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洗睡吧-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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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酒风很让领导欣喜,有意当作人才来培养,有一回酒席上,社长打着酒嗝亲口对他说:“年轻人,酒瓶就是水平,你你将来毕业了,就就到我们报社来!”
有了社长的鼓励,李小白喝得更欢了,也下了决心毕业回报社工作。
刘高人很少上酒桌,就算上了酒桌也只吃饭不喝酒,大家起哄,他就说:“我吃自己的饭,让你们吐去。”
李小白特别羡慕刘高人的超脱,觉得刘高人果然是高人。
谁知有一回,刘高人有些羡慕地看着李小白说:“我年轻的时候,也有你这样的体格,可惜后来这肝喝坏了,动过手术,再不能喝,医生说我除非不要命了,唉。”
李小白这才明白,世间的高人也有可能是被逼出来的,英雄大概也是如此,所以有句话叫“时势造英雄”。
李小白一心要在毕业后混进报社,做正式工,所以干得分外起劲,言必称“我们报社如何如何”,直到刘高人被辞。
刘高人的版面差错率是最低的,不像别版的编辑,有时会三心二意,把副总经理硬生生地“拔”成副总理。但差错率低不代表就没有差错。
有一回,刘高人的肝病又犯了,所以在看校样时有些疏忽,没发现打字员漏打了一个字,要是漏个“的”字“了”字也就罢了,偏偏漏的是“副县长”前面的那个“副”字。
报纸审核的关卡很严,责编只不过是其中的一道关卡,然而这么多关卡之下,还是有漏网之鱼,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真正的一字抵万金。
这个无心之错,被放大到政治的高度,纵是拿万金也换不回来了。
县长大发雷霆,心想:妈的,我还在其位,你们就不把我放眼里,另外提拔一个正的了。于是把社长和宣传部长一并叫了去,指出报纸在这之前犯下的一系列错误,一而再,再而三,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74节:洗洗睡吧(74)
就像萨拉热窝事件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索一样,“副”字事件也成了报社整风运动的导火索,整风运动覆盖报社上上下下所有人等,全社上到社长下到送报的临时工,全体写了一份不少于两千字的深刻检查。报纸的头版醒目位置,也刊出了重要更正启事。这些是面上的,具体到点上,就是辞退主要责任人。
责编刘高人下了岗,本来还要牵连到打字员,听说那个女的上面有人而且很硬,所以保住了。
记者一般称编辑为幕后英雄,刘高人是报社中李小白唯一崇拜的那个英雄,没想到英雄没能华丽谢幕,反而落得如此下场。
送走刘高人的那天,李小白头一回喝得找不着北,吐得稀里哗啦,送到医院打了回吊针。
于是,李小白得出一条结论:酒喝多了总是要吐的。
刘高人下岗不久,李小白实习期满回了校。本来一心想要进报社的李小白,从此放下了这条心思。他觉得以刘高人这么心思缜密的人也有出错的时候,何况他呢。体制内的事还真说不清楚,报社电视台电台之类的还是不要去争取了。
虽然没有再动过回到报社的念头,但报社的日子还是很令人怀念。特别是李小白到梦梦杂志社做了个静悄悄的编辑之后,就分外地怀念曾经的那段光荣岁月。
李小白和四眼忙得不亦乐乎,两人借着选稿的机会,知识面日益丰富,特别是生理知识,无聊的时候就互相切磋提高,讨论诸如“10种错误的避孕方法”之类的话题。
贾主编也挺欣赏他们的工作态度,表扬他俩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他有时发现好稿也会双眼一亮,亲自加入到选稿的队伍中来,并声情并茂地高声诵读佳作:
“如果你想拥有激情的性爱,那么就在上床前喝一杯咖啡吧;如果你想毁了自己的性生活,方法同样简单,那就是再多喝上一两杯。”
李小白觉得主编不愧是主编。
终于,《男人女人》的前三期文稿全部编好,至于插图和封面,是由贾主编联系的印刷厂一手包办的。
第75节:洗洗睡吧(75)
贾主编出了趟差,拿着杂志的样板去找发行商,并慷慨地给李小白和四眼放了假。两人欢天喜地,静候主编的佳音。
李小白和四眼急盼杂志早日上市,上市意味着两人多日的辛劳可以换成货币,意味着不久的将来,他们会随着杂志的成长而成长,壮大而壮大。
希望都是美好的。
梦想也是美好的。
李小白为恶补前段时间带来的严重睡眠不足,从晚上睡到白天,又从白天睡到黑夜,只有饿急了起来泡个面,憋急了起来上趟厕所。所以,最多的时候是躺在床上做梦,他的梦很凌乱,支离破碎,有时梦到林黛黛向他跑来,等跑到眼前,却变成了杜月,再一晃,分明是死去多时的笑笑。
人做美梦时通常都不愿意醒来,被人吵醒或者被尿憋醒便是件很痛苦的事。因为重新再睡,想回到那段美梦就已经不可能,同一张床同一个人,却回不到同一个梦里,这就叫物是梦非。
李小白做的最美的一个梦就是,自己成了文化界名流,不少杂志高薪礼聘,自己在贾主编的苦苦挽留下,仍然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然后自己另立山头,把贾主编的资源统统挖过来,开办的杂志火爆到不能再火爆。最后,连四眼也识时务了,屁颠屁颠地跑来给他拎包。林黛黛主动投怀送抱,他连正眼也不瞧了,主要是嫌林黛黛的气质还差那么一点,他现在的口味倾向于仰慕他的文学女青年
可惜,这个美梦没能做完,李小白就被四眼叫醒了。
四眼慌慌张张地摇醒他说:“开了,开了!”
外面的天黑蒙蒙的,李小白不情愿地睁开眼,说:“叫什么叫,你这天还没亮就叫上了,比公鸡打鸣还勤快啊。”
“你睡昏头了,什么天没亮,这天刚黑呢,太阳下山好一会了。”
“哦。”李小白擦了一把残留在嘴边的口水,揉揉眼说,“你刚才说什么开了?水开了?替我也泡碗面吧。”
“不是水开了,是昙花开了!”
李小白这时完全清醒过来,奇怪地问:“昙花?怎么可能。”
第76节:洗洗睡吧(76)
“我也不清楚,这两天天热,我怕花株晒伤了,就搬到客厅里来,没想到忽然就开了,你说这肯定是好兆头吧?”
四眼和李小白的消遣方式不一样。他们搬进来的时候,房东在阳台留下几盆半死不活的花,四眼不知怎么忽然兴趣转移,从考研人变成了惜花人,无师自通地开始养花,业余时间全都泡在上面,所以考研的书垫了花盆也是极自然的事。
那株昙花据说从没开过花,所以房东也懒得搬走,没想到在四眼的精心培育之下,居然在李小白还沉湎在梦中时,悄然绽放了。
李小白曾经对那株昙花下过断语,这辈子甭想看到它开花,别白费力气了。
四眼不依。
四眼觉得是花总会开的。
果然,会开的花迟早会开,错不在花,可能是在园丁。
客厅里幽香扑鼻。
昙花整个绽放的过程像一段美妙的梦境。李小白和四眼两人寸步不离守在花前,两眼一眨不眨,一直盯了几个钟头,盯到花冠慢慢萎缩。
李小白说:“昙花一现,就这么完了。”
四眼说:“可它开过了。花有没有开过是不一样的。”
李小白说:“有什么不一样?”
四眼说:“他奶奶的,你说生过孩子的女人和没生过的能一样吗?”
李小白说:“生过孩子的身材会走样吧。”
四眼气得一拳扫到李小白身上,骂他俗。
四眼最后强调说:“昙花能够在我的努力下开了花,我得出一个结论”
“只要工夫深,铁杵磨成针?”
四眼无力地说:“我去泡面。”
三天后,贾主编带回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已与发行商谈妥,坏消息是贾主编打算把《男人女人》搁浅了,改出一本《旧的闻》。原因是发行商提醒他,说他们做的样刊与市面上的大多数杂志没什么两样,属于扔在书堆里找不出来的那种,没什么竞争力。而现在的人们有些怀旧情绪,市面上刚开始卖陈年烂芝麻的东西,势头很好。
第77节:洗洗睡吧(77)
李小白和四眼只好从头再来。
李小白没忘了问一声贾主编:“主编那这我们不再变了吧。”
贾主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兰花指翘得高高的,道:“我们这回是跟着市场变,现在找准定位了,谁还变来变去玩过家家啊?”
新一轮的忙碌开始了,这回的稿子和上回变化很大,但万变不离其宗。李小白和四眼刨出了一堆对贾主编口味的稿子:
《杨贵妃生死之谜》
《斯大林身边的女性们》
《一代权监李莲英与慈禧暗中有私情?》
《2700个王88个妃极度情色让太平天国早衰早亡》
《越南人曾用母狗做“色情间谍”》
李小白由此总结出一条经验,吸引人的稿子不能没有女人,实在找不出女人,母狗也将就了。
李小白和四眼沉溺于文稿之中,交流得也少了,只想尽快编出三期样稿来,早日上市。
他们顺利地编完了两期。
一天,贾主编忽然说:“我有个朋友告诉我,《旧的闻》现在市场还不成熟,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四眼的眼镜跌了下来,李小白没有眼镜可跌,差点跌下来的是他的眼珠子。
贾主编继续说:“我这个朋友在这一行还是蛮权威的。他说最近惊悚类的小说故事走得不错。”
李小白和四眼一同崩溃了。
折腾了两个月,一本名为《大惊》的杂志终于热气腾腾地出炉了。
李小白手捧《大惊》的创刊号,翻来覆去地看,主要是“责任编辑李小白”那几个字让他看得如痴如醉。他很想把杂志给所有认识的朋友和乡下的爹妈都寄一本去,可惜贾主编只给了他和四眼每人一本样刊,别的都用到刀刃上去了。
创刊号据说印了五万册,都发出去了。李小白本来想自掏腰包买几本送人,可惜跑遍了附近的书报亭,都见不到杂志的踪影。
四眼安慰他说:“可能我们的杂志太畅销,人家早卖完了。”
李小白半信半疑,挑了一处书报亭去问,人家果然说卖完了。
第78节:洗洗睡吧(78)
四眼兴奋地说:“看,我没骗你。”
李小白想了想,又问:“那《男人女人》有吗?”
书报亭还是那句:卖完了。
贾主编请李小白和四眼吃了一顿小炒。
两瓶啤酒下肚,贾主编大着舌头说:“你们两个好好干,杂志火了,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李小白欲言又止。
贾主编见了,用兰花指点点他道:“小白,你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李小白推了一把四眼。四眼放下酒杯,鼓起勇气说:“主编,这个月可以给我们开工资了吧”
话没说完,贾主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第二天,主编酒已经醒了,对两名手下许诺创刊号的货款一回笼,就给他们开工资。
李小白和四眼只好继续吃泡面。
继续编稿。
秋去冬来。
去年冬天买的棉衣那天拿出来晒时,不小心被勾破了,露出了里面的黑心棉,李小白人穷志不短,一气之下把棉衣扔进了垃圾箱。
他把所有的短袖长袖都套在身上,还觉得冷。
乡下的父母以为李小白有了份得意的工作后,没再给他寄钱,他也没好意思开口要。
四眼是城里人,家里的独生子,日子相对好过一些。李小白只好时不时问他借钱。
李小白编稿时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四眼说:“小白,你穿太少了。”
李小白说:“能穿的我都穿上了。”
说罢直勾勾地看着贾主编,四眼也看着主编。
主编被两人看得发毛,一拍脑门说:“对了,货款明天能打过来,星期一就发工资,每人另外还加一千元奖金!”
李小白和四眼大喜。
编辑部里仿佛吹来阵阵暖风,李小白身上也不觉得冷了。
星期一早上,李小白和四眼兴冲冲地来上班时,发现编辑部已经人去楼空。
屋子里空空如也,连把烂椅子也没剩。
四眼摘下眼镜,仔细擦了擦眼镜片,说:“天,没走错啊被人偷得这么干净。”
第79节:洗洗睡吧(79)
李小白吓得舌头也打了结,结结巴巴地说:“快、快报案,给贾主编打电话。”
四眼摸出手机就拨贾主编的号码,手机里传来悦耳的女声说,您拨叫的号码已停机。
“是贾姓贾的,为了不发工资跑路了。”
“不会吧?”
“墙上的照片也摘走了。”
两人不甘心地在屋子里骂骂咧咧,李小白忽然发现门后面贴了张纸。
这是梦梦杂志社出现的第一张白纸,也是最后一张。
两人在白纸上找到了权威答案,这是贾主编给他们留的信,也算善始善终。
贾主编说杂志出了事,被查封了,因为他们的刊号用的是音像号,本来没什么,不少人都这么凑合着用,妈的,是以前杂志社的主编找人搞他。他现在欠一屁股债,自身难保,只好跟两人说抱歉了。以后他若东山再起,还会找他们做左膀右臂。
李小白把信撕得粉碎。
四眼一屁股坐到地上,啜泣起来。
贾主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从此再没有露过面。
李小白和四眼紧巴巴地抱在一起过日子,两人的关系又回到了从前的亲密无间。人在感到寒冷的时候,是最容易抱团过冬的。因为团结就是力量。
恰好房租到期,李小白提议退掉原来的公寓,另找一处便宜的。
两人找到一套待拆迁的民房。城市扩大了,附近这带区域及农田早已划入拆迁征用范围,农民失去土地,不得不转正成了“居民”。眼下,周围的“居民”已经搬走大半,留下的只有五六户比较顽固的“钉子户”。这套民房的主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老太死活不肯迁离住了大半辈子的老屋,最近因为身体不好,要住到儿女家去,只好把老房子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