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巢之后 作者:葡萄-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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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蚁是和紫燕一起陪嫁过来的,当时年纪尚小,现在也不过十六,还不曾嫁人,陪着陆芜菱倒是便宜。
一会儿又道:“我叫人给你做了六套秋天的衣裳,冬天的衣裳你就和崔家姑娘们一同做,估计着你的尺寸做的,如今看你倒是比我想的高了些许,不知道袖子短不短?”
陆芜菱听了这话,愣了愣,笑道:“姐姐竟能估计我的尺寸?”
陆芜蘅哼了一声道:“我岂同你这小丫头一般没心没肺。”
陆芜蘅临走时叫小丫头们退下,只留了繁丝和紫燕在跟前,塞了个匣子给她,道:“这是给你戴的。”
陆芜菱待推拒,陆芜蘅怒道:“长姐所赐,你敢不收?”
陆芜菱只得收下。
陆芜蘅又交待人送鸡丝面来,跟她说先歇会,一会儿派人来接她去正房用暮食,这才走了。
从头到尾,没提到陆纬之死、陆家之事,也没有问到陆芜菱的婚事。
送走了陆芜蘅,繁丝道:“以前没觉得如何,如今大约是大姑娘也大了,竟会照顾人了。”
陆芜菱笑道:“她如今是管家的宗妇了,自然与之前不同。”又怔怔笑道:“我竟是今日方觉得我是有个姐姐的。”
以前的陆芜蘅高傲得很,惯会端着架子,不屑同任何人亲近。
陆芜蘅给的妆匣不小,比罗暮雪给的小小扁扁的匣子要大得多,是象牙镶金描画的,时光不损其美的旧物,画上只浅浅勾勒了仕女图,却是一看便手法不凡。
打开一看,第一层大约有十几件钗环,又有手钏戒指等,下面一层却满是金银。
想是陆芜蘅知道自己在抄家后一无所有,怕自己在此开支不开,受人歧视。
陆芜菱手指抓着妆匣隔层,心中不由一暖。
51、晚膳 。。。
鸡汤面是再平常不过;再简单不过的一道饭食。
但也是最不容易做好的一道。
此面全在汤,如有好汤;不过是下把面的事,好不好吃;也全在此汤。
陆芜菱以前错过饭头;便往往让婢女去厨房要鸡汤面,是因为一来陆家厨娘中有一位擅长煲汤,每日取活鸡十只;鸽子十只,加上火腿、干贝、冬笋等物;夜里便熬上,小火煲到早上;用细纱布将所有固体杂质全部滤掉;撇去浮油,如此三次,将汤从乳白熬至清澈,鲜美无比又不腻口,做很多菜时都能用到。
二来,有现成的汤,下个面对厨娘来说极不费事,省得她们唠叨。
陆芜菱面前呈上来的鸡汤面,是绿蚁亲领着小丫鬟送过来的,绿蚁娇俏活泼,见面就亲热甜甜叫“二姑娘”,又奉上食盒。
打开一看,香味极为熟悉,卖相也与家中一般模样,一个官窑粉青梅花片大碗,里面盛了大半碗洁白细腻爽滑的面条,配着清澈的汤,撕成细丝的鸡胸脯肉,切成丝的木耳,碎火腿,笋片,碧绿的葱花。
看着便令人胃口大开。
陆芜菱错过了午饭,此刻还真饿了,举箸食用了一口,抬头笑道:“难为大姐了,跟家里一个味道!”
绿蚁笑道:“二姑娘不知道,我们大奶奶可是提前便嘱咐了,亲自给厨房抄的配料单子,可是折腾了厨房的大娘们一番。”
陆芜菱感动,道:“大姐也太为我费心了,不过我客居于此,还是不要过于扰人,免得大姐难做。”
绿蚁看看四周,小声道:“大奶奶如今虽说没了娘家外援,终究这三年在这里站住了脚,太太也体悯,大爷也体贴,二姑娘倒是不用担心。”随即笑道:“大奶奶说,她就记得姑娘爱吃河豚和刀鱼,河豚咱们家没有会做的,此处也难买到,刀鱼这两天正在收,前阵子管事说已经定好,可收到四五两一条的呢。”
陆芜菱有些尴尬:“大姐还当我是贪吃的小姑娘么?这般麻烦作甚?何况刀鱼入春肥,此时又不是吃刀鱼的时候。”
京中贵胄喜欢长江鲜,鲥鱼最为有名,但陆芜菱却不甚喜欢鲥鱼,反喜吃细腻清鲜无比,唯独多刺的刀鱼,但凡家中有做双皮刀鱼,必要多吃些。
另外吃过几次长江河豚,也是喜爱,只是河豚剧毒,京中厨子擅长做河豚的不多,不得常吃。
绿蚁掩唇笑道:“大奶奶怕二姑娘吃不惯河东饮食,崔家颇多祖传私房菜,如八宝肉圆,煎三笋,鱼肚羹,银杏羹等做得极好,就怕姑娘不喜欢。”
陆芜菱失笑:“难道我以前很挑食?”
吃完面,繁丝绿蚁服侍她睡了会,两婢又自去边收拾边叙旧聊天。
好不容易从晃荡的马车到了地面上,陆芜菱颇感疲惫,不知不觉,在榻上便睡了大半个时辰,睡到申时中,醒了过来,繁丝走过来,笑着轻言细语道:“姑娘醒了?奴婢还说要把你叫醒呢。”又道:“绿蚁回去收拾东西了,一会便搬过来。”
说着服侍她起床梳洗,又在带来的衣裳和陆芜蘅给做的衣裳里精心挑选一番,最后挑了件藕荷色绣雨打芭蕉苏锦长夹袄,一条翠绿瑞锦挑线裙,系着烟紫色裹腰,首饰也是要挑精致又不过于招摇的,梳了飞仙髻,便戴了一支黄金点翠雀鸟呈祥步摇,陆芜蘅刚拿来的一对碧玉明珠环,一枚攒花丝烧蓝花钿,别无它物。
看上去清秀隽丽,华贵而不失典雅温润,又不至于过于素净令主人不喜。
梳妆好,绿蚁也回来了,看到陆芜菱,笑道:“二姑娘真是长大了,出落得如此水灵。”
陆芜菱不惯与丫鬟这般调笑,繁丝就道:“你又有多大?难道和紫燕姐姐一般好出嫁了?倒敢调侃我们姑娘了?”
绿蚁笑道:“婢子不敢。”
说着三人出了门,绿蚁领路,七拐八弯的,陆芜菱极力记住,一路上绿蚁给她细讲一会儿会遇到谁,都是什么脾性。
到了正屋的慎德堂,远远的便看到廊下站立着好些仆妇婢女,都是恭然束手而立,态度谨慎,连咳嗽声都不闻,更不用说闲聊说笑。
其中明显有脸面的一个中年嬷嬷,看到她微笑道:“陆二姑娘来了。”给她打帘子,陆芜菱微微点头致谢。
进去里面,虽天未全黑,光线还是暗洞洞的,正面炕上坐了一位一头银发,面容红润,戴了雨过天青色绣银丝抹额,镶了一枚湖蓝□儿眼,身上穿着银灰色万字不断头蜀锦夹袄。
下首坐着三位中年贵妇,俱都是衣着贵重低敛,配饰不多,面含微笑。
她的大姐陆芜蘅立在老太太后面,看到她进来朝她笑了笑,对老太太道:“老太太,我娘家妹子来了。”
陆芜菱端庄行礼,礼数郑重,一些儿挑不出岔子,口称:“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万安。”
老太太笑了,道:“蘅儿的妹子生得和蘅儿一般端庄贤淑又体面,还秀气几分,可是听说学问好得很?”
陆芜菱谦虚道:“闺中女子,不敢妄称通晓学问。”
老太太笑道:“虽说女子以女红持家为重,通读诗书却非坏事,读书而明理,又以教导儿孙,有何不好?倒是弹琴什么的无甚用处。”
三位太太下首还坐有四五个年轻姑娘,老太太指指姑娘们,道:“你们年轻孩子,都来见个礼,互相讨教玩耍岂不好?”
于是陆芜菱又和崔家本家这三房的姑娘们互相序齿,倒有两个比她大,三个比她小。于是姐姐妹妹地叫了一气,长辈赐下见面礼,都是钗环等物,唯独老太太给了个白玉手钏是前朝古物,价值不菲。
女孩子们又互赠礼物,崔家姑娘们送她的都是针线,荷包绣帕之类亲手做的,陆芜菱从小懒于此,贾氏乐得不教导她,因此没什么针线作品,又不好意思送金银锞子,便道带了些笔墨纸砚镇纸印章等物,稍后让丫鬟送了给姐妹们。
见她拿不出绣品相赠,大太太微微惊讶,二太太面无表情一如既往,三太太却露出微微的鄙夷。
一会儿上晚膳,崔家同样是样数不多,菜色亦少鱼翅海参等贵重之物,食材烹煮却颇为精致,陆芜菱觉得很合胃口。
饭后不过闲聊几句,就告辞了。
陆芜菱走出慎德堂,舒了口气,崔家不卑不亢,不热不冷,这态度对她这样一个罪臣之女,侥幸得赦免的孤女,算得上很不错了。
虽然也许是看在赐婚罗暮雪的份上,不过罗暮雪也不过四品将军,崔家实无必要讨好他。
总体而言,她还算比较喜欢这里。
夜色渐深,天空色泽深蓝,这里比起京中,更能看得漫天星斗,璀璨生辉。
虽然是个规矩多如牛毛,一言一行均要受束缚的古老世家,陆芜菱却还是觉得此地空气比京中清新自由得多。
52、女课 。。。
陆芜菱回去之后;令繁丝将自己京中带来的笔墨纸砚中挑好的,送了出去;另外又拿了五柄上造玉竹骨纸扇,每把上面画了画;提了诗;一人一把。
崔家姑娘们收了礼,都嘱婢子过来道谢,再送些点心花露;问问陆芜菱可有缺用的,礼数周全。
崔家的姑娘们课业安排很满;单日上午读书习字,下午学琴或画或棋;双日上午学针线;下午学厨艺,过了十四岁的姑娘,就不再学琴棋画,必须学算账管家。
男孩子们学业自然只有更重的。
绿蚁说:“好在我们大奶奶做姑娘时便好强,琴棋书画女红厨艺管家样样都来得,要是别人家姑娘普通些的,嫁进来还真是要自惭形秽。”
陆芜蘅要求陆芜菱也必须去上这些课,除了单日上午念书的课随她,她说:“读书习字你就别去了,省得她们觉得你是去故意炫耀的,弹琴下棋什么的也没多大用,回头你嫁了罗将军,进门就是当家主母,倒是要好好学学管家,女红厨艺你也需得好好学。”
说完又目露奇异之色道:“你也算有福的,圣上赦免你,又得赐婚给罗将军,算得上因祸得福。”
陆芜菱自然知道她这话说得很合理,作为一个罪官家女儿,这般结果,已经算得上极为罕见,可是却无法顺着她的话说,只是叹了口气。
陆芜蘅也笑了笑,道:“当然,我也算运气不错,提前嫁来这里。当初我想嫁去舅舅家,贾氏从中作梗,害我婚事不成,后来能嫁来这里,虽然远了点,却是我的福气。”
陆芜蘅的母舅家虽然没有被抄家灭门,但是也受了些影响波折,她舅舅被罢了职。
继而陆芜蘅冷笑两声,道:“贾氏和青姨娘那些贱人,却是自作自受。”
陆芜蘅在家时便是和继母明争暗斗,本来她完全可以和青姨娘联手的,只是她素性高傲,看不上青姨娘这样以色事人的贱妾,不肯联手,结果被青姨娘暗中利用了两次来斗贾氏,就把青姨娘也恨上了,最后成了三方混斗。
至于陆纬,和陆芜菱只是对父亲失望,没有感情不同,陆芜蘅是同样深恨,甚至嫁人前同陆芜菱说:“贾氏粗鄙,心胸狭窄,父亲表面亲切儒雅,实则只管他自己,是无情无义,狼心狗肺之人。你要早早为自己打算。”
所以,不能为父亲守孝,陆芜蘅非常自得,一点也没有不安。
陆芜蘅说:“虽然你没有婆婆妯娌,但只要是女子,女红不好,终究为人所诟病,我们大家子,厨艺倒是无所谓,但崔家许多私房菜方,肯让你跟着学,却是难得的好事。”
陆芜菱虽然不太喜欢女红,也不忍拂了姐姐好意,便应了是。
第二天她便开始去上女课。
这天正是双日,上午是女红课,陆芜蘅早给她备好了丝绸,绣花绷子,各色丝线银针。
还是绿蚁和繁丝一起陪她去的。
来上女课的,竟有二三十人,皆是十几岁妙龄女子。
其实,算算正房和旁支,这么些女孩也不算多。这还是因为崔家家规,男子满四十无子方可纳妾,才没有人满为患。
男子的通病自然并非一条家规所能控制,虽然绝大部分人都无妾,但是却也有不少崔家男子是有侍婢通房丫头的。
不过婢生子不允许来崔家家学。
二十多个年轻姑娘,真是满座嫩柳娇花,叽叽喳喳,香风袭人,看到陆芜菱,都静了静。
毕竟陆芜菱之前的名声大,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又特别戏剧化,所以心怀幻想的少女们自然对她万分好奇。
好在名门淑女们都不至于直接上前八卦。
陆芜菱朝大家笑笑,在偏后面的地方择了座位坐下。
崔家这儿学的是鲁绣,色泽浓重,鲜艳沉郁并重,而对于繁丝这样的苏绣高手来说,颇为不屑。
苏绣天下推为第一,京中女子也都请苏绣师傅。
陆芜菱其实也不是讨厌女红,对于创造一切东西,她都是很有兴趣的,但她没有足够耐心一针针绣。最好是她画个样子,搭配个颜色,然后让繁丝绣出来。
做衣服她也挺有兴趣的。同样不能让她来缝。
其实要说起来,女红之道,就是熬性子熬时间,熬着熬着,女子便容易贞静,闺中无聊,那么多时间,做做针线也便过去了。
女孩子们,如果不是被母亲逼着,恐怕至少有一半是没心思做这个的,陆芜菱没人逼,就不去理会了。
就是陆芜蘅,也是出嫁前狠狠补了一年,怕被婆家看轻了。
陆芜菱手艺不精,做得慢,但是花样子画得好,配色也配得漂亮,居然还被称赞了两句。
做了一上午针线,头晕眼花,下午的厨艺课就有趣多了。
要说学厨艺,京中贵女少有学的,倒是什么与什么相克之类的婚前要学一学,即便有几家比较传统的,让女儿学厨艺,那也是让女儿学点菜谱,然后往厨房一坐,指挥厨娘做。
崔家姑娘们却是要学亲手做的。
因怕手生茧子,油烟熏黄了脸儿,所以洗菜切菜当然不用,都是准备好的,炒菜也少,点心汤羹很多。
陆芜菱来头一天,先是上了半个时辰理论课,学习什么食材应该选择什么样的,什么季节吃,什么可以与什么相配,什么不可以相配,说得很有道理,陆芜菱听得津津有味。
然后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