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饯小宫女-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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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王允了进内教坊?婢子告退。”石榴心中窃喜,哼哼,咱这叫“无欲无求无所恐惧”,不求你了,随便你怎么压迫,咱自力更生去,菩萨还说过“求人不如求己”哩。你除了拿内教坊来压制人,再没别的招数了吧?可惜第一回管用,再二再三就没效果了哦~
石榴敢无视他手里的筹码,并不是一时赌气玩。她手里还攥着一个价值四百两的镯子,财大了,气就跟着粗了,拿去送给七娘,不愁调不回司膳坊。
李隆基威逼利诱两条路都没走通,眼睁睁看着石榴从他面前转身拐弯离开。说不生气,那是假的。好哇,阳关大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非要闯进去,不知天高地厚。他当即吩咐随从,去内教坊给石榴办妥一切,她爱去,就叫她去。这个丫头非得吃点苦才肯回头,让她慢慢苦去,直到回心转意自愿来给他做点心为止。
“每十天去内教坊找她要一次糕点方子,别忘了。”生气归生气,账目必须算清楚,她的那点新鲜技艺必须全部剥削过来,更何况两人有约定在先。李隆基打发人去内教坊的时候特意多嘱咐上这么一句。
石榴回到住处没坐多久,内教坊就来人了。七娘跟在内教坊的花大娘后头,满脸都是问号,不停地打听究竟出了什么事,是哪位贵人看上了石榴。花大娘嘻嘻哈哈笑着恭喜她,只说是奉了上头的指令,把石榴调去教习教习,免得委屈了石榴的一幅好嗓子。
“就当参加短期培训提高文艺修养……”石榴很看得开。原本就是计划着退却,退到一个安全的位置,做做蜜饯,陪陪哑师傅,跟姐妹们荡个秋千绣个手帕,再欺负欺负认来的弟弟小槐子,多么温馨的宫中生活啊!
此次她不求以退为进,至少也得求出退了一步之后的海阔天空。
根据平常大家闲聊得来的信息,无关紧要的小调动,拿五十两银子差不多就够了。更何况她是从光鲜热门的内教坊调进相对冷门的厨娘行列。石榴觉得四百两银子完全有把握搞定这件事,才敢态度强硬地回绝李隆基。
临走之前,她把七娘拉到一边,悄悄拜托七娘:“过几天您再把我要回来吧,我还是喜欢司膳坊。需要打点多少,您说,我有私房。”
“傻妮子,进了内教坊,好好唱,那可是鲤鱼跳龙门的地方。还想着回来做什么?”七娘顺手替她/炫/书/网/整理/炫/书/网/整理衣裳,教导她要多多察言观色,人后长点心眼,人前练点媚眼。“你去了,是好是歹都要给自己谋条出路,哪怕跟了外臣也好,别熬个白头空寂寞。”
石榴见七娘指望不上,只能先收拾包裹,把玉镯装好,准备在内教坊安顿下来之后再贿赂花大娘。她还给小槐子留了封信,讲明自己“已调去内教坊,少则十来天,多则月余即归”。哑师傅最近用不到她帮忙,去内教坊逛逛也好,说不定在地上还能捡到耳环……
内教坊地上没瞧见耳环脚链,养眼美人却随处可见。跟着花大娘转了一圈,石榴发现这儿的住宿条件比司膳坊好了不止一倍,氛围也很积极向上,新人都在抢着练习,是一种自愿的“吃苦”。那些跟她差不多大的宫女们有的握着绳索翻跟斗,有的垒起青砖练柔韧,汗水像雨一样往下滴,看到花大娘过来了,纷纷恳请她加以指导校正,无一人抱怨或吃不了苦掉眼泪的。
石榴随便跟同屋的新姐妹聊了聊,谈及内教坊练舞太苦时,她们竟然同时用吃惊的眼神看着石榴:“不吃苦中苦,哪能成为人上人?不练基本功,怎么打胡旋?赵飞燕也是一介舞女,靠着刻苦练功才使身段柔软轻盈能跳掌中舞,宠冠后宫。我们不趁着年幼勤快些,将来骨头硬了后悔都来不及。大好光阴,岂能偷懒。”
唉,人各有志,强求不得,她们觉得快乐就好。也不知道花大娘平时怎么给她们洗的脑,这么辛苦的训练,一个个甘之若饴。石榴铺好自己的被褥,拿出花大娘派发给她的乐府集子,开始预习。
据同屋们说,作为一个歌女,最开始的训练就是背完花大娘手中各式各样的册子。花大娘也对石榴讲过,第五天必须把内容全部默记下来,之后学唱,十天必须记住全部曲调。这期间有任何不懂的都可以问,但过了十五天的期限,以后再考起,出错必重罚。一本一本往下学,过关了再学发声的技巧。俗话说“严师出高徒”,内教坊绝对是高徒产量最多的地方。
先应付上几天再行贿吧。石榴心知不可能立马调回去,玉镯在手,倒也不惧怕花大娘会责罚她记错歌词,除非李隆基心肠坏透嘱咐花大娘来折磨她。
凭着这个人在历史上能把唐朝推到鼎盛极点的气势,凭着他在李唐家族一贯的血亲互残史中脱颖而出、善待自家兄弟的心性,石榴愿意相信这个小郡王不会以卑鄙手段加害于她。
如果真加害了呢?认命,留在内教坊,徐徐图之呗。
遇到困难就逃避的宫女,不是好宫女。石榴坚信只要朝着目标努力,早晚都能谋到机会重返司膳坊。“虽然你身份尊贵现在可以害我吃些苦头,但我的仇早就全权委托给杨玉环大美人去报啦,嘿嘿,您就慢慢等着安史之乱吧。”石榴想到这一层,心情大好。
“外面有位小公公来找亲戚,石榴住这屋吗?”
“在,我在,就来~”石榴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奔了过去。
小槐子两眼通红,抱着一个四层装的大食盒站在阶上,看到石榴,喊的那声“石榴姐姐”叫石榴本人听了都心酸。
“我没事,好得很,还能读书识字,你就算担心我,也不用送那么多吃的来啊!长胖了很难减下去。”石榴忙接过食盒,好言安抚他。
“石榴姐姐,我去求过干爹了,他说能托人照顾你。要不然我让干爹把你调去百福殿吧?那样你们……就能朝夕相对!”小槐子握着石榴的手,仔细察看有没有伤口。他见过表演舞剑反被划伤的情形。
石榴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我不去百福殿,去了也会被赶出来。伯伯能把我调回司膳坊么?你等一下。”
小槐子还没回答,石榴已经抽身跑进屋子里。她取出玉镯,交给小槐子:“这个拿去给伯伯,值四百两。不用给我省钱,我只求调回司膳坊,最好是半个月之后再调,那样理由就充分了:小宫女石榴学艺不精,不适合在内教坊,还令其返回原职。”
“石榴是谁?有人来找。”一名高挑舞女引着个太监,边走边喊起来。
“我在这里。”石榴应声望去。会是谁?自己平时跟太监门一向亲厚,患难见真情啊,要不然再认个哥哥弟弟吧……
那太监一直低着头,走到跟前才抬起来。
“……这身打扮很衬您的气质,比小槐子更像个唇红齿白的小公公。”石榴看清对方是谁之后,没忘占点口头便宜。小槐子自觉站在一边闭了眼捂上耳朵,以示他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
“我想跟你谈谈。”小郡王开门见山。
“您请讲。”石榴很体贴地拿帕子擦了擦廊下矮栏,请他坐在上面。“大老远的抽空来看望我,总不好意思让您站着。”
小郡王依言坐下,赞她细心体贴。可坐下以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跟石榴说话必须得抬着头,这感觉就像看《孙子》讲六种地形与安营扎寨时,石榴把帐篷安在了山顶,而他坐到了半山腰。
石榴居高临下,站得直直的。俯视和仰望的气场绝对不一样,她现在抢先占了高度优势,很体贴地把劣势让给了小郡王。石榴率先提问:“您为何而来?”
“来安慰你啊……我今天莽撞了,没意识到你刚被大哥他抛弃……不该在你伤心时叫你回去干活。”他仰着头,慢慢说。
这是他母亲窦妃讲的道理。源于他母妃想见见做蛋糕的人,他陪着大致聊了聊石榴的事情。在他看来,不想要某个宫人,赏些东西便了事,而母妃却从他完全没有涉足过的角度来看待:那个叫石榴的宫人,被抛弃时一定很伤心吧,伤心的人做不出甜蜜的点心,你何必难为她。
原来女儿家如此脆弱,他顿足。本着惜才爱才的目的外加一点点内疚,李隆基偷偷换上太监装来找石榴。可是看着石榴气定神闲拉着小槐子说话、还有心情擦栏杆让他坐的样子,也不像母妃说的那样伤心欲绝啊。
“我收回今天的决定,并且给你百日长休来恢复心情。大哥他……你忘了他吧。”语气很诚恳。
石榴本来摆足了谈判的架势,遇见这种情况,反而不知道开口讲些什么才好。这厮小小年纪就知道探究女人心,长大了那还了得?还指望着杨美人将来狠狠祸害他呢,别到最后是他迷倒了玉环姑娘,无法接受啊……
石榴考虑了一会儿,才说:“忘了你的大哥哥,将来还会有你的二表哥三堂兄四弟弟五弟弟六叔叔七舅姥爷出现在你的鹤翔殿里,出现在大明宫里。我只是一个唯命是从的小宫女,无法拒绝什么,最安全的法子就是永远生活在司膳坊,不再单独出行。还请郡王体谅。”
见他没有应声,石榴又说:“如果您想吃新奇的点心,叫大司膳新增一个点心房,我把炼丹炉摆进去专门做,您派人来取便好。”
“不,这些东西必须是鹤翔殿的特产。搬到大厨房人人都学会了,我要它何用。”李隆基立刻拒绝了这个提议。
石榴暗松一口气,她对于小郡王来说,果然还有不少利用价值……那么好吧,各取所需,要取就取个长期管用的。此时不谈条件,更待何时?!趁着皇上还是他亲爹,人又好相与,早点捞个保障。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愿求皇上一道口谕,赐宫女石榴只伺奉饮食、永不侍夜。”
扶风窦氏
“皇上口谕是那么好求的吗?你当都跟司膳坊的大白菜一样要多少有多少啊。金口玉言,很贵的,懂么。”李隆基一听石榴的话,他的思维便条件反射进入了砍价流程。所以说,太熟悉一件事固然有“清油过铜钱,熟能生巧耳”的好处,也容易被人摸透了路子牵着走。
石榴彻底放下心,这事儿,准成!剩下的不过是陪小郡王过一把针锋相对谈条件的瘾。他熟,她也熟,当下如对弈一般,轮番吆喝起来。
小槐子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半眯着偷瞧他们在廊下一立一坐,滔滔不绝讲了半天,仍僵持着。他不明白,为什么石榴姐姐非要请这样一道旨意。永不侍夜,那不就是白白陪了寿春郡王一回吗?
大好的机会做媵人,放弃了叫他怎么报恩。他以前还彻夜不眠去琢磨如何把石榴介绍给郡王认识呢。能在大明宫茫茫的人海之中被郡王看中带进百福殿,是一件多么值得庆贺的事情,石榴姐姐是不是被气傻了……一点都不像她。。
“成交。”小槐子正胡思乱想时,石榴已经跟李隆基击掌为约谈妥了。代价是唱几首民间小调给他母妃解闷。
“小槐子,我们速度逃,再不走就要被小郡王剥削地连饭都吃不上了。哦对,那边坐着的小太监,别偷懒了,过来过来,帮忙抬铺盖。”石榴点名指了太监装的李隆基,随口开玩笑让他来做点太监们惯常做的差事。
“诺,小基子这就抬上给石宫人送到鹤翔殿。”李隆基居然无视了石榴的大胆玩笑话,乐呵呵从地上提起了大食盒,先开路回他老窝去。
石榴怔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问小槐子:“你听到了吗?郡王管自己叫——小、鸡、子。”
她只是看彼此心情都好,顺口开个玩笑啊,真没敢故意劳动郡王大驾去搬行李。
莫非此人不但遗传了李家和武家的双份优秀基因,还遗传了他爷爷怕强势女人的秉性?可谈起条件又寸步不让,不像是。大概他爷爷李治的“屈服于强势女人”和他太爷爷李世民的“喜欢征服强势女人”同时存在,导致了如此奇怪的行为?
“小孩子活泼好动装太监玩上瘾了而已,我想多了。”石榴揉揉太阳穴,拉着小槐子去收拾包裹。她不过借着“退让后会反弹”的劲头偶尔强势一回,谈了半天还是费脑子的。女王样是轻松好摆的谱么?武则天的气场,连韦后和太平公主都学不来,何谈她小小一名宫女。
“姐姐,你还好吧?槐觉得,石榴姐姐冒傻气在先,小郡王变奇怪在后,追究起来,看上去像是……像是姐姐把小郡王带傻了……”小槐子扛着铺盖卷,把他旁观所得的感受如实告诉了石榴。
“傻才好。傻人有傻福,上天有好生之德,总罩着他们。聪明呢反被聪明误,就算没误也会落个操劳过度。”石榴的玉镯算是省下来了,打点停当,就催小槐子:“我们快点走,别去晚了被皇妃怪罪。东西先带去鹤翔殿,忙完了再往司膳坊搬。”
“不碍事,窦妃待下以宽,人很和善。”小槐子想了想他在长生殿所见过的窦氏,觉得当今皇上实在是太幸福了,上有母亲帮着治理国家,皇上什么事都不用操心;内有刘氏窦氏温良恭顺,后宫佳丽尽归他一人;下有儿女成群,小公主个个玉雪可爱,三位郡王进学都很用功。
可是皇上对着玉玺发呆的时间却越来越长。有时候收起了玉玺,握着御笔架子也能盯出了神。君心果然最难揣测,幸亏皇上只爱发呆,从不责骂他们。
有时候皇后刘氏也常常携了德妃来奉茶递水,在一群太监宫女面前,陪着皇上发呆。刘氏是刑部尚书的孙女,父亲任着陕川刺史,生了李宪和寿昌、代国两位公主。德妃窦氏,开国大将窦抗的曾孙女,祖父是莘国公,父亲任着润州刺史。李隆基是她的儿子。
怎么看都是又般配又和美的一家人。
说起窦氏,她本还有个更加渊源显赫的族谱背景,扶风大族窦家。只不过到唐朝确立科举制度选拔人才之后,那些靠着门阀出身谋求仕途的关、崔、郑、王等族渐渐衰落下来。故而窦家便不再提以前的事情了。
若再往上数,窦氏的太爷爷的母亲是隋文帝的姐姐,万安公主。还嫌不够要往久远里挖的话,按着族谱一辈一辈翻过去,什么桓思皇后、章德皇后、这个侯那个公,大将军大司马,多了去了,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