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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意图-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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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已金盆洗手,再没谁收受过两千元的贿赂,证据是这些地方从没听说过因这么个数字而被查处的官员。现在更英明的两百元的规定也出来了,完全可以肯定,腐败分子不仅金盆洗手,连金盆洗脚都会在所不惜,要洗个干干净净的,证据也是这些地方打着灯笼火把都找不出一个两百元的贪官。如果到时再出台更更英明的二十元的规定,勿容置疑,腐败分子只要一见着钱,马上就会心生恐惧,双手发抖,屁滚尿流,哪里还敢贪污腐败?
  由这些英明的反腐规定,卓小梅一下子联想到魏德正,联想到送给他的那笔钱来。国人的想象力也实在太贫乏了点,总是把送钱送物和当官的联系在一起,提到当官的就会联想到送钱送物,提到送钱送物就会联想到当官的,从来不会把送钱送物和吊塔上的工人,无地无业无生活来源的三无农民做联想。卓小梅也不能免俗,没法不将送钱送物与魏德正这样的领导作联系。
  后院起火(16)
  好在当时没有送两百元这样的数字,不然岂不叫魏德正撞在枪口上,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卓小梅这才稍感安慰,庆幸自己政策水平不低。
  不过卓小梅马上又警觉了,猛然记起魏德正送给自己的那盒茶叶。茶叶仍原封不动地放在书柜里,好几天以前就要拆包瞧瞧的,只因私人公家的乱事烂事缠着,才忘到了脑后。也不知那笔钱与茶叶有没有关系?
  卓小梅扔下报纸,下床打开书柜。
  那盒茶叶就搁在书堆上。放手上托托,掂量掂量其分量,并没觉得与别的茶叶有什么异样。这才开始拆茶叶盒,一边想着热水壶里还有早上烧的开水,这就泡上一杯,好好消受一番。
  可拆开茶叶盒,卓小梅的眼睛就睁大了。
  这哪是什么茶叶,分明是一叠崭新的百元大钞。卓小梅倒吸一口凉气,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闭上眼睛,使劲揉揉,再睁开,还是人民币。
  卓小梅脑袋里顿时一片空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眼前的人民币宛若隔雾之花,渐渐变得模糊不清了。这个魏德正,他为什么要与自己过不去呢?
  半晌,卓小梅才打起精神,将钞票拿到手上数了数。整整一百张,也就是说一万元,恰是送给魏德正的八千和吴秘书的两千相加之和。原来魏德正并不肯接受幼儿园的感谢,才以送茶叶为借口,把钱退了回来。怪不得他特意打电话来问茶叶味道怎么样,大概是担心你把这一万元当做普通茶叶,觉得放在家里占地方,不经意扔进了垃圾堆里。
  望着手里这叠钞票,卓小梅无奈之极。为应付秦博文的债主,卓小梅四处找人借钱,却一分钱都借不到手,而拿着钱往外送,又送不出去。卓小梅觉得很无能、很失败。
  不仅仅感到无能和失败,卓小梅还隐隐不安起来。
  好像是魏德正上任市委副书记以后,机关幼儿园的命运便跟他再也离不开了。先是魏德正打招呼将机关幼儿园从改制名单上撤下来,接着又促成机关幼儿园赢得那块全省示范幼儿园的牌子,并且亲自跑到园里来揭牌;现在又要给卓小梅争取全省十佳女青年的荣誉,以扩大机关幼儿园的影响。一个并不起眼的小单位,能得到市委重要领导如此重视,难道这是偶然吗?魏德正是身为园长的卓小梅的中学同学,还追求过她,这是事实,但这并不足以说明他就要倾注那么大热情,老惦记着机关幼儿园,三番五次布恩施惠呀。是出于对幼教工作的热爱,好像也说不通,作为市委重要领导,好多容易出形象出政绩的工作等着去热爱都热爱不过来,哪里顾得上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机关幼儿园?
  如今大家都懂得一个简单的道理,不怕被人忘记,就怕被人惦记。没人惦记你,你乐得清静,有人惦记起你来,你的日子恐怕就难得安宁了。这样的事卓小梅见得太多:父亲被儿子惦记,家产不得安宁;学生被老师惦记,家长不得安宁;农民被干部惦记,鸡鸭不得安宁;小姐被公安惦记,宾馆不得安宁;正职被副职惦记,单位不得安宁;下级被上级惦记,公款不得安宁;市里被省里惦记,市民不得安宁。
  机关幼儿园被魏德正惦记上了,园里的职工,当然包括卓小梅和苏雪仪几个负责人,要想安宁,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魏德正要惦记,要布恩于机关幼儿园,这也就罢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总得给人一个报答的机会,才让人心安呀?何况卓小梅他们也只是适当感谢一下,现在地下水越来越枯干,想涌泉也涌不了。咱们中国可是礼义之邦,替人办事,公事也好,私事也罢,适当收点感谢费,完全是遵循古训,魏德正没必要来这一套。而且这点感谢费跟他替幼儿园办的事情相比,根本不成比例。
  要么就是魏德正的官做到这么个份上,这点钱与自己的身份不相称,他没放在眼里。本来卓小梅就担心他不是不爱钱,而是不爱小钱。只是凭直觉,魏德正又并非如此浅薄。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刚才卓小梅看到的那些新出台的反腐举措,魏德正肯定早就烂熟于心,不得不有所顾虑。可他身处一地官场核心,应该比卓小梅心更明,眼更亮,既然两千元或两百元的反腐举措这么容易出成效出新闻,大家都鼓大眼睛盯着两千元以下的数字,谁还会对两千元以上包括一万元这样的数字感兴趣呢?
  卓小梅脑袋里一团乱麻,不知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是不是自己神经有毛病,才见人家退了钱,五心不定,疑神疑鬼?
  眼见得上班时间就要到了,这团乱麻还没法理出头绪,卓小梅只好打了苏雪仪的电话,要她和曾副园长,还有董春燕到自己家里来一下。她知道自己带着这么个情绪出门,定然面目可憎,搞不好还要吓着园里的职工。
  没几分钟,三个女人就进了屋。
  开始她们还懵懵懂懂,不知卓小梅犯了什么邪,上班时间自己不到园里去,还把她们三个也叫了来。曾副园长快言快语,人还在门外,声音先飘将进来:“卓园长你不是一缺三,叫我们来陪你打工作麻将吧?”董春燕也说:“看来卓园长也解放思想,要与民同乐了。”苏雪仪止住她俩,说:“你们声音小点好不好?职工们听到了,还真以为我们吃了饭没事做,跑到卓园长家里打麻将来了。”
  后院起火(17)
  进了屋,见卓小梅脸色有些难看,三个人这才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曾副园长和董春燕早已闭紧嘴巴,大气都不敢出,只有苏雪仪试探着低声问道:“卓园长叫我们三个来,有什么事吗?”
  卓小梅说:“跟我来吧。”先进了卧室。
  三个人跟进去,第一眼便瞧见了搁在茶叶盒里的亮花花的钞票。可她们不知道这是什么钱,不知道卓小梅喊她们来,是不是与这钱有关。
  董春燕已有三个月的身孕,这是她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孩子,觉得很有成就感的,情绪挺不错。人有好情绪,嘴巴就关不住,她手捧肚皮,忍不住说道:“卓园长你是要我们来领奖金的吧,我手头正好比较紧,这下领了奖金,赶紧买些营养品补一下,好让肚子里的宝宝长得快些。”
  苏雪仪扯扯她的衣角,要她别多嘴。董春燕才舔舔舌头,缩到一旁。苏雪仪小心翼翼问卓小梅道:“这是谁的钱?”
  卓小梅没有回答苏雪仪,却对董春燕说:“春燕你是会计,点一点。”
  董春燕于是听话地拿了钱,认真点起来。
  都说手是女人的第二面容,看着董春燕那丰腴而修长的手指在钞票上翻飞着,卓小梅心里暗自赞叹,这双手真好看,仿佛天生就是用来数钞票的。当初卓小梅上任园长时,园里的老会计也快到退休年龄,好几位懂些会计业务的职工都想着这个位置,最后卓小梅选择了董春燕,理由是她有会计证。这说是理由是理由,说不是理由也就不是理由。毕竟会计证不是哈佛大学文凭,谁想弄还有弄不到手的?何况幼儿园也就些工资和伙食费之类,说是财务听着舒服,其实也就是些流水账,不像企业要搞成本核算什么的,并非谁都搞得来的。卓小梅看中的,其实是董春燕这双手,觉得这双手带财聚财,让这双手的主人做会计,幼儿园还不财源滚滚,日进斗金?
  卓小梅脑袋里浮着这些念头的时候,董春燕已将钱数完。
  卓小梅却仍盯着董春燕的双手,说:“数清没有?”董春燕说:“数清了,一百张,整整一万。”卓小梅偏过头扫一眼苏雪仪和曾副园长两个,说:“听到没有?一百张,一万。”
  跟卓小梅一样,董春燕数钱时,苏雪仪两个的眼睛也一刻没离这双好看的手,这双手一停,她们就知道那是整一万元。也不用卓小梅提示,她们已明白这是什么钱了。苏雪仪说:“魏副书记不接受我们的感谢?”
  卓小梅于是将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说。
  三个人都不出声了。她们也意识到魏德正把钱退回来,对机关幼儿园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这是人之常情,该送出去的钱送不出去,送钱人肯定是惴惴不安的。沈阳出了慕马大案,老板们拿着红包送不出去,什么工程都揽不到,什么手续都办不了,什么利润都赚不回,一个个叫苦不迭,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直怪反腐反掉了他们的财路,朝思暮想着慕马时代早日回来,他们又能财源广进。
  见三人屁都不放一个,卓小梅说:“我已黔驴技穷了,你们谁还有别的良法?”
  苏雪仪摇摇头,说:“这事卓园长都没拿下来,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曾副园长说:“魏副书记也是架子大,他不接就算了,咱们做加班费发给职工,大家高兴高兴。”
  卓小梅挖曾副园长一眼,没好气道:“你倒有气量,还高兴得起来。”
  曾副园长便不敢吭声了。
  董春燕本来想开句玩笑,既然魏副书记他老人家不肯领情,在场的几个人就自己领自己的情,一个两千五分掉算了。可斜眼瞥瞥卓小梅,见她脸上依然猪肝一样难看,也就强忍下来,不白白讨她臭骂。
  沉默了好一阵,最后还是卓小梅长叹一声,表态道:“这钱当初是从春燕那里出来的,还是由你拿走吧。”
  眨眼周末到了,卓小梅心里还灰灰的。想推掉罗家豪的预约,刚要拨号,罗家豪的电话先打了进来,说他那里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要她早点过去。卓小梅也就不好推托了,如约赶到罗家。
  进屋后,听见厨房里水响,卓小梅正要问罗家豪是不是女主人在忙,一个女孩从里面走出来,甜甜地喊了声卓园长。卓小梅睁眼一瞧,竟是郑玉蓉。多日不见,过去那个多少带些土气的乡下姑娘,已出落得灿若桃花,虽然此时围着围裙,扎着衣袖,依然遮不住那青春的靓丽。
  卓小梅打量着郑玉蓉,上前抓住她的双手,乐道:“玉蓉,看你都长成大美人了。”郑玉蓉白净好看的脸上洇上一层红云,说:“卓园长就喜欢说笑话。我看您才天天一样,还是这么年轻漂亮。”卓小梅说:“还年轻漂亮,都成出土文物了。”
  女人有点像官场中的同僚,最大的乐事就是你表扬我,我表扬你,只不过表扬的内容各不相同而已。两个女人相互表扬了一阵,卓小梅才掉头去问罗家豪:“你说先请人做些准备,原来就是请的玉蓉?”罗家豪说:“我才不想请她呢。是今天到蓓蓓幼儿园去有事,无意中漏了句今晚你要上我家里来的口风,吊起她的胃口,也缠着要来。”郑玉蓉说:“我给罗总打了一学期的工了,他还从没请过我的客,今天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不会放弃。”
  这就是罗家豪的聪明之处,他知道郑玉蓉是卓小梅介绍到蓓蓓幼儿园去的,关系不同一般,才特意叫了她,一是让她打下手,二是可以陪好卓小梅,可谓一举两得。
  后院起火(18)
  卓小梅掌勺,郑玉蓉和罗家豪两个配合,很快将晚饭弄出来。菜是罗家豪自己采购的,一份酸辣小河鱼,一份土豆炒牛肉,一份排骨煮老玉米,还有两份蔬菜。上桌后,罗家豪为表示客气,要去开葡萄酒,卓小梅说:“这都是下饭菜,每人先吃碗饭再说吧。”
  其实这正是罗家豪的意思。他已经一个多月没在家里吃饭了,闻着酒味就要打嗝,只想美美地吃上一顿米饭。他非常感谢卓小梅的理解,也不力劝,放下酒瓶,要去装饭。郑玉蓉已将他前面的碗拿走,装上一碗冒着热气的米饭,递到他手里。仿佛刚从饿牢里放出来似的,罗家豪夹了些菜,跟卓小梅两个招呼一声,低头狼吞虎咽起来。
  一碗饭几口就见了底,罗家豪这才停顿片刻,说:“我都记不得好久没吃到这么香的米饭了。每次在外陪客,上桌后酒杯一端,便再没脱手,一定要离桌时才放杯子。”说着,筷子一划拉,碗里的饭一粒不剩进了嘴里。
  郑玉蓉又伸手把碗拿走,说:“罗总您不是要去赶考吧?”罗家豪说:“我这不是饿的吗?你们两个有所不知,社会上以为做老板的风光,哪里知道我们的尾巴夹得比谁都紧。别的不说,光说这‘应酬’二字,就够你对付的。政府年年机构改革,部门越改越多,这把我们害惨了,办件事,请了规划请城建,请了银行请工商,请了国土请税务,请了环保请公安。主不喝客不饮,你请人家,你自己不喝,谁肯端杯?灌下去的是点得着火的酒,塞进去的是生猛海鲜,南北大菜,那可是用猛料烹制而成的,吃在嘴里刺激,掉进胃里难受。难受也要受,叫做宁肯伤身体,不肯伤感情。大家嘴上都这么说,我却怎么听怎么觉得是宁肯伤身体,不肯伤票子。伤了身体,人家办起事来,收起费来,罚起款来,就会法外开恩。只是谁的身体都是肉长的,折腾得太厉害了,也有你够戗的时候。”
  这倒是大实话。只是这种话,别的场合还不好随便说,今天好不容易碰上说话的对象,罗家豪自然不肯放过。卓小梅不是没求过人,特别是机关里的人,个中滋味何尝不懂?于是理解地说:“条条蛇咬人嘛,现在做什么都不容易。”
  两位女人一碗饭还没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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