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有疾-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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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了朝,我领着小路子直接去了太医院,走到半路,忽听到有人在低声说笑,我疑惑地停下了脚步,拦下想要喝止的小路子。
“裴相是在陛下寝宫过夜的。”
“此话当真?可是不是还没成婚吗?”
“自然是真的,我亲眼目睹的!陛下与裴相衣衫半褪,坦诚相对哎呀,羞死人了!你看陛下今日精神不济,声音嘶哑,便知昨夜嘻嘻嘻”
“唉,陛下昨日受伤又受惊,裴相也不知怜香惜玉,我看了都好心疼”
“哼!依我看,定是陛下强迫的裴相!”
“啊?怎么会?”
“陛下好歹起身上朝了,裴相仍卧榻不起呢!”
“确实陛下好生威猛”
小路子听不下去了,站出来一声怒喝:“你们这些小蹄子在胡说些什么!不用做事了吗!还不快滚!”
四五个宫女吓得脸色煞白,哆哆嗦嗦跪倒了一地,听到小路子一声滚,立刻马不停蹄地滚了。
我咬着下唇,觉得好生委屈,所有关于寡人的淫君罪证均属造谣,寡人精神不济是因为被他强“抱”了一夜,心慌到后半夜才能入眠。他还卧榻不起,是因为我免了他早朝,他说君无戏言,坚决不起
我怒瞪角落里那个猥琐的身影,扬声骂道:“太史令,你再乱写****秘史抹黑寡人的声名,寡人就阉了你!”
那人一哆嗦,提着衣角下摆一溜烟跑了。
虽说是诽谤,但那“威猛”二字到底给了寡人一丝安慰我自我排解一番,又开怀了。
一边走,我一边对小路子说:“小路子啊,寡人知道,你是怕寡人震怒之下打了那几个宫女,其实寡人也不是暴君,你说是不是?”
小路子忙点头说:“陛下英明神武,仁德为本!”
“嗯。”我微笑点头,“寡人也知道,宫人们平日无事喜欢碎嘴八卦,话不是不能说,但得看是什么话,有些是可以说的,但抹黑寡人的英名,那就罪该万死了。”
小路子眼睛一动,极是聪慧地领悟了寡人的弦外之音,不枉寡人疼他。“陛下,小路子明白了。陛下威武!”
嘿嘿寡人岂能让裴铮骑到头上去!
就算被造谣诽谤,那也得让他当受害者。
我到太医院时,苏昀正换好了药,易道临也在场,我有些诧异地挑了下眉。
“易卿家,你不是说去查案了吗?可有眉目?”我让他先调查失火案,听说他一夜没有回府,不知道去了哪里,连早朝都没现身。
易道临向我稽首道:“回陛下,微臣昨日勘察过现场后,发现一些东西,有几个问题想问一问苏御史。”
我挥手免了苏昀的礼,施施然在一旁坐下,微笑道:“你自问你的,寡人旁听。只是苏御史昨日为救寡人身受重伤,不宜过度劳神,你注意些便好。”
易道临俯首称是,又从袖底取出一个灰布小包,打开后,转头对苏昀道:“苏御史可认得这是何物?”
苏昀脸色仍有些苍白,纤长的睫毛在鼻梁两侧投下淡淡的,墨黑的瞳仁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接过易道临手中的物事,扫了一眼,便道:“这是我前几日丢失的玉佩,易大人从何处得来?”
我探头看了一下,苏昀掌心那枚玉佩我也曾见过他佩戴,质地上佳,但此时表面蒙了层灰黄色,似乎是被火烧过。
“在火源附近找到的。敢问事发当时,苏御史在何处?”易道临冷冷盯着他。
苏昀缓缓拢起手,握住了玉佩,睫毛一颤,抬眼直视易道临。“易大人似乎是在怀疑本官?”
易道临老实说:“是。请苏御史合作。”
苏昀淡淡一笑,倒也不恼。“事发当日,本官从宣室离开后就回了文渊阁,之☆紫竹电子书の。zizhutxt。★后一直在文渊阁与内阁同僚处理政务,直到外间传来轰鸣声这才出来。因文渊阁与女官署相近,本官听到小路子呼救,便从文渊阁赶到女官署。期间一直都有人证。”
苏昀自身也是查案出身,对流程也是熟悉,倒是与易道临十分配合。易道临追问道:“你说玉佩早已遗失,是何时何地遗失?可有人证?”
苏昀摇头笑道:“易大人这问得就有些不妥了。本官若知道是何时何地遗失,又岂会找不回来。本官是前夜回到家中才发现玉佩不见,想来是日间遗落在某处。”
“那前天你可曾到烟火储藏之处?”
苏昀回想了一下,摇头道:“不曾。那地方杂物堆积,本官回文渊阁时有经过,但是不会进去。”
“易卿家。”我插了一句,“会不会是苏御史在文渊阁附近遗失了玉佩,让宫人捡了去?”
“然后又掉落在现场?”易道临接口道,“未免太过巧合。”
苏昀垂眸摩挲着玉佩,忽地说道:“未必是巧合。不知易大人对玉石有无研究,本官这枚玉佩,乃是暖玉的玉心所制。本官幼时惧寒,因此祖父特意让人打制了一枚暖玉让我随身佩戴。暖玉本身触手温热,佩戴有利于血液活络,但不能与人体直接接触,否则玉石升温,会灼伤人。”苏昀这时摊开手,将玉石呈到易道临眼前,“易大人此时再碰触玉石试试。”
易道临眉头一皱,伸手欲接苏昀手中暖玉,但方一碰触便僵住。
我站起身来,走到苏昀床前看那玉石,只见玉石仿佛有了生机,发出红莹莹的暖光。
苏昀将灼手的玉石放到床边,说道:“若有人不知情,将玉石佩戴在身上,时间一长便会被灼伤。”他顿了一下,又道,“也足以引燃烟火。”
我蓦地想起被炸死的小卒,难道是他捡到了玉佩?
易道临重新用灰布包起暖玉,对苏昀道:“此物作为物证,暂时不能归还苏御史了。”
苏昀淡淡笑道:“无妨,易大人能查出真相便好。”
我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忽地有些愧疚。难道先前果真是我误会了他?苏昀为救我而受伤,这却是不争的事实,无论如何,我也该感谢他才是。
易道临说另有要事,便先行告退了,屋里只剩我与苏昀面面相觑,我看了他半晌,干咳一声,垂下眼,嗫嚅道:“那昨日多谢你舍身相救”
我低头盯着床铺,感觉到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我脸上,我的脸颊像被他握在掌心的暖玉一样,慢慢升温
“苏御史!”我咬牙掐断自己的绮念,大声说,“你想要什么赏赐,直说无妨,寡人定然准许!”
苏昀轻笑一声,忽地抬起手拂过我的脸颊,轻柔如一阵带着凉意的春风。“到底还是让陛下受伤了,微臣不敢要赏赐。”
我愣愣看着他,说:“你已经尽力了,如果当时不是你,寡人只怕会伤得更重。”
当时那么多人,却是他第一个反应过来,冲进火海,挡在我身前,而裴笙
我咬紧牙关,怕自己问出不该问的话。
“陛下记得微臣说过的话吗?”淡淡的笑意在他眼底漾开,“微臣应承过陛下的事,陛下自己怕是都忘了。”
哪一句话
我愕然看着他。
苏昀说:“微臣答应过,护陛下一世周全,不会让陛下受到丝毫损伤。”
那年我十二岁,云雾别宫刚刚落成,崇德宫在建,我一个人站在城楼上看着,看着日头西沉,余晖映红了万里河山,看着月上梧桐,星光点燃了人间灯火。
好像很多的事都是在那年发生,从那一年开始改变。
苏昀找到我,站在我身后一步之处,晚风从我的发梢掠过他的衣角,他的声音在微凉的晚风里温暖而柔和。
“你说,为什么他们都不喜欢的帝都,却要我一人留下?”
“殿下也不喜欢帝都吗?”
“无所谓喜不喜欢我只是想和他们在一起。不过当皇帝不能软弱,这种话,我从来没向他们说过。当皇帝,生来就是要习惯孤家,寡人。”
他沉默了许久,指尖依稀碰到了我的袖口,我回头看向他,不经意间窥见了他来不及收回的柔情。
“殿下不会是一个人,天下人,都是殿下的。”
“你也是吗?”我心中一动。
他勾起唇角,微笑着说:“是。微臣会一直站在殿下身后,护殿下一世周全,不会让殿下受到丝毫损伤。”
只是君臣而已吗?
我闭上眼睛,说不清心底是酸是甜,那种感觉在心头盘桓了许多年,这时回忆过往,才猛然发现
有些感觉,不知何时,已被晚风吹淡。
我是他掌心的暖玉,握太久,会灼痛,一旦放下了,也就渐渐冷却了。
正文推倒
近日来,整个帝都的人都在造寡人的谣,寡人听了,说不清是喜是忧,但另一个当事人却听得津津有味。
裴铮还没过门便开始插手寡人的家事了,以前是内政外交军政大权一把抓,现在是肃清后宫排除异己玩儿宫斗了。其实寡人后宫也没什么人可以让他斗的,身边除了女人就是不男不女的人,门口的侍卫倒是男人,但寡人到现在都记不住他们长什么样。
失事后第三日,易道临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查清楚了。
在大火中丧生的小卒是鸿胪寺的人,据鸿胪寺其他人说,那人原先手脚就不干净,因此苏昀的玉佩是自己丢了还是被偷了也未可知。烟火堆放之处是禁绝明火的,暖玉确实最有可能是引燃烟火的元凶。乍看上去,这不过就是一宗荒谬的意外,但易道临是个谨小慎微的人,查到的远不止如此。
“此番婚典所用的烟火俱由鸿胪寺卿指定采买,但微臣发现,有相当一部分烟火的规格和质量都不符合宫中采买标准,极易引燃,爆炸。微臣暗访过那家烟火制造局,发现所有者乃鸿胪寺卿故交,二人交情深厚,此次婚典所需烟火数量之多本该由帝都三家大制造商竞标,但鸿胪寺卿以权谋私,让故交承办所有烟火,才造成以次充好的现象出现,酿成了几日前的惨剧。”易道临一边说着,一边将搜罗上来的罪证呈放到我面前。
账簿、劣质烟火,甚至人证,样样齐全
我翻了翻账簿,心绪有些低沉。鸿胪寺卿,说起来也算是苏昀那边的人。不久前裴铮才为了阿绪狠狠教训了鸿胪寺的几个混蛋。这件事到此算是水落石出了吧,说到底还是苏党的人犯的错,但终究是与苏昀无关,我稍稍松了口气。
“易卿家,陪寡人走一走吧。”我推开物证,背起手朝外走去。
差不多也要入暑了,树上已有蝉鸣阵阵。
蟪蛄不知春秋,那些朝生暮死的虫子,可有寡人这样的烦恼?
“苏昀推举你任大理寺卿,你这么做,不怕被人说恩将仇报吗?”我看着池边柳,淡淡问道。
“苏御史推举之恩,微臣心存感激,但微臣只忠于陛下,忠于社稷,真相如何,便是如何。”易道临斩钉截铁地说。
我笑了笑,回头看他。这人鼻梁挺直,目光坚毅,比五年前少了一丝青涩,多了三分风霜,倒显得伟岸起来。
“你做得很好。”我赞赏地点了点头,“大理寺的人可有为难你?”
“不曾。”易道临回道。
他这话也不知算不算欺君,小路子的回报是,大理寺那群人整日懒懒散散,故意消极怠工,但似乎这也没影响到易道临,他自做他的,有需要的话吩咐下去,做不到的直接军法处置。第一次还有人来找寡人和裴铮告状,彼时寡人正被裴铮按在梳妆镜前,他手执象牙梳子帮我打理青丝三千,屏风那边大理寺的几个老臣提泪纵横,弹劾易道临有辱斯文。
裴铮的指尖若有若无地扫过我的耳垂,梳子轻轻刮过头皮,让我一阵阵酥麻。
“陛下,他们还在等你回话呢”裴铮俯身到我耳边提醒了一句,我缩了下脖子,颤抖着说,“虽、虽说有错当罚,但是易道临这么做也确实不对!”
“陛下英明啊”屏风那边的老臣三呼万岁。
我轻咳两声,推开裴铮的脸,镇定了心神说:“寡人会降职责骂易道临的,下次谁再犯错,不能用军法打,直接让他回家种番薯!”
外面顿时死寂了一片。
挨打,还是回家,自己选择吧。
结果那群人呼天抢地地来,灰溜溜地走了,本指望裴铮帮他们说话,结果裴铮从头到尾只帮他们说了一句:“几位同僚跪累了吧,不如坐下来歇歇喝杯茶?”
其余时间,他都纠结于我的头发。裴铮说我的头发过于细软,揉着手感好,但是不易扎发髻。我摸了摸他的头发,对比一下,果然还是他的更乌黑发亮。
上床之时,裴铮将他的一缕长发与我的纠缠成结,笑说这就是“结发为夫妻”之意,我仰头看着他眼底的盈盈笑意,一时竟失了言语。
我小的时候便缠人,尤其喜欢缠着三爹四爹陪我玩。母亲说,三爹和我一样孩子心性,喜欢陪我玩,四爹有耐心又有爱心,喜欢被我玩,她自己比较无良,只喜欢玩我,虽然有些无耻,但到底胜在坦白
长大了些许,我便开始一个人睡了,偌大寝宫,偌大的床铺,只有我一个人,怎么翻都翻不到边,但是却经常梦到自己从床上摔下去,心一轻,脚抖了一下,从梦中惊醒过来。慢慢地也习惯一个人睡了,到后来整个帝都都只剩下我一个人,有时候半夜惊醒过来,就盘坐起来,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咬着被单一角,看着崇德宫外高悬的一轮明月。
好像花了好多年才习惯一个人,如今却不过两三天,就习惯了多一个人,容着他登堂入室,容着他抱我吻我
一开始只是想让他住得远远的,结果他进了我的寝宫;想让他地铺,结果他抢了我的床;想让他睡另一边,结果他一翻身抱住了我;抱就抱吧,他还喜欢拍我的背他难道不知道我最喜欢别人拍我的背哄我睡觉了吗!
人真不能有底线,不然会被别人一直刷新底线
唉,裴铮啊寡人该怎么办
“陛下,有心事。”易道临的声音让我猛地惊醒过来,勉强勾了勾唇角,笑道:“你都看出来了。”
易道临沉默了片刻,问道:“陛下让微臣出来,是想跟微臣说,还是想让微臣猜。”
我挑了下眉,忽地有了兴致。“你猜。”
易道临也不推托了,开口便道:“陛下可记得当年我说过的那句话。”
我心念一动,疑惑道:“绛紫夺朱,非衣之祸也?”
“今日,也是这句话。”易道临淡淡道,“陛下,为裴所忧,眼中有为难之色。”
我摸了摸脸颊,苦笑了下。“这么明显?为何你不猜是苏昀?”
“两者都有,但方才,陛下想的是裴铮。”
“?”我笑着问,“你何以如此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