十三箭隔空射出。
寒冰心冷笑。他单手深出,劈掌夺过厄鞭的前端。随后,他催劲破入厄鞭。
刘英禹心想:“要拼真气?哈!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不过是靠着招式精妙,侥幸赢得成初等人。如今,他却不知天高地厚,竟想与我比拼真气。哼哼!真不知死活。”
刘英禹体内数十年精修的真气,狂泻而出,毫不保留地注入厄鞭,袭向另一头的寒冰心。他务求尽速除去眼前这可恶的小鬼。
两人的真气,交击于厄鞭中央,相互激荡下,厄鞭立即被撑个蹦直。
不久后,刘英禹叫苦连天。
原来,寒冰心的真气,竟犹如利锥,长驱直入,深深地嵌进刘英禹的体内。刘英禹在真气的比斗中,失地连连,根本难以抗衡寒冰心。
但这时,刘英禹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喜悦。
寒冰心看在眼里。他了然于胸。
因为,孙鑫巾的十三箭已至。
寒冰心嘲讽似地撇一撇嘴。他蹬地,跳起。
横排一列的十三箭,由他脚下,飞了过去。
接着寒冰心右手猛圈,被他握在手上的厄鞭鞭稍也跟着划圆,漩涡似的气流,随厄鞭逆上,反弹刘英禹。
刘英禹虎口狂震,掌握不住,厄鞭脱手。
寒冰心旋身拉鞭,厄鞭随着疾掌一弧,又一个甩动,挟带气劲,扫飞十三箭,且余劲不衰地,鞭柄猛然穿过犹愕然呆立于原地的刘英禹的身体。
刘英禹瞪眼,望着破体而过的厄鞭。
他瞪大着眼,不能置信地看着。
“噗。”
刘英禹口中鲜血暴吐,倒地。
他两眼大大睁着,死不瞑日。
这时,惊恐彻底征服在场诸人的勇力。
余剩一半人数不到的“激骁部”众,个个口定目呆,互相觑望。
寒冰心撤手,放鞭。他脚沾地又起,再纵往孙鑫巾。
孙鑫巾骇极。他抽出筒中最后三箭,施出“救命三箭”,三只形状异于平常的箭,急射寒冰心。
寒冰心瞧着眼前那轨迹下甚稳定的三箭,他的眸里,显然有些疑惑。
倏地,三箭箭端俱自蹦开,飞出无数小箭。
寒冰心朗目厉芒狂闪。他双脚猛地下压,急速落地,恰好小箭呈网状袭至。他一个大仰身,避过由头上飞过的箭群。再一个躺身,背伏于地。
他拧腰弹起,头下脚上,两脚脚尖,准确快捷地夹住箭群末端的一枝落单小箭。
接着于浮空间一个直身,风车般转了一圈。两膝一弯,人弓起,再一个拉体,两脚蹦挺。
寒冰心双脚一错,一扭,小箭强力射出,刺往正带头鼠窜的孙鑫巾。
不知性命己岌岌可危的孙鑫巾,使出浑身吃奶的力气,拼死奔逃。
就在小箭快要啄入孙鑫巾背内时,他终于察觉利风袭体。
孙鑫巾回头一望,顿时魂飞魄散,不知人间何世。
因为,箭,已迫在眉睫!
忽地。
一只苍白的大手,探了出来,轻轻松松接过小箭,解了孙鑫巾的危机。
原来是一直未曾出手的“冷面”王尉。
是他。
原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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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问天之役
司徒千秋大笑道:“真是痛快!本人纵横江湖二十余年,每每感叹,无人能与我一较长短。想不到。哈!想不到,今日,竟遇得你这样一个好对手。”
独孤寂心确切感受到司徒千秋的狂猛战意。
司徒千秋那雄浑浩大的气势,弥漫全场,犹如强风过境一般,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独孤寂心的血,也慢慢地沸烧起来。
司徒千秋自然立即接收到独孤寂心那血的栗动。他两眼发亮,又长笑道:“小子,你注意了。”
司徒千秋猛然发劲,冲往独孤寂心。
独孤寂心背上运功。
“吭!”
心剑受力跳起。
独孤寂心右手一妙,心剑入手。
此时,司徒千秋也已如箭飘至。他一拳打出,往独孤寂心胸前暴轰,强勇的劲气,如浪卷来。
独孤寂心左手倏举,由上而下挥出。妻时,拳头似雨点般洒出,纷打司徒千秋面颊。
司徒千秋抽拳、旋身、弯招。他狂喝道:“独孤小子!瞧我的‘掌断’第一式‘天魂迥’。”
遽地!
一个巨大掌影,铺天盖地地向独孤寂心袭去。
刹时!
独孤寂心有一种置身于漩涡内的眩然感觉。
那仿佛是有两股极刚的力量,正拉扯着他,使他头晕目眩一般十分难受的感受。
司徒千秋果然亦是不世出的奇才,他竟能将真气化成两道完全同等的两道至坚至刚的真气。
独孤寂心运气一沉,身形立定。他手中的心剑划一道弧,由外向内,幻出五道剑影,飘击司徒千秋。
就在心剑要刺上司徒千秋手掌之际,司徒千秋的巨灵一掌,竟陡然急转为细如毛针般的乱空掌影。好厉害的变招!
一时!独孤寂心的四面八方,都是疾涌狂飘的掌影。
独孤寂心由衷地赞誉。果然是“黑手”!果然是司徒千秋!果然是!
独孤寂心横剑,转身,疾如陀螺般地快旋起来。
一幕幕细绵迷朦的剑雨,以独孤寂心为中心,往外暴散开来。
此乃“肢脉”的“烟雨江湖”。
剑雨的激旋气团,硬生生地与司徒千秋的掌式,碰个正着。
劈啪声连炸连响。
强大的气劲,四处散飞。
独孤寂心和司徒千秋,两人齐地飘身退开。
他们不动。
不动是为了展开第二波的攻势。
不动。
再攻。
平素那瞧来厌憎已极的王尉的冷脸,这时却是顺眼得异常。孙鑫巾大眼直盯着王尉,仿佛要将那不含任何生气的“冷面”,永烙心中,誓不忘怀似地直盯着。
令孙鑫巾倍感惊异的是,这冷脸竟对他笑了一笑。
对他一笑。
王尉笑了?
王尉笑了。
王尉笑了!
虽然那笑容,一现即逝。
但王尉笑容中的苫涩、无奈、悲怆,以及在那之后的隐隐的、兴奋的、狂烈的波动,却令孙鑫巾永志难忘。
孙鑫巾已忘不了。他永远忘不了王尉的那一笑。
那唯一的一笑。
那从未见过的一笑。
那似乎是诀别的一笑。
诀别一切诀别继续诀别漂憾诀别生命诀别存在的一笑。
一笑,诀别,也决死。
王尉一笑后,即转头。
对于立他身后的“激骁部”一众,他决然地别过头去。
他眼中的凄意,虽然满溢,却也同时的坚决异常。
他真的想诀别。
他真的想。
王尉静静地看着,那几乎要与冰天雪地合为一体的寒冰心。他哑声道:“你真的想把,他们全宰了?”
寒冰心冷声道:“这些人死不足惜。”
“为什么?”王尉硬声问。
“为什么?哈。为什么?这还需要说?你们的血腥、残酷、嗜杀,早已闻名遐迩,不是吗?”寒冰心嘲讽地说。
王尉不带任何表情地问:“也许。但你呢?”
“我?”
“你不也在残杀?”
“哈。你们有资格?”
“资格?”
“你们可有问我是不是在残杀的资格?”
王尉破天荒的,脸上再度有了表情。那是比方才更是无奈、更是悲凄的神态,依然地瞬起即没。王尉的习惯性冷面,再度挂于他的脸上。
王尉压下脑内浮乱的愁绪。他沉郁地道:“或许。我们真的没有资格。毕竟,我们的手上,已沾染无数血腥,这是个不争的事实。我们当然无颜说,那是因为被生计所迫这样的卑恶借口。但”
“但?还有但?”寒冰心半分不让地讥嘲着。
王尉没有受到寒冰心语中深含的刺讽的扰动。一无表情地接着他先前截掉的话,道:
“但如今天下浪荡,朝廷腐败,君帝无能,这难道就不是事实?这难道不是个血腥的事实?
如果!如果,我们这群不知该拿什么生活且生存的劣民,不以劫掠维生的话,我们还能做些什么?我们又该如何自处自己的生命旅程?”
王尉的淡然语调里,透出一种悲愤哭诉的荒然感。
他的每一个问题,都深而锐地触动着寒冰心的心。
寒冰心的冷眼,渐渐温和。他答非所问:“你,很寂寞?”
王尉寒着脸,一语不发。
寒冰心再问:“你,寂寞?”
王尉吐字维艰地道:“不该杀的人,杀多了,曾经拥有的心与梦,就不免地越来越模糊。夜半时,总有‘人’想找我聚聚。我很累。真的很累。已死的他们,每一个寂寞的夜里,都来纠缠。那令我疲累。好累。没有温度的累。”
寒冰心应道:“所以,你想找真正的人聊聊。你,想找回,温度?”
王尉的眸泛满凄迷,但他的脸,仍是副绝冷的模样。王尉喃喃道:“对。我的确想找回温度。肉的温度。梦的温度。心的温度。血的温度。人的温度。以及,所有的所有的温度。我想找回来。我想找回它们。我想拥有那些温度。有了温度,才能人,才能成为人。人,真真正正的人。我想变回真正的人。真,正,的,人,我想。好想!”
在杀戮成性的武林中,有多少人明白,杀人是什么?
所谓的杀人,真的只是单纯的起手、落下这样的动作而己?只是这样而已?是吗?
一个活蹦乱跳的生命,仅仅因为一个动作,就变成一具毫无生息的尸体?
于这丧失的过程中,不论是杀人者,或是被杀者都好,他们有没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感觉?
痛?悲?欢?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