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你哪位啊-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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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了，消失了，离开自己了，那巨大的恐惧仍会像一头黑色怪兽般毫不留情地捕住他的心。那是茫茫的黑暗！他怕。
　　原来，失去她，是这样的可怕。
　　跟上来的林梦很快就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他大口呼吸着，想快点调适好自己的情绪以此来逼退身体的不适。拜托！就这一刻，娇贵的可恶的身体啊，麻烦你配合一点，让我可以再坚持一下好吗！可是来不及了，嘴里突然冒出一股怪味，浓厚的血腥液体不断从他的齿缝间涌将出来，热流堵满口腔，还从嘴角处溢了出来一股恶感令他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口吐了出来。
　　茫然地看着地上一片狼籍的同时，他似乎听到了安卉急匆匆跑进来的脚步声。
　　他费力地抬起头，本想对她笑一下的，可是却已做不到了整个头部，被一股汹涌的热流由内而外地冲击着，整个脑袋嗡嗡作响，耳边模糊地传来尖叫，但他已听不分明，他在瞬间失去了听觉，视觉，触觉甚至是，所有的意识。
　　他一头栽倒在地。

　　【五十○】

　　过了两天苏醒后，他才知道，为了买那些生煎包子，安卉几乎跑遍了半个城区。由于怕错过店面，她也没坐车，就那么一条街一条街跑着过去找的，也因为太想让唐峥鹏吃上了，所以路上也忘了时间，更忘了应该及时打个电话回来报平安。
　　“我真是太笨了，没想到害你那么担心，我真是该死，该死！”她握着话机，趴在隔离病房的窗外一遍又一遍地咒骂着她自己，她的小脸遍布泪痕，哭得就像个犯下了弥天大罪的孩子一样，叫人心疼。
　　他好想安慰她，好想把她紧紧地搂进怀里，一边吻着她一边叫她别哭了。
　　可他却动弹不得。
　　护士把话筒放在他的耳侧，他只能听着，如果话筒滑落，他甚至连扶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这就是进程。步向尽头了，真的没有转弯的余地了。
　　安卉被隔离在外。
　　他再也过不上每天跟她腻在一起的生活了。
　　从现在开始，就连睁开眼都觉得没有意义。不如快点死去吧，这样，窗外那个女人或许还可以更早一些解脱。
　　那一整天，安卉都呆在窗外，如果看到他是醒着的，她就不停地对着话机跟他说话，如果看他累了想睡了，她就闭嘴了，但话机一直没有挂上的，偶尔在他半睡半醒间，他似乎能够朦胧的听到一道轻而模糊的歌声，认真的听一下，便发觉是安卉写的那首还没填上歌词的旋律。她是用嗯的。她还在等待他为她填上歌词吗？
　　可是他还有多少时间呢？
　　他昏昏沉沉了大半天，再次醒过来时，安卉又开始跟他说话了。
　　“峥鹏，你醒啦，”她的声音温柔而又充满疲惫，却仍能听出她在尽力欢快着，他抬起眼，看到在透明的玻璃窗后，她的小嘴就像菱角般地弯起着，多么美好，他看着她，终于拼尽全力地朝她笑了一下，尽管不用想也知道，这笑，一定够难看的！可是安卉一点也没有介意，她抬起手，向他招了招，“感觉好点了没？身上有力气没？头还疼不疼？胸口疼不疼”她一连串地问着，可是很快声音就又哽咽了，“峥鹏你这个倒霉蛋，为什么生病的人不是我啊”
　　也就是她这种蠢女人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啊，他真是无语了。
　　就是那个时候，那个电话来了。安卉低头了一下，然后抬头跟他说，“等一下哦峥鹏我先接一个电话。”然后她就从玻璃那里消失了，过一会儿再回来时，他发现她整个人的表情完全不一样了，而且脸色苍白得像鬼。
　　他急着想问她怎么了，好不容易才能憋出几个字，“出，什么事了？”
　　安卉一脸呆滞，过很久才恍神，“没事，没事。”她恍惚地说。
　　第二天早上，他先见到的是林梦。两人对着电话聊了好一会儿，安卉才出现，唐峥鹏仔细观察她的脸色，发现并没有比昨天好多少，而且好像黑眼圈也更重了。他心里急，也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就叫来林梦接电话，让她陪安卉出去走走，顺便套套话。
　　“要是她家有什么事，她这个人倔，不肯跟我说的。”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问的，你安心。”林梦说。
　　可是那天回来后，林梦没有给他答案。
　　“她没事。”她简短地回答。可是她的脸色，也开始变得跟安卉一样的苍白。
　　就由那一刻开始，事情就开始走向了一个令人猜测不透的方向，一个诡异而可怕的方向。
　　两天后，安卉忽然跟他说想回家一趟。
　　终于还是出事了！已经到了不得不回去的地步了！如果不是大事，这个蠢女人是绝对不可能在自己这样的状况下选择离开的！
　　“不过我一定会尽快回来的，最多两天！两天后我一定回来！”她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着。
　　可是她的眼底，却似乎一点自信都没有呢。
　　她是个不善于说谎的笨蛋。
　　他久久地看着她，半天后，才提起气向她抛出‘微笑’，“你放心去吧，要死我也一定不赶这两天！”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有多残忍。内心的纠结，负气，甚至是委屈，都已让他做不出正常的反应。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是垃圾了，偏偏还要不管不顾地赖上她！啊——他不想她离开！他只想她寸步不离地陪在他身边，一分一秒一毫一厘都不要离开他！他想要永远地占有她！瞧，实际上这才是他内心真正的想法，多么无耻的念头啊，越是在死亡的边缘上就涌动得越厉害，原来这才是人性么！
　　可是在他这么残忍地对她说了这样自暴自弃的话后，安卉却仍然一点要责骂他的意思都没有，她把小脸紧紧地贴在玻璃上看着她，目光无限依恋。她的眼睛充血地厉害，而且还一直不断地掉着眼泪。
　　他的心骤然间就软了下来。
　　他还能怎样伤害她！够了吧，是跟他在一起后，她才会变得这么爱哭的吧？他是打算让她这辈子的眼泪全都为他流干吗？
　　“什么时候走？买好车票没？”然后他问。
　　“嗯，11点的车。”她轻声地回答。
　　他抬头找了下时钟，嗯，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了。
　　“你打个电话给大哥，让他找个人陪你回去。”他说。
　　“不用了吧，我自己可以了。”
　　“叫你打你就打。”他突然就有些不耐烦了起来。
　　安卉咬了下唇，应了声“哦”，然后还是恋恋不舍似的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他转过头，紧紧地闭起了眼睛，嘴角颤抖，心跳激烈。
　　安卉打完电话后马上又回来了，他却叫她离开，“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吧，别呆这儿了。”
　　“不用，等会儿我就从这儿出发，就回去两天，不用带什么东西”她的声音逐渐轻下来，并且带着点怯懦，“峥鹏，你在生我的气吗？”
　　他没回答。
　　“你也，没问我为什么回去”她一边说话，一边拿指尖在窗缝那里轻轻抠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他还是什么都没有答，只轻声交待，“路上要小心。我接不了手机，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打电话给大哥，他会帮你搞定一切的！”他语带双关，希望她能听明白“搞定一切”是什么意思，可他看安卉的样子，似乎根本没把这话往她心里去，她的脸依旧是苍白的，并且神情哀伤。如果他那时心情不要那么烦燥，他大概早已看出些许悲剧的端倪了，而不至于最后让事情糟糕到那样不可挽回的地步。可惜他当时的心情真是太乱了，乱得只看见将死的自己的可怜，却一点也没有想到，有可能，这世上还会有比他更倒霉更不幸的人。
　　安卉走后两天，唐峥鹏没吃过一口饭，躺在病房里只是昏昏沉沉地睡，外面的世界，晨昏更替，均与他无关。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安卉的，但一想到至少她身边还有大哥派去的人跟着，应该出不了什么事吧，他也就没怎么多想了，而且说实话，他那时的确也已经有些不怎么想让安卉回到他身边了。带着某种自暴自弃自生自灭的想法吧，他就这样貌似平静地度过了两天。
　　可是两天过后，安卉没有回来。
　　他那天一大早就醒了过来，看到时钟才不过7点，他望向窗口，那里一片空白，他开始焦急地等待。
　　等待的结果，他只见到了林梦。那时，差不多已经是傍晚了，几乎是三天后了。
　　“林梦，你帮我打个电话给安卉，问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林梦刚刚“哦”了一声，却突然向左边转过头去，似乎是看到谁来了，很快她就回过头来对他说，“峥鹏，你哥哥来了，要不要跟他通话？”
　　“好！”他立刻回答。
　　唐峥鹤的声音刚一出现，他就急不可待地问，“大哥，安卉呢？她回来了吗？”
　　唐峥鹤慢慢地回答，“她可能得晚两天才回来。”
　　“怎么回事，她家里到底出什么事了？是她爸爸，还是她妹妹”
　　“具体的我现在也不太清楚，总之，你再等两天吧。”
　　“大哥！”
　　这时，唐峥鹤的脸出现在窗口上，神色严峻地看着唐峥鹏，“我别的不管，我只要你先顾好你自己，至于安卉的事，我答应你会尽全力帮忙。”说完，唐峥鹤就挂断了电话，并且离开了。
　　一股不详之感像盆冷水般浇遍他的全身。
　　她说过，过两天一定会回来的！她是个说到做到的人，除非她是不能回来了。可是她为什么不能回来？她出什么事了？
　　话机里传来林梦的声音，他却不再接听。他从床上撑着坐起来，抬着沉重的手臂掀开棉被，他不想再靠别人了，他要自己去确认安卉的安全与所在，他掀开被子，把腿放下床，一阵气喘如牛他闭了闭眼，头昏眼花他用手撑着床沿，慢慢地把脚放进拖鞋，然后试着站起来，摇摇晃晃，简直就像个八十岁的老人家一样，要不要再给你一根拐杖啊你这个没用的混蛋！他忍不住在心里咒骂起自己来，然后他就这么虚弱不堪地站起来了。又休息了好一阵，他才扶着墙边，慢慢向门口挪去。MD，比蜗牛还要慢的速度，还去找人？估计没出门口就已经挂了吧！真不中用啊，安卉，你的男朋友我，简直就是个废物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梦没有听到他的对话而想到了什么，总之，还没等到他蹭到门口呢，护士大姐已经先他一步推门进来了，“哎呀，你怎么起来了！！快快快，快回去躺着去！！！”
　　护士姐姐有着柔弱的身躯，还有着与柔弱身躯毫不相称的大嗓门，更有着与柔弱身躯更加不相称的蛮大力气！好吧，实际上你得承认是你自己太TM虚弱无力了，弱风扶柳病书生么你这个混蛋！“放开我！我要出去”他抬起发抖的手，颤颤巍巍地撇开了护士大姐的搀扶。
　　“哎呀你要出去干什么？你不能出去！！”护士再次拉住了他。
　　“我TM就出去打个电话！死不了的！！！”他瞪起愤怒的眼睛，再次甩开了护士，并且一股作气冲出了病房。一直站在门口的林梦立刻拦住了他，“峥鹏，你怎么跑出来了”他啥也不管，劈头向她要她的手机，她一脸犹豫状，“你是想找安卉吗？”他一脸不耐烦，“手机，快给我”
　　林梦突然往后退了两步。
　　“峥鹏，你不要再找她了。”她声音颤抖地说。

　　【五十一】

　　唐峥鹏简直无法相信林梦，她在说什么鬼话？
　　可是声音却是这么的清晰。
　　而且林梦紧接着又说了一句，“安卉她不会再回来了！”
　　耳膜嗡嗡作响。那是因为林梦这次根本就不是用说的。她是在用喊的，用一种非要让他相信不可的力量在向他呐喊着的。
　　可她以为他会相信么？
　　他的脸骤然阴沉下来。
　　“你，到底在说什么？”
　　如果，这世上有一种声音，会像是刀子般冰冷，而且又像是从鬼域里发出来一样阴暗的话，那就是此时唐峥鹏的声音。
　　他缓缓的，一步一步，走到林梦面前，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并且拼死劲地捏住，说，“你，再说一遍，你说安卉，她怎么了？”
　　林梦抬头看着他。
　　她的目光，很快就由一开始的担忧，心痛，变成了冷酷。
　　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她咬牙对唐峥鹏一字一句地说：“安卉她不会再回来了，因为她这次回去，是去找她前男友去了。”
　　一片沉寂。
　　空气仿佛被凝固。
　　连呼吸都被冻结。
　　世界轰然倒蹋了！黑色的烟尘像蘑菇云一样四下腾起。
　　神…经…病！
　　他突然在心里惨笑起来。
　　可是表面上，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心痛得快要炸开了，表面上却一点反应也不想要表现出来。
　　“给我。”他轻轻放开林梦的手，依旧问她要手机，“手机，给我。”
　　总而言之，他绝不再相信身边所有人，这些人，一个个全部都是自以为是的神经病！
　　林梦又向后退了一步，脚步坚定，“你还想打给她？可是她不会接的！”
　　他干脆二话不说，直接转身往楼道外面跑（好啦，说跑实在是太抬举自己了，最多算走好吗）。
　　就这样摇摇摆摆的还没挪动几步，身体就被人抱住了，林梦的双臂从他的腋下穿过，紧紧勾住他的双肩，攀在他坚硬的背上，她泣不成声，“峥鹏，求求你啦，不要这样折腾自己好吗？安卉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的！”
　　他猛然一惊。
　　为什么林梦的话听来这么惊悚？
　　难道
　　瞬息间，他感到自己的后背像被整座冰山砸中般一下就凉透了，不可能控制不住的，他全身的每个毛细孔都在开始飚出冷汗，难道，难道说他惨白着脸，颤抖着嘴唇，内心已经恐惧到几乎窒息！
　　T市。
　　方靖衍坐在草地上抽烟。
　　阿光从另一头向他走过来。初夏的炽烈阳光，晒得地上的小草全都弯了腰。草地上扔满了一圈的烟蒂。阿光把手里的饭盒向方靖衍递过去，方靖衍没接，阿光便干脆夺下他的烟，再把饭盒硬塞了给他。
　　“总要吃饭吧。”阿光瞥了他一眼，在他身边坐下来。
　　方靖衍却依旧还是把饭盒扔在了一边。